第十一章 真相
张起灵又是一脸疲惫的回了府，自从他接了这个案子，每次回府身上总得带点伤。云彩边给他上药边眼泪汪汪的抱怨师兄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老天师听着张起灵讲述今天的事，眉头越皱越紧。两年前他就感觉到了，那边在蠢蠢欲动，可愣是等了两年那边都没有动作，他就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感觉错了，谁料如今自己徒弟刚上任没多久那边就开始大幅度动作了。说是巧合他也不太肯信，可为什么是张起灵呢?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吗?这么想着，老天师不由得将视线集中于他的得意门生身上。
这孩子从小就展现出了优于常人的能力，因此才有资格被收作关门弟子，可是仅凭这个似乎不足以引起那边那么浓厚的重视吧。可能是老天师视线太过于明显，张起灵感到非常不适，于是也抬起乌黑的眼珠子转向他师父。
“咳咳！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老天师当然看得到徒弟脸上的疑惑，目光居然有些闪躲，说完这句后就不顾依然在“占便宜”的云彩就走了。
“话说你那么冲动也不怕人家发现你是妖啊。”解语花刚刚从张起灵面前将人带走，心里此刻正得意得不行。而吴邪心里还在纠结对方居然不记得他了这件事，随口一说:“我身上有二叔给的法器，他感觉不出来的。”说完还特地指了指腰间的一个玉佩。

“啊！就是说，他知道我是妖了！”解语花险些跳了起来，所以他这个妖从天师面前带走了一个“人”，那他以后还怎么无忧无虑的在城里混！看着吴邪的背影，解语花堪堪将那句“***！”咽了下去。
族内有妖杀害凡人，这可是件大事。听吴邪说今天的事，吴二白和吴三省的心就一直砰砰直跳没停过。前些日子他们私自“绑架”天师，这时候又突然蹦出个“狐妖杀人”的事，看来这段时间日子要很不太平了。
“不对！若是秀娘干的，为何她至今未遭到天谴?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吧！”吴三省突然开口，三只狐狸的目光凑到一处，这便是困惑了他们许久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正说明，“狐妖杀人案”有蹊跷！
另一边，张起灵也觉出了蹊跷，他本以为是那只狐妖干的，并且对方也承认了，但仔细一想可知，若她是凶手那么整件事便有许多不合理之处。首先，第三名死者目前看来与那狐妖被下药之事毫无干系，除了他与前两名死者皆为人渣败类外并无共同点；其次，狐妖实力明显强于他，那么为什么试着不掩饰一下自己，不是更能拖延时间吗?
还有，那个不明身份的白衣青年，肯定认识那个名叫秀娘的凶手，还被另外一个妖从他面前带走了。而且他貌似跟自己关系不错，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那如果，这个秀娘是为了掩护别人呢?她为了帮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么一切是不是就能解释通了?”云彩自小便聪慧，很容易就能和张起灵想到一处，因此后者也很乐意跟她讨论事情。如果是这样，秀娘也就只能是为了李三了；而第三名死者估计也是李三在发疯的时候所杀的。
张起灵二话不说，披起衣衫便赶着去了衙门，要将案件定性为普通仇杀案只能回到死者身上找证据。当初看见死者身上的伤痕及动物毛，没有经过仔细检查衙门就将案件转交给了天师府，这实在是一件糊涂事！不过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张起灵飞一般赶去衙门，这李三如今有些疯癫，指不定下一刻就会有人受害。
得亏衙门平时有守夜的，才能让张起灵在赶到后立刻见到尸体。之前两具尸体被家人领走火化了，唯余孤苦无依的流浪汉还僵直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将案件重新定性的可能。
张起灵的到来惊动了衙役，衙役惊动了师爷，师爷又赶忙叫来了县令。等县令从被窝急匆匆爬出来赶到时，正看见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气青年正在查看尸体。尸体面目狰狞，脖子被咬得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众人看得阵阵反胃，可青年却面不改色。
“这里。”张起灵仔细翻遍每一处伤痕，最后指着“不堪入目”的脖子说了句话，随后就目光低垂不再说话。众人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忍着恶心凑上前去看，只见抓痕掩盖下，一道很小很浅的指印赫然被注意到。“大人您的意思难道是此人是被人掐死的?”师爷看向一旁立在阴影里的年轻天师，沉声说道。他也慢慢跟上这位沉默寡言的天师的思绪，他们刚开始看到死者身上的伤痕，就把死者诡异的表情理解为被妖吓到了，谁知竟是被人活活掐死后的表情。
妖精杀人，一招便能毙命，何必先掐死对方再用抓痕掩盖?这很明显就是人为，为了逃脱嫌疑做的。也就是说这案子还是得归还给衙门，但距离第一起案子过了那么久再去走访调查也不现实了，师爷面色为难看向县令，对方也正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这估计是他俩上任后办的最错的一件事——没经过调查就随手把案子甩了出去。结果现在一个更大的锅“从天而降”了，砸得衙门众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现在再去走访搜集线索几乎是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这看起来蛮有本事的新天师了。师爷狗腿子的凑过去一脸谄笑:“大人，不知您有何高见呢?”在众人印象中这新天师总是致力于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几乎没出过声，师爷这一点名，所有都把目光落到了这个“孱弱”的人身上。
“初步猜测，可能为李三。”张起灵依然低着头，悠悠冒出这句话。众人都等着这位貌似“神通广大”的天师接着说，对方却没了下文，就在师爷要问出“你不会纯靠瞎猜测吧！”的时候，张起灵突然又靠近尸体，拿起流浪汉那特有的堪比非洲人肤色的手，然后伸出自己对比鲜明的手指去抠死者指甲缝里的污泥。看到此景张起灵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些，师爷正捂着嘴防止自己吐出来就听见那边张起灵说话了:“找到了。”
他仿佛不知道脏似的，用手指捻开那些抠出来的污泥，露出了包裹在其间一块布，它非常小但众人还是认出了它的主人。这是打更人特有服装的布料，但打更人共有九个，总不能一个一个试吧！“我记起来了，那天去现场，李三受伤了，胳膊上好长一道伤口呢！”
这就说通了！流浪汉被人打了肯定要转身与人搏斗，打斗中肯定把对方衣服扯烂了而且留下了伤口！
“去把嫌犯李三抓回！”县令一声令下，衙役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训练有素的冲了出去。
杀人的，是李三。但伪装的，可就不一定是他了……

第十二章 第一案:结案！
“说！你是不是又偷吃了！”男人的话音一落又是一声尖锐的瓷碗摔碎声，女人哭泣求饶的声音则像是“背景音乐”，衬得男人吼叫声更加骇人。周围住户听得分明，却没有人好奇的探身出门，不用出去看都知定又是那农夫在疑神疑鬼。
他经常怀疑自己的娘子偷吃家里为数不多的余粮，然后就对其拳脚相加，有次还差点把娘子给活活打死，不管谁去劝都不好使。正犹豫间，女人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凄惨，越来越激昂，惹得邻居们纷纷不忍的关上了大门。虽然那女人很可怜，但也是她苦苦忍受着不肯离开，谁又是那爱多管闲事的主呢?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管这档子破事了。
附近的房屋大门都因为这场家暴紧闭着，唯余农夫正专心“抓贼”，没来得及关上大门。
他漫无目的的晃悠过过繁华的街道，尽头便是一条幽深的小巷。他又沿着这条小巷走，像个行尸走肉般晃荡。突然，女人凄厉的求饶声像是开启了什么，他猛的挺直弯曲的脊背，有些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农夫正举起一个瓷碗打算朝“偷吃贼”的头上敲下去，却被一团黑影撞开了，腰部狠狠磕在桌沿，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农夫见是个浑身脏乱的“乞丐”，不由得骂了句脏话打算将发泄对象转为这个“乞丐”。没等他再度举起手里的碗，对方却赤红着双目冲了过来。
李三瘦弱的身躯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手劲大得出奇，死死掐着虐待娘子的农夫的脖子，嘴里喃喃道:“欺负女人?去！死！吧！”眼见农夫已经翻了白眼就要没气了，随着“砰”的一声，李三的头上突然疼了起来，眼前被一片红色覆盖，随即他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当衙役们赶到时，正好看见李三满脸鲜血的倒下了，一旁是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和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女人。
至此，案件正式告破！
李三醒来后，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甚至认下了将尸体伪装成狐妖杀人的事。县令也当机立断，责令第二日便处以斩刑。
师爷自知有蹊跷，他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平静如水的张起灵，还是将喉咙里的疑问咽了下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人们爱热闹的天性总是难以改变，听闻案件告破凶手被抓了，不约而同的都准时来到了行刑台前凑热闹。张起灵隐没在人群中，但他的眼睛并未看去台上，而是事不关己的仰起四十五度角盯着天空，似乎在等着什么。
正午时分太阳炽热，晒得众人纷纷叫苦不迭。围观的人群突然吵闹起来，以一个中心点似一圈圈涟漪散开来，宛若锅里的水沸腾了，众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张起灵勉强收回视线向台上看去，原来是县令等人押着李三来了，他在这一瞬间绷紧全身肌肉，准备开始了……
就在李三被迫跪在台上并将腰弯下来的时候，四周突然狂风大作，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沉了下来。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除了立在人群中的那个运筹帷幄的青年。一团烟慢慢飘下并在台上幻化出了一个人形，原本任由别人摆弄的李三突然挣扎着起身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秀娘……”秀娘含情脉脉的回视，嗓音轻柔:“夫君别怕，我带你走！”

“休想。”青年声音并不大但带着威严，秀娘眯起双眼转头看向那个之前被她打伤的天师，上次是因为吴邪的缘故饶了他这次居然还眼巴巴来送死。她嗤笑一声:“呵！你以为，这次还会有人来救你?”张起灵懒得与她再多说一句，直接拔出身后的刀做出攻击状，秀娘也想快点把心上人带离这里，于是默默的抽出了剑。
一人一妖皆知双方实力悬殊，因此秀娘倒不担心自己对不过对方，只是青年淡定的脸色让她隐隐担心，莫非是请了什么杀手锏?不过，有了手上这柄剑，人族任何攻击在她看来都不值一提。
这是新天师第一次在大众前展露自己的能力，虽然大家都害怕误伤到自己，但架不住浓烈的好奇心，在躲闪间隙伸长脖子看，简直恨不能把脖子伸到天师身边。
张起灵自然知晓实力不够，但他并非坐以待毙之人，因此在昨天那只老狐狸找上他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昨日他正苦恼应该如何对师父开口，让他这个“退休”的老人再次“上阵”时，一只自带气场的白色狐狸找到了他。他警惕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开战，对方却不把他放在眼里:“此次是我这个族长监管不力，所以我可助你击退她。但事后我要带她走，且可保证她不会再来。”……
剑快得看不清行迹，带起了一阵风，女人的动作很利落，宛若水中的游鱼般流畅，声音中也满是游刃有余的轻快:“天师大人，此时走神可不好啊。”张起灵也不回话，只是边抵挡边打量着四周。或许是某天师演技太好，也或许是对自己的实力太有自信，狐妖竟未察觉战场被渐渐移离行刑台。
李三一看娘子就要被引着离开自己，刚想大声呼唤她，还没开口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子远去。
秀娘脑子转得很快，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便不再打算与对方继续玩下去，准备蓄满灵力来这最后一击。剑身被注入灵力慢慢发出淡淡的光芒，秀娘一个俯身冲刺，锋利的剑刃划开了张起灵的衣袖，划破了他的胳膊。
伤口不小，鲜血直流，张起灵手里的刀几乎就要脱手，眼看着女人扭身就要来最后一剑，他本能往后退，可是貌似躲不过去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人下手！”虚空中平白传出一句话，正在缠斗的两人俱是一震。秀娘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瞪了张起灵一眼便无意再斗，一个后空翻朝着行刑台上的李三飞去。可惜她的道行明显没有狐族族长的高，一团浓重的烟雾强制性笼罩住了秀娘，这女狐妖以出现的方式消失了。
一场精彩的“暴乱”就这么匆匆而来，更加匆匆的而去了。经历过现场的人接下来一个月都有了可八卦的事情——新任天师勇斗妖精，并最终成功将其收服。故事主人公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焦点”，而故事中勇猛的主角此时正被一个丫头片子“吓”得到处躲藏。
“师兄～一起出去玩嘛～”云彩正用着自己本应该拿去寻妖的灵蝶寻找跟自己玩躲猫猫的师兄。张起灵还在想那个算是救了他一命的白衣青年，不免走了神没听到师妹“亲切”的呼唤。
“嘿嘿！师兄我找到你啦！”云彩的灵蝶不知何时停在了他的衣角，他只能一个翻身跳下墙角，无奈的看着闲不住的师妹。云彩拉着他的衣袖左摇右摆:“胖子道长说，今天出去会有奇遇哦！说不定，能成就一段姻缘……”最后一句云彩是红着脸憋出来的，她满怀少女心悄悄抬眼去看师兄，却发现对方又在发呆了！
云彩被气得使用了最终绝招，她一个蹦跳跳上了张起灵的后背，双手自然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很暧昧的主动被他背了起来。张起灵简直怕了她，轻轻把人放下后，除了“缴械投降”别无他法，于是当天下午就乖乖跟着师妹去了郊外。

第十三章 出游
吴二白回来后就直接将秀娘带去了临时充当审讯室的储物室，并不容分说的将除了吴三省以外的其他好奇的探究目光挡在了门外。吴邪也属于门外的一干闲杂狐等，今早听说二叔要去帮张起灵捉秀娘时他就差点迈开步子追了上去。种种令他不安的因素结合到了一起，偏偏他又不能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焦虑，这真的让他快要抓狂。
就在他即将发疯的时候，吴二白回来了，还带着正拼命挣扎的秀娘，在接触到二叔异样的目光时，吴邪下意识顿了顿，随即打量自己身上有没有脏东西，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吴二白已经带着秀娘“缩”进了储物室，吴邪再要去问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吴三省急匆匆赶来连一眼都没分给吴邪也钻进了储物室，吴邪这下彻底没了问出真相的机会，悻悻出了树洞。他本想去找解语花商量，可到处都找不到那鸟影，于是也只能作罢。他一向用散步来缓解压力，所以在没人管他的情况下，吴邪朝着阴凉静谧的树林深处进发。
正值盛夏时分，天气很是闷热，云彩招呼一众天师府弟子带上消暑的小食与大方布，手舞足蹈的拖着张起灵去了城郊。众人左拐右拐的连自己都差点摸不清方向，终于寻到一处阴凉又静谧的地界。待吩咐众人布置好，云彩扭头去找师兄的身影，只见张起灵足足躲开了三四里地，正闲适的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眼休息。
她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轻手轻脚朝那边走去，准备给自己师兄来个出其不意，然后就好借机黏着他了。
张起灵总是警惕性十足，因此他并未睡着，而是闭着眼睛在假寐。虽然对方很努力放轻了脚步，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来人。云彩那边居然这么快就完事了，看来得赶紧找个借口去干点什么了。
云彩是个直来直往的女孩，爱慕之情从不屑埋于心底，因此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思，张起灵自然更能感受到。可是他只把这个可爱的女孩当做家人，他也很喜欢她，但只是作为家人与妹妹的爱护。但他又怕太直接拒绝会伤了这个妹妹的心，因此一直都在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不过对方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不把他的“逃避”放在心上。
来人就站定在了他身边，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他就平静下来了，这是从前他与师妹相处从没有过的感受。“你是谁?”云彩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张起灵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云彩没过来?那他身边这个“人”是谁?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打滚站起，并顺势抽出身上的刀挥了过去，直直停在来人脖前一指远。
吴邪看着刀在自己来不及反应就在停在了自己颈前，冷汗顿时就“刷”的下来了。明明他只是过来关心一下对方，生怕他躺在睡觉会着凉，怎么下一刻就变成这样了?上次张起灵的表现明显是不记得他了，那么现在呢?是否会不留情面的赶他走?
张起灵终于记起眼前青年，快速将刀收回:“抱歉……”吴邪瞥了一眼从不远处走来的神色紧张的云彩，将心中小小的不满压了下去。自从上次被云彩“玩弄”之后，他现在一看见对方都有些发怵，因此只是在云彩过来时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敢去看她。
云彩眨巴着大眼盯着张起灵，张起灵睁着还有些迷糊的眼睛盯着吴邪，吴邪则很不自在的看向地面，三人保持着迷一样的沉默，直到后方传来喊声:“云彩妹妹，你这东西要放哪儿啊！”云彩伸手欲拉张起灵一起过去，后者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后方忙碌的师弟们:“你去吧，我陪他。”
吴邪和云彩都瞪大了眼睛。前者是因为他们见面才不过寥寥数次就可称得上朋友了?后者则是因为她师兄没什么朋友，能与之深交的这个朋友她居然没见过?云彩再好奇也知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于是别扭着转身离开了。
亲自盯着云彩离开后，吴邪才松了口气似的松开手里的衣袖，转头又对上张起灵探究的目光。

“……”“??”两人企图用眼神交流，但是失败了。吴邪见对方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先开口:“额，你在这儿干什么?”这一开口吴邪就想撞墙，人家都在收拾东西了还能来干嘛?张起灵未察觉对方的尴尬，无意中却给了对方台阶:“出来玩。你呢?”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友人般谈天说地，闲话家常，全然不似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张起灵觉得很神奇，他话不多，即使面对他尊敬的师傅与疼爱的师妹，他也是经常沉默。嫌早他与吴邪相处也是这样，但没了那种因为自己不说话而带来的窘迫，没了那种想让他赶紧结束对话离开的念头。
吴邪也不在意自己说了那么多而对方只是偶尔回答一两句，他把自己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话一个下午时间全吐干净了。本来刚开始还有些唯唯诺诺的随便聊着这几日的天气之类的话题，但见张起灵一直比较木讷，于是吴邪越聊越嗨，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跟你说哦，小花，就是我那个朋友，他很臭美的！天天抓住我逼我夸他！还经常戏弄我……”可话没说完就被人拎了起来:“你在说我吗?”
解语花脸色不是很好看，硬生生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瞪了一眼坐在地上像个木头似的张起灵:“走！回去了！”吴邪见发小脸色比生气时还难看，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乖巧的闭嘴跟在小花身后走了。末了还回头跟张起灵挥了挥手。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没由来的喊了句:“还未请教公子的名字。”吴邪刚想开口就被解语花捂了嘴巴，只见他发小眼角一弯，声音里带着戏谑:“他叫天真！”
“??！”吴邪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呻吟，他努力回头去看张起灵，对方却只给他留下个思考的侧影。
吴邪被拖走后云彩才闷闷不乐的跑过来，满脸委屈:“师兄，你们聊了一个下午诶！咱们都要回去了！”可是她还没跟师兄过上她想象中的二人世界啊！张起灵伸手不自在的在小师妹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后者瞬间精神起来，上一刻还满心委屈此刻却像是原地复活了，亲密的挽起师兄的手臂。
吴邪回树洞的路上才从小花那里得知他将要和三叔、小花一起去雷州。虽然吴邪老早就惦记着出去玩，可他刚刚还和张起灵约好明天一起去逛夜市呢！看来只能泡汤了，吴邪在心里默默忧伤。

第十四章 雷州
“都快收市了！师兄别等啦！”云彩不安分的在张起灵身边转圈，她明明是陪师兄出来玩的，可是整整等一个时辰都不见那所谓的友人到来。等到小贩都要收工了，张起灵还是倔强的杵在那儿，俨然像个石雕般不动也不说话。云彩等急了，脱口而出:“那个‘天真’肯定不会来了！你看他连真名都不愿告诉你！就是在耍你！”
张起灵听了这话才把自己“珍贵”的视线分给云彩，他还是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师妹，后者瞬间怂了下去，放低声音说了下去:“哪有人姓天名真的，连我都能听出来，难道师兄你那么聪明听不出来他在开玩笑。”张起灵当然看得出来青年的友人是在骗他，但他还是对青年抱有信任。可是，夜市已经收了啊……
张起灵突然转身走了，连师妹都没顾上理，一言不发走回了天师府。
那天晚上张起灵又做了怪梦。这次的场景换成了一个破旧的道观，上次的小道士如今已经长大了，瘦小的身躯也没之前梦境里见的那么孱弱了。少年不高，够不到石像，于是站在凳子上努力伸长身体的仔细擦着石像。
“瓶子哥哥……”张起灵和小道士被这一声惊得如梦方醒，两人都齐齐扭头朝外面看去，一个身着白色华服的小公子哥正站在道馆门口，眼神坚定的追随着小道士转动。小道士即刻就丢下了手里的抹布，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小拖油瓶。”但是嘴角却弯起了适当的弧度。
“哟！小弟弟，又来找哑巴呀！”一个痞气十足的声音从隔壁屋子里传出。白衣小公子不满意的努努嘴，急着为小道士辩护:“我娘说了，不能随便叫人哑巴！而且瓶子哥哥不是哑巴！”那痞气的声音似乎觉得逗这个小孩子很好玩，继续调侃:“小弟弟你还真是听娘的话呀！是个乖孩子呢！”明明那么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上了嘲笑的味道。
眼见小公子就要发作“咬人”了，小道士赶忙出门拉起对方往外走，顺便还回头瞪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同伴。张起灵也不着急追赶，反正这是梦，一切随它去便可。果不其然下一刻眼前一切都扭曲变形，换成了另一个地方。
刚刚离开的小道士和小公子就手牵手在树荫下聊天，不过白衣小公子比较健谈，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话，小道士只负责点头与简单的回答两三个字。“你以后，别老是拿那么多东西过来。”这是小道士到目前为止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小公子听了，不解的歪过头:“可是，你们那么穷，饭都吃不起了呀。”果然还是天真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最有杀伤力。小道士显然也被噎住了，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只能发挥自己作为哥哥的权利:“不准带！不然，，不然以后，我不理你了。”
白衣少年把这明显的玩笑话当真了，顿时慌乱起来:“那，那我不带那么多了，你别不理我啊。”小道士对此反应很满足，快速在对方鼻梁上一刮，语气温柔:“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不理你的。”说完两人还拉钩立誓。张起灵被白衣少年吸引了目光，欲上前去看看他的模样，却突然被一股强力向后拉去，随即跌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紧接着，他醒了。这梦显然是与上次是连贯的，只是中间应该隔了两三年，但这绝非是他的记忆，那么又会是谁的呢?
张起灵的睡眠很浅，一般梦醒过来就睡不着了，他像往常一样倚靠在床边等待黎明的到来，漫无目的的任思绪飘散。突然白衣青年出现在了他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他在对着自己笑，虽然有些傻愣愣的，但是却很好看，能让人，感到温暖。
即使想到了青年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天刚刚破晓时分他就起床了，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晨练，吃早饭，出门躲师妹，回家吃午饭，午休，出门躲师妹，回家吃晚饭，回房间躲师妹……

泼墨似的夜空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四周是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显得星光更加璀璨。张起灵躺在房顶，半睁半闭着眼看星空，没有月亮的天空没以前那么明亮了，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其间。
而在遥远的雷州，在同样寂静无声的夜空下，一个白衣青年也在靠着大树发呆。他在想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去雷州?也比如，印象中那个耿直过头的人会不会为了守约等他一晚上?他们奔走了一天，都疲惫不堪，小花和三叔早早的进入梦乡神游去了，而吴邪一想到他毁约了，内心就有些不安。他会不会因此生气?会不会以后都不想看见自己了?会不会真的等了一个晚上?想着想着，吴邪实在抵挡不住诱惑，也跑到梦里同周公“约会”去了……
时间可以过得很慢，慢到云彩扎马步不过几句话功夫而她却觉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时间也可以过得很快，快到张起灵也许都快忘了曾有个白衣青年未信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离端午节越近街上气氛越热闹，人们趁机放下手中繁忙的活儿出门闲逛，小贩趁机摆出商品企图狠狠大赚一笔。张起灵是出门办事才发现原来快要到端午了，距离上次办的“狐妖杀人案”差不多才过去一个半月了，但热热闹闹的气氛劲儿丝毫不压于之前。
张起灵转着转着就来到了京城的西北角，这里有着与刚刚的闹市街头截然不同的安静，是京城富庶人家的聚集地。这里没有密密麻麻的普通瓦房，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错落有致的别院，从华丽的大门口也不难想象里面精致的亭台楼阁。但是这宁静却被远处的点点熙攘声打破，可能是搬了户新人家，正在宴请邻居吧。张起灵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打道回府了。
远处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黑衣男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扭头朝张起灵离开的方向看去，嘴角爬上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吸引了大多数女人的注意，只可惜眼上却缠着圈圈绷带，看来是个瞎子！女人们都惋惜般摇了摇头。
张起灵刚到天师府大门口就被冲出来的云彩撞得一个踉跄，他小心的退后一步以图在两人只间留下点距离。云彩发现了师兄的“阴谋”，直接上手拉住对方，一句话成功让张起灵放弃了挣扎:“雷州来人了，说是很棘手。”云彩有些得意的拉着对方的袖子，岂料下一刻就被甩开了，张起灵飞快的奔去大厅。
朝廷在全国各地均设有天师府分部，再加上当地的小型捉妖师团体，基本都能保证当地人的安全，而雷州离京城不远，但是百年来鲜少听闻有妖伤人的恶性事件，所以突然出现个大案子还是有些稀奇的。更何况当地的天师都困难到来京城求援，想必绝对不简单。
张起灵和雷州来的人一接头，便听从老天师吩咐立刻动身赶往雷州支援，争取在端午前侦破此案！

第十四章 无脸少女
雷州虽然地处有些偏僻，但却是个富庶的小镇，所以在这端午前的最后采购，热闹程度绝对不亚于京城里看得人头晕眼花的人山人海。平日里不常出门的少男少女攒足了一年的精力特意挑在今天释放，街上人来人往，处处都有人们的说笑声，讨价还价声。
“杀，杀人啦！”不知是从哪里突然传出来的一声尖叫，竟使嘈杂声顿时小了一半。离得近的人都听到声音是从一间酒楼里传出来的，正欲好奇的上前围观，谁料从酒楼大门里蹿出一个满身沾血，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的女人。她两眼瞪得大大的，配上苍白的面容和鲜艳的血，活像个从地府爬出来的怨鬼！
众人都被这女人吓得不轻，人挤人的急忙往后退。女人吓跑几个本想上前来抓她的人，钻过人群“让”出的空隙，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女人完全没了影子，围观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纷纷围住酒楼想看个热闹。
吴邪也想跟着去凑个热闹，却被人一把拉住，解语花声音里透着不耐烦:“要是等会儿被发现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他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带吴邪这小祖宗出来玩，要是被发现，可就不是被骂一顿那么轻的处罚了！解语花直接拖着吴邪离开了，临走时他也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一来，向来风平浪静的雷州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会真的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吧?那可真是很不妙了……
张起灵赶到雷州时已临近傍晚，暮色四合，带来这个城市另一种静谧的美，可惜他却无福享受了。刚刚走进城门，就被早已等候在那儿的人带着七拐八拐来到了的衙门。除了京城有分天师府与衙门，其余各地方的天师府分部均设在衙门里，这样方便查案。
“这是怎么了?咋恁多人呢?”去京城报信的是个名叫小双的学徒，此刻一进大门就被里三圈外三圈围着大堂的人群吸引了注意，于是他转头去问带路的衙役。衙役口气有些不在乎:“跟那件案子无关，只是个暴发户被人刺死了，凶手都知道是谁！”看来是因为没能在案子中发挥能力而感到不爽，小双也不再多话，闷头带着张起灵去了后面的存放尸体的地方。

小双也不管天师大人的想法，直接推开了停尸房的门，一股阴风瞬间刮了出来，刮得门口两人汗毛都竖起来了。停尸房不大，却横七竖八摆着不少尸体，尸体上都盖了白布，不管生前身份何等尊贵，死后盖上这布了，倒都与旁的“人”别无二致。小双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打头踏进房门开始寻找他们要找的“人”。
张起灵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谁料在看见女尸的那刻，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女人静静的躺在地上，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大小伤口，现在已经看不出她死前的表情了，不是因为光线不足看不到，而是，凶手残忍的剥下了她的脸皮。
女人原本的面目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本也许精致的脸上此刻唯余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那是脸皮下的肉，骨，脉络被捣烂了纠缠在一起的模样……
小双第一眼看见女尸时直接冲出去吐了个昏天黑地，后来也是见多了才没那么抵触，可这天师第一次见却只是闪过一瞬的不适应，随即就皱起了眉。喂！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呀?！
张起灵在小双心里的地位不知不觉就上升了些，而当事人还在盯着女尸可怖的还称得上脸的部位看。切口平整，也并未损伤里面的肉，常人是做不到这种事的，就算记忆娴熟的屠夫也很难做到这样，那就很有可能是妖或者一些比较厉害的变态，而现在看来前者可能性更大些。
“凶手迷晕了她，随后剥下脸皮，等她死后又用东西捣烂了她的脸，还泄愤似的砍了她许多刀，想必他们之间定是有着血海深仇啊！”一个沉稳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张起灵有些警戒的扭头看去。男人身着干净利落的短衫，举手投足间尽带成熟男性的魅力，有些狭长的眼睛带着玩味打量着这“不速之客”。
小双回头看见男人顿时兴奋起来:“三叔！你还没走?”被称作三叔的男人像个长辈一样一脸温和:“小双，不介绍一下?”小双一拍脑袋才开始介绍:“他就是京城的天师大人。天师大人，这位是咱们这儿衙门的仵作，大家都叫他三叔。”两人都一颔首以作打招呼。三叔也不说废话，直接来到女尸前开始分析:“首先，脸皮边缘划痕一气呵成，显然凶手熟练用刀；其次，死者已死，凶手却捣烂了她的脸，属于泄愤行为，这两人定有交集；最后，死者脸皮现在下落不明，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它呢?为了收藏?还是别的什么?”
小双在路上已跟张起灵提前提过案子的一些细节。死者是镇子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名叫苏离。因从小父母双亡便与妹妹相依为命，平时靠给大户人家帮工为生，为人老实，鲜少与人结怨。对于她的突然死亡，邻居都不肯相信如此善良的姑娘竟遭此毒手。而她的妹妹苏莹从小体弱，这次更是差点一病不起。总之，死者没有被仇杀的理由！但却被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死了！
这起案子里迷雾重重，稍不留神便容易掉进陷阱里，而且加上天色已晚，小双决定带张起灵先去好好休息一晚，然后明天再去找大家商量。回房间路上，小双忍不住好奇问一同带路的三叔刚刚他们回来看到的那群人的事，三叔伸手敲着太阳穴，有些头疼的开口:“那个锦员外今天跟小妾去酒楼吃饭，好好的吃到一半，那小妾拿刀把他捅死了，然后在闹市跑了，还没找着呢！”
小双瘪瘪嘴，要不就风平浪静，要不就案子扎堆儿出现，这今年有点邪呀！张起灵根本没兴趣听这些跟案子无关的事，自始至终都闷头跟着两人走。可能是怕冷落了天师大人，三叔突然扭头点名:“天师大人年纪轻轻就担此大任，还真是仪表人草呀。”很明显的马屁。
“……”可张起灵就愣是不会客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看向前面的三叔，但就是不说话。小双立马接下话茬:“是啊，那么厉害，肯定顿顿都有肉吃！”三叔玩笑的拍了小双一下:“你这小子能有点出息不?天天肉肉肉的，平时也没饿着你呀！”
小双路上也试过跟这位高冷的天师大人搭话，最后发现，对天师大人来说，说话是没有必要的，除了问事情。所以在三叔夸张起灵时，他肯定要去缓解气氛。果不其然，被他这一打岔，三叔放弃了张起灵，转而来调侃他。

第十五章 扒脸变态
晚上吴三省回客栈时脸色有些古怪，弄得吴邪和解语花频频盯着他看，于是他咳嗽一声准备开口，谁料吴邪关切道:“三叔你是不是病了，都咳嗽了，怪不得今天脸色不对。”吴三省不知是该欣慰他大侄子这么懂事还是该伤心他大侄子这么不懂看脸色。解语花则在旁边疯狂憋笑，在收到吴三省的眼神示意后，他才慢悠悠搂住吴邪:“你三叔有事要说呀，小傻瓜，别闹。”
吴邪很好奇三叔要讲的事因此坦然接受了“小傻瓜”这个称号。“这边的案子引起京城的注意，今天张起灵来了。”吴三省边说边观察吴邪的神色，他当然还记得自己大侄子与这破天师的“恩怨情仇”。吴邪先是愣住了，随即欣喜若狂:“三叔你说真的?！”
对面两人看得真切，吴邪跟这破天师肯定有事！得到吴三省的点头肯定，吴邪才收敛了些开心，蹦蹦跳跳回房间睡觉去了。吴三省和解语花对视一眼，他们相当默契的都同意一件事:不能让那个天师再接触吴邪了！
又是这个奇怪的梦，梦中还是那个破旧的道观，那个熟悉的道士，他已从稚嫩的少年变得成熟起来，但这次梦中出现的人物都是面目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在看那个世界。道士已经不穿当然那身寒酸的道士服了，他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略显小的常服。“哥哥！”还未看见人便先听到了对方略显沙哑的声音，显然少爷正处于变声期，原本的奶声奶气变得“粗糙”起来，更接近男人了。
道士并未放下手中的抹布，只是简单“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干自己的活儿。少爷很快就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漂亮的姑娘，她刚开始还犹豫着要不要进这间看起来脏脏的房间，但看少爷一溜烟跑了进去，还是咬咬牙跟上了:“哥哥，等等我。”少爷回手拉住妹妹，两人一齐跑到了道士面前。
道士还从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姑娘，也没见过少爷带什么人过来，因此停下手中的活转向少爷，后者很快明白过来，指指身后的妹妹说道:“这是我妹妹，听说我要过来玩，死活非要跟着我。”少爷语气中还隐隐带着炫耀，毕竟小男生总会因为有一两个跟随者而感到骄傲，哪怕跟着他的不过是个半大点儿的孩子。
“哟，拖油瓶带了个小拖油瓶，真稀奇！”之前只能闻声的欠揍道士这次终于露面了，但他的脸也是看不真切的。少爷总是能准确的被对方惹恼，当即像个炸了毛的小动物:“我不是拖油瓶，你，你，你走开！”从小优良的教育让他将“滚蛋”堪堪吞了下去，最后发出一声不那么严肃的狠话。小姑娘却坐不住了，鼓起腮帮子从他身后冲去，来到那个骂人的流氓面前，在众人仍懵逼的注视下，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啊！你松开啊啊！”这流氓平时也就嘴上厉害些，并不会动手欺负别人。一对上这位“能动手就不逼逼”的大小姐，只剩下乖乖被欺负的份儿了。
大小姐被人吸引了注意，都忘记去缠带她来的哥哥，一直追着嘴欠的道士打，而“大流氓”自然不可能动手欺负小妹妹，只能抱着头到处乱窜，大小姐见此，更加开心的追着他打。
少爷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膏，话音中带着嗔怪:“你救人除妖是好事，但能不能小心点儿！别不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让我……”少爷突然没了声，道士有些狐疑的看过去，他才补充道:“让那些关心你的人怎么办?”说完这话后素来嘴不能闲的小少爷就像被人点了哑穴，更加奇怪的是他一反往常的细心，随随便便涂了两下就把药膏丢了过来跑走了。
道士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药膏，再抬起头时只剩下少爷慌张的背影与飞上“红霞”的侧脸。
做这些梦就像在看故事般格外有趣，张起灵也慢慢乐在其中了。和谐的故事过后定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张起灵团成团子样倒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也不知道周围都隐藏着些什么，不过既然是梦，总会有尽头，只需耐心等待就能醒来了。

他放空自己的思绪，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额头，他惊得立刻坐起，但惊动了那个靠近他的东西，对方立刻退后准备离开，他猛的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一个衣角，是人！那人着急忙慌想抽回自己的衣角:“你……”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四面八方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张起灵被吵醒了。他揉着发涨的额角，看着小双带着灿烂笑容探进头来，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想起了时常黏着自己的师妹。“大人，出了新状况。”天还未明就来打扰他这个脾气不明的“大人”，看来状况比想象的更加棘手。
在去现场的路上小双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刚刚锦府的人来报，说，林姬找到了。”看张起灵还在懵逼就继续解释说:“锦老爷便是今日被刺死的那个，林姬就是刺死他的小妾。锦府今夜守丧，有人巡夜时发现了林姬的尸体就来报案了。”张起灵还是懵逼，案子为什么会转到天师这里?
等看到尸体他就明白了，林姬应该是个面容姣好，身材一流的歌姬。但此时的她，原本精致的脸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一片可怖的猩红，身上也密密麻麻布满了还在淌血的伤口。不过短短两天就杀了两人，这犯案频率也太高了吧。但这两个被害人之间貌似没有相似之处或者什么联系。
“啧啧！真是可怕！”三叔伸着懒腰踱步过来，显然是跟张起灵一样被临时喊醒的。大晚上的还没睡醒就要被喊起来，而且还要面对这么血腥的场面，是个人都会有怨言，至少在场所有人无不对凶手恨之入骨！
张起灵看完现场便去大厅看审查，林姬死于锦府，所以锦府上下所有人都有些嫌疑。还未走近便听到一个蛮横的女声骂起来了:“什么意思！那女人害死了我父亲！本来就该千刀万剐！现在她死了，怎么怪到我头上了！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我跟他说！你什么身份，还敢拦本小姐！”
小双在一旁介绍吐槽:“那是锦府大小姐，锦羽婷，自小娇生惯养，脾气火爆，这方圆十里几乎无人敢惹！”待走近了能发现锦羽婷其实长得还不错，只是现在一张秀丽的小脸扭曲得看不下去，一张小巧的嘴巴尽冒出脏话，实在让人欣赏不下去她这个人。
也许是感觉出张起灵的气场与这些小衙役不同，锦羽婷打算换个人“说理”，只是刚一触及来人的脸，就顿了顿，再一开口声音不由得小了几分:“你就是管事的?”
新任天师迷弟——小双同志很狗腿的承认了:“这位，就是京城来的天师大人！”说完还觉得天师大人的称号莫名长脸，于是小双坚定了语气，挺直了脊背，争取做个合格的天师的小跟班！

第十六章 烈士遗孤
“小女子今日守丧感到疲乏了，本想回房休息，谁料竟被几位官差大人拦住了，因此语气有些冲，还望大人见谅。”锦羽婷在众人一片目瞪口呆中放缓了态度，像个淑女一样很有礼貌，这是演给谁看的自是不言而喻了。
然而演者有意观者无心，张起灵很破坏气氛的无视了锦羽婷，询问旁边的捕快案情进展。尸体是被一个负责夜巡的家丁发现的，一发现就派人去了衙门报案，大部分人今日都在灵堂待了一整天，这是能证明的，基本可以排除。而那些没有证明的人这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他们现在只是在对照嫌疑人与其他人的口供，以期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但没想到锦家这位千金大小姐如此不配合，更没想到大小姐竟能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这大小姐也就只有嘴上厉害，要说她会杀人那是谁都不会信的，因此简单询问过后便放她回房休息了。
张起灵看着他们审了几个人，知道自己在此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弄得衙役们个个如临大敌般紧张，于是自觉退下了。
张起灵只与小双熟些，所以衙门便派了小双充当临时向导，眼见张起灵离开了这个尽职的小跟班也急忙跟上去。两人暂时都对案子没有头绪，只好决定去拜访第一名死者的家属。刚出府门，两人都被一道闪过的人影吸引了。虽然只看到一个浅青色的背影，两人都认出了那就是刚刚在锦羽婷身旁的婢女。府里刚出了大事，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不过人都不见了，也只能等晚点回来再问了。
苏莹身体自小时候家里一场大灾后就变得很差，几乎都是靠补药来维持日常生活。姐姐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世着实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就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了。所幸姐妹俩人缘不错，邻里常来关照妹妹不至于让她连饭都吃不上。
小双比姐妹俩大了四五岁，也算是与她们一齐长大的，对她们家里的情况还算了解，因此对苏莹的同情心比常人更加浓些。“她们父亲生前为人正直，又因公牺牲，是镇上出名的烈士。我们该好好照顾她俩的，可是现在却……”没了一个，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们父亲！
苏莹自那事后身子更差了，这几日几乎没出过门，因此要找她很是方便。小双与她们熟络，敲门喊了声“苏莹妹妹。”不多时门便开了。苏莹清秀的脸蛋配上红肿的眼睛，再加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身体，完全能引起男人的同情心与保护欲。
“双哥，你来了。”苏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更显得楚楚可怜。听完小双介绍他身后的天师大人，苏莹瞪大眼睛赶忙作势要行大礼，毕竟官职这么大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呢。小双知道张起灵的脾气，不喜欢别人对他过分恭维，特别是给他行大礼，所以赶忙扶住苏莹就往屋里带:“免了免了，大人有些话想问你，你身子弱吹不得风，进屋聊吧。”

张起灵对这个新跟班很满意，也就任由他安排一切了。屋里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就连招待客人的茶碗都缺了个角，苏莹不自在的笑着:“为了让我吃上好药，家里东西都当了，姐姐她也，每日忙不停，都是为了我……”说到最后声音带上了哽咽。
在场唯一能安慰人的只有小双，他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泪:“没了小离，还，还有我啊！小离她，她也不愿看见你这样的。”听人提到姐姐，苏莹更加难掩情绪但还是渐渐平静下来。
“大人想知道些什么?”苏莹在两人的执意要求下款款落座于对面，轻声道。
那是个很普通的一天，苏莹照例在鸡鸣后醒来，因为苏离要早早出门去打零工，所以总会在锅里给妹妹留下早饭。苏莹吃饭时就感觉不舒服，但并非身子虚弱的难受，而是心里预感将有大事发生的不安。她刚洗完碗，门就被人敲响了，原来是隔壁屋的大哥临时有事，不能去补给处领补给，找了一圈没人能帮忙，最后敲响了苏家的门。“苏家妹妹，大家这时候都不在家，只能拜托你了。放心，这趟大哥不让你白跑，领回来的分你些。”尽管姐姐千叮万嘱不让自己出门，但是若是能补贴家用为姐姐减轻些负担，那偷偷出门一趟也没事。
这样想着苏莹便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补给站位于城郊东面，是镇上的大富豪为了补贴贫民而设的每月可领些钱粮的地方。苏家前些日子才刚领过，但绝不够姐妹俩吃一个月，这种时候能多攒一点便多攒一点吧。天色还早，补给站的人还没来，苏莹裹紧外衣，在清晨还显刺骨的风中瑟瑟发抖，眼角却撇到了一旁用来休息的屋子。屋子没有上锁，被风吹开了条细缝，这屋子平时就是供人休息的，那现在自己进去也不算冒昧吧。苏莹快步过去推开了木门，然后看到了这辈子都再难忘怀的场景。
一个满身伤痕，没了脸皮的女人正静静的躺在地上，四周都是她留下的鲜血，十分骇人。苏莹当时就抑制不住大叫起来，转身就往外跑。当时就吸引了附近几个正在耕种的农夫过来，众人听苏莹说完也都惊了，连忙派了一人去通知官府，余下几人都同去屋子看看。苏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但还是觉得那女人有些奇怪，遂跟了上去。这次一看可真是要了她的半条命了，那女人身上穿的不就是姐姐的衣服吗?再一略看身材，也是与苏离无二的，苏莹直接就晕了过去。
出了苏家往回走，已是日上三竿。周围的房子都静悄悄的，房子的主人都出了门去干活，也许人们早把那个无辜被害的少女忘了，毕竟比起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还是维持自己的生计更重要。
晌午的街头本该热热闹闹的，但似乎受了少女扒脸案的影响，现在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了。所以张起灵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在与小贩沟通的白衣身影，对方似乎也有所感，偏头看了过来。
两道目光撞在了一起，就如第一次见面那时一般，隔着许久的岁月久别重逢了。
吴邪拿着手里的糖葫芦愣住了，其实他今天是带着一点私心出门的，如果能跟他来一场“邂逅”，那就最完美不过了。不过逛了一上午都没收获，自己都快泄气了，正要买个糖葫芦安慰一下自己，谁料就撞上了，还真是一场完美的“邂逅”……

第十七章 大战往事（上）
“公子，你到底还要不要啊?”话音刚落，小贩眼前便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面还放着糖葫芦钱。原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远处一位公子走到了近前并替白衣青年付钱。两位长得如此养眼的公子一起出现，那可真是少有的，只可惜今日街上人不多，要不然能带出不小的动静。
吴邪自觉走在张起灵身旁，小双也自觉的跟在了后面。吴邪边啃糖葫芦边偷瞄旁边人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怎的这人见了他既不打招呼也不问关于他的事?从脸色也判断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大人，现在是要去哪儿?”小双忍受不了透着古怪的安静，于是主动开口。张起灵听了突然停下脚步，吴邪和小双齐齐吓了一跳，都看向散发着强大气场的男人。张起灵面无表情转身看着小双，后者则是有些害怕的回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天师大人生气了?
“去补给站，你带路。”张起灵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慢慢吐出几字，小双瞬间松了口气，感情刚刚的埋头走路是在找路?没去过不认识路很正常，干嘛早说啊，自己又不是不带路，为啥非要弄得那么可怕?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小双无奈的绕到两人前面带路。
吴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他很难受。“你怎会在此?”张起灵解决了去向问题，转而来“关心”这位他乡偶遇的朋友。吴邪一脸“我不想说你别问”的表情，可惜对方并看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时不时看着吴邪等待他的下文。“额，我那天一回家，就，就，就被送来这里了。”吴邪思绪转不快，如今要现场想借口脑筋简直都要打结了！
显然这样的借口不足以欺骗对方，见张起灵蹙起眉头看过来，吴邪又补了句:“我家人！对！我三叔在这里做工，我来看他。”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他说的是实话，他三叔确实在这里干活呢！
默契的不再提起吴邪为啥出现在这里的话题，后面的两人也慢慢放开的聊起来，而小双虽然很想说话，但却不敢插嘴，只闷头在前面带路。幸好补给站不远，一炷香功夫就到了。
屋子看着比苏家好多了，只是现在因为命案而被封了。小双叹息小声嘀咕:“锦府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呀……”见两人目光都转过来才解释:“这是锦老爷布施所建的补给站，出了命案就封了，谁料锦老爷死了，凶手还是自己人，也死了。你说锦府这不是流年不利嘛！”
这不明摆着是针对锦府嘛！可林姬不是锦老爷的小妾吗，难不成与凶手是一伙的?凶手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就灭口了?看来得着重于锦老爷的人际关系了，不过他能想到这点衙门的人肯定也能想到，不过看来暂时没什么进展。
小双一把撕下门上的封条，推开了大门。这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结构的院子，正中间的屋子是布施人员登记的地方，左边那间是原用于存放粮食的屋子，右边那间便是苏离被害的屋子，平时是用来给大家休息的。
首先苏莹来的时候这附近几乎没人，说明很大可能没有目击者，且被害人死亡时间很早；其次，苏离给人跑腿的零工是在城里，去的路上也不经过这里，那么她为何会死在这里?这里是否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死亡后被人“泄愤”后丢来这里?最后，凶手喜欢割下死者脸皮带走，也许是为了能随时“欣赏”自己的“杰作”?
可据说苏离幼时经历火灾，小半张脸都被烧坏了，原本可人的小姑娘变得“面目狰狞”起来，这导致平日除了睡觉苏离都带着面纱，就连苏莹都不常看她面纱后的样子。那么凶手带走她的脸皮，显然没有“欣赏”的“价值”了。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便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但既然不愿让人知道死者身份，那么又为何将尸体丢在这不算偏僻的地方?这不是与他的初衷相违背?
就在张起灵“头脑风暴”的同时，三人已经来到死人的屋子。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当时骇人的血腥味，当然那只是错觉，毕竟都过去三天了，现场早打扫好了。
吴邪暗暗发动自己嗅觉灵敏的鼻子，企图从并无异常的空气中闻出什么来。张起灵没有那么厉害的鼻子，就只能寄希望于现场被遗漏的线索了。不过很明显大家都很敬业，现场收拾得非常干净……
一无所获，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毕竟现在对于案情本身的分析都还很模糊，凶手的意图，凶手的手法以及与凶手的身份。张起灵本也没指望自己能查出什么来，只是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她，第一位死者，家里很穷?”吴邪突然出声，这是他从补给站出来后沉默良久的第一句话，张起灵抬眼看进青年清澈的眼神中，他是否发现了自己没有发现的线索呢?
“是啊！”小双在前面带路并看不到身后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只当是大人的好友随意发问。“怎么了?”吴邪眼神故意在躲闪，张起灵也装作漫不经心发问。吴邪眼神四飘，他其实并不适合说谎:“没啥，我只是好奇，一个穷人家长得并不算好看的女孩子为何会遭此毒手而已。”小双听了也深有感触:“阿离人很好！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凶手……”
吴邪一看能趁机岔开话题，于是自觉高明的上前几步去安慰小双，张起灵也不想强迫对方也就闭了嘴。吴邪看起来在安慰小双内心却还在想他刚刚在现场的奇怪味道。
这股味道他并不陌生，自从小花带他去过青楼后，这股味道便给了他不小的冲击，久久没能忘怀。那是，劣质的脂粉在青楼女子身上“腌制”过久的臭味，其实那味道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而且臭味中貌似还夹杂了另外一些香香的味道。可是一个常年打零工，家里很穷的女子身上不应该有这种味道啊。
难道，是凶手的?那么，凶手是类似青楼女子的人吗?吴邪靠自己鼻子闻出来的线索自然不敢说，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思索着。
“那么，再见啦！”吴邪用力挥着手走远了，他不可能带着吴邪回锦府或者衙门，吴邪也很知趣的离开了。虽然忘了问对方在此的住址，但他有预感，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绝对不止于此，还能再相见的。
吴邪直奔着他落脚的客栈去，可是房间空了。三叔不必说早早就离开了，可爱待在房间的小花却不见了。吴邪就算再着急也没用，当初来的时候就没人告诉他理由，甚至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都被禁止问起，而到了之后他们二人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吴邪也是被瞒着的。他不是没想过去探究，但那二人明显在躲他！可是如果要不想让他知道，为何不把他留在树洞?难道，树洞也出了变故?
一想到这里吴邪更加坐立难安，为什么大家还要把他护在身后?他明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成日傻呵呵的幼孩了！

第十八章 大战往事（中）
外面天色全黑了，黑漆漆的屋子里静悄悄的，门被慢慢打开了，最后到仅容一人通过的时候停住了。一个人影蹿了进来，他明显在压低自己喘气的声音，似乎是怕惊扰什么。
似乎没回来?他呼出一口气，轻轻点燃了蜡烛，岂料一转身便是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在盯着自己。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正卧在柔软的床榻上，目不转睛盯着他。解语花没想到被抓个正着，尴尬的挠挠额头，随后妄图掩饰的拍拍身上细碎的泥土。不过这动作毫无用处，毕竟他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土。吴邪跳下床化为人形，用湿润的眼睛继续盯着对方，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冷淡。
解语花忍受不了这无边的沉默，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吴邪却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上前轻轻搂住了他:“我不会问的，你看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解语花惊讶感动于吴邪的“善解人意”，也慌张于他不能跟吴邪说实话。他从来没有瞒过吴邪什么事，但这次，也只能如此了。
吴邪等了解语花一个下午，直到天色已晚才将他盼回来，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但他明白如果直接将他们现在之间维持平衡的薄膜戳破，那他将失去探寻真相的机会。
解语花今天累坏了，根本没有多余气力去想吴邪，一钻进被窝就入了梦乡。吴邪站在门口直到解语花入了梦才悄悄离开了，小花能那么放心的睡觉不管他，说明他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自己就算在他们房间翻个底朝天也肯定找不出什么。
平静多年的雷州在他们来之后频频发生大事，三叔又用凡人的身份在衙门干事，就连张起灵也不辞辛劳从京城赶了过来，而且据吴邪偷偷观察，三叔还带了那把从秀娘手上夺来的剑。难不成，这些事情都与雷州有联系?
既然三叔和小花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不如去找张起灵?反正张起灵肯定已经疑心他的身份了，如果还遮遮掩掩的话反倒可疑，只要能避开三叔从他那里套出些信息，就能开始调查了吧。不过都这么晚了张起灵应该也睡了，吴邪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对方试试。
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吴邪渐入梦乡。他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可这次他能清晰的在梦中感知到自己在做梦。因为眼前是一片看不真切的树林，一个只到他肩膀的少年从他身边匆匆穿过，少年边快步走边回头打量四周，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吴邪看不到少年的脸，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上了上去。
“真当我是傀儡啊！想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说成亲就成亲！”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带着沙哑，吴邪觉得很是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正当他绞尽脑汁回忆时，异变发生了。
半空无端刮起一阵怪风，风大得少年都站不稳脚步了。少年虽摸不着头脑，但在一边“看戏”的吴邪却明白了，是妖！这种怪风除了妖就没东西能弄出来！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一个女声突兀的出现了:“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呀?要不要来我府上做客?”少年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努力稳住身子往声音相反处逃窜。疾风带着飞沙漫过，四周重归于平静，原地却不见了少年的身影。吴邪正纳闷这是什么展开，另一个少年也匆匆跑了过来，单从他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休息仍在寻找可看出，他应该是在找刚刚那位小公子。
那妖刚刚在此施法掳人，必定会留下痕迹，而这后来的少年看穿着是个道士，所以很快他也探到了小公子的踪迹，他被妖带走了！小道士安静下来，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如果他刚刚没有口是心非，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出事！就算天涯海角，就算天荒地老，就算拼尽全力，他也要找过去，然后将人带回来！思及此处，小道士咬紧牙关又继续找。
吴邪很想去帮忙的，但他刚一迈开腿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坠入了虚空中。这一下吓得吴邪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擦擦头上的虚汗。窗户外仍是一片墨黑，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再躺下时却没了睡意，吴邪只好坐起来发呆，说起来他也有一两百年不曾做过梦了，偶尔做那么一两次还是挺有趣的。

大概过了一炷香，天还是没有要亮的意思，吴邪实在坐不住了，轻手轻脚换好衣衫就准备出门。解语花今天累坏了，此刻将脸半蒙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吴邪的手指停在一指外的虚空中，象征性的摸了两下，这才出门。
黎明前的街道空空荡荡的，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反倒有种隐居室外的安宁，吴邪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四下无人的郊野，坐落着一栋小竹屋，不必太大，两室一厅就可，在外面开垦种地。他平时就在外面侍弄花草，累了就回屋休息，渴了就摘瓜果吃，无聊就陪另一人聊天玩乐解闷。这种想法一瞬间就被吴邪自己否决了，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另一人，就说他这种闲不住的性格应该也不愿被一人圈住。
胡思乱想间吴邪就到了衙门外，正考虑用什么借口去找对方，头顶突然飞下一道人影。吴邪在惊讶间也飞速转身后退，并戒备的将双臂横在胸前，谁料天色太暗他竟没看见后面的一块石子，一脚踩上去险些滑倒。所幸一只手抓住了他横在胸前的手臂并用力往自己的方向带去。然后吴邪就进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人的怀里，对方说话时胸口也在震动:“没事吧?”是张起灵。
他捂着有些发烫的耳朵退开，直直看进男人的眼睛里，旋即摇摇头。
张起灵也是做了个梦后再也睡不着，就打算出去到处转转，开大门的动静太大，为了不打扰别人他便打算从屋顶走，谁料刚爬上屋顶就见大门口站了个人。吴邪那时正手提小灯笼盯着大门发呆，橘黄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时而照亮青年清秀的面容，似是一幅暗含深意的画卷。
“你怎会在此?”虽然张起灵不愿怀疑青年但他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直到问完问题他才发现他到现在都不知青年的名字，但也是这样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让他很信任。吴邪其实还没想好说辞，于是他说了实话:“案子跟我有些关系，我想来看看。”按理说衙门办案不该给外人知晓，但张起灵直觉青年能给破案带来不小帮助，只要不说那些不该泄露也就没事了。
“我要去锦府。”张起灵没有过多询问，吴邪也不多言。此刻只有他们二人，一起查案！

第十九章 大战往事（下）
“你，你走开！离我远点啊啊啊！”少女拼命往后退并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丢过去。来人一个侧身利落躲开，盯着少女看的眼睛里冰冷得像在看一具尸体，一个冷笑正停在嘴边:“呵！你知道害怕了?”
“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少女原本精致的面容此刻因害怕扭曲得不成样子，鼻涕眼泪都顺着脸颊掉在地上。为了保命她直接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道歉。突然，哭泣求饶声戛然而止，一只手不知何时死死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尖锐的求饶声被卡在了少女咽喉里不上不下。
窒息感让她本能的挣扎，但来人力气似乎更胜一筹，少女的动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一条正值花样年华的命就这样没了，就是如此的简单，就像制造一场“无意”的灾祸一样……
吴邪和张起灵绝对没想到案子貌似就这么破了，就像绝对没想到随着他们的到来凶手就这么浮出了水面。
就算是天师大人深夜来访也得去拜见主人，而锦老爷夫人去世得早，自己这两天也找夫人去了，唯一的妾室也没了，只剩下锦羽婷孤单一人承担偌大家业，张起灵要去拜访的也只能是这个还未长大的大小姐。
锦羽婷脾气火爆，但又喜欢单独住在幽静的偏院，平时要找人还真是有些难，还好现在大半夜的这大小姐也不可能到处闲逛。老管家接了客人就带着吴邪和张起灵朝角落的偏院走去。“小姐这两日因为这些事劳累得很，望天师大人体谅体谅。”老管家一边观察张起灵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开口。
吴邪因为没什么威慑力，一路下来几乎就像个透明人，不过他也乐得清闲，他一直对人族繁复的建筑结构叹为观止，如今有机会大饱眼福自然不会放过。“你喜欢?”张起灵看吴邪的眼神几乎要把这屋子拆了一一欣赏，忍不住开口问。吴邪分了几秒眼神给他，随后又点着头继续看房子:“我觉得很神奇，很好看。”说完想起自己简陋的树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张起灵倒是暗暗将这事记在心里，盘算着下次带他去见见自家更加华丽的天师府，至于原因，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毫无意义的事，但他就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样做。
老管家带着他们兜兜转转才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不得不说这大小姐脾气真是古怪，放着那些好看又便捷的屋子不住非跑来这堪比荒郊野外的地带，也不知道是图啥。吴邪看着四周寂寥的景象，很是怀念，还真像树洞啊！想起树洞，吴邪又想起了他的小仓鼠王盟，不知道有没有被定时投喂，还有二叔，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忙。
身边的张起灵突然警惕起来，吴邪才收回思绪，猛的发现锦羽婷所住院子门口倒着两个人，看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护卫之类的。管家顿时慌了神，就是因为最近不太平所以才在大小姐这儿多派了几个护卫，难道还是中招了吗?那小姐她现在……
老爷夫人都不在了，他理应承担照顾小姐的职责，管家都不敢再想下去。原本腿脚不利的管家顿时冲了进去，看得吴邪一愣一愣的，随即张起灵飞快追了上去，吴邪这才反应过来也追了上去。院子里七七八八倒着一地的人，都是被派来照顾保护小姐的。

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吴邪这贼灵的狐狸鼻子，所以他一直用手扇风希望驱散些臭味。锦羽婷房间门大开着，张起灵和老管家都已经进去了，吴邪只能强忍着不适探头往里瞧。
一具“新鲜”的女尸正正躺在屋子中央，脸皮被剥了下来，地上全是殷红的颜色，看得吴邪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张起灵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去衙门找人。”说完头也不回的投身勘察工作。
吴邪对天发誓他真的很想留下来帮忙的，但是需要一个腿快的人去喊人呀，所以还是乖乖听他的去找人吧。
当看见吴邪苍白的脸色，张起灵直接把人赶走了，直到现在开始勘察才想起自己需要一个小助手，可他总不能让余下的老人来帮忙。于是老管家被赶了出来并看着天师大人撸起袖子亲自上阵干活。
这时天终于开始亮了，初夏的清晨还带着股寒气，吴邪搓搓微凉的手掌赶回了衙门。小双起得早，带了早餐去天师大人的房间却发现人不在，转了一圈愣是没找着，正打算再出门找一圈就看见了飞奔而来的吴邪。“这不是昨日的公子嘛。”没等小双一句话寒暄完，吴邪就一刻不停歇的把今早的事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双顾不上客套直接带人进衙门去找府尹调人，瞬间整个衙门都像活过来一样热闹了起来。这些动静不小，自然闹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仵作。吴三省预料是案子有了新进展，赶忙换了衣服赶去堂上，谁料竟看见了个有些意外的人物。
吴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敢看三叔，对方明令禁止过他参与这一切有关事宜，而他不仅参与了还是和张起灵一起的。吴三省听完吴邪说的事都快气炸了，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明明已经明令禁止过他参与这些事了，还是要瞎搞！掺和进来就算了还是和那天师一起的！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出发。”这里的咱们当然是衙门众人，并不包括那个不听话的臭小子。
吴邪趁着众人忙碌无暇顾及自己，悄悄溜到了吴三省住的房间，他就是摸准了三叔一向疼爱他，不会跟他发什么大脾气的性格才敢来认错。吴三省面色不善的收拾东西，虽听见吴邪到了门口也当做没听见。“三叔，我进来啦。”回应吴邪的是一声轻微的哼，还没等吴邪开始细数自己的错误，吴三省直接转身走过了他。
“我要去办事，你就先待在这儿，等我回来了再跟你好好算账！若是你敢溜，我就送你回去！”吴三省丢下这些话只留给吴邪一道利落的背影走了。吴邪知道三叔的底线，所以即使再想去找张起灵也只能耐着性子待在屋里。不过他并不打算闲着，说不定三叔粗心就漏了些线索在屋里呢，说不定就被他找到了呢。
屋子最后被某狐狸糟蹋得不忍直视，可“犯罪嫌疑人”丝毫不觉得内疚甚至有些烦躁，因为他，啥都没找到！为啥三叔这么急匆匆还能做到啥线索都不留下！吴邪放弃了，颓然坐在一堆被扒出来的行李中间发呆，三叔咋还不回来呀～
不知何时吴邪就在床边睡着了，吵醒他的是轻微的响动，随后就没了动静，以为是三叔的吴邪意识到不对，赶紧揉着睡眼起身，屋子里没有人。吴邪在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屋子还保持着被他糟蹋后的样子，他想喝杯水压压惊，这才发现桌子上多了两只千纸鹤。
这是二叔教过他的联络方式之一，难道是二叔来信了?吴邪思前想后还是伸手拆开了它们。第一只果真是二叔的信，简洁明了:恐事有变，速归！第二只上的字迹娟秀，笔锋也没有二叔那么利落，不过吴邪还是认出来了，是小花的字:晚辈不才没能进去，现在城西树林等您，看到请速来。吴邪看完就知道自己要跟三叔说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