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新年好~因为五六号就要考试了，所以这几天比较忙~没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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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祝大家心想事成~

365天（四十四）
376.
和张起灵不过在外面呆了几天，回到家时竟有种私奔回来的错觉。
天气晴朗，一切如旧，大中午的，吴邪在家里转了两圈，然后扑倒在客厅宽敞的大沙发上。张起灵开着阳台，外面的风徐徐吹进来，带着初春凛冽的寒意，却驱不散火炉的暖热。
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一片橙黄。吴邪脸上越来越热，最后整个人都有些微醺，昏昏欲睡。
橙黄色被遮去一半，是有人的影子挡住了光。
吴邪感到张起灵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他的侧脸：“吴邪？”
吴邪没有睁眼，只侧过脸去就着他的手掌磨蹭：“嗯？”
张起灵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无论什么事都，都相信我，好么？”
“我当然信你啊。”吴邪笑着睁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逆光的影子，“这话该我说才对吧？你应该信我。”
“我当然信你。”张起灵说，“你能做到。”
“啊？”
“我出一趟门。”张起灵道。
“刚回来就出门，急事么？”吴邪攀上他侧脸的手掌，同他手指对手指，然后相互交错。
“嗯，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你快点，我肚子有点饿了。”
张起灵笑了笑，低头掀起他的刘海，亲吻他的额头：“很快就回来。”


378.
吴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醒来时，因为没有开灯，客厅黑乎乎一片，只有节能的荧光灯在天花板的角落里隐隐发光。天黑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吴邪伸手摸了摸旁边的透明茶几，他手触碰的地方立马荡开一层层光圈涟漪，跳动着时间，室内温度，他的体温。
晚上七点四十了。
“小哥……”吴邪伸了个懒腰，没有听到回应，于是颇无赖地又在沙发上赖了一会儿，大点声喊，“小哥！”
还是没人应。
“奇了怪了。”吴邪光着脚片在屋里走来走去，房间里哪里也没有张起灵。
没回来？
吴邪弹醒在钢琴上打盹的小白：“连接下小黑。”
小白面前立刻出现一张光屏，没一会儿现实连接失败。
吴邪一边纳闷打算到厨房先找到东西吃，却发现家里灯打不开。
没电？不可能。
他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立马让小白联讯解雨臣，联讯同样失败。联讯黑瞎子，一样的结果。
出事了。
吴邪消化了两秒，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屋套上外套就往外走，外面的街道漆黑一片，寂静到恐怖。往日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夜景，现在几乎以他为愿望，往外扩散，一整片都是黑暗的。只有在很遥远的地方，吴邪能看到零星的光点。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邪转身就打算到机甲库中，忽然有人拉住他的肩膀。近一年的灵敏反应让他条件反射就扣住后边的人的手腕，身子猛地伏下去，卡住肩膀就要来个过肩摔。
“吴邪，是我！”
吴邪猛地刹住动作，愣了。
解雨臣？


379.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吴邪扶着额头，和解雨臣坐在一片黑暗中。
解雨臣看着吴邪见到他后明显放松下的神色，心有不忍，沉默着没有说话。好在光线昏暗，吴邪也看不到他脸上的复杂。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吴邪再三叫他的名字，解雨臣才以无所谓的口吻开口：“哦，停电了，貌似军区那边又和我们的天外来客起了冲突。”
这种时候，张上校关于毁约，以及替吴邪顶死罪的消息，张启山现在应该已经帮忙扩散出来了。
“天外来客？”吴邪脑子一转，明白了解雨臣指的是另一个张起灵。但显然没察觉到解雨臣的不对劲，“所以呢，这一大片停电怎么回事，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这种状况在旧区我也很少见啊。”
“他们的人为了给我们警告，控制了这一片的能源。”解雨臣漫不经心地说，“我那里也停电了，所以这会儿来找你解解闷。”
实际上，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确保吴邪在明天之前不会提前得到任何张起灵死刑的消息。这也是所有能源被切断的真正原因。
“信号也搜不出去……”吴邪翻来覆去捣鼓着小白，看猫头鹰窝在他手掌里不耐烦地咕咕地叫，“我男神那边有消息么？他本来说晚饭前回来，都这个点了，恐怕也是被拖住了。”
“嗯，他的人有传话说，让我确保你的安全，乖乖待在家里。”
解雨臣家不是停电了么？吴邪心中有一丝疑虑。要说张起灵找人给解雨臣报信，为什么不直接找人直接支会自己一声？
“既然问题不严重，也没有军事袭击，看来双方还是有协商的条件。”吴邪把小白塞到怀里，站起身，“我去一趟吧，他还没吃饭，我带点东西过去。况且我作为双方的协议条件，总要去见见另一方才说得过去。”
解雨臣见他往外走，扯了他一把，背上已有些发凉，却还是漫不经心的口吻：“你去做什么，上校既然没回来估计就是忙，虽说没出大事，你还是安生待着好，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乱子。再说了，他让我看着你，你跑过去，我岂不是又要倒霉？”
“可是我饿啊？”吴邪冲他眨了眨眼，“家里没有存粮了，外面所有店都关了，你好歹陪我去能源没被切断的地方买点吃的吧？”
解雨臣握着他的手腕，感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立马放开了他。像确认一样，他盯着吴邪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笑了一下：“那就我家吧，近，也有存粮。”
“你会做饭么？”吴邪怀疑地看着他，“现在可是所有能源都废了。”
“放心吧您呐。”解雨臣起身，“包合你胃口。”


380.
两人到了门外，就要上飞船，吴邪却忽然站住了：“啊，我忘记拿个东西，你等等我啊。”
“什么东西？”解雨臣伸手要去拽，没能拽住。
“一下下，很快就回来！”吴邪一边喊，一边跑回去了。
解雨臣有些无奈，低头想抽根烟，发现出来得焦躁，没有带烟，只能咬了两下拇指，心中有些困惑：这么做行得通么？对吴邪来说，的确有点太残忍了。
所谓的一下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解雨臣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等他冲回屋子里时，只有风从大开的窗台吹进来，窗帘飞扬。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走到阳台上，晚风徐徐吹来。
“靠。”他在栏杆上用力地拍了一下，“他比我们想得还要鸡贼！”


381.
吴邪呼哧呼哧地在路上跑着。
今天所有的公共交通全部瘫痪，好在晚上八九点，基本上也没必要出门。偶尔零星的几个飞船从头顶掠过，淡淡的光辉稍纵即逝。
吴邪心说这他妈真是在新区，要在旧区，这情况趟马路中间也能拦下车来，现在全在天上飞，他自己又不会飞，只能徒步。可是新区的一小片管辖也大得很，因为交通的便利，城市密集度远没有旧区的夸张。
他要跑出去找人，哪儿是能跑就可以跑的？
他算是看出来，解雨臣就是个托，不牢靠，回不去了。现在别说是跑到卡尔丽去，就算是跑出这片能源截断区也够呛。
一切仓促得都像一场噩梦。
他忽然发觉，解雨臣不但骗了他，张起灵也绝对有事隐瞒他。这样一想，之前张起灵反常地带他去外边快活逍遥，现在看来就像一场闹剧。
他们究竟在策划什么？
吴邪唯一能想到的，是张起灵的毁约。如果是这样，也许军部会彻底与另一方开战。
与五十年后的新区为敌，根本就是找死。
所以张起灵才会想要把他保护起来，不让他抛头露面，而自己去承担一切后果和舆论。
是这样吗？
仅仅是这样吗？
在剧烈的奔跑中，吴邪感到仿佛有一只手攫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沉了下去。


382.
解雨臣不可信，那就没有人可信了。在这附近唯一他能跑过去的，就是黑瞎子的住所。可是连解雨臣都不可信，张起灵难道想不到黑瞎子么？
吴邪越想脚步越慢慢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偌大的新区，漫天的繁星，心里充满了迷茫。
自己像是到了一片孤立无援的境地，而在这之前，他不过蹭着男神的手心，让他早点回来而已。
这究竟是怎么了？


383.
吴邪在敲黑瞎子的门之前，将走前随手抽的匕首藏在了袖子里，犹豫了一下。
如果连黑瞎子也信不过，他就只能再次逃开，随便在大街上踹开一家人的门，去抢他们的飞船或机甲驾自己过去了。
在门廊前的黑暗里站了两秒钟，吴邪抬手敲了门。
没有反应，他再次敲门，依旧没有反应。
这回他开始拍门，过了好一会儿，黑瞎子总算穿着一条睡裤，赤裸着上身走出来了。
这是吴邪第一次看到黑瞎子没戴墨镜，竟有些不适应。
黑瞎子睡眼惺忪地看到吴邪也是吓了一跳，低声喊了一句哎呦我操：“你小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说着又上下打量他一遍：“你是被劫财了，还是被劫色了？”
吴邪见到黑瞎子心放下了一大半。
看来黑瞎子对这件自己也摸不着头脑的事并不知情。
“我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吴邪刚一进门，就步步逼上他的门面，“今天是约定好的最后一日，下午我莫名其妙睡了过去，到现在才行，上校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整个这片区域停电，现在要说有谁知道怎么回事，那也只有你了。”
黑瞎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吴邪，愣了一会儿，随即耸了耸肩膀：“祖宗，你又跟我唱什么戏？听不懂听不懂……我也才睡起来，比你还懵逼，压根就没人来通知我这个少校。”
吴邪狐疑地跟了进去：“你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解雨臣来……找我的事儿？”
“解雨臣？”黑瞎子从门口的立柜里随便扯出一件毛衫外套，伸胳膊伸腿地穿上，“他去找你干什么……操，我快饿死了。”
这回吴邪八九不离十，岁还有防备，看黑瞎子的模样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又听他一边光着脚一边往厨房走：“我跟你说啊，这情况你可别乱跑。你现在是你男神的大宝贝，要在我这儿出了事儿，我可不好交代。”
“又是这句。”吴邪攥紧了手里的匕首，暗悄悄地跟上去，跟着黑瞎子进了厨房。
如果这飞船借不来，下下策只能用硬的了。他们之间还有谈下去的可能么？
黑瞎子站在灶台前端出一台存气小灶来，又不知从哪儿抽出一锅放上去，忽然转身，吓得吴邪往后退了一步，几乎就要锋芒毕露。
黑瞎子却只是指了指吴邪身后的方向：“那，冷藏门里，帮我拿俩鸡蛋……你也没吃吧？”
吴邪放松下来，转头一看，果然有一扇冷藏门，他从里面摸了俩鸡蛋。一边递过去，一边思索着怎么跟黑瞎子开口要飞船这事。
就在他将鸡蛋递过去的电光火石之间，黑瞎子要接鸡蛋的手忽然一翻，扣住了吴邪的，转而一拧，脚下几乎同时扫来。
这段时间的训练让吴邪的体能十分灵敏，攥着匕首的手趁着重心不稳从斜下方刺去，却被黑瞎子精准地一下握住，他双臂一错，将吴邪两手交叉在一起，连带着他下盘不稳的气力旋拧，手劲出乎意料地大。
就听叮地一声，匕首落地。
与此同时，黑瞎子已经跨了上来，把刚要起身的吴邪又压回地上，在他挣扎间握着他的肩膀让他翻了个身，一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胛骨，另一手扣住了他的右手臂，膝盖压上了他的另一只手臂，让吴邪脸贴地，不能动弹。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瞬间而已。
“比当初的菜鸟进步了十倍不止啊？”他这种时候还是笑嘻嘻地，目光一扫，将旁边的匕首直接踢到几米开外，“忘了跟你说，我这眼睛在黑暗里比别人看东西要清楚灵敏地多，任何有光的东西……比如你的匕首，在你一进门时我就看到了。”
吴邪还在剧烈挣扎，即使肩膀上的剧痛传来，依旧不能放松。他就像疯了一样，猛烈地在地板上拧动，却不能挣开黑瞎子的桎梏：“你们疯了么？都疯了么！”
“抱歉了小技师，我没想到连解雨臣都能给你逃掉，只能这样了。”黑瞎子没再多解释，手起手落，正砍在吴邪的颈间，力度拿捏得刚好。
吴邪的身子顿了一下，随即软趴趴地昏了过去。


384.
天边云雾缭绕，青黑色的天正一点点亮起，远处因为云雾的关系，薄薄一层粉红色，再往下是青蓝。乍一看去，是美极的早景。
被前段能源一整晚的城市慢慢在复苏，寂静的城市渐渐有了声音。
广播声，吵杂声，人来人往声。
吴邪在黑瞎子家的落地窗边慢慢睁开了眼。黑瞎子没有绑他，他是自由的。
但是看着窗外，和怀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联讯记录的小白，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第一件事就是跳起来到厨房拿了两把刀，却走遍了房间，没有看到黑瞎子的人。
想到什么似的，吴邪冲到电视机边，用指纹打开了电视，一整面墙的光屏瞬间开启——这是曾经他在黑瞎子这，强制设下的指纹密码。
电台上一则则轰炸性的消息播着。
每个频道，每个台，几乎都在播放着这一重大消息。
吴邪瞪大了眼，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黑白，而脑子里嗡鸣阵阵，早已听不到电视台里还在说什么。
——在他看到张起灵的名字，和死刑那两个字后。

=====TBC=====
完结倒计时，倒数第3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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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天（四十五）
385.
高楼大厦飞快地在吴邪余光里略去，飞行船的速度几乎开到了最高。不同于以往，今天再快他却也始终觉得不够。
“胖子，再快一点……快到了！”
胖子专心开着飞行船，高度集中注意力，被吴邪这么一插话，几乎要手忙脚乱了：“靠，这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要出车祸了。”
“就前头！”
“哎你等等你干什么？”
胖子来不及阻止，飞船在接近军事执刑场降低的瞬间，吴邪已经用ID刷开了舱门，竟然直接跳了下去！
胖子看得心惊胆寒，要不是手上操控着飞船，几乎要就伸手去捞。吴邪跳下去时飞船离地面有五六米，若是晚一秒早一秒就是几十米的高度，他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胖子后怕至极，心烦气躁，随便将飞船停了个地儿就冲了出去。
吴邪在跳下去时造作准备就地打了两个滚，因为速度极快的原因，还是擦出了一身血痕，火辣辣的。他却来不及顾自己，疯了一样没命地往刑场里冲。
军事刑场外面围观着千千万瓦的人，吵杂喧哗不止，密不透风。
吴邪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什么都顾不得了，拨开层层人群往里挤，竟花了近十分钟才挤到门口，二话不说直接按倒了第一个守卫。
其他所有的守卫立马齐齐举枪对着他。
吴邪恶狠狠地抬头，手里举着ID卡：“卡尔丽中尉，张上校随行技师，滚开！”
端枪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瞬，吴邪忽然跳起来拼了命往里冲，后面的人大惊，砰砰朝天放了两下空枪，群众瞬时间尖叫离散，现场一片混乱。
吴邪顾不了那么多了，在这种地方即使是中弹，他也得闯进去再说。
前面的守卫也冲他端起了枪。
然后他看到有个人从大厅后方的侧门中走了出来。
是解雨臣。
他走上前去，并不看护卫兵，眼睛只盯着吴邪，一边往前走，一只手搭上了身边人端起的枪杆：“放下。”


386.
吴邪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解雨臣。
他在刑场？
他早在刑场？
他早就知道了！
接着，他看到了黑瞎子，二月红，陈皮阿四……最后走出来的是张启山。
他穿着吴邪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身军装，威严而不可侵犯，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沉默地看着吴邪，就像看着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吴邪几乎沉默了半分钟，才缓过来，捂着脸惨笑起来：“所有人，你们所有人都……佛爷，他是你的亲人，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张启山只说了四个字：“军令如山。”
吴邪感觉自己一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过了很久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强作彭静自持地走上去。解雨臣看到，他攥在身体两侧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唯独我这个随行技师不在？”
他们当然知道吴邪想问很么，踏千里迢迢跑了过来，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弄出一身血来，如果说还有什么除了救张起灵以外的理由，恐怕就是为了质问他们一声：为什么？
“因为，这场死刑本来是为你准备的。”解雨臣平静地看着他。他也在克制自己，面对着吴邪几乎要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会流露一丝虚假，“你擅自离开岗位，让卡尔丽在受到两次连续袭击时，都没能和张上校出战，并且违反了新区旧区共同的联合法则，偷渡星际防线。如果是普通的身份，也许只是终身监禁，可是你是一位军人……”
后面的话，不用解雨臣说吴邪已经明白，但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解雨臣：“那个时候的研究，你也参与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去了。”
“我知道。”解雨臣垂下眼，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那些人，“他们都知道，可是没有用。按期的时间到了，如果我们不交出你，对方就会正式像我们发起袭击。”
连一直不掺合泥潭的黑瞎子都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目光，开口：“而张上校说，他将作为你丈夫的立场，替你承担全部的军事责任。他的死也将为我们拖延时间，留住你，不让对方现在就带走你。”
“他的死，就为了你们留住我区区几天吗……”
吴邪的目光穿透前方，看在很远的地方。
事到如今，他反而变得异常冷静，这种平静让人无所适从，令人畏惧。
“让我进去。”他说，“我要见他。”


387.
军事行刑场并不大，甚至仿造了古罗时期斗兽场的建筑架构，只不过中心圆很小，而四周层层围叠起来的楼层却很高。
张起灵还是穿着往常的军服，浑身被捆绑着锁在圆心的正中，在他四周圆形弧线的墙壁上，有八九架如同摄像头一样的设备，可黑黝黝的发射口如同冰冷的枪口。
吴邪见过这东西。
细胞摧毁仪。
它一旦发动，将会摧毁目标的每个分子每个原子，每个细胞。被摧毁的人不会有任何痛感，只是作为生物本身，他的基因，包括他所有的细胞，都会以数据的形式被强行粉碎。
于是他不再有神知，意识，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即使是再高级的医疗技术都将无法挽回。
吴邪抬起头，他头上一层一层的玻璃围观层里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甚至看到了一些以前熟悉的面孔。
张起灵像是昏迷了一样，安静地悬空在圆心的正中央。昏暗的灯光打下来，被他的刘海遮住，于是在眉弓投下一小片阴影。
吴邪彻底沉默了，他站在圆的边缘，久久凝视张起灵。
他知道张启山一干人就在他的身后。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为什么，他要替我去死呢？”
下个瞬间，他的身体忽然动了，几乎是刹那间就冲向了张起灵。
张启山明白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而解雨臣反应最快，随后紧追而上，袖子里不知怎么突然甩出棍子就抡了过去。
吴邪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想也没想就一个矮身，从棍子底下钻了过去，解雨臣争取了这一秒的时间，伸手就要去扯吴邪的肩膀，却没想到吴邪的身形极快，再次从他臂弯下钻了过去。他不过比解雨臣快了一瞬，就能卡住解雨臣的手臂，左手不知什么时候甩开一把匕首，不过是仓惶一瞥，解雨臣就看到上面泛着青黄色冷毒的光。
防备兵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冲了上去，吴邪半刻的分神让解雨臣浑身骨头如同缩了一般，瞬间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四面八方的防卫吴邪没能真正抵抗几个。在第五个冲上来时他就被牢牢按住，反扣，匕首落地，他怎么也挣不开了。
这一场吵闹就像惊动了一直被麻醉的张起灵。
吴邪抬眼时，看到他的身体动了一动，缓缓睁开了眼。


388.
所有的喧嚣都没有了。
吴邪对上那双波澜不惊沉黑的眼睛，忽然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安静了下来。
张起灵有些迷茫，困倦，就像任何一个刚睡起来的早晨。他看到吴邪就镇定下来，很多情绪一闪而过，但稍纵即逝。
吴邪想上去抱抱他，但是他身后的人仅仅扣着他，让他丝毫不能动弹。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刹那间很多画面湍流，他掉入奔腾的河。
四处都是机械运转的声音，滴滴滴秒针流动的声音，然后在某个节点，吴邪听到啪地一声，时间静止了。只有那条湍流而下的河水，淹没膝盖淹没胸口，最后淹没头顶。
他看到水中的张起灵恢复了小时候的模样，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比现在要狼狈地多，蹲在那条巷子的最里面，一双漆黑地眼睛抬起来看着他。没有高兴，没有难过，好像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不再能打动他。
他看到他第一次领勋章，站军姿，他看到他不舍昼夜地训练和汗水，他看到他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刹那，一无所有的眼睛里溢出一种叫惊喜的情绪，可惜下一刻身体动了动，自己就消失在人群里。
他也看到他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亲吻他，疯了一样满大街找他，最后找到了蜷缩着把他搂在怀里累得睡着。
他听到他说：“我是你的丈夫，我是要保护你的。”
河水于是停止奔腾，逆流而上，耳边滴滴的时间流动，然后回到现实。
现实中，那双眼睛还在静静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有人对张启山轻声说：“佛爷，时间到了。”


389.
没有张启山的命令，所有的设备都自动启动，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中间的人。
吴邪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疯了一样要挣脱。他浑身上下的血痕被磨破，血液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流。他发现自己的血是温热的，疼的时候不比任何一个人类无知无觉。
“你们不能摧毁他，不能！”也不知吼给谁听，吴邪近乎不顾一切地大声嘶吼，“没有他我身上的数据永远解不开，后代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止，他是密码！”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他是我的丈夫也没有义务替我去死，你们的法律是最严格的，怎么会出现这种荒唐的条律！我要求重审！你们不能杀他，不能！”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却没有人能给他一句答复。
就连张起灵也没有。
吴邪盯着他，瞪大眼睛，泪水争先涌出，他几乎要崩溃了。
心口像被人凌迟，一刀一刀，以及无边的，四处攒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包围着他，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快要炸掉了——
“不能，不能！”
张起灵看着狂暴挣扎的吴邪，忽然间，无声地对他做了一个口型：再见。
有什么在脑袋里突突跳动，像是倒计时。
你是我的丈夫。
他翻过手掌，于是眼泪就落在了掌心里。


390.
时间像被暂停了一秒，紧接着如同漩涡回流，大量的数据像找到了某个缺口，轰然汹涌而出。
从新区到旧区，从千百万平米的所有区域所有机械设备，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最高的链接指令，停止工作。
新区的空中交通设备全部瘫痪，所有的信号灯瞬间熄灭，宇宙飞船，集体失控，漂浮在空中；旧区的无限信号仪发出了警告的声音；边境的无线监控停止工作，航班失去信息；所有服务台与宇宙中转站切断联系；最高的山巅上，无线天文望远镜巨大的镜头缓缓缩回。
所有的计算机，与任何网络信号或终端断开链接，同时出现了数据刷新和接受的进度条。
整个国家的机械信号设备全部瘫痪。他们停止一切工作，接收最高的指令。
张起灵面前的细胞摧毁仪，想被人拔掉了插头一样，垂了下去。


391.
吴邪瞪大眼睛，浑身发抖地失力跪在地上，极其崩溃地抱着脑袋。他张大了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所有的音节都被卡在嗓子里。他感到有东西飞快地从身体里抽离，头疼欲裂。
他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呢喃的，狂吼的，笑的，哭的……
无尽的数据以他为圆心，飞速地扩展弥漫到机械世界的每个角落。
然后在某个时刻，百亿的链接路径全部‘啪’地中断了。
数据传输成功，上亿太计算机同时开始解压。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只听到一个声音，温和的，低沉的，有所诉求的。
“吴邪。”

=====TBC=====
完结倒计时，倒数第2次更新~下次更新就是大结局了，留言不够不更新大结局【滚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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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售还有三天截止。

365天（大结局）
392.
“通过所有计算机解压后的信息，所有的教育家，科学家，考古家，现在已进入了考察分析的阶段。据有关部门透露，分析结果目前已经完成一部分，但更多的大量数据还在破译。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考古与文明发现——”
“科研人员表示，这样的大规模的扩散信息与封存信息的能力，在现代还不具备，初步怀疑有来自不同空间的讯号在信息扩散时闯入我们的空间。有关于一百多年前军事九门的那场战役之谜，九门中的人表示，后续他们会继续根据已有的线索继续调查，初步判定那场战役中牺牲的九门与今天我们看到这个秘密有关——”
解雨臣换了一个台又一个台，最后不耐烦地关了讯号屏。
推开窗，外面晴光方好，绿树茵茵。虽是在冬季，却没有新区那样沉冷的环境，反倒有点初春的苗头。他披上外套，蹬上皮鞋，下楼开着普通的汽车，在旧区的马路上哼着小调，开往城南。
这已经是他在旧区的第十六天了。
下车后他来到一栋小别墅前，按了门铃。
们很快就开了，出来的是张起灵。
“他怎么样？”解雨臣问。
“刚睡着。”张起灵侧了侧身。
“谁问你这个。”他说着弯腰脱掉了鞋，光着脚片在客厅的木地板上走来走去，轻车熟路到厨房拿了冰可乐，“我是问他现在状况怎么样？前几天有事，都好几天没来了。”
张起灵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解雨臣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发生这种事，他的负荷大也正常，一般人肯定缓不过来。这才半个月，耐心等等。”
张起灵拨掉他的手，什么也没说上楼去了。
解雨臣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斜眼看他：“牛脾气，亏我好心安慰。”


393.
床上的吴邪已经醒了，也不说话，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张起灵坐在他旁边也无所察觉。
张起灵见他醒了，就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抱在怀里，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冷汗：“又做梦了？”
没有回答。对方只是木然地转过眼睛看了看他，随即坐直了身体：“我看到我爷爷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绕到吴邪面前蹲下来：“他说什么？”
“他说，九门不是逃兵，也没有叛国。”吴邪目视前方，神色有些呆滞，但说话却是缓慢而清晰的，“他说谢谢我，终于给了九门沉冤昭雪，破人流言的机会。”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缓缓低下头，有些不可遏止的模样，将额头贴在他的膝盖。
吴邪垂眼看着他，面无表情，手伸进他的黑发，轻轻摩挲：“你哭了吗？”
“没有。”张起灵抬起头，抓住了他的手。


394.
解雨臣一个人在客厅百无聊赖地喝可乐，偶尔逗逗鱼缸里的金鱼。
过了一会儿，就见张起灵牵着吴邪下楼。
吴邪不愿意牵着他的手，每次也不说缘由，就是一个劲儿地挣扎。后来张起灵伸出手指来，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这会儿，吴邪就攥着他的食指，跟着他慢慢地往楼下走。
解雨臣看到了笑了一下，走上去：“吴邪。”
吴邪偏了偏脑袋，费劲儿地说：“小花？”
解雨臣拉过他，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你怎么样？我好几天没来看你，给你带了礼物，猜是什么？”
吴邪歪了歪头，也不答话，就这样盯着解雨臣，眼睛里却写着期待。
解雨臣也不和他计较，笑了笑，起身到门口的小提袋里拿出一个小笼子，里头雪白的一团毛绒绒地，起起伏伏，正在打瞌睡。
吴邪看着好奇，睁大眼睛一直盯着笼子里的东西。等解雨臣走来把龙子放在他腿上，他这才看清笼子里窝成一团的是只小奶猫，正酣睡得不省人事。
“我想着你无聊，有个小动物陪你也好，能快点好起来。”
吴邪不理会他的话，微微端起笼子打量着那团雪白，脸上出现了一点笑容。
解雨臣见他专心致志，趁着不注意将张起灵车到一旁去：“我说，你带他去疗养院待一阵多好，我看他现在这样……”
张起灵打断了他：“留下吃饭？”
解雨臣沉默一下：“不用，我等下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今天就是来送这个的。新区那边，我不能再怠慢了，在这边陪了他半个月，我必须得回去了。”
“我会带他去看你们。”张起灵说。


395.
自从上次刑场的事过后，吴邪的精神一直不大正常，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大多是沉默不语，似乎在努力整理脑子里的事。坏的时候，就像变回了小孩子。
张起灵知道他必须需要一个纯粹的环境，吴家也因为这件事过来和他要人。张起灵和吴家周旋了很久，终于同意两人一起回到旧区疗养，虽然可以不用回吴家，但也不能去疗养院。所以张起灵才临时捯饬了这么一个地方。
刚开始，吴邪还有些认生，后来习惯了，也就渐渐放开了。
只是他这种状态一直不怎么见好。
在那件事之后，到现在依旧会出现幻觉，幻听。虽然比刚开始几天要好得多，但幻觉还是没有消失。
解雨臣到现在，也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了。
张起灵站在阳台上吹了吹风，他不像解雨臣，自从那件事之后，封锁了手上的一切事务，专心来照顾吴邪。他在就去，刚开始也有些不习惯，但现在也习惯了每天开车带吴邪出去吹风，散步，也习惯了看纸质的报纸和书籍，甚至学会了用日历。
他站在墙面的日历前，又划掉一日，心里默默叹气。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396
这一个多月里，吴邪比一般人的睡眠时间要长。
晚上八九点就会感到困倦，第二天将近到十点钟左右才会转醒。他一天只有十个小时左右是醒着的。
所以一般张起灵醒来后，都会看到吴邪安安静静地躺在身边的睡相。蜷着身子，没什么安全感的姿态，却很安静。
但是今天一早，他醒来后旁边却是空的。
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显示不过早上八点。
他愣了一下，飞速地起身，洗手间和楼客厅，以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没有人。
张起灵抓起钥匙，连外套没穿都出了门，一边出门一边联系解雨臣和黑瞎子，都没有见到人，吴家的电话又一直接不通。
他开着车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两条街，思绪才冷静下来。稳妥地加快速度，往吴家的方向开去。


397.
张起灵对吴家，还是有很深刻的印象的。毕竟他小时候曾经在旧区被吴邪救过，也来过吴家。虽然无懈不知道。
他们小区已经有些年代了，没有人翻新，十几层的楼侧面有绿油油的爬墙虎，只是现在看上去没有冬天那么生机。天上的蓝天白云一朵朵，小区的草坪上连着好几颗桃花树，这会儿的初春已经隐隐发了花骨朵。
没有电梯，他徒步跑上去的，冲到他们家门前才发现门没有关，是虚掩着的。
张起灵推开门，缓步走进去，发现家里没有人。
预测到什么一样，他屏住呼吸，往最里面半开的那扇门走去。
等走到门前时，他终于看清书桌前那个背影。挺直的，一动不动地。张起灵等了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终于推开门：“吴邪。”
那个背影抖了一下，随即僵直，却没有转过头来。
张起灵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吴邪面前的桌上摊着一本笔记，正是之前看过的那本吴老狗的笔记，上面的字还是毁坏前的模样，模糊肮脏一片，看不清内容。
张起灵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吴邪？”


398.
吴邪转过头来，眼眶有些红，脸上似乎有泪痕，已经干涸了。
他的眼神窘窘有神，复杂地闪过多种情绪。张起灵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吴邪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我爷爷他……他把数据流根植到了自己体内，我的只是拷贝而已。他还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吴邪看着他，有些痛苦地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又是谁，又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见状慌忙三步两步冲到前面，拿开他的两只手，轻重有度地为他按摩头部，吴邪脸上的神色好了一些。
两人静静都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张起灵这才放开吴邪，蹲在他面前：“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吴邪缓慢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就想知道。在这里。”
张起灵看了他很久，终于叹了叹气，扶着他的膝盖，没有起身：“你是你爷爷带去植入当年人类秘密的信息数据库，因为只有把这些东西藏在最亲密的人身上，他才能不顾一切地保密。那些组织的人才会同意由他来保护。但是，他不想让你再卷入新区的政治，军事，复杂的人心斗争中。他想让你干干净净的，于是偷偷将信息植入到自己身上，而你的那份，只是拷贝。”
吴邪呆呆地看着他，眼眶依旧发红。
“我们都以为，这是发生在两百年前的事。其实大错特错。”张起灵说，“这个决定发生在两百年后，可植入的过程，却发生在比现在还要远的未来里。”
吴邪抬起眼，有些不解地看着张起灵。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张起灵点了点头，就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们与‘未来’的人类达成了联盟，将封锁这个秘密，直到暴君与强权者的时代过去。他们计算了虫洞，到未来去了。以未来的科技能力，已经能将信息数据与人体结合。人类可以读取机械信息，大脑也可以接受数据流。”
吴邪恍然地呆在原地。
别说过去，放在现代这都是一项不可能的、出人意料的大胆作为。更何况放在他刚出生的那个年代，不论以科技能力还是思维引导的局限性，这都足以是惊人的事实。
“然后他们回来了……”吴邪喃喃自语。
张起灵点了点头，站起身，轻轻地合上了桌上的笔记。目光流连，手指轻轻在古老的封面上摩挲：“他们回来了，带着你，带着秘密。你爷爷希望你平安一生，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带你隐居在旧区。实际上，你是九门的后代，你有着比谁都纯净的，新区的人的血。而你的秘密本身，是没有密码的。强行读取的唯一条件，就是当你真正强大……想保护什么人的时候。”
吴邪手脚冰凉，有些颤抖地拉住张起灵的手。
他感到张起灵很快翻过手握住了他的：“没有告诉你……对不起。但你保护了我，也保护了你自己。”
“人类，不该有什么血统和阶级的差别。生而为人，应该是完整，一体的……”吴邪说。
张起灵沉默地抱住了他。

399.
黑瞎子窝在沙发上，一振报纸：“这玩意儿真洋气，忒复古了。”
“得了吧你啊，少在那儿显示身份优势。”胖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吃着一盘意大利面，“合同签好了没？给个痛快！”
“好了好了。”黑瞎子把手里的报纸翻来覆去，还卷成筒作望远镜状，虚起一只眼从里面往外看，“早给你发终端上了，你就不能长点心即使查信息？”
胖子扒拉完最后一口面：“成。”
“我的东西呢？”黑瞎子问。
胖子摸了摸手，从口袋里抠出一小块金属片来，放到玻璃桌上。
玻璃桌立马开始自动读取，将信息全部投射到房间的四面墙上。
黑瞎子慢慢坐直了身体，敛去笑容，开始认真地看着里面解压的文件，书稿，人类的历史，包括他们不知道的书籍和记录。
“你慢慢看啊，这东西可是国家库目前才有的，第一手资料，嘿！”胖子吃完也不客气，把东西往桌上一推，起身就拿起外套走了，“对了，听说吴邪已经大好了。张少将这回可惨了，有时间过去看看戏。”
黑瞎子这才从屏幕上抽回目光，斜着眼饶有兴趣笑了一下：“哦？那可得好好看看哑巴张吃瘪的样子。”
“走了。”胖子摆了摆手。
房间门再次关上。
黑瞎子开始沉默地看那片小小的存储卡上的所有资料。
当年他和技师的那场战役，打得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的侵略让他乱了手脚，也丝毫没有做准备。
这么多年，虽然这场突袭是军事机密，他还是顺藤摸瓜查出了怎么回事：当年那些突袭者们，也是来自未来，为了这份加密的信息而来。
兜兜转转，却没想到这份信息最后竟然就加密在吴邪身上。
如今信息解密了，他的技师已经不在了，但他有必要给那个人一个交代。
他们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又究竟为什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从日照当头到日落西山，从星辰漫天到第二天泛起了鱼肚白。
黑瞎子终于走马地看完了所有的资料。里面的内容，信息，都让他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他一个人在拉了窗帘的黑暗客厅里，坐了很久。四周的墙壁荧幕上闪烁着大大的“信息浏览完毕”。
他过了半天才起身，走到窗边顿了顿，一扬手扯开了窗帘。
一瞬间，阳光瀑布般涌入房间，屋内亮堂。
窗前的台柜上，摆着一排电子相框。
只是那些相框都是面朝下的，似乎很久没被人动过，上面落了一层灰。
黑瞎子一个个将那些相框立起来，里面无一例外都是他和一个少年。有开心的，胡闹的，难过的，发脾气的。
他用手掌逐一将上面的灰尘抹掉，拿着其中一个看了会儿，笑了一下。
“光明正大，活在阳光里吧。”他轻声说。
放下相框，他披上外套，门喀嚓一声关上，走了。
窗外，青天白云，晴光方好。
阳光打在一排排相框上，照片上的少年，笑容如旧。


400.
新区今天的阳光特别野，照得人睁不开眼来。
一只小白猫在阳光下喵地伸了一个懒腰，一窜又没了人影。
只见张起灵挺拔的身影在后院一圈被褥见穿梭，时隐时现……
解雨臣扔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戴着墨镜看着烈日下收被褥的新区刚升职的张大少将，摇头：“惨……真惨。”
胖子也配合着摇头，啧啧惋惜，在面前的盘子里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嚼吧嚼吧。
大门嘭地一声，有人回来了。
解雨臣扭了扭头：“吴邪回来了？”
果然是吴邪。
吴邪看也没看，似乎对院子里自降身价，少将收被子的滑稽一幕视若无睹，径直脱了鞋上楼，过了一会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橘子汽水来，一瓶扔给小花，一瓶扔给胖子：“你俩坐这儿干啥呀，不嫌晒得慌？”
解雨臣讪笑地看了一眼后院里，沉默着把目光投过来的张起灵——汽水并没有他的份。
“进屋吧，我买了点外卖回来。”吴邪说。
“呃，小哥刚才好像已经做好饭了，三菜一汤，就等你回来了。”胖子说。
“哦？做了什么？”吴邪终于看了过去。
“炒莲花白，小排骨，炸鱼丸……”胖子掰着手指头数，一遍数一遍口水都要掉下来。
吴邪淡淡哦了一声：“我今天不想吃油大的，我买了油麦菜和狮子头，过来吃吧。”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进了客厅。
胖子和小花咬着吸管喝着橘子汽水，转过头，颇为怜悯地看着院子里汗流浃背的张大少将，用目光传递惋惜：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还完。


401.
话虽这么说，吴邪还是把张起灵的饭菜一起摆上桌了，碗筷刚摆好，门铃就响了。他三两步一开门，就见面前人一副硕大的墨镜片子，笑出一口白牙，扔了极大袋子的零食水果给他：“小三爷，别来无恙啊？”
“没你特好！”吴邪笑着把东西拎进去，“快开饭了……你总是关键时候来，我简直怀疑你就是闻着饭味来的。”
黑瞎子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我看你是玩哑巴张玩得特好吧？这种事儿怎么能少了我……”
“去去去，你少又来活宝。你每次要动什么心思，哪里简直成了案发现场！”
黑瞎子摸着鼻子桀桀桀笑起来。
没一会儿，最后一道汤也摆上来了。张起灵这会儿也收完被子，准备来吃饭。
吴邪看着他拿起筷子，就在他手上拍了一下：“饭前洗手，说多少遍都记不住。”
张起灵没说什么，乖得跟什么似的转身就去洗手去了。
吴邪探了探脖子，就露出锁骨下两个红印子。
黑瞎子眼尖瞧见了，就嘿嘿笑：“小三爷色厉内荏？”
吴邪不明所以，就见他又竖起一根拇指来：“驯兽师！”
“瞎逼逼什么！酒呢酒呢？”胖子嚷嚷起来。
解雨臣一搁筷子，推了推小碟，笑模样起身：“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来的时候带了一箱。”
“干得漂亮！”胖子说着一巴掌拍在小花屁股上，小花当即就给了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把胖子打得“哎哟”一声。
吴邪表示点赞：“花哥干得漂亮！”
解雨臣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不要叫我花哥。”
张起灵洗手间回来，解雨臣也把啤酒每人一罐分了。黑瞎子顶着墨镜在那头搂着张起灵肩膀说什么话，脸上那叫一个贼。胖子吆喝着大嗓门举酒杯，酒花儿晃了一桌子，说干干干。
五个玻璃杯碰在一起，清脆的一声。


402.
一顿中午饭，几个人愣是吃到了晚上去了。到了晚上又继续吃，但谁都没力气折腾，干脆就点了外卖，当做宵夜吃了。
解雨臣那一箱啤酒，被四个人喝了个见底，没剩几瓶了，到最后都醉得不省人事。胖子自觉地第一时间霸占了客房，小花附近就有住处，黑瞎子也跟着到那边挤一晚上。
吴邪醉得东倒西歪，最后几乎是被张起灵用扛地扛回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也不安分，嘿嘿笑着伸脚丫往张起灵腰下面蹭。张起灵眼疾手快逮了两次，被他拧得不行，后来也就不挡了，干脆合身压上去，顺着酒味儿在吴邪身上亲亲啃啃。
“你说你，知不知错啊？”吴邪深处一根手指来，堵在两人咫尺脸间，把自个儿眼珠都看成了对眼，还一个劲儿地嚷着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张起灵无奈地握了一下他那根手指，攥在手心：“别和我生气了。”
“那……那不行。”吴邪打了个酒嗝，有点难受地转过去趴着，“老子一辈子都他妈赔给你了，可不想受一点委屈。你是男神也……也不行！”
“好。”张起灵有些好笑地抬起手，亲了亲攥在手里的指尖。
吴邪抱着他的肩膀，把他托了上来，和他接吻，舌尖探进去，在他嘴角一抵顶到深处去。
张起灵被他箍着动不了，被搂着云里雾里地亲了一阵，唇分时两人都气喘吁吁，有些情动。
张起灵低头看了他一眼，吴邪虽然醉，一双眼却亮晶晶地，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又鬼使神差地压下头去亲。
吴邪顶起膝盖在他两腿间摩擦，哑着声音闷笑了两声：“硬了？”
张起灵不说话，探过头去咬他的耳垂。
吴邪奸计得逞，伸出一条腿，坚定地，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人踹下了床：“下去！”


403.
第二天一早，外头下起了太阳雨。
胖子伸了个懒腰，看到终端上一堆未接来电和公司邮件信息，急吼吼得早餐都没吃直接奔了出去。
太阳雨，在旧区这个偏僻的小地方里，几年难得一遇。
胖子跑在雨里，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吴邪看着窗外的雨绵绵细细，稀稀疏疏，不一会儿就在半空浇出了一道彩虹来。
他来了兴致，披上外套蹬上鞋就跑了出去。
张起灵在厨房见到人跑了，脱下围裙追了出去，顺手在门边上抄了一把伞。
雨并不大，太阳却很烈。因此雨水打在身上，没有一丝丝寒意。
初春的风吹来，带着海的味道。
张起灵在后面追着人跑，门都忘了锁。吴邪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大笑着转过身仰头闭眼，继续往前走。
门前的老树一两棵，远处淮海路上的小孩三两枚。雨水，暖融融。


404.
吴邪日记：爽。




=====end=====
完结，终于不再是tbc而是end的标签了~
番外收录在本子里，明天预售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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