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归人(中元节纪念文,短篇完结HE)


“我没有再追问鹿先生这件事,默默低下头,像被掐断电源的音响那样陷入沉默。鹿先生看着我,似乎又叹了口气,低声说明天还来的,然后转身而去。第二天、第三天他都到铺子里来了,我备上好茶,焚起沉香招待,和他谈天说地,汲取他的智慧,学习他的平淡超然,却不提那份拓本的事,更不问未来如何。我想他应该是我的良师益友,而不是任何人的占卜机器,哪怕他当真有这个本事。”

“其实我不可能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至少不可能每件事都知道。第三天时,鹿先生如是说。我想这样才合理,否则他该活得多累多绝望啊,预知未来,等于灭杀所有的希望,所以先知总是痛苦的,而在某种意义上,这样的人生与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三天过去,鹿先生与我道别,说有空再来探望我,吴老板是个好心人。我不问他去哪里,只请他保重,说有机会介绍个朋友给他认识。我打算介绍的人自然是小哥,我想鹿先生如此博闻,或许会知道张家的来历,甚至知道失魂症的根由和对策,如果可以治疗小哥这毛病,让他不再苦苦追索,那该多好啊。”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19 02:58:00 +0800 CST  
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小哥本来也就不是那样人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19 11:12:00 +0800 CST  

靠在柔软座椅上,吴邪感到有一种力量支撑着背部,让他既放松,又不会陷进昏睡的深渊里。船在空中安静地航行,离开那处山野后,船壁的屏障又伸展过来,遮住后方和两侧的视线,只有前部还打开着,将面对的风景展现在他们面前。船舱前部看上去空无一物,却没有风灌入,吴邪猜测他们正位于一层透明的遮罩后边,外界看得清清楚楚,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侵入。

周围很安静,闷油瓶坐在身边一言不发,右手拉着他的左手,手指偶尔在他掌心里划过。靠墙的位置上,青年裹着毯子睡着了。

“小哥……”犹豫片刻,吴邪开口道:“你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不用。”闷油瓶声音低低的,清冷而柔和,说完这句话,他拉着吴邪的手又紧了紧,再次搭上他的脉搏,默数底下迟缓的搏动。

吴邪没有察觉这些细节中隐藏的不妥和不安,他什么也不记得,不论是过往的自己与张起灵,还是纠结的权谋、叵测的人心,连命运与职责这两个无解的命题,对现在的吴邪而言,也只是天顶遥远的太阳——它就在那里发光发热,但你若不想受这份热,挪挪位置离开就好了。

吴邪只觉得,身边这个叫张起灵的男人有些冷,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自己,偶尔甚至让他感到莫名的惧怕。相比起来,他的养子,那位熟睡的青年似乎好相处得多,或许自己该跟他的养子多聊聊,问问关于过去的事。不论如何,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将面对什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想到这里,吴邪看向右边,青年动了动,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吴邪盼他赶紧睁眼,这样就可以和他说话,以避开和张起灵一同停留在沉默里的尴尬和紧张。但青年并没有醒,吴邪有些失望,也不好老盯着那边,只能将目光调回来,看着前方。

他们已离开山岭,进入了一片全新的地貌,广袤平原在地面延伸,滔滔的奔流于东面欢腾,远处有繁星一样的闪光点,似乎无数星星从天上降下来,停留在地面上。船升得更高,几乎已完全看不清地面形貌,许多东西在下方一闪而逝,吴邪想仔细看,它们早被远远甩开了。随着高度攀升,船的速度也在不断提升,很快,吴邪什么也看不见了,船体前方的障壁则再次恢复,那些简洁而静默的东西像从空中长出来一样浮现,一切恢复了他刚来到这艘船上的情形。

这下连风景也不能看了,吴邪只觉周围的沉默重得像凝固的胶。他已经感觉到,张起灵是个一辈子不说话也可以过活的人,但自己似乎不行,他心里塞着许多疑问,还有默默滋长的恐惧与无助。他深吸口气,决定鼓足勇气问一个问题,一个他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你……你是不是讨厌我?”试探性的,吴邪问出这句话。

闷油瓶回过头来,盯着吴邪一片空白的脸,眉头微微皱起,吴邪以为自己激怒他了,赶忙补充道:“不,我是说……我,我以前是不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所以你才这么沉默,什么都不告诉我,甚至不愿意跟我说话?

“不是。”闷油瓶感觉心里震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打破,看不见的潜流潺潺而出。这些东西是酸的、苦的,但又带着温润的甜香。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吴邪的脸,感受掌心里贴着的光洁肌肤。

温热的,充满弹性,绝非粽子那腐朽恶臭的表层,闷油瓶眼睛里闪过不为人知的痛楚,低声道:“你很好。”

“那……那你为什么那么沉默?我以为你不想理睬我。”吴邪将憋在心里的问题轻轻吐出来。

听到这句话,闷油瓶似乎毫不意外,他顿了顿,嘴角带出若有若无的苦笑,打破无表情的寂静。吴邪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紧接着肩头一晃,整个人已经被闷油瓶紧紧抱在怀里。

闷油瓶有力的右臂环过吴邪的腰,左手则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压抑的声音从他嗓子里一点一点挤出来,似乎这些话拼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吴邪……”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有很多事想告诉你,有很多东西想让你知道,但是……

吴邪觉得心口要爆裂开来,一种莫名的力量掌控了他从头顶到脚下的每一寸躯壳,这是一种强烈的情绪,是即使在时光中被一遍遍折磨也无法褪色的灵魂烙印。吴邪双眼发疼,同样紧紧抱住闷油瓶,听他在自己耳边一遍遍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说:吴邪,吴邪……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0 14:51:00 +0800 CST  

他呼唤着这个在心底无比熟悉,实际却已暌违百年的名字,胸中像海浪一样翻腾,恨不能将怀中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再无片刻分离。吴邪很安静,也很配合,对他失控般突来的拥抱没有任何反抗,并且也搂住了他,在他背上一下下抚摸着,像安慰,更像无言的承诺。

他仿佛听到吴邪的心在对自己说:小哥放心,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吴邪……”

闷油瓶深吸着吴邪身上清润的气息:一点泥土和草木的清香,糅合被时间萃取出的柔和芬芳,这气息绵密而甘醇,琼浆一样甘醇,烈酒一样醉人,让他几乎要醉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感动中。他感觉自己漫长的生命里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压制了所有的忧虑和顾忌,纯然享受这一刻,不去想他到底是什么,他真的就是吴邪,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个吴邪吗?

他当然无比希望这就是他的吴邪,没有任何但是,然而,已融入骨血的职责和纠葛太深的命运却如跗骨之蛆,时刻在他脑海里奏起警钟,这甚至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产生了厌恶感。

当年,即使在那条缝隙里交出鬼玺,和吴邪告别时,他也只有遗憾而没有厌恶。因为那时他还有希望,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再见到吴邪,十年,只需要十年。

可是,如果命运不给你这十年呢?

无数冲突的顾虑让闷油瓶不知该怎么办,于是他只能选择不动声色,默然伴随着苏醒的吴邪。拥抱中,他余光看到桌上的笔记,那本笔记详细记载了最后一点点渺茫的希望是如何在吴邪生命中出现的。

“吴老板,一年多不见,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听到鹿先生这句话,我脑子里还有点转不过来,身体不好了,思维难免也会变迟钝。我勉强扯出一个苦笑,说有点病,没事。他放开我的手,上下打量我一圈,然后摇摇头,蹲下来盯着我的双眼,神色渐渐严肃。我有点怕,从没看过鹿先生这样严肃的面色,但我也知道没关系,终究不过一个死字,这一切我早已经知道了。他看我一阵,小声问:多久了?”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0 23:32:00 +0800 CST  
……今天服务器又不稳定了吗?我发现我的某些回复看不见了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0 23:38:00 +0800 CST  
哈,我倒是快到11级了,估计永远也就停留在这个级别咯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1 10:08:00 +0800 CST  

“多久……如何回答呢?严格说来,在我还没有和小哥告别,还没有认识鹿先生之前,隐约的症状就出现了,只不过我那时不知道。一年多没见鹿先生,即便他还是那样博学温润,但对如此重大的问题,我依旧感到距离和畏惧,况且的确一言难尽。话说回来,我是要死的人,我已经做了所有可能的努力:方方面面,林林种种,所有我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合乎常理的,挑战极限的……一切可能延续我生命的方法我都用尽了。我找不到可以拯救自己的路子,鹿先生多半也不可能有,既然如此,又何必告诉他,让他白白忧心呢?”

“我移开目光,陷入沉默,鹿先生却不依不挠地凝视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阵阵酸苦,好像笼里待宰的猪羊,现在除了暴露自己濒死的无助和可怜外,显不出任何积极作用。我很想对他说别看了,就算你在我脸上看出两个洞来,我也不会好转的。”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突来一阵模糊,视野中的东西又变成一片红色,眼睛出血了。血顺着眼角流下来,像眼泪,又像两道蜿蜒的血河,止不住,收不回。我已经习惯了体内鲜血一次次、一点点离去,习惯了热流在皮肤上趟过的触感。是的,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正常的触感对现在的我来说,已正常得像吃饭睡觉一样,它们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它们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而我,不过一只快被抛弃被碾碎的可怜虫。”

“我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想,我已经历过无数次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过程,这其中伴随着奋斗、努力、消沉和放弃,我在这痛苦的循环里一次次透支自己,折磨自己的身心。每一次,事情都会让我以为自己还有希望,然后就去做,去努力,去尽百分百的力,妄图达成百分之一的可能,但每次我得到的都是不可能。”

“前段时间我去输血,医生用很无奈的目光看着我,说吴先生你知道吗?你现在体内早就没有原生的血了,都是靠输进去的。我说人体不是自己会造血吗?检查显示,我的造血功能并没有完全丧失。他笑起来,说会是会,但需要时间,更需要积累,像你这样,哪里造得及?况且……他顿了顿,斜眼瞅着我,小声说:况且你有没有考虑过频繁输血的风险?万一……下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不外乎各种传染病,比方我要是因为输血感染了艾滋,对自己不好事小,对医院损害更大。此外,这话中更深层的意思我也懂,他的潜台词就是:你该死了,别做这些没用的功夫,还是老老实实去死吧。”

“或许我真的该死了……我闭上眼,感觉鹿先生的手指轻轻落到我眼睛下方,拭去了还在涌出的鲜血,我赶紧又睁开眼,想说鹿先生别弄脏你的手,却看到他皱起眉头,嗅了嗅这血迹,然后转头问王盟:吴老板这样有多久了?”

“他语调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一刹那,他身上所有亲和如风,温润如玉的感觉都消失了,好像水凝成了冰,锋锐得刺人。王盟似乎被他震到,不敢撒谎,大概也确实担心我,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没准鹿先生真有谱呢?于是全老实说了。鹿先生站起身来,边听边背着手在堂子里踱步,偶尔摇头,偶尔叹气,一个字也不说。我看他这样,心里倒是慢慢放宽了,很明显,他也没有办法,一切还是跟我想的一样。”

“其实关于我的经历,王盟并非了如指掌,很多细节和关键他只能一句带过,因此讲得不很细,有些地方加入他个人的理解,更不准确了。鹿先生待他说完,在柜台边坐下来,盯着窗外渐渐变黄的日光陷入沉思。我身上难受,捂住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王盟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似乎又过了很久,鹿先生才问我:吴老板,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我没什么打算,我在心里这么回答他,嘴上一句话不说,就当没听见。”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2 01:19:00 +0800 CST  
今天身体不舒服,得休养下,各位不用等了,明天再更吧,谢谢支持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2 18:28:00 +0800 CST  

“鹿先生见我不回答,估计也猜到我是真没辙了,不想说这事。他顿了顿,在我身旁坐下,又拉起我的手腕把脉,这次他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我能感到他手指在皮肤上一点点压下来的力度,带有隐隐的灼烫感。我抬头看他,他的身影在朦胧红色里显得越发沉静自持,数年来似乎从未有任何变化,像一轮恒定的日光。而我,则是一堆行将朽烂的血肉,在这几年中飞快凋零,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王盟拧来热毛巾给我擦血迹,擦过后,我又把毛巾捂在嘴上,牙龈也在出血。我真不想给任何人看到自己这样,之前一直连王盟都避着,可终究瞒不过去,毕竟我无法控制这些反应出现的时间,于是,在狠狠吓了他两次后,他也看开了,甚至达成一种默契:如果我不幸在铺子里犯病,王盟会默默照管我,等症状过去后,再安排是否需要输血甚至急救。还好,我还没在人来人往的时刻掉过链子,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吧。”

“鹿先生把完脉,把毛巾从我手里拿过去,又看了一阵,摇头说不对,你这个不会是急性的。我嗯了一声,算默认。刚王盟跟他解释时说我第一次犯病是从长白山下来那时候,其实远不止那样,早在从塔木陀回来时,我就隐约感觉不对了。鹿先生想了一阵,又问我是不是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苦笑,太多了,我去过的地方很多人连想都想象不到……说到这里,我突然又想起在藏地的事,张家那些宏大的秘密,世界的终极,纠葛不清的阴谋,还有软弱渺小的自己……那时,我就像一个疯子,哪怕心底明知他不在那里,依旧强压住理性,满怀着见到他的热望,全心投入那件不可能的事。我以为我去做了它就会变成可能,但事实证明,一切依然是不可能。”

“夕阳染红波光粼粼的西湖,我不知它是真有那么红,还是在我被血污染的眼中看过去才会那样红。我盯着这些荡漾的红色,眼泪不知不觉滑下来。鹿先生坐在我右手边,王盟站在我左侧,皆担忧而沉默,我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么,现在说什么还有必要吗?半晌,王盟关上店门,铺子里静得只有我们三人的呼吸声,而我捂着脸,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感到眩晕,任凭鲜血慢慢染红我的掌心。我居然当着别人的面崩溃流泪了,这段时间以来这是最失控的一次。”

“耳边听见几声叹息,鹿先生似乎在和王盟窃窃私语,不知他们说什么,我也无暇关心。许久之后,我平静下来,摊开手,掌心里一片模糊的红色,顺着掌纹晕染开,每一条似乎都是铺满鲜血的道路,这些路我走过,然后它们将我塑造成了今天的样子。哭过之后,我感到心里放空了,刚刚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回归死寂,反正不过就是死,反正每个人都会死的,不是么?”

“我想跟鹿先生说声抱歉,刚刚失态了,抬头一看,却不见他人影,连王盟也不见了。我心里奇怪,擦把脸,准备出门去看,这时门开了,他俩一起进来,还提着吃的,原来是看我情绪失控,留我一个人静静,顺便给我买了晚餐回来,弄得我倒不好意思起来。吃过东西,鹿先生看我状态似乎还成,说吴老板,你当年请我吃饭,我现在也请你,比不上你请的好,但心意一样的。你要信得过,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不敢说一定能帮上忙,但帮着分忧也算朋友的本分。”

“我愣着想了一阵,突然觉得也许真有道理,我忘记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连一起下过地的同伴,包括父母说的很多过去都忘记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鹿先生。我跟鹿先生交往并不频繁,平均下来几个月才见得上一面,这次更是隔了一年多才又碰头,这样淡泊的君子之交,却没在我的记忆里消退,也许,冥冥中真有它的定数。我点点头,对鹿先生说好,我把所有都告诉你。”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3 18:06:00 +0800 CST  

“我开始诉说,从塔木陀之后讲起,由于记忆中某些东西已缺失,我不得不讲一阵就停下来思索,像盲人摸着石头过河,尽力保证自己所讲述的是真正的事实。鹿先生听得很仔细,边听边问,不时点出我话中不够详实之处。多亏他的善听善想,帮助我回忆起了很多失落的细节,数年前那场冒险如画卷一样在我脑海里展开,熟悉得像刚刚发生,我甚至能感受到塔木陀湿热的空气正跨越时间拂过我的肌肤,还有那些冰凉的、无处不在的蛇从暗处凝视着我。”

“……要想真正理清这些事,光从塔木陀开始讲明显是不够的。睿智的鹿先生在我讲完塔木陀的经历后打断了我,他有很多疑问,干脆请我从头说起,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摆出来,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关键性的人物:小哥。”

“我没有跟鹿先生正面提过小哥,虽说从刚认识他开始,我就希望有朝一日能介绍小哥给他认识,但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小哥又一直远远缺席于我们的聚会中,因此这件事就此搁置了。但此刻,他听着我断断续续的诉说,很快将这位无缘得见的朋友和故事里神秘的张家人画上了等号,我佩服鹿先生的敏锐和精准,心里同时有隐隐惶恐:难道我对小哥的在意真那么明显?难道连一个从未参与过我们冒险的人,都看穿了我心底最隐秘的牵挂?或者说,其实这就是命运?我注定要为他奔走求索,寝食难安,甚至现在……我就要死了,牵挂和在意却不曾随渐渐熄灭的生命之火而减少,反而越发蓬勃,就像原野上的荒草,看似无根无由,却火烧不去。”

“细说从头,鹿先生一言不发地听着,当我讲到在鲁王宫里我吞下那块腰牌时,他叹息一声,说如果不是为那个人,我也不会遭遇后面这些苦楚。我苦笑,本能地反驳,说话不能这么讲,当时情况紧急,后续怎么可能知道呢?何况这块牌子也不是小哥逼我吃下去的,意外,都是意外。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慈悲的光芒,摇头道很多事你当时看起来不过如此,但跟后面的一系列变故联系起来,才能感悟到命运的脉络,比如这个。若不是有那个张起灵,惹得你一而再再而三涉险,那么你完了鲁王宫的事,回家好好做生意,再不出门,也就不会有后面逐步加重的症状,更不会到今天这样。”

“这个说法正是我所惧怕的。不论我怎么在自己这里为小哥开脱,怎么想在别人面前替他辩解,说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是吴邪自己的选择,道理依然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连我自己都哄不过去。没错,是我自己愿意的,但我之所以愿意去做,是因为有他。当然,他并不需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不论是行动上,还是道义上,事实也的确如此,付出惨烈代价的只有吴邪一人而已。听着鹿先生的话,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说都过去的事了,现在说对错也没意义,我还是继续往下讲吧……”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4 17:55:00 +0800 CST  
我今天写个短篇练练手,也可以看做是归人的悲剧版吧,写完了贴地址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5 10:55:00 +0800 CST  
嗯哼,临时起意的短篇贴了,地址在这里:

http://tieba.baidu.com/p/1883373260

欢迎来看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5 16:37:00 +0800 CST  
至死方休那边更新了哈,地址:
http://tieba.baidu.com/p/1883373260?pn=2

这边我晚点争取来更一些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5 19:46:00 +0800 CST  

“这个故事太长了,长得像一场永不能清醒的迷离幻梦,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想象的奇诡凶横。我靠在椅子上,一点点把我记忆深处所有或刺激、或消沉、或醇厚、或凉薄的故事都倒出来,像守财奴小心翼翼地清理自己的钱财,每一块铜板都在他眼睛里闪闪发光。身体早已到极限,记忆也被悄悄篡改抹杀,于是我只能说一阵,歇一阵,同时仔细回想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很怕,我怕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太多,身边不但没有我想留住的人,连仅有的回忆都消亡的话——守财奴手中有限的钱币已被替换成一个个假货,可怜他还眼巴巴地守望着,珍视着……这让我感到无助和恐惧。”

“……我累了,累得无法再开口,而我才刚刚讲到云顶天宫那个满是金银的房间,我似乎看到虚幻的金光在眼前闪耀,数百年来,它不知诱惑了多少探秘者死在其中,我们当初也差点葬身在那里。我感到强烈的眩晕和疲惫,我觉得自己还在讲述,其实已说不出话了,这时鹿先生的声音传来,我恍惚听见他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听你说。我迷迷糊糊应答了一句,又听见王盟说今晚不送他回家了,就睡铺子里,他这样也回不去,然后鹿先生叹了口气。我认识他这几年,这是听他叹气最频繁的一天,我本来以为,像那样超脱的人是永不会遇到任何难题让他发出叹息的。这么想来,他或许并不像我当初想象中那样超然世外,至少还保持着身为一个人正常的心智与情感,这样很好。”

“我在迷离中被王盟扶到铺子后堂里,他把我放在床上,给我脱了外套,盖上被子,让我好好休息,然后出去了。其实这时我还没有睡着,我还有部分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丝毫不能动弹,连眼睛都睁不开,需要十分努力才能发出一点声音。如果这时有个变态来杀我,想必是很享受的事——他可以慢慢虐杀一个无力反抗,但又有感知、会痛苦,甚至会因为痛楚而哭泣的人。我就这么不靠谱地想着,居然笑了起来,这时我听到窗外传来雨声,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5 23:56:00 +0800 CST  
归人今天暂时不更了,身体一直没好,今天休息下
不过歧路今天有更新哦,地址在这里:
http://tieba.baidu.com/p/1402511264?pn=241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6 20:15:00 +0800 CST  
《至死方休》今天已更新大半,明天继续努力一把就可以完成,归人这里今天不更
身体没好,就不熬夜两头码字了
大家请移步那边看故事
地址:http://tieba.baidu.com/p/1883373260?pn=1
我个人觉得,那也是一个好看的故事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8 00:06:00 +0800 CST  

“我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声里睡过去。不管哪里的雨,它们的声音似乎总是差不多,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塔木陀,回到那铺天盖地的豪雨中,湿热的空气包裹着我,也包裹住我们前行的道路。我知道,自己做梦了。我梦见我行走在这样的塔木陀,它既在我的梦里,也在我现实的生命中,我沿着丛林中若隐若现的路径一直往前走,然后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他。”

“他还是那样淡漠疏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太阳在我们头顶移动,光从他的额头照到了肩上,让他一半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中。我们好像正在比赛,比赛谁先说第一句话谁就输了,毫无疑问,输的是我。我开口招呼他:小哥。他嗯了一声,仍旧一动不动。我靠近他,仔细看他的脸,他还是老样子。我笑了,心里突然一片明镜,在瞬间想起所有,即使在梦里,我也清清楚楚记得这些年的苦,记得身体上无时不刻的折磨。于是我笑过之后又有点生气,看着他无表情的脸,恨恨地说你看你,把我害成这样。听到我这句话,他微微一笑,我顿时感觉一道光芒射进心底,所有痛苦和煎熬都化成了灰,消失在他微弯的嘴角。我胸膛里阵阵热流涌动,不知哪来的勇气,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靠在他肩头,小声说我愿意,我开心的。然后他也抱住了我,一遍遍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呢喃,他说吴邪,吴邪……”

“醒来时天已大亮,明媚日光照耀着我,带来充满活力的新鲜气息,我想到梦里的情境,脸上便一直带着笑。王盟看着我的表情,眉头却皱得死紧,最后忍不住说:老板你别笑了,听说某些要死的人就是这种表情。我说你想多了,我今天状态很好。说话间,鹿先生进来了,他看起来似乎一夜没睡,手上提着两包中药,说这多少对我有帮助。我谢过他,让王盟去煎药,自己继续昨日未完的讲述。该提到青铜门了……我犹豫过,是否要把这些也告诉鹿先生,其他都可以讲,但对于这个关乎世界终极的未解之谜,我这个凡人有资格泄露天机吗?哪怕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最后,我还是原原本本复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包括青铜门,包括鬼玺,也包括张家奇特的生命轨迹和沉重神秘的使命,鹿先生听得很认真,基本没有打断过我,直到这一天也接近尾声时,我的故事才慢慢步入了终局。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窗外那一轮夕阳,也曾鲜活过、蓬勃过、热烈过、壮美过,但最后,终究会成为惨淡的金红,不可抑制地坠向黑暗。大概我的精力太过神奇,所以我的日光也燃烧得特别迅速,将本可细水长流的人生灼烧成短暂的爆发式。我走过常人一辈子也不会去走的路,做了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去做的事,同时,也遇见了他们或许永远不会与之相遇,并去了解的人。”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29 00:16:00 +0800 CST  
感谢各位的支持,今天努力把中短篇的《至死方休》更新完成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写这边,见谅。

这里放上《至死方休》的更新地址,这是个有点特别的瓶邪故事,不是所谓的BE,也不是常见的HE,但整体上,我想它是好看的。

地址在这里:http://tieba.baidu.com/p/1883373260?pn=1

祝大家双节愉快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09-30 00:53:00 +0800 CST  
感谢各位支持,希望你们节日愉快
休息了两天,顺便养身体,明天开始归人恢复更新
还有给各位的回复也从明天开始补上
谢谢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10-03 19:25:00 +0800 CST  

吴邪听到右方传来细微响动,扭头一看,闷油瓶的养子已经醒过来了。他坐直身体,顺了顺头发,然后将毯子收起,放入墙上某个地方,那地方之前一片平滑,现在张开了一个缺口,吞入毯子后,那里自动封闭起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吴邪默默看着他的动作,在心里琢磨要不要打招呼,说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如何称呼呢?

这时,青年也看向他,微微一笑,吴邪感到他的笑容里藏着很多话,但他肯定不会把这些话说给自己知道,这让吴邪感到疏离和冷漠,就像在树林里那会儿,自己问他话,他却总是敷衍而过。

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他们本就是陌生人,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如果他们想害自己……

吴邪感到有点冷,强行把这感觉和无稽的思绪一起压下去,冷热于他并不是那么重要,即使他什么也不记得,依旧本能地明白:在他们的目的地,或许还有更严峻的问题等待着自己。

青年默默看着收回目光的吴邪,看他低下头,抿住嘴角,抱着双肩陷入沉思。这是一个戒备性的姿态,很显然,吴邪对他们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这也是必然的,乐观点想,至少证明吴邪的智力水平正常,不是傻子。

养父不在,青年知道他应该正在旁边的房间里布置回去之后的事。不过,把吴邪一个人扔在这里,是不是多少有点逃避的意思?或者说……族长其实看出自己早就醒了,只不过如果那时睁眼,必然插入他与吴邪相拥的场面,那未免太过尴尬,因此装睡到现在。

那么,自己该接过族长扔过来的球,继续把场面推进下去了。

考虑几秒,青年起身走到吴邪身边,挨着他坐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你冷吗?”

“不冷……没事。”吴邪声音微微发抖,这并非因为寒冷,更多来源于心底的局促不安。他看着青年,努力不泄露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慌和无助。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青年暗叹口气,这话说得有些没底气。他并不敢肯定吴邪跟他们回去后到底会面对什么,这事得由族长定夺,如果族长命令自己杀了眼前这个“吴邪”,那他就必须动手,尽管这个想象让他感到不快。没错,这个“人”是吴邪,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违逆天理的奇异存在,以自己熟知的标准来说,这个吴邪不是粽子,至少不是常见的丑陋亡魂,但是……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超越时间,于百年后死而复活,甚至苏生成为现在的形态呢?在那本笔记里,那位仿佛无所不知的鹿先生最后给出答案,一个不能成为解决方法的方法。鹿先生说,他不敢肯定这一定有效,他只能肯定如果不去试试,那就绝对无效。

于是吴邪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想到这里,青年的眉头皱起来,他感觉贴身的口袋里似乎正在跳跃发烫,灼烧得他坐立不安——那是几张薄薄的纸,来自于吴邪笔记的最后部分。他很庆幸自己在族长看到这本笔记前已抢先通读,并偷偷隐藏了一部分内容——他将那几页纸撕下来,不让养父看见。

那几页纸上记载的内容过于冷冽残酷,甚至可能颠覆并摧毁很多东西,即使他没有身在当年的局中,也可以想象它们会带来的风暴。他太熟悉养父这些年的生活,并能由此推断出在养父深沉的心海里吴邪到底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对养父而言,这些风暴足以给他最深浓的痛苦。因此,不论在族人对族长,还是为人子的立场,他都有义务暂时隐藏它们,至于之后……顺其自然吧。

他只可能相信顺其自然。既然冥冥中无解的命运将吴邪又一次送回他们身边,那么这个故事就还没有完结,而接下来该如何书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去尽一份力,哪怕仅仅为回报族长这么多年的收养和教导之恩。

族长虽沉默淡然,但真是好男人,无论作为父亲,作为族长,还是作为人生的伴侣。这些原则性的大优点往往不为人道,不若枝枝蔓蔓的小浪漫或小性情那样好广为宣传,不仔细体会,不深深感悟,是不会真正明白的。

而他希望现在的吴邪可以明白,如果他的确就是吴邪的话。

“你还真是个大麻烦……瞧你,害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得背着他耍小手段了。”青年笑起来,低声呢喃,他不在乎被吴邪听见,反正吴邪现在什么也不明白。他轻轻摸着吴邪的头发,掌中的发丝柔韧微凉,顺而不软,就像吴邪这个人。他在犹豫中压低声音道:“有些话我不便讲,得由养父亲自告诉你比较妥当,我……我其实并不认识你,吴邪。”

吴邪盯着他,他刚刚说的这几句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

青年没有解释,看看船舱前部,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闪光和线条,似乎在展示航路。看了两秒,他又回头盯着吴邪的眼睛,很慎重地说:“我们快到家了,吴邪,不管回去后族长怎么对你,你都不要有情绪,别怨他,这是为你好,也为他好。”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2-10-04 18:05:00 +0800 CST  

楼主:六欲浮屠

字数:212600

发表时间:2012-09-01 09: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2 04:12: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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