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重发】后沙海笔记(续《荒沙之冢》,原著风中篇HE)

==================第二十五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5 21:33:00 +0800 CST  
(十三章莫名被吞,在这里重发)


十三、吵

“回去?干嘛要回去?”我皱眉道,“我这才刚出来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现在回去也睡不着啊,况且你难道不是……”

话还没说完,闷油瓶就打断了我:“我不是说这个。”

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闷油瓶会打断别人说的话。放下了手里的碗问道:“你想说什么?”

闷油瓶轻轻叹了口气:“吴邪,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我一愣,这才发现这家伙说的“回去”,完全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心里顿觉一凉,但又觉得有点好笑——之前才说过跟着他没问题,没过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我现在应该在哪?西藏?新疆?还是继续窝在杭州打听你的消息?”

“你有你自己的计划,你应该最清楚,这与我无关。”闷油瓶看着我,脸色又变得冷硬。从我们俩见面开始,他就一直没有给过好脸色给我看,“一切还没有结束,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心底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怒火。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忽然有了毁灭的冲动。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把积聚多时的怒气完全消化了,但是到头来才发现并不是。我在挑战着他的底线,他也在挑战着我的底线。

“小哥,这么多年,你怎么变得多管闲事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但是你的事情我向来管到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现在还不明白?”

我以为他接下来的一句会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谁知道他竟然对我道:“如果你继续跟下去,我现在就把你按晕。”

活了半辈子,我最见不得别人往我后脖子做手脚,什么搂脖子,勾肩搭背,统统给我滚。要是有人妄图从后背攻击我,我第一时间只会护住脖子,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世界上原来还有一种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地置他人于绝境。

而现在这个人居然还想干第二次。

没想太多,几乎是在闷油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就抡起拳头往他脸上砸。我是认定了他一定会按照刚才说的去做,但我已经受够了,同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再发生一遍,他妈的觉得我耗得起吗?

拳头还没挥到点上,闷油瓶就轻而易举地把我抓住了,我承认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正如小张哥所说,我比起以前确实有了两下子,但是,也就只有两下。

异常的剧痛从我手臂处传来,我一下吃痛,浑身猛地抽搐,这时,束缚在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借着惯性,我的拳头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闷油瓶的脸上。回过神一看,他的手还虚握着我的手腕,整个人被我撞倒了在地上,脸侧向一边,浓重的阴影下还是看不出阴晴。

“你已经摁晕过我一次了,同样的伎俩你他妈现在还想用第二次?”我揪着闷油瓶的衣领,“你不要不识好歹!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那破门里扯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四处折腾的!你他娘的现在还有什么狗屁使命没有完成?你觉得我不够格,你好歹也告诉我啊!这样吊着有意思吗!你他妈有种当初就不要过来找我!”

“我不是过来找你。”

“放你妈的狗屁!”我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之前我失忆了,你带着我绕了那么一大段弯路也就算了,现在总算是把记忆找回来,你他妈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闷油瓶扭头看着我,眼神凌厉:“吴邪,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一个人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因为他自己也在寻找着答案。”

闷油瓶似乎一向喜欢用一些模棱两可的代词来指代自己,我渐渐明白,这其实是一种把自己淡出周围一切事物的心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接触过太多和他相关的东西,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去理解一些更加深层次的内容。

这让以往苍白无力的愤怒,在这一次突然变得有血有肉。

“你说你在找答案,那我问你,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没搞懂的?”我把闷油瓶压得更低了一些,“别跟我扯什么终极,那不是你能管得着的事情,我他娘的也没想过去管。今年已经是2017年了,没有人会在乎地底的一扇门,也不会有人像个傻逼一样跑去沙漠挖蛇矿。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只是为了让我们能离那些东西远一点而已,我们应该给现在的事情做减法,而不应该跑到这种地方没事找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些事情必然会发生,我们做不了决定。”闷油瓶紧了紧我手腕上的力道,“吴邪,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脑门一轰,陷入了空白:“什……你说什么?”

几乎是一瞬之间,我就被凌空翻了个个儿,左手抵在后背,后脑勺冷不防磕在了地上。我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肌肉神经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腿下意识往上缠,使着蛮力把闷油瓶往边上翻。大概是因为动作的路数太过诡异,闷油瓶找不到直接把我甩在地上的发力点,一把扯起我的手臂,伸手捆紧背部把我抱了起来。我还没从一阵天旋地转中回过神,大脑一下激灵扯着喉咙就大喊:“你要是敢把我搞晕,我就喊人了!”

下一秒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不经大脑的话,脖子上的冰凉的触感已经越来越清晰,一下慌了,连忙道:“狗日的张起灵,就算是看在十几年没有见面的份上,咱俩也不能好好坐下来聊会儿天吗?”

贴在后脖子的手在这时停了下来,我一愣,根本没想到耍无赖也能见效,双腿又往闷油瓶身上夹紧了一些,接着道:“小哥,活着不容易,我们一直都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你可能从来没把我们放过在眼里,但是这么多年,我们是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

脖子快被捂热了,我的火却很不争气地被消了一大半。我被现在两人的姿势搞得有些不自在,拍了拍闷油瓶的背示意他把我放下来。他倒也听话,松开手就自个儿坐了下来,我将信将疑看了他半天,确认不会他突然使诈之后才松了口气,也学着他盘坐在地上。

看着闷油瓶安静而沉默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我们确实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之前由于失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全然忽略了这个事实。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俩再次见面时候的场景,甚至我还想过当那一刻真正发生的时候,我该说些什么。但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之后会发生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变故,以至于闷油瓶接近十年的离开都开始变得不值一提。

搁在地上的碗在刚刚的一番折腾中被打翻了,闷油瓶把剩下的水用来熄火,然后领着我去到了骡马休息的地方。

当地人很看重马的保养,对马的照料比人更甚,通常都会在出发之前准备充足的料草供马匹食用。这里的草还不是我们平时整天在路边见到的青草,而是经过仔细切铡的干稻草,马的嘴刁得很,稍微被沾湿的草都不会愿意吃。但野外露营哪来那么多干稻草给这帮畜生吃,当地的马夫一般的做法都是把为数不多的干稻草混着路边的青草,隔三差五再给些马料。

马槽离帐篷近,附近堆着很多炊具,闷油瓶随便挑了一个锅,瓢了些水,抓来一捆稻草就开始生火,我心想要是马能说话,准得把这种人骂成狗血淋头。

他往火堆里塞了几根草,突然冷不防地对我道:“你变了很多。”

我心想这家伙该不会吃错药了,虽然这样的话我在不同人的口中听过不下十遍,但是说的人换成闷油瓶,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确定这不是幻听之后,想了想,才说道:“没有什么人是一成不变的,小哥,除了像你这种自认为和世界没有联系的人。”

闷油瓶微微摇头,没说什么。我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平日他都应该是那个杵在一旁看着我们乱成一锅的人,但现在我似乎反倒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和煎熬。我不敢说我是过来人,但比起以前,我确实能更多地察觉到一些东西了。

我从驮子里拿了把铡刀,拾起马槽里的干稻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削着。旁边的一匹马不停用嘴蹭着我的头,我直接把草往它嘴里塞,在快要把手里的稻草全部塞完的时候,闷油瓶终于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选择长生?”他淡淡问道,“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使命。”

居然会问起这事儿,我拨开马嘴,答道:“我当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现在看来,我也不亏。说不定我这种体质长生正合适。”

“吴邪,你对你自己缺乏了解,这不是一个尝试的过程,有一些东西是先天就已经注定的。”闷油瓶叹了口气,“我过来这里,其实跟你也有一定关系。”

我笑道:“哦,怎么刚才说不是过来找我?”

闷油瓶没有理会我的调侃:“这里的马帮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只是把运货当作是一个幌子。”

意识到他在很认真跟我说话,我这才收敛了一些,回想了一下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情,从蛇洞的见面,到小张哥的出现,再到现在跟着马帮一起上路,除了中途的一些变故,似乎一切都在闷油瓶的预料之中。我现在手头上的信息太少,唯一有用的就只有小张哥对我说过的话,说实话,我现在光是弄懂他们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就已经要冥思苦想了,根本无从推测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更遑论搞清楚这些破事儿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

想起小张哥说的话,我只好试探道:“所以你想利用他们,去找到你想要找的那样东西?”

闷油瓶不置可否,他大概早就知道小张哥已经把一些事情告诉我了,才会在这种时候毫无反应,我没话找话,接着道:“我就不懂了,这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环视了半周,接着从锅里勺了一碗水。我不明所以,但是自出发开始到现在确实还没喝过一口水,毫不客气就把碗拿了过来,就在那个时候,闷油瓶对我说了一些话。前后足足五分钟,我一字不落地把它听完了。

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9 18:19:00 +0800 CST  
二十六、蛇塘

同一时间,胖子也翻上了岸,骂骂咧咧听不真切,我招招手让他过来帮我顺顺气,一个不留神就被拍在地上。我撑起身,又咳嗽一番,倒是感觉好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时,我才发现残留在口腔里的一股异味。我直勾勾地盯着小张哥,他一脸放松,身上还穿着黑色潜水服,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手电筒被搁在地上,位置还很讲究,刚好能让我看清湖的全貌。

胖子很夸张地“呸”了一声,“看到你准没好事,之前扎了一次粪坑,这回直接掉化粪池,你干脆就对咱们说你对屎情有独钟吧,没人笑话你。”

听胖子这么说,我也吐了一口唾沫。嘴里确实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它不是屎臭,我可以断定,它更像是从潮湿的泥土里渗透出来的土腥味,夹杂着植物的酸苦,以及动物腐烂的恶臭。

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偶然,连带着在那之后所有的不寻常,恐怕都不会是。没有人能够知道我和胖子的动向,除非一开始就准备引导我们的人,我也是按照他的思路走的,只是没想到,我和胖子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唯二的知情人。

小张哥沉默半晌,似乎并没有把胖子的话听进去,我正准备试探,他突然冷不防地就问我道:“图纸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我立刻把头转向胖子。图纸一直在他手里,不知道有没有带下来。胖子道:“原来是讨家伙的,怎么着,又舍不得了?”说完他假装挠痒痒把手伸到了屁股后面,若无其事轻拍两下,我一看,一下心领神会。

小张哥听后,道:“别想太多,你手里的那张纸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值钱。我既然托族长给你,就不存在舍不舍得的问题。为了这玩意儿我已经守寡好几十年了,你最好别拿在我面前晃悠,不然我立刻就把它给撕了。”

“知道了,你那小跟班呢?”我一边问,一边观察这里的情况。距离我和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闷油瓶把原本在小张哥手里的图纸给了胖子,只可能是他自己的意思,那么小张哥的出现,大概也是那个人的旨意。

小张哥道:“走散了,那小子不机灵,叫他跟紧点,就是不听,估计现在还困在山里。”

“你们不是这儿的地头蛇吗,怎么还会走散,我看你是怕赶不及,才撂下他自个儿跑过来的吧?”

小张哥了然,摊了摊手:“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那更好,省得我解释。呆在这里太久人会折寿,我可吃不消。你们最好确认图纸还在不在手上,我只负责接送,不负责带路。”

接送?我没太听懂,这里到处都是臭气熏天的暗流,能接到哪里去,“不,不对。”我摆手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不该在这里,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

小张哥勾嘴一笑,“怀疑我?没这个必要,你们是辛辛苦苦一路追过来的,我可不是,干完这一票,我能回去养老,你们还得折腾。”

“姓张的居然还知道养老,快吓死你胖爷爷我了。”胖子道,“咱这不叫折腾,叫情趣,你一身老骨头的懂个屁,咱们仨的风流史你们族长没跟你说吗?”

小张哥收起了笑,站起身,直接经过我和胖子走了出去,似乎对胖子说的话丝毫不在意。这不像是装的,我能分辨出来,从他的表情和眼神,我都能看出他对这一切的漠视。不同于闷油瓶参透人世的深邃淡然,他所表现出来的,更多是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的失望以及厌倦。

他走到我们刚才游上来的湖,蹲在了旁边,“我脱离张家很多年了,现在重新出山,只是因为一个约定,和族长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也别把我当张家人来看。真正的张家人,其实就只有族长一个。”说完,他把手伸进水里,靠边不知道在摸索着些什么,又接着道:“人老了就喜欢废话,我这人恰好反过来。你们年轻人会玩,也得靠个谱。说了这么多,我就问一个问题,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胖子不满,“弄了大半天,敢情你就是过来鄙视咱们的?咱是被坑进来的,有权利保持沉默。”

“也行吧,反正就是不知道。”小张哥突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实不相瞒,从这里一直游过去,你们三个就能会合。”

这句话他说得漫不经心,不知道是不是想故意吓唬人,“所以呢,你就想告诉我们这个?”

“差不多,剩下的估计你们也不想听。”他道。

我眯了眯眼,看得出来,小张哥的确是有话想跟我们说的。一物换一物,精明人不做亏本生意,当年张海客就是本着这样的原则把我坑进了雪山,最终只换来了关于小哥的一些童年往事。我不了解小张哥这个人,不知道他和张海客会不会是同一货色,谨慎起见,我决定开绕,说道:“大哥,如果没记错,这里只是一座山而已,我们收到的指令是回村,不是回山。”

小张哥丝毫不避讳:“回村就是回山,你不知道?”

这下子倒是让我有点意外,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岩洞,觉得不可思议。答案并不难找,小张哥如果没有骗我,那么他的意思,便是闷油瓶要去的地方其实就在这座山里。

也就是说,所谓的第二十四座鼓楼,是建造在山里的。

“马队其实有两支,一支过去河对岸,一支迂回来到这里。”小张哥道,“从上个世纪开始,村子就有这个习俗,我之所以能在这里混,主要还是因为我是后一支马队的领队人。但这一次有点不一样,回山的队伍里,除了我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我一听,瞬间想起一个我一路上都在不断思考的问题。如果只是像一开始小张哥对我说的,这个村子里的马帮每年的一次远行都是为了把收集到的蛇蜕蛇药运至南疆做生意,显然不足以引起闷油瓶的注意,而小张哥的掺杂其中就更显怪异。在那之后,虽然我或多或少从他们的行动中得知这支马队的不寻常,但我终究还是没办法把所有的疑点解释清楚,他们的目的太模糊了,而且受人干扰很重。我一直很想除去闷油瓶等人的干扰,原原本本地去还原这一群人的目的,却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一开始就被人操控的。

如果说兵分两路是为了混淆视听,那么专职运蛇为的又是什么?

我稍稍估算了小张哥的年龄,发觉这一个计划,可能已经持续半个世纪了。

“他们每年都需要把铜蛇运到这里来,扔进水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小张哥从水里摸索了一条蛇出来,我几乎没想着去看一眼,残留在口腔里的味道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那是什么,现实和幻觉,我不停地在跟这种蛇打交道。

胖子道:“你们都叫这顶着一鸡冠的玩意儿叫铜蛇?”

“不是我们,是和我们有一定关系的另一拨人,他们都这样叫,一千年基本没变。”小张哥顿了顿,朝我道,“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心说我知道个蛋,你这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怎么听得懂。我想了想,只好问道:“我们现在能过去么?”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不怕死。”小张哥笑了笑,突然把手里的蛇朝身上捆,“想活命吗?想的话就照着我做。”

我没搞懂他想干嘛,只觉得好笑,胖子见状,直接一劈头就道:“这位兄台,虽然这儿没什么人,但这种有损形象的勾当胖爷我向来不接,虽然您很伟大地给咱们做了示范,但好歹也告诉我们原因呗?”

小张哥躬身又抓了好几条蛇,朝我和胖子这边甩手一扔,笑得更狂。不得不说,他这架势实在是滑稽,看到他笑,我也忍不住想笑,还没笑出来,便听到小张哥应声答道:“原因很简单,这座鼓楼是蛇祖的后人建的,他们对蛇的了解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而我之所以让你们照着我的方法做,原因更简单。”他停了一停,沉声说道,“那位后人,算是故人,我的一位朋友。”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9 18:23: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9 18:24:00 +0800 CST  
二十七、蛇祖

小张哥话音一落,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到了一个人。张家人很少会把“朋友”挂在嘴边,但像他们这样死脑筋的人,一旦把谁认作了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站起身,正色道:“其实我一直在找你。当年你们族长把一堆线索给了我,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关于你的。你说的那位朋友,难道就是八十年前夹喇嘛的时候途中遇到的蛇祖?”

小张哥不置可否:“他居然还让你知道这些,不得了,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随口跟你说说,我现在挺好奇了,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胖子道:“他们小俩口什么关系,跟你又有啥关系?你们族长这十几年铁定就是被天真同志勾走的命了,别来他娘的半路掺一脚。”

“你总得让人有一些好奇心,不然日子没法过。”小张哥悠然说道,“我们族长确实是把重要的线索给了你们——他说这就是线索,好吧,我不太明白这指向是什么,你们关系这么好,应该也只有你们能听得懂——但是很遗憾,这个所谓的线索并不完整,之前你们做的努力估计已经打水漂了。”

“不完整?”我问。

“你没发现?你所得知的那个故事没有后续,它只是线索的一部分,真正重要的,其实在后头。”小张哥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族长没告诉你,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抬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一想,又发现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闷油瓶早在最初便知晓一切,大可以一个人单干,他大费周章地来到这里找小张哥,之后又安排了他与我见面,都是因为他知道小张哥手上掌握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线索。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该知道的都应该知道了,为什么还不直接跟我说,反倒是没事找事在这里给我安插中转站?

还没想明白,我就听到胖子朝小张哥道:“别在这儿得瑟,有屁就放。”

胖子的关注点跟我不同,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跑偏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小张哥是线人,闷油瓶特地把他安排给我,为的还是大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考虑过我有可能会选择动身前往墨脱,要是当时胖子没有一语点醒我,傻愣傻愣真跑去了西藏,估计小张哥就得在水里泡上好几天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闷油瓶想要达成的目的,再怎么扭转都是白费力,他想让我在这个阶段知道一些事情,我即便跑去天南地北都没法逃避。更何况,我现在根本没有逃避的理由,小张哥给我的信息一定是有价值的,就凭这一点,我都必须留在这里。

我把地上的蛇拨开,坐了下来,距离我设置的节点还有一点时间,在这之前我可以自由支配。“说吧。”我道,“你们族长想要知道的,我也应该知道,你跟他说过的话,现在可以再重复一遍说给我听。”

小张哥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终于把身上的蛇卸下,我看他这样子倒是比之前顺眼得多,心道最好别在这里耗我太多时间。

但是事实证明,接下来的所有信息都超乎了我的预计,这导致我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20世纪30年代,也就是八十年前,正值青年的小张哥和闷油瓶为了调查云南彝族一个村寨里的事件,假装被夹了喇嘛,在那里他们偶然遇到了一个被称作蛇祖的年轻人,并且还疑似把他当作了随行的同伴。小张哥是从这个人开始说起的,我一直把他看作为是民间的驯蛇人,有自己的一套传统技艺,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全然没想到以他为代表的这个群体,早在当年就已经陷入了无法脱身的命运。

离开云南后,闷油瓶让小张哥对张小蛇进行了一番调查。这个调查其实是很不人道的,小张哥一路上连哄带骗把张小蛇拉上贼船,反过来却还去翻别人老底,生怕自己收了个孬种。换作是我,大概早八百年就开溜了,但是张小蛇没这么做,他选择继续留了下来。

也就是在那时,小张哥开始意识到,张小蛇的目的可能并不单纯。

按照张小蛇的说法,他的村子里的人都被洋鬼子杀死了,那个年代军阀混战硝烟弥漫,屠杀村民的悲剧时有发生,他年纪轻轻跑去夹喇嘛,为的就是赚钱买枪打洋鬼子。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接近张家是另有企图,小张哥觉得闷油瓶纯属多虑,但族长命令不好违抗,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去调查,一调查,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很不对头。

我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张小蛇的特殊身份,从他身上的很多细节,我都可以推断出他就是西王母流传出来某一支的后代。驯蛇的技艺多靠祖传,张小蛇对蛇的了解,其实都来自于他们家族的遗传与培养。西王母是御蛇术的发明者,作为西王母的旁系后代,蛇祖一族一直都靠这种技艺养家糊口,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小张哥的调查结果与我当时的推断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从中发现了蛇祖一族和张家的至深渊源。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他张家人为什么会普遍长寿和间歇失忆,这似乎是出生以来就既定的事实,而张小蛇的出现则给了他很多猜测的方向。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张海客出现的那一场幻觉。就算是现在,光是回想他对我说话时的声音,我都觉得毛骨悚然。我不认为那是真的,那个结论太过惊悚,我可以试着去相信其中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张家人是由一群蛇衍化而来的产物这个假设。

而小张哥对我说了一个关键词,人蛇共生。

在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张海客曾经告诉过我,张家人有关于长生的经验和知识,来源于一个叫蛇祖的祖先,这里的蛇祖,并非张小蛇本人,而是追溯到西王母时期张小蛇一族的祖先。西王母对于人蛇共生的研究,在被加以神秘色彩的同时也一并影响了西王母国的各个族系。早在那个时候,人们就已经崇尚人与蛇的结合,“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更是《山海经》对女娲人首蛇身的描写。

说到这里,我一下子明白了。几世几代的张家人穿行于无数古墓,为的就是修改其中有关于人蛇共生的线索,这其实是一个死循环,对于容易失忆的张家人来说,骗过别人就相当于是骗过了自己。张起灵自一出生起就被利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张小蛇之所以接近张家,不是因为他另有企图,而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被利用了。

“你手上的很多线索,族长能给你,都是因为小蛇。”小张哥道,“他能驱使一种蛇,蛇毒能够存取记忆,起先我们对它一无所知,之后小蛇的加入,我们才发现了它的作用。”

我问:“张家是什么时候和他站在同一阵营的?”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谁知道小张哥摆了摆手,道:“没有这个说法,我虽然是被他们捡来的,但是老大们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那个年代,早就没有什么张家人了。”

我回想了一下时间,上个世纪的30年代,这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闷油瓶亲自前往墨脱调查董灿的下落,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张家的颓败和没落,只会比这个时候更早。张小蛇投靠张家其实是万不得已,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杀害,显然已经是一种变相的威胁,恐怕他所说的“洋人”,并不仅仅是洋人那么简单。

“之后他就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干嘛。”小张哥说得轻描淡写,“三十年之后,我偶然在这个村子里找到关于他的线索,发现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具体怎么死的不知道,但死之前都干了些什么,我还是比较清楚的,这几十年,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所以。”胖子把兜里的图纸抽了出来,“这玩意儿就是你中途截来的?”

小张哥答道:“不算截,只能算是保管。你最好别它给弄皱了,上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标识,是小蛇当年特地标给一个人看的。”

我刚想凑过去看看胖子手上的图纸,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问:“谁?”

小张哥咧嘴一笑,“这就是你为什么必须在这里的原因。”说完,他用奇长的二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名字,我看着那个名字,首先是茫然,然后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那是我爷爷的名字。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10 20:50: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10 20:50:00 +0800 CST  
二十八、时间到了

我盯着地上的字,一句话说不出来。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预料,我可以用很多原因去解释我为什么在这里,但是它们并不足以成为“必须”,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主动权应该在我手上,没有人告诉我在这个局里我能得到什么,这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有过,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这样的局面下,我可以尝试着去创造一些东西,改变一些规则,而不是像以往一样拳头打到脸上才做出反应。但是百转千回,我还是走回了那条老路。

图纸还在胖子手里,我直接把它拿了过来,简单地扫了一眼。我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没啥特别的。”胖子道,“就这画还不错。”我默默点了点头。单看这张图纸,确实没什么特别,但从它建造的地点,多少也能感觉到它的不寻常,加之小张哥不久前还暗示过那里很危险,看来,这座鼓楼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目的。

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能让我爷爷和张小蛇扯上关系,虽然老九门在过去几十年里深陷各种谜团,但仔细一分析,都能发现,那一个个谜团所牵涉的人群,自始至终都只有张家,“它”,以及老九门本身而已。没有线索表明吴家和张小蛇一族有来往,爷爷的笔记也从来没有写过,我不认为我在信息的收集上有过严重的差错,这段信息的缺漏,只可能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次始料未及的预判失误,这其中包括闷油瓶,也包括我。

缺漏的信息是一个故事,小张哥说得相当详细,看得出来,他几乎是用了所有的精力去调查这件事。我一边听,一边也逐渐意识到,很多关键的地方,闷油瓶早在那一个晚上就已经给过我提示了,我听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想过那些细节的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我太蠢,才让小张哥亲口过来跟我说。

根据他的转述,张小蛇在离开之后,就来到了这个村子。当时他所处的境况很危险,四处受到监视,却找不到敌人的影踪,这和刚失忆的我那时的情况很像。明明捉摸不到,但又能从每一个细节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张小蛇连续二十多年生活在了那个村子里。当时的村子比现在的要大得多,民居的寨子整整跨越了一整座山,用小张哥的话来说,那就是“简直把山埋了个严实”。这样大的建筑群在侗族里并不算反常,相反,大族姓与其他小姓家族的聚合导致了侗族的村寨有着不断扩张的趋势。侗寨的规模一般与鼓楼的数量成正比,而这就意味着,越是大规模的侗寨,墨师的地位就越高。

张小蛇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找到了村子里名望最高的一位墨师,和他达成了一笔交易。

交易的内容在我听来相当荒谬,张小蛇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名方士,不请自来地拜见了那位墨师,告诉他,这个村子将会在不久之后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为了破除这场灾难,墨师务必要听从自己的一些吩咐。

墨师当场就拒绝了,再怎么未开化的人,都不会听信这样的谣言。但是事至今日,当我以一个观局者的姿态去审视张小蛇的行为时,我发现我并没有资格去评价些什么。那是发生在特定背景的故事,张小蛇看似愚笨的谈判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也告诉我,那时的他早已无路可走了。

作为精通御蛇术的一族,张小蛇他们对于驯蛇天赋般的了解,早就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致胜利器。我在很早的一段时间里就认识到,汪家人对于传统的突破有着无所忌惮的疯狂,同样是固化,不同于张家,他们习惯固化自己的行为方式,而不是家族的本身。这导致了他们在极度僵死的体制之中,仍然对新鲜事物抱有着跃跃欲试的态度。他们从张小蛇一族身上看到了可利用的价值,暗中潜伏,像寄生虫一样攀附在上面,逐渐把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变得唾手可得。比如说人蛇共生的技术,又比如说,黑飞子的驯养。

张小蛇一族渐渐发现自己被利用,开始对剩下的一些秘密有所保留,投靠张家是在那之后的事,那时他们一定已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威胁。

这样一来,张小蛇和墨师的谈判注定不会就这么草草结束。汪家人虽然不擅长正面冲突,但是却始终执着于暗面监视,张小蛇在侗寨中的定居,直接导致了他们的长期潜伏。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目的前不会轻举妄动,但是细小动作的重复发生,一直聚居在村寨里的人们不会察觉不到。

那段时间老黑山附近的地域常年发生旱灾,民不聊生,迷信的村民们纷纷摆设祭坛,祈求降雨,但毫无成效,更是人心惶惶。几年前把一位不速之客拒之门外的墨师这时恍然醒悟,决定寻找那个方士的下落,但没想到,这一回,他同样也是不请自来了。

他说,大师,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就能得救。

真正得救的到底是谁,张小蛇心里清楚。他把自己画的一份设计图给了墨师,告诉他,希望他能够在村子最隐秘的地方建造一座这样的鼓楼,而且,不能让任何一个村民知道。

接下来的二十年,张小蛇看着一座鼓楼渐渐成形。修筑的进度很缓慢,墨师只负责调遣马队,并不负责修建的过程,张小蛇没有告诉他这么做的理由,墨师也逐渐对这个方法失去了耐心。但这并不重要,鼓楼一旦开始建起,张小蛇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一半了。他把一个“秘密”放在了鼓楼里,不为别的,只为引蛇出洞。

幻境里的场景变得历历在目,我突然从张小蛇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但是,我佩服他的勇气。

真正把“蛇”引出来后该干什么,我想当时的张小蛇一定有了自己的算盘,可按照接下来的发展,我已经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了。

他遇到了一个年轻人。

故事和闷油瓶告诉我的版本渐渐重合,只不过在这里,故事的主角不再是闷油瓶,而是我的爷爷。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他通过捏造出一封所谓的密件告诉了我这个信息,就是想提醒我注意,那是发生在60年代的事情。

离开四姑娘山之后,我对爷爷的行踪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他不久后逃至了杭州养伤,认识了我奶奶。现在回想起来,这里确实存在着一个空白期,但是,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让身负重伤的他专程来到了这个村子?他是想调查什么吗?还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最重要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心中疑虑不断。小张哥之后说的,基本就和闷油瓶说的一样,只不过替换了个人而已。爷爷在山路上被毒蛇致晕,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鼓楼的最底层,周围同样是马队的尸体,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闷油瓶瞎掰的那样找到了二十三张图纸,而是直接就找到了一个人。毫无疑问,那个人是张小蛇。

这是小张哥的说法,事实上,我并不觉得是我爷爷主动找的张小蛇。鼓楼是他主持建起的,这很难不让人去怀疑当初的毒蛇时候是否也是出自他的手,张小蛇很可能一开始就盯上我爷爷了,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

“为什么偏偏找上我爷爷?”我忍不住问。

“不是找,我改一下刚才的说法。”小张哥答道,“一次偶遇而已,缘分,就像是我遇到了小蛇,你在这里遇到了我一样,没有什么为什么。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特别。”

特别?听起来挺矫情,都是陌生人,哪来什么特别,难道,我爷爷年轻时候长得帅?

“他的体质很特别,小蛇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预见到你爷爷之后的人生只会是一个悲剧,也预见到了他将会面临一个无法逃脱的命运。他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多,对家早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能活的时间,那时候就不多了。”小张哥道。

“所以呢?”我开始冒冷汗。

“所以他希望和自己一样糟糕的人能活得稍微久一些。”他的语气很平淡,“不是什么舍己为人,别想得太伟大。你爷爷的体质和我们的基本一样,都是外界因素造成的,这导致了他能够成为一个绝佳的容器,和你一样,容易成为目标。小蛇把消除这种特性的东西放在了鼓楼里,位置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标注在图纸上。之后他直接把图纸给了你爷爷,相当于是易了主,再之后姓汪的找上门来,图纸早就不在了,地儿也就去不成。”

所以他们才一路尾随我们,我心道。且不论“消除特性”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光是稍微回忆爷爷后半辈子的经历,我就能肯定,他一定没有去过那座鼓楼。训狗,开狗场,趟蛇矿,爷爷一系列的行为都在告诉我,他从张小蛇那里获得了惊天的秘密,并且决定铤而走险。人总会对未知的命运心存好奇,就算张小蛇告诉他你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一个悲剧,我想当时爷爷的内心想法只可能是,很好,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悲剧。

之后的事情,我大致已经猜到了。图纸既然一直由小张哥保管,那就说明爷爷在那之后曾经回来过一次,找张小蛇把图纸还回去,但是世事难料,张小蛇已经死了,辗转之下最后才找到了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的小张哥,并且把故事的原委都告诉了他。

听后,胖子骂道:“真他娘邪门,那玩意儿说白了就是跟长生不老对着干是吧?”

小张哥耸了耸肩:“我不清楚,从来没指望过那东西。但是族长就是冲着它去的,张家人就是这样,每天都像是赶着去投胎,时间一到,一切清零。之前忘了跟你们说,族长让我在这里截下你们,还有一个原因。”

听到这里,我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时间到了。”小张哥连语气都没有变。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15 17:22: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15 17:27:00 +0800 CST  
二十九、咬

站起来是下意识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几近炸裂,无数的信息不停交织。我陷入了极度的惶恐和不安。

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像小张哥说的那样,张家人是被改造过后的容器,装载物是血,血的特质来自于蛇。我一直以为麒麟血的特性是长生的一个表现,但是,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我,这是错的。

麒麟血源于张小蛇之前在幻境里说的猫蛇,也就是黑毛蛇,这点我可以确认,但长生却不是。对于长生,麒麟血并非必要,这点我早应该想到,因为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我现在身上的血应该也是纯正的麒麟血,但事实上,它还是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显灵。

我的体质是爷爷遗传给我的,他在那一次盗墓活动中遇到了巨大的变故,导致了体质的变化。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老九门的其他人,如果当时张小蛇看到的并不仅仅只是我爷爷,那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就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之后的历史都会被改写,陈皮阿四不会去广西找闷油瓶,陈文锦不会被困疗养院,甚至于,由帛书引发的一个圈套不会再起作用,三叔和当年一样,完完全全被排挤在局外。

可以说,现在的我,就是爷爷当初作出的选择。同张小蛇一样,他预见到了吴家无法避免的命运,在我出生以后,唤我作吴邪。老九门当年并不想放张起灵的鸽子,他们没有遵从约定,不是因为他们不情愿,而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无疑,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知道了这一点,才有了保护,才有了欺骗。爷爷利用自己特殊的体质接触真相,却选择了闭口不言,我一直走到了今天,才逐渐还原这个真相。我庆幸我有这样的体质,让我还有路可走,长生对我来说是一次机会,没有这个容器,我什么也没有。闷油瓶不希望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长生对他来说便意味着使命。他说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它和一个秘密有关,他不想让我知道,但又安排了小张哥向我和盘托出。

张起灵,你想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抓紧了手里的图纸,道:“现在才跟我说,你什么意思。”

“别这么死心眼,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小张哥道,“另外,我还想告诉你,质问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胖子这时道:“呸,咱粗人讲个屁的礼貌,我看你才像个死心眼,一直藏着掖着不说,就等小哥走了之后再说是吧。”

“他走没走,我不知道。他没给我寻呼机。时间到了是他亲自跟我说的,我建议你们都看开一点,既然族长还知道找我,说明还没真正到时间,他大概只是感觉快到了而已,不一定准的。而且这对于我们来说很正常,隔三差五失一次忆,大不了再重头来过。不瞒你说,我在这里住的几十年,就有过好几次失忆。”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问:“他还说过什么?”

“别问我,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小张哥道。突然,他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朝手背划了一下,看刀口的方向就知道他划得很深,紧接着,他猛地一甩手,伤口内涌出的血全部掉进了水池里。

鲜红的血液渐渐扩散,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微震,水底下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苏醒。胖子骂了一声操,然后我就看到几道细长的黑影从水中飞跃而出,伴随着哗哗的水声,跃至了地面。我后退一步,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清楚地看到了一条条有着红色鳞片的鸡冠蛇从我的脚下穿过,贴着岩壁,直往上爬。

水里不断有蛇窜出,半环的洞壁几近被蛇包围,“跟着它们走,就是鼓楼的所在地,如果你运气不错,或许还能找到他。”小张哥道。我抬头,鸡冠蛇都爬向了漆黑,离远看,就像皮肉底下的条条经脉,径直通往心脏。

很难想象我会走到这一步,一些埋藏千古的秘密,很可能会在这里找到根源。

我把图纸塞回胖子手里,“刀借我一下。”我朝小张哥道,一回头,他就把刀抛了给我,转身看着水池,若有所思,我接过刀,随口问了一句:“你不走?”

他答道:“刚才说的你没听?我只负责接送,不负责带路。”

我用刀往掌心一划,给胖子的手臂和脚踝抹血,一边抹一边说:“那正好,念在我和你们族长的关系的份上,回去帮我个忙怎么样?听说你以前一直干脏活,这回积点德,方便养老。”

小张哥狡狯一笑:“脸皮挺厚。我待会儿还要去找人,别过来给我添堵。”

“一个小忙而已。你要找人,总得从这里出去吧?”我笑道,“出去之后帮我灭灭火,刚才抽烟不小心掉了烟头,外面全烧起来了。”

小张哥先是一愣,随后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越看越觉得他像个神经病,以前一直以为张家人木讷古板,像张海客那样的纯属偶然,但现在看来,闷油瓶反倒是成了特例。

“你这人挺有意思。”小张哥道,“难怪族长这么看重你。没了记忆,确实挺可惜。”

胖子反唇相讥:“乌鸦嘴少在这儿唠嗑,咱家天真能耐大得很,女的吓成男的,死的吓成活的,千年古尸到他那儿立刻活蹦乱跳,何况一个失忆的?”

我没理会他们两个人的拌嘴,鸡冠蛇还在不断地往上爬,它们似乎并不具有攻击性,我挤了挤掌心,也往自己身上抹了一通,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咬在嘴里,抄起小刀顺着蛇群的方向,也往上爬。

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一直有充分的理由去逃避一个问题。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去面对。闷油瓶是在离开后的第九年出青铜门的,那时候他偶遇黎簇,知道了整个大局的现状,开始着手准备恢复我的记忆。很明显,那时他的记忆还很正常,直到我在沙冢和他见面,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算是现在,如果小张哥不说,我也不觉得闷油瓶有什么异常。感觉是不可靠的,在这之前我和他有过数次的对话,都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想都没想就抛至了脑后。但是,这些感觉,如今似乎都有了明确的解释。

唯一一次亲眼见识的失忆,是在十五年前,那是一次意外,那么,假设那场意外并没有发生,闷油瓶会在什么时候失忆?我不知道他的时间周期是多少,这就意味着它会随时发生在任何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时间段。闷油瓶知道自己的状况,但是他没有跟我说,反倒是告诉了小张哥,让他在途中把我截下,用有价值的信息套住我,拖延时间,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拿到那样东西,最后离开。

嘴里的手电快要被咬裂。狗日的。

“吼一个?”胖子神出鬼没地在我边上说道,我侧过头,发现他跟了上来,“说不定在张家古楼那会儿,小哥就是被你那么一吼给吼回神儿的。”

“说不定他早就走了,吼个鸡巴蛋。”我哼哼唧唧地咬着手电筒说道,没想着让胖子听懂,刀楔岩缝,踩着外凸的岩块继续爬,一边爬一边仰着头,观察上面的情况。

鸡冠蛇在这里的运动轨迹基本成了直线,个别几条一直贴着我的手,有时候“咝咝”的声音一响起,我就能清晰地感觉到粘湿的鳞片从我手边擦过,惹得我一身白毛汗。

如此庞大的蛇群我不是没有见过,这和我之前去过的三个蛇矿很像,只是蛇种不一样。蛇矿是张家人栽下的种子,而这里是张小蛇留存的关于他们一族的秘密。两者应该有相关之处,那些被马队扔进水池里的、被小张哥称作铜蛇的鸡冠蛇,一定有它们存在的意义。

我又挤了挤手掌,沿路往比较显眼的石块上抹了些血。爬到这里,已经相当高了,我低头看了看,根本看不到底。要是从这里掉下去,准得嗝屁,最后还要让胖子来给我收尸,这不划算。

大概是血抹得太多,我开始有些犯晕,迷糊中我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胖子在翻找图纸,暗骂这种时候还能腾出手来看那玩意儿。结果下一秒,我却听到了胖子破空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叫得我头顶发麻,我回过神往上看,这才发现了异样。

蛇竟然在往回走!

一条条蛇像疯了一样往下逃窜,我惊得浑身发凉,立刻扭头看向了胖子那边。咬着东西没法说话,我看到胖子几乎快要被蛇淹没了,扯着喉咙叫了几声,突然,一条蛇直直撞上了我手里的短刀,速度很快,我在下一个瞬间就感觉到了支撑力的消失。

我脚下一蹬,凌空转身反手把刀扎在了另一个地方。这一带适合借力的地方特别多,只要一直往偏左一点的方向攀爬,总能顺利找到密合的缝隙,而更凑巧的是,每一道缝隙的底下,总会有一个地方适合落脚。这些我在不久前就发现了。

我大笑了一声,抽出短刀,又往左上方挪动。狂潮一样的蛇群让我失去了耐心,我用力一蹬,握紧短刀朝下一个地方扎去,但就在这时候,手腕突然猛地被一样东西捆住了。

整个人接近崩溃,我松开左手,刀落下,转而腾出右手接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反应过来的,挥刀就准备往缠着手臂的那条蛇狠扎下去。

事后回想起来,我都会对我当时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在我看来,那是需要具备像闷油瓶那样的身体素质的人才会有的反应,但是无可否认,它确确实实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多年以后我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对于当时仍然一无所知的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刀被打下了悬崖,右手同样被捆紧,整个人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往上拽。

我松开了牙关,任由手电筒从我嘴里脱出,伸手一抓,果不其然地抓住了一条手臂。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我感觉到了那条手臂把我扯上了石台,然后同时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我侧脸贴着那个人温凉的脖子,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蛇毒发作时的鬼迷心窍,张嘴就朝他的锁骨咬了下去,又觉得自己其实无比清醒。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15 19:19:00 +0800 CST  

楼主:艺_步step

字数:97493

发表时间:2015-10-20 05: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10 02:06: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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