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重发】后沙海笔记(续《荒沙之冢》,原著风中篇HE)

====================第十五章 完==============
并没有失踪,只是最近卡文了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06 17:39:00 +0800 CST  
十六、隐瞒

说完这些,闷油瓶没有再说话。我和他霎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我知道这就是他想告诉我的所有事情了,虽然没有明说这些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通过许许多多的暗示,我还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很多结论我都可以通过细节推敲而得,对我来说这早就不是一个缺乏经验的过程,闷油瓶一开始没有交待清楚时间,其实只是不想对我的思路产生误导,故事和幻境没有关系,这才是他真正想告诉我的。

听他说话真心累。我在最一开始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到现在已经快要完全崩塌了。他说自己在山路上遇到了一群劫匪,遭人暗算被扛进了村子,这是故事的开端,但是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很多问题。先不说他为什么被蛇咬了一口就能立刻晕倒,光是他居然对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废话了这么久,我就已经觉得难以置信了。我从来不觉得闷油瓶会遭人暗算,他通常形单影只,习惯单独行动,毫无团体意识,一般人根本无从推测他的身份目的,更别说还要去设局陷害他。我见过很多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在说到有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神情从来就不包含好奇和兴奋。对他们而言,张起灵就是一个不可能和自己存在任何矛盾点的人。

但是现在闷油瓶却告诉我,他同样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那对他来说应该算是特殊时期。张起灵计划,史上最大盗墓活动,都是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事情。老九门众人在四姑娘山上损失惨重,只换回了血染的帛书,从此分门别派,纷纷没落,这是我通过小花得知的,没想到今天我能在当事人之一的口中亲耳听到。

那群重伤的年轻人,就是当年的老九门,闷油瓶会遭人暗算,是因为他也身受重伤。

他认为这件事跟我有关是有道理的,在那些年轻人当中,有一个对我影响很深的人。

那个人就是我的爷爷。

至今为止,我依然无法彻底解释我爷爷那一代人的行为和举措。他们都是疯狂的,对于未知与禁忌的探寻和追求,远远超出了常人的好奇心。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得到了什么,在我看来,除了后半辈子的折磨,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折磨一直都在延续,直接落到了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上。

小花曾经问过我,对于三叔当年做的事情,我是否抱有恨意。当时情况紧迫,我没来得及理他。但就算不说,答案也是否定的,我没有资格去恨任何人,吴家乃至老九门的不幸,自始至终都需要活着的人去承担。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结局,谜团是解不完的,我只能在我这一代人消亡之前,彻底结束这一切。

所谓的秘密越少越好,我从心底里对它们感到厌恶,直接对闷油瓶道:“小哥,咱们离你要找的那样东西还有多远?”

他答得挺快:“就在第二十四座鼓楼里。”

他前不久说自己是逃出来的,那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和那个人进行所谓的谈判。这很符合他的脾气,不走别人预设的路,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而且就凭闷油瓶对机关的了解,就算闭着眼都能从楼里摸索出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图纸。

回想起当时他手里的图纸数量,我觉得我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墨师没把所有图纸给他,为的是不想让他把重要的秘密掌握在手。图纸上一定有着一些特别之处,能让人一眼分辨。

说来其实很矛盾,既然这个秘密这么重要,为什么还要利用作为筹码。我只能猜想当时老九门的人或许就是在用这样一个秘密来威胁村里的人,目的暂且不明,但受到威胁无路可走的保密者却不得不反过来利用秘密诱引闷油瓶,希望能通过他的身份苟且达成交易。但是没想到闷油瓶压根儿没打算跟他们废话,直接就跑了,之后村子的形态发生了变化,很可能是村里人合谋的自我保护行为。

“所以。”我道,“所以你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那个地方。”

对于闷油瓶来说,想要去一个地方,就算是刨坑滚地也能去到,我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他是找不到的,估计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不想找或者没时间找,我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个秘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真的很重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老九门的事情,你是被牵扯进来的,我们欠你够多了,不要再给我们卖人情。”

闷油瓶默不作声,眼睛看着密林远处的荒山再也没有移动过,我突然想起我俩在新疆盐湖旁边的对话,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神游,看上去像是在发呆,实际上却是在打着算盘。我隐约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抓着他问:“你该不会又想像上次一样玩失踪吧?”

这回有反应了,他扭过头道:“哪一次?”

我被这个问题呛了个正着:“哪一次不都一样?”

这时,闷油瓶突然皱了皱眉,面露惑色,虽然看上去依然脸色平静,但是由于我观察他的时间比较多,所以这样细微的表情对我来说是非常明显的。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可是很奇怪,我居然对这种感觉一点都不陌生。

“有一次不一样。”闷油瓶道。

“当然不一样。”我立刻回道,“你知不知道那一次我被你耍得多惨?老子专业被骗,你就拉着胖子过来专业落井下石是吧?”

闷油瓶没吭声,过了半会儿,冒了一句:“我是为你好。”

放屁,我暗骂,这种自以为是的话我听太多了,什么说谎是为了保护,离开是为了谁好,都他妈放屁,“你要是真想为我好。”我说,“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闷油瓶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当我在开玩笑,我有些恼,但是又对他无可奈何,因为我总不可能五花大绑把他拖回去,要真动起手,我手下伙计再多也不顶用。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掐灭了烟,撕开烟纸卷,把一半的烟草塞进嘴里嚼。不得不承认,烟草对味觉神经的刺激作用比对呼吸道要强烈得多,喉咙火辣辣地疼,我嚼了几口吐在手上,给手臂的刀伤消毒。

伤口跟之前的差不多,都是在割开后不久就开始发炎,那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显然已经好了很多,我把剩下的烟草给了闷油瓶,打算让他也消消炎,结果那人一直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看着他从我的手臂上缓缓移开了视线,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之后的事情乏善可陈。闷油瓶继续在原地守夜,我则是披着老布褂子缩在一边睡觉。本来还想再跟他聊几句的,但是实在太困了,还没想到能说些什么,就彻底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成了最晚醒的人,沸水的声音和火苗的啪嗒声把我吓得直接从原地坐了起来。

“一大早的,见鬼了?”胖子不停摇着自己手里的蒲葵扇。我看了看坐在火炉旁边的小张哥和侗族人,松了口气,问:“我怎么跟你们睡一个帐篷。”

“你住商务舱,胖爷我就活该住经济舱?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不能这么区别对待。”

什么狗屁不通的,我钻出睡袋爬到了火炉旁边,问小张哥:“你们族长呢?”

他一直在眯着眼睛抽水烟,显然跟我一样有很重的烟瘾。“瞎紧张什么,你在这里,就说明他还在附近。放个哨而已,不会走太远的。”

“放哨?”一边说着,我一边拉开帐篷往外看。阳光已经能直接照射进来了,原本拴在树干旁的马群荡然无存,虽然周围依然帐篷林立,但是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我问道,“那群人什么时候走的?”

小张哥笑了笑:“在我们装作不知道的时候。”

“让他们抛下我们先走一步,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算是,但不全是。”他说,“至少我没料到族长会跟你说这么多。”

还不都是废话,我心道,说了那么多,估计也就只有后半段是对我说的,前面那些说来只是吓唬人,毕竟一个八十年前来过这里的人现在竟然安然自若地讨论着自己当年的遭遇,一般人都会无法接受他那极具误导性的年轻外表,更别说这其中还牵涉到了村子的秘密。闷油瓶这人挺精明,专门拉我过去当听众,其实就是为了配合他向躲在帐篷里偷听的人间接传达一些信息,所以我才会没耐心。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不感兴趣,之后你们想怎么干怎么干,我就不掺一脚了。”我道,“但是我必须跟着。”

这时,一直在煮着罐头汤的胖子突然说道:“行了天真,你想干什么都写你脸上了,用不着一天说三次。他娘的胖爷昨晚被你俩吵得连个盹儿都打不成。”

一说起昨晚,我立马让胖子闭嘴,虽然很多人都应该听到了,但我还是不想在这里谈论。说实话,昨天晚上我对闷油瓶说的一些话要是放到现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难以启齿。

大概两个小时候之后,闷油瓶回来了,身上什么也没带。“刚走远。”他一来就直接道,“要抓紧时间。”

小张哥他们听到后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似乎对这样一个指令一点异议也没有,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外走,心情十分复杂。

事情一路发展到现在,闷油瓶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和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从头到尾他都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收拾包袱走人,另一个是继续跟下去,我选择了后者,他没有意见,这个选择也许可以让我知道更多的真相,但是这其中缺乏一个代价。闷油瓶尝试过阻止,但更多的时候是默许,这很矛盾,我在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一直都在用不同的方法阻止我往前走,却又屡屡制造出我得知真相的契机,胖子说过这样是为我好,任何人的隐瞒都有他自己的目的,我真的可以理解,但是事到如今,究竟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觉得我是无法承受的?

我看着闷油瓶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知道了。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3 17:46: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3 17:46:00 +0800 CST  
十七、诈

稍微吃了点东西减轻空腹感之后,我们离开了原来的宿营地。

马队落下的很多东西都被我们带走了,诸如用于野外生火和捕猎的工具,还有一些比较基本的医疗用品。都是看上去很是简陋的东西,但保不准能在关键的时刻拿来救命。

东西全都装在了胖子带过来的登山包里,很沉,我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拎起背上,胳膊差点被甩得脱了臼。胖子说我吃饱了撑着,其实我恨不得他们最好把自己的内裤也一起塞进来,想穿的时候再乖乖跑过来找我。

闷油瓶走在了最前头,师徒二人紧随其后,我本身殿后,但是走着走着就和胖子一起跟他们三个脱了节。上坡的山路越来越陡,有的地方要攀着岩石才能勉强上行,我握着一把短刀扎在硬土里借力,总算是跟上了前面三个人的速度。

坡上明显有着很多黄沙和石子,自上而下浅浅铺着一层,这里的土壤偏红,一般不会出现黄土,当地人把它和石子一起带到来了这里,应该是当作了施工材料。山村半坡的地方常常会成为电线路塔架修筑点,而负责担起这个任务的毫无疑问就是村里马帮。比起运货,这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我一开始就觉得这支专门运货马队很奇怪,没想到他们也干过正经事。只不过就现在的情形来看,这种事情更多是为了掩人耳目。一直被闷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可能恰恰反而是村里的居民。

这种坡度对胖子来说实在够呛,没过多久就开始喘着粗气。“靠他娘的,这种地方还能骑马?骗谁呢。”我抠住一道岩缝,把手里的短刀递给了胖子,道:“他们走的应该是另一条路,但是从这里一直走上去不出意外就是他们会经过的地方,小哥选了这条路,大概是为了缩短行程。”

“瞧你这怂样,才一个晚上就被收买了。”胖子缓了口气,“你就没想过他这么做只是在诓我们呢。”

“当然想过,我没那么蠢。”我道,“但是既然知道对方图谋不轨,就用不着担心被反咬一口,这不是你说的吗?”

“他娘的这能用在小哥身上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什么时候见过小哥对咱俩反咬一口?”

我笑了笑:“他会直接开溜,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倒也不是,你别这么极端,我只是觉得照这么下去,咱俩还得憋屈好一阵子。”

前头的小张哥朝我和胖子这边看了过来,我摆摆手让胖子快点跟上。这种感觉确实憋屈,一时之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一趟与我有关,但对于胖子来说却是毫无关系,论谁更憋屈,估计只有胖子才有发言权。

距离我们不到七米远的闷油瓶突然在这时停了下来,我脚用力一蹬,爬上离我最近的一棵灌木,蹲在了横生的枝干上。这里已经接近垂直了,低头一看,一片的灌木林,约莫估计有二三十米,不知道刚才我是怎么爬上来的。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里的风很大,我从包里拿出一捆绳子,刚准备绑个安全绳,就听到边上的闷油瓶道。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果真听到了一些被风声掩盖的细微响声,而且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没过多久,“叮铃铃”的声音就从我们头顶上传了下来,“是马铃声。”小张哥道,“那帮孙子果然绕了远路。”

“那么陡的坡,不绕路才怪了。”胖子还憋着刚才的那一肚子气,“难不成你还打算他们直接把马从这里吊上去?”

“你不了解这些人,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侗族人扎紧着腰上的麻绳,他很少说话,但他那特殊的身份很难让我不去注意他,小张哥往他那边靠了靠,问:“能把握好距离吗?”

侗族人点点头,手伸进嘴里吹了个口哨,一条红黑相间的细蛇就从衣袖里爬了出来,只是一瞬间,我就认出了这是一条奶蛇。这种蛇最大的特点就是颜色鲜艳,被很多人误认为有毒,但实际上它是不具有任何毒性的。奶蛇胆子很小,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逃窜,一旦驯化以后的确会是不错的通讯兵。

马铃声近在耳边,看来马队已经开始从我们头顶上经过,我屏息等待着接下来的动静,结果这时侗族人突然惊呼了一声。

我立刻扭头看向他,耳朵里斥充着至少五种声音,风声,铃声,说话声,马蹄声,还有一些极其细碎的声响,然后我听到闷油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一阵劲风就从脑袋边上呼啸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我反应了过来,拽着一旁的背包就朝那黑影扔了过去,巨大的冲力一下失去了重心,我条件反射似的双腿勾住树干,整个人倒挂在了空中。天旋地转之间我看到闷油瓶直接从五米远的岩缝上滑了下来,挥起手臂,干脆利落掐中了那条蛇的三寸部位。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持续,“呼呼”像是风声,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刚才的风声听起来尤为的大,这里附近大概并不仅仅只是一面悬崖峭壁那么简单。

蛇尸接二连三地掉在了我的下巴上,我被那些又湿又滑的鳞片恶心的不行,只想尽快直起身,但是腰力根本不够,索性就把手里的麻绳扔了一截给边上的闷油瓶,他一下会意,抓住了绳头,我刚准备使力,结果却被他猛地往上一拽,鼻子正正磕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刚才背部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一擦而过,我就势靠在闷油瓶的肩上缓了缓,然后才看到撞在崖壁上直落落往下掉的巨蛇。刚才要是再慢个半秒钟,大概被撞的就是我了。

树干在方才的一番折腾里变得很不稳固,我感觉我要是稍微再晃一晃就得直接滚下山崖了,闷油瓶拍拍我让我先走开,我没理他,把另一端的绳头在手上绕了几圈,抓起挂在树干上的一条蛇尸端详起来。

“是白头蝰。”侗族人脸色发白,指着蛇背的朱红色横斑,“刚才要是大张哥晚了出手,你就没命了。”

胖子回道:“咱家天真福大命大,捉过的蛇比你养过的还多,别他妈在这里瞎逼逼。”

“你懂什么……”

“行了,闭嘴。”小张哥喝道,“我是带你出来探蛇的,别到处给我添麻烦。”

侗族人遭到这么一番呵斥,有些委屈,但又不敢发难。这种表情我见过太多,那是对权势压迫的不甘屈服,因为我做过这种事,所以我很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让小张哥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我调整姿势,掰下了一根树枝撬开了蝰蛇的嘴,果然发现了两颗锋利的毒牙,“你来过这里。”我回过头问闷油瓶,“不知道附近有这么大的蛇窝吗?”

如果他说那个故事是真的,那么他就应该来过这里,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那条狭窄山路的悬崖。闷油瓶想了想,道:“我直接走了山路,没有经过这里。”

“你也真够厉害,没经过这里怎么知道走的这条路?”

“是我提议的。”小张哥道,“这里比较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是有意引这条路给我们走。搞不好刚才那些蛇就是他们放的,想一次性把我们赶尽杀绝。”

“现在能确认附近的情况吗?”闷油瓶甩了甩手背的血污,问道。侗族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朝他问的,答道:“暂时没有问题。”说完他指了指从衣袖里冒出的蛇头:“一有问题,他们会有反应的。”

闷油瓶点点头,没说什么,被侗族人放出去的奶蛇在这时候爬回来了,身上竟然布满了血迹,几个人面面相觑。“上去看看。”闷油瓶道,绕过我就轻松爬上了崖壁,我被那条连着我们两个人的手的麻绳拽得直打踉跄,暗骂狗日的简直自作自受,松开绳子也一并爬了上去。

脚一落地,我就听到了马的嘶叫声,数十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走过去看了看他们的脸,发现眼珠已经完全变得浑浊,嘴唇发紫,嘴角淌着血,我稍稍扯下他们的衣领,在侧颈的地方看到了明显的两道牙印。

“都死了。”胖子捂着鼻子,又翻过一具尸体,“出来混就得还,这帮孙子总算是遭报应了。”

“积点口德。”我和闷油瓶把尸体拖去了离悬崖较远的地方,大部分体温都没有减退,看样子是死了没多久。胖子说的其实没错,如果这群人原本想使诈,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那么现在就是反而把自己也暗算进去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压根儿没想着使诈,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没用。

“不对。”闷油瓶突然道,“有人还活着。”

“啥意思?”我看了一眼那堆尸体,他们都死了,我刚刚已经确认过的,闷油瓶指的绝对不是这些人。

“这里的马匹和尸体的数量并不一致。”我顺着闷油瓶的目光看了过去,数了数,一共是21匹,比尸体多了五。按理来说,一人一马,这是马队的标配,现在马比人多,显然说明了一个道理。闷油瓶站了起来,目光固定在了山路旁边的陡崖上:“我记得这里。”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闷油瓶描述的那段山路给我留下了很强的画面感,单独一条山路,下面是悬崖,上面就是峭壁,无论也么看都只有一条路能走,但是闷油瓶当时却是亲眼看到有人从上面钻出来的,那么,附近就很可能就不仅仅只有一条路。

“我上去看看。”闷油瓶道,二话不说攀上了岩壁,“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我要去确认一些事情,之后再跟上你们。”

我还没想好说什么,小张哥就在这时开口了:“族长,这样不好吧,咱们好不容易跟来这里了,分头行动说不定是正中他们的套。这一趟咱可以先走着,发现不对再折回这里,反正路就两条,不是这一条就是另外一条。”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闷油瓶沉声说道,“那个地方,人多会碍事。”

说完他就开始往上爬。想做的事情就能立刻去做,而且不会再有任何人干扰,他一向都是这样,我已经受够了。我一把抓住从他手腕上吊下的绳子,往回扯,看着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5 20:58: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5 20:58:00 +0800 CST  
十八、致幻的山洞

麻绳被我扯得很狠,我加大手劲,一点点地看着它被绷紧。所有人都在用一种眼神看着我,而我此时的头脑却十分清醒。

“不行。”我预料之中地听到了闷油瓶的回答。他还是把我当成了那个只会意气用事的愣头青。

在场的有和他一同身经百战的族人,有经验丰富的驯蛇人,他们没有意见,凭什么你过来给他使绊,你那不靠谱的直觉有那么准吗,吴邪。

“小年轻。”小张哥悠悠地说道,“劝你别白费力气,族长他这人不走寻常路,过不了多久就能绕回来,你跟着去顶多就是吃土,还不如乖乖走回这条路。”

我瞟了他一眼,发觉他这话说的的确是漫不经心,我不了解他近几十年来的经历,所以我无法用其他的一些信息去证明他另有企图。但是单单就我现在的心情来说,我都不会对这样的劝说有任何回应。

我重新看向闷油瓶,他已经皱眉看着我很久了,“我就跟着,你不用管我。”我道,“我可以保证不碍事。”

以碍事为拒绝陪同的理由,对于闷油瓶来说足够了,在这个方面上他可以做到绝对的说一不二,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个权威是可以被冲破的——既然我已经明说不用你管了,我还能碍你什么事?难道我还有那么大的能耐,干巴巴地站在一边都能降低你的行动力?

我往他那边走近了些,心想他大概下一句就要说“那里很危险,你不能去”了,没等他开口,我又道:“你坚持要一个人走,该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吧?别来这一套,就算你不告诉我,也不应该瞒着他们俩。”说完我用下巴指了指小张哥和一旁的侗族人。

胖子果然还是懂我的,一听到我这么说,立马补话:“明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说假话,小哥,咱们也不要求您老人家能敞开天窗说亮话,但至少别这么偷偷摸摸,天真好久没跟你说过话了,天天瞎嚷嚷,胖爷我耳朵都快起茧了。你们小两口就当是叙叙旧,赶紧哪儿凉快哪呆……哎哟喂疼死我了!”

我捏了捏胖子的后劲肉,让他别说那么过火,他现在整个人都很放松,一点负担也没有,相比之下,我反而就有点神经质了,我定了定神,在胖子身后写了几个字,回过头发现闷油瓶瞥过我一眼之后转身就往上攀爬。

“得了得了,让他们俩折腾去,胖爷我年纪大了,还是走正路比较实在。人间正道是沧桑,拉屎别忘提裤裆——”听着胖子在我身后响起的嗓音,最后还扯着破嗓唱起了十八摸,我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抠进岩缝也开始往上爬。

闷油瓶很快就脱离了我的视线范围。我手里既没有固定用的飞虎爪,也没有任何的防御用具,就连最开始的那条麻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闷油瓶甩开了。看来这人是铁了心想摆脱我,但很可惜,我也是铁了心的。

徒手攀岩的经历我不是没有,要领都还记着,我吃力仰头,总算是捕捉到了闷油瓶的半个身影,加快速度找准落脚点像只螃蟹一样往上爬。

说不害怕是假的,我从小到大的恐高症到现在也没得到丝毫的克服,更多的时候都是假装没看到。几年前不要命把自己往悬崖下扔,其实根本就没敢看一眼,都是背对着跳的,要不然腿肯定发抖。我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水平线上,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转移到右上方的闷油瓶身上。他的速度比方才慢了一些,我暗地叫喧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看到闷油瓶突然拨开了身旁的几棵灌木,一溜烟钻了进去。

他要是不动,我还真没发现那里原来有条缝,我学着他一脚踩在枝丫上,一手撑地,目测了一下距离缝口的距离,大概使力一跳就能钻进去,除非闷油瓶做了别的什么手脚,但代价就是我肯定得嗝屁,要是我真因为这个原因死在这里,那绝对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所幸的是最后我还是顺利钻了进去,缝口很窄,跟当年闷油瓶带我逃出钾肥厂钻的那条通风道有得一拼,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是难以忍受的潮湿闷热,深灰色的石灰岩上还渗着水,顺流至下汇聚成了一片片水洼。

大部分装备都在刚才被我扔到树林底下了,我现在手上除了把短刀,什么也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鲁莽过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气还顶在上头,我必须要找一个宣泄口。

“别想走。”我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声色俱厉,“只要我还能找到你,你就别想走。”

跟到这里,说什么也没用了。如果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去完成,现在就该下定决心,我不相信他之后还会回来,小张哥之前对我说的话,很可能是串谋,真正的意图两个人也许是完全一致的。我沮丧地挠了挠头,机会不多了,我要想办法留住他。

以死相逼?我摸了摸后腰的短刀,这招我没试过,但说不定有效,不管怎么说,抹个脖子我还是能控制好力道的,只要沿着旧伤,不割到大动脉,手指及时压住创口就能坚持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假装跳崖也没问题——还是说,两个一起上?我看着依然无动于衷的闷油瓶,心中的焦虑发疯似的不断涌起。

随后,脑内横刀一挥,理智才慢慢开始回巢。

靠,我刚刚在想什么?

我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刚才的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虽然还没到四肢失控的地步,但脑子里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紊乱,我重重呼出一口气,发觉这里好像比刚才更闷热了一些。

闷油瓶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去别处了,借着洞口外的光线,他矮身缩进了右侧一个不起眼的裂缝。这里的地貌被侵蚀得很严重,内部千疮百孔,不知道闷油瓶是有意找到的,还是仅仅只是在探路而已。

半晌,他突然在里面“嗯”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几个人影就被硬生地拖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蹲下身,发现这几个人都是马队的人,探一探呼吸竟然还很平稳,“被人灌药了?”

我原本只是开开玩笑,闷油瓶走了这条路,说不定早就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了,现在只是过来确认而已。

趁他注意力在别处,我就地坐下点了根烟,关键时刻,我需要外力让我冷静下来。

“都昏迷了,而且是致幻。”闷油瓶把那几个人的脖子摸了个遍,我心想你摸什么摸,他们变成这鸟样还不是因为你,我想着想着,还真就说了出来:“别装了,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药?”

语毕,闷油瓶竟然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我。”他淡淡道。简单的三个字立刻让我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我一拍坐起,想对他喊“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反过来被他摁住了肩,随后嘴里的烟莫名其妙地被抽了出来。

“你有点躁,冷静一下。”他朝我肩上捏了捏,“烟先别抽,这里的空气很奇怪。”

被闷油瓶这么一说,我是真的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总觉得莫名地感觉烦躁,却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原因。之前一直以为问题出在闷油瓶身上,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烟没抽完有点难受,但我决定相信他一回。

“你说,把这些人迷晕的东西和把我惹恼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同一样东西?”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如果能致幻,你应该能闻得出来。”

“之前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吗?”闷油瓶反过来回头问我,有点突兀,我弄清楚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之后,想了想,发现相似的情况还真的发生过,十几年前我在云顶天宫,被地宫四周的灯奴生生逼出了一股无名业火,和胖子吵得不可开交,这样的记忆在一年前都已经全部恢复了,而且我还记得事情的最后是闷油瓶救的场。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蹲下,又探了探他们的呼吸,“你没有中招是因为你体质特殊,我中招了是因为我体质还不成熟,那这群人直接晕过去了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不一样的。”闷油瓶依然眉头紧锁,我看他这样子不禁也揪起了心,心说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个人自嗨太不够意思了。

“进去看看。”他沉默一阵,又一次缩进了缝口,我自动自觉把这句话当作是邀请,也一并挤了进去。

石缝开出的路时宽时窄,两旁龟裂的痕迹十分明显,稍微的擦碰都能蹭下几块碎石,我突然有点庆幸把胖子的出场安排在了后头,少了胖子,我可以24小时对闷油瓶进行实时监控。

什么是意外,什么是预料之中,我必须要分辨清楚。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前面的闷油瓶停了下来。光线已经无法透进这里,目之所及漆黑一片,如果我是独自一人,肯定会感到极度不适,但是现在闷油瓶就在我的身旁,就算很可能只是暂时,熟悉的安全感还是不会消失的。

四周的空气愈发闷热,那种闷热不是久不开门的仓库里带有霉味的闷热,而是因为温度升高让人逐渐缺氧的焗热。我抹掉额头上的汗,确认闷油瓶终于不再往前走了,坐了下来:“你想确认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

“哦。”我应了一声,“恭喜你。”

“吴邪。”恍惚间,闷油瓶突然语气冷硬地说了一句话,“你跟到了这里,难道就没有想弄清楚的事情吗?”

“有啊。”我就没听过这么没脑子的问题,“不然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吃饱了撑着吗?我想弄清楚的事情你明明说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但你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以为我暗示过你了。”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拖动,我听着这些声响,慢慢地感觉到了一个不断向我靠近的热源,我伸手大致摸索一番,发现是一个小型的香炉。

我渐渐意识到一些事情,从最开始的,到现在的,直到闷油瓶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下,我恍然大悟。

他没想着走,他一直想暗示我的,是有话想在这里单独跟我说。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8 18:55: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8 18:56:00 +0800 CST  
过来吧宝贝@不嘘寄远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19 15:43:00 +0800 CST  
十九、藏式香炉

烦躁的感觉渐渐淡了,我凭直觉找到闷油瓶的正对面,脱下外衣,隔着一个香炉,重新坐下。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计算到这一步的,如果前十几分钟我跟着小张哥走了山路,那么就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现在一切看起来都顺着他的意,这不禁让人不爽,我突然萌生了直接拍屁股走人的歹念,说不定能因此看到闷油瓶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需要知道一些事情。”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放空和冷静后,他说了第一句话。

需要与否,本该由我自己来定夺,旁人的说辞只会成为一种干涉,我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一直是这么想的,“我发现你总是这样。”我道,“自以为是地给别人做安排,还要别人心甘情愿地去听。”

“我说过了。”闷油瓶的声音在山洞里愈发幽冷,“同样的原因我不会再重复。”

要是再说一次那就真见鬼了。我没回话,而是把手搭在了香炉的炉壁上,来回描摹它的外形:“你让老子专程来一趟,托人放个尿壶在这里干嘛?”

这种话通常由胖子来说,现在他不在,只能我来接班,但即便是这样,一如既往的低气压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多少,反倒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闷油瓶噤声数秒,答道:“这是路标,确认了它,才能确认我来对了地方。”

“顺带也确认了我身上的一些异常吗?”我伸手蘸了些炉内的香末,嗅了嗅,妄图能通过鼻黏膜的刺激来辨别它的种类。不同类别的香,其薰香程度都是不同的,我应该能勉强办到。

闷油瓶没有制止我的动作,“这个之后再说。”他说,“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定。”

“你开心就好。”我搓走了手指上的粉末,“但是老实说吧,我找不到你的那一年,你是不是去了墨脱?”

“嗯。”他应道。果然,这才是我动用所有人力物力都找不到人的原因,走货入货地盘都在长沙,以此为基点的扩张和把控,再怎么说都不会去到西藏。而且很重要的一点,那一年如果我直接动身去墨脱,绝对会引起一部分人的怀疑。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做过什么,更不知道我是怎么消失、最后失忆的,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闷油瓶在墨脱都干了些什么,我基本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我在那里留下了很多烂摊子,本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回去收尾,但是现在正主出山了,很多事情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虽然不是很想听,但闷油瓶还是直接对我道:“丹巴找过我了。”

我一愣,又消沉了下来。丹巴是藏人的名字,七年前我在只身前往雪山的康巴落部落时,时常听到这个名字。这不是某一个藏人的全名,丹巴只是他们名字的一部分,因为某种特殊的信仰而一直沿用,真正的名字,其实是后两个字。我没问闷油瓶后两个字是什么,因为我已经知道他在暗指谁了。

我不习惯叫他丹巴,我更习惯叫他蓝袍。

这几年他应该一直在找我,当年我把黎簇那小子塞了给他,什么也没来得及交代,就不省人事了。原计划中,我应该穿着一身喇嘛服去见他,按照约定,成为最后一任德仁喇嘛——这是康巴落与张家长期以来的约定,我选择了这个身份和他们做交易,有我自己的想法在里面,只是世事难料,我最终放了他们鸽子。

“他找你,都聊了些什么?”我问,“那么久不见了,估计能说上很多话吧。他在我那边过得挺憋屈,语言又不通,还被人放了飞机,准得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闷油瓶没理我说的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就道:“门还是开了,他在找你。”

“我知道。”我有些不耐烦,“说白了就是迷信。我见过阎王,那玩意儿压根没有个形状,而且不能离门太远,离太远它就不动了。你当初就该拉着那群人过去那边看看,告诉他们,那里除了一个会流口水的无形怪,啥也没有。”

事实确实是如此,我可以保证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胖子当年随便架了几捆炸药就把门给炸塌了下来,随之涌出的是一坨坨淤泥。康巴落其实是一个传统且迂腐的种群,一百多年前,董灿因为把雪山里的一个恶魔封印在了青铜门里,立了功,身为汉人破例成了部落的土司。青铜门每隔十年会打开一次,董灿告诉他们,被封印的恶魔会在这个时候重新爬出来,为了部落的安全,必须要有人阻止它。为此,他们需要按照自己的要求,在康巴落这个地方里等待一个年轻人的到来。

他们就真的信了。

在最初开始整理闷油瓶留下的笔记时,我就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一样东西能够被称作为恶魔,绝对不是它的外观与恶魔相符,真正的恶魔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人们强加在那样东西上面的恐惧与厌恶情绪。董灿把阎王比作了恶魔,显然是想煽动康巴落人的集体情绪。这让日后近百年里,张家与康巴落的联系变得尤为紧密,他们不仅对张家的族人有着十分的尊敬,同时还答应了他们的一些要求——每隔十年,在庙里等待一位从山里走出来的年轻人的德仁喇嘛,就是自那时起产生的。放到现在来看,不得不说,董灿就是一位出色的阴谋家。只不过造化弄人,这样的狠角色最后还是栽在了女人身上。

张家人在门内都做些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但这终归只是猜测,真正的说法闷油瓶乃至其他张家人从来就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我只能简单把这种行为归结为一种使命,然后我需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把这样一个抽象的定义徒手撕破。

不需要守门,自然就不会有人出门,“我答应过他们,只要愿意把身手最好的藏人给我,我就能兑现诺言,保证门不会再打开。”我沉声说道,“现在我是失约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被他找到,对很多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已经过来了。”闷油瓶极为平静地给了我一个惊人的答复,我几乎以为他所说的那个人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我眼前,随后便听到两下微弱的敲击声,闷油瓶接着对我道,“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敲击声来源于闷油瓶的两根手指,我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香炉上,终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很多被我弃置的线索重新聚拢成网,它们并不是完全没用,只是我还没有利用它们的需要。我一边在脑内整理着这些信息,一边还是忍不住问闷油瓶:“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他们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仅此而已。”闷油瓶道,“你做的没有错,只是缺了一个交代。”

然后你就替我交代了,我在心里暗道。简直让人哭笑不得,这人竟然厚颜无耻用我的身份来跟别人交涉,他当自己是代言人吗?臭不要脸。

但是话又说回来,照闷油瓶这么说,蓝袍一直站在我们这边,那么,我倒是对一些线索有些眉目了。“如果我没记错,姓黎那小子也没骗我的话——”我有样学样地轻叩炉身,“这玩意儿就是他从雪山那座木屋里捎来的。”

闷油瓶没发话,但我知道我猜对了。

香炉,催眠,这是黎簇在新疆地下试验基地里对我提到的细节,当时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别处,没有对这两个细节有太多的关注,现在想起来竟然有着不可思议的关联。可以用作路标的东西有很多,但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就很少了,蓝袍选了一个香炉,一定是考虑到了闷油瓶对这个香炉本身所代表的意义的了解。结合蓝袍的身份,毫无疑问这就是答案。

看来这并不是一段与我无关的历险,蓝袍的介入,闷油瓶的想法,都让我觉得,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完成一些部署。

“那他现在人呢?”我问,“这样让他跑了不好吧?”

“我们需要他带路。”闷油瓶淡然无比,“他一直在马队里。”

“什么?”我忍不住惊呼,他娘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闷油瓶叹了口气:“你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

“我……”刚想辩驳,结果噎了口气,我心说你还能知道我的注意力在哪,说明你也不过如此。

说了那么多话,闷油瓶似乎已经不太情愿开口了,见我没再说什么,他站起来就准备继续往前赶路。但实际上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他,一路上我都有稍微试探过,但都没能探出什么,直觉上我觉得这是他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换句话来说,他觉得那不在“需要”的范围之内。

但是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告诉我的,只要他认为时机成熟了,他就会说,在那之前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之后我们原路返回,路上又碰到了昏昏欲睡的几个人,我的夜视能力不及闷油瓶,只能举着火油余量不多的打火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人的脚后跟。洞顶不停有水滴在我头顶上,这让我清醒了不少,我没忘记每隔一分钟在石壁上留下一些记号,闷油瓶几次回头看我,但都没问我在干什么,之前的交谈我们俩一直都是纯属摸黑,现在透过火光看到他的脸,平静之中竟然有些悲凉,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环境的缘故。

前方渐渐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凉风阵阵,看来这段山体隧道已经接近末尾了,我熄了打火机,继续走着,突然看到几米远的路中间又放了一个香炉。

怎么回事?带个路而已,用得着那么大手笔吗,我满脑子疑问:“那个人身上究竟带了多少个香炉?”

抬头一看,闷油瓶已经走得远远了, 站在洞口一动不动,只能看到豆点大的身影。我暗叫不好,立马在石壁上作了记号后,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亮光把我刺得睁不开眼,我站在闷油瓶旁边,一点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前面还哪有什么路,洞口往外一百来米,我只看到了一面巨大的峭壁,以及顺延至下一道深不见底的雾障山谷。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1 16:07: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1 16:07:00 +0800 CST  
二十、绳索

出于习惯,我在第一时间就觉得我们俩被骗了。

骗过我的人有很多,为了自己的,为了我的,各种原因,数都数不清。我在很早的一段时间里就意识到自己是让人觉得能够轻易被骗的人,为此我也做过一些改变,但有胆子去骗闷油瓶的,除了那个不着调的黑瞎子,我是真的不相信会有第二个。

“小哥,你打算怎么办?”我挨着香炉坐下,抓起一把石子往里扔。

闷油瓶静默几秒,答道:“再看看,应该有别的路。”

“难说。”我把手伸至洞外,下探几尺,不出预料地摸到了捆在木桩子上的牛油绳。这种地方,越是原始的工具,就越能说明问题,“这条绳的另一头应该是连去对面的,现在整条晾在这边,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但我觉得人为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你觉得会是谁?”闷油瓶回过头问我。

还能是谁,我几乎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立刻意识到答案并不是绝对的,局面可能会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得多。

假设扯断绳子的是蓝袍,那么合理的推断就是他和整个马队在绳索通往的地方遇到了一些极其危险的境况,导致了他作出了不能让我们跟过去的判断。但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会留下明显的标注,提醒我们这是他本人的意思。

这样的标注我和闷油瓶都找不到,那么可能性就有二。

一是蓝袍遇到了连他都无法做出合理反应的危急情况,二是这条绳索根本就不是他弄断的。

这就变得很棘手了。如果始作俑者另有其人,那么蓝袍应该能够考虑到这样的行为会给我们造成一种误解,他不会不去阻止。然而只要他一出手阻止,他的身份就会被人怀疑。无论怎么样,那边的情况都不会太乐观。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闷油瓶,他也皱了皱眉,继续看着远处的崖壁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变暗,估计没过多久就会入夜,闷油瓶身上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他所仅有的时间可能就只有短短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我虽然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我觉得他应该是急的。

我回头看了看被我一路做了标记的石壁,心里暗道,我和胖子约定的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走到这一步,我很难再去选择全身而退。闷油瓶一路过来的暗示与提醒,都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是跟我脱不了关系的,他尝试过劝回,但我越发觉得他那是心口不一。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像往年那样把我使劲往外推,我已经是局内人了,他早就明白这个事实,所以才没有像以往一样态度坚决。

从新疆回杭州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闷油瓶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问题的出发点本身就是错的,闷油瓶不是为了我才做这些,他做了那么多,为的是我的计划,或者说,是透过我的计划牵涉到的整个大局。

他不会单独为了谁而去做些什么,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不会。

想通了这一点,我突然觉得好受很多。很多事情,他没有告诉我,不为别的,就只是因为还没到他预定的时间,此时他的心中应该有一个大局,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他心中有数。我忽然有一种心安理得被别人当白痴的感觉,甚至于,我就算一直保持这种萎靡不振的状态,也没关系,闷油瓶不会对我有半点斥责——因为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了头。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我的对面,沉默地看着我。我没有留意他刚才在干什么,但是他应该维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

“你不赶时间吗?”我没话找话地问,“天快黑了。”

闷油瓶侧了侧头:“他们走不了多远。”

“但首先咱们得过去。现在路已经被断了,这条路是死的。”

“可以先从这边下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别的线索。”闷油瓶淡淡地说道,我心想这听起来有点扯,正准备反驳,突然听到他问了我一句:“你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兀,我先是一愣,然后才沉住了气,这不是闷油瓶平日会关心的东西,他今天很反常。

“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闷油瓶微微一敛的眼神。与他直视突然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我有一种被看破了心事的难堪,但还是勉强紧绷着,结果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到闷油瓶继续问道:“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打算怎么办,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答得很干脆:“不会,做你认为正确的就好。”

“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会顺着你的意思来?”我道,“如果你是真的想所有事情都按照你的安排走,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闷油瓶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我心中一颤,突觉他被彻头彻尾地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荫翳。他对我道:“吴邪,其实你一直都有两个选择。”

我下意识就想问到底是哪两个,可我刚想开口追问,一只手就搭在了我的右肩上,沉得直让人往下塌。我扭头一看,他妈的居然是胖子。

“离得老远就听到你们俩在这儿磨磨唧唧,聊啥能聊得这么起劲?”

我没好气地道:“聊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哟,火气这么大,刚才是谁在我后背写字儿,说是“天黑前速来”了?现在翻脸不认人?”胖子道,“他娘的你知不知道胖爷我为了找你,废了多大的劲儿才甩走那两只龟孙?”

我看向闷油瓶,没觉得他有表现出半点的意外,胖子勾着我的肩接着道:“你们说的那破事儿我都听见了,我一早就觉得那个算命佬有问题,但没想到原来是咱们这边的人。”

是不是我们这一边的,这还真不好说,虽然这是闷油瓶亲口告诉我的,但也不见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想了想,道:“困在这里不是办法,就按小哥说的吧。”

说完我就往悬崖边上挪了几步,还没蹲下身,就被闷油瓶抓住了肩膀,听到他冷冷地说了句:“我先下去。”

我把他的手拨开:“这里不是斗,没有去到哪儿都必须由你来冲锋陷阵的理由。”

“下面很危险。”他道,“我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我回道。他跟我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现下我也懒得去解释,下意识就看向了胖子。

这个人不知道从哪儿捎来了一根长麻绳,招呼没打一声就走过来往我身上绑,把我的腰捆得死紧,“探路的人一个就够了,两个看紧一个,这是咱们仨的传统,以前都是天真和胖爷我当后备军,这回换换人吧,小哥,老是你一个人逞英雄多没意思。”

我接道:“胖子说得对,下去看看而已,很快就回来。你们只要帮我扯着绳子,随时都能把我拽回上去。”

闷油瓶一言不发,我看他没什么反应,权当默认,紧了紧身上的麻绳,一只脚就背对着探出了悬崖。

等到整个人踩在了裸露在外的岩石,我抬头重新看回了那个山洞,闷油瓶坐在边上,视线却并不在我这里。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开始变得不真切。

是我的错觉吗?明明前不久才说过话,转眼之间,他给人的感觉又恢复到了最原始的状态。熟悉的漠视与生分。

天完全黑了,我点着打火机,看了看脚下的路,决定不再多想。绳索的长度不过几十米,蹊跷只可能出现在末端,专程下来一趟,只是想看看蓝袍会不会在另一头留了什么线索,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岩石上布满了青苔,杂草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好把打火机咬在嘴里,逐块检查,在比较干燥的地方上用刀做标记,一步步沿着下垂的绳索往下爬。

就在这时,我发现脚下不远处竟然透出了亮光。

这种时候还呆在这座山里的人,除了我、闷油瓶和胖子,还会有谁?难道是蓝袍?

我心中一惊,加快了脚下的动作,谁知道一个不留神,踩错了地方,脚下一滑,整个人从绳索上撤了开来,我下意识攥住绑在身上的麻绳,恨不得朝胖子大叫快抓紧。

但是,预想中的力道并没有出现,我抓着绳子,松开嘴里的打火机,直落落地掉下了山崖。

一刹那大脑几乎当机,我在强烈的失重感中不知所措,刚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准确地抓了我的手臂。

火光亮得刺眼,我只手攀岩翻了上去,缓了口气,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是等到我真正看清楚了他的脸,我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娘的我居然看到了我自己的脸。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6 21:22:00 +0800 CST  
二十一、门内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因为火光的关系显得十分厚重,光线把他整张脸都模糊了,但透过明显的霜气,我还是认出了这个人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顶着我这张脸过活的人,我至少见过四个,动机各不相同。我很久没有调查这件事了,但我很清楚这些人现在依然活着,而且还有不少小动作,只不过,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稍稍留意了那个人的身后,确认再没有人,扭头又看向他。他的眼神很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一阵错愕,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我环顾四周。窄小的山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旷,周围是封闭的,外边的山谷风根本吹不进来。我瞥了一眼被扔在地的蛇尸,摸到了裤兜里的一盒香烟,发觉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

“这里是……”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这里是哪里了。

“你紧张什么?”站在我面前的人道,“现在你能看到的,都是假的。”他的脸上不见什么表情,语气里却是笑的,就是这么个习惯,我都不能再熟悉。

这个人是张海客。

“怎么又是你?”我问,“该不会是过来找我托梦吧?我没这个时间。”

“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觉,我对你做的梦没有任何兴趣。”张海客把火把换至了左手,“这种情况你都能开玩笑,真是服了你了。”

真的是幻觉。我摸了摸后腰,果不其然,刀不见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出去?”我道,“尽快的,小哥他们还在上面。”

“人早就走了。”张海客似笑非笑,“从接触到那样东西开始,你的幻觉整整持续了两天。”

我猛地抬头。

开玩笑,这怎么会是真的,我一把抓住张海客,他没有挣脱,“前几分钟胖子才跟我说过话,你现在跑过来跟我说这都是幻觉?”

“香炉。”他面目表情地对我道,“前后两个香炉,在你接触到第一个的时候,幻觉就已经产生了。你在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为什么偏偏你成了那个没有被催眠的人。你的体质特殊点不在这个地方。”

我一边听着,一边使劲用指甲往一个之前的刀伤上抠,我现在需要一些更加强烈的刺激,只有这样才能把我送回现实。麻木的感觉不断提醒着我这里确实就是幻觉,但狗日的张海客说起话来又真实得要命,他上前一步制止了我的动作,“劝你别费这个力气,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原因并不出在你身上。”

“那还有谁?”

“就是最开始出现在你幻觉里的人。”张海客答道,“你不用这么愁眉苦脸地看着我,虽然那的确是幻觉,但他对你说的话,应该是出自真意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印象中闷油瓶说的话亦真亦幻,感觉很不真实,我不仅一次感受到了这种违和感,但就是说不出个具体。现在总算是有了个答案,他千方百计地制造了一场幻觉,就是为了说一些明明当面就能说清楚的话。这样的人,我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从兜里翻找出烟,点着,朝张海客问道:“你想说什么?”

“只是来告诉你一些事实。”张海客道。

“为什么必须要由你来告诉我?”

“因为我算是半个知情人。”张海客道,“但是有一点你搞错了,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必然的,任何一个张家人都有资格跟你说这些,只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我,族长算起账来会比较方便。”

我突然有点想笑,闷油瓶这块石头,怎么可能会神经兮兮找别人算账,即使真要算账,最方便的也应该是小张哥。

见我没反应,张海客兀自开口道:“先告诉你第一件事。”然后转过身,手握火把朝洞口深处走,我没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他半路停下,突然回过头道了一句:“抓紧时间,你快要死了。”

我暗骂了声操,夹着烟跟上了他。

火把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一路往前能够听到细微的水滴声,光与暗的分界处盘踞着一只只倒挂的蝙蝠,光一照到它们,立刻就扑腾着翅膀往深处飞。

我一边走,一边问:“小哥是不是已经离开两天了?”

张海客见我跟了上来,侧过头:“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他去哪儿了?”我接着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两天的时间足够让闷油瓶从人间去往地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遍。他是真的要走,原来我并没有拦住他。

“他要去哪儿,他肯定已经告诉过你了,具体是哪里,我不知道。”张海客声音很平静,“族长决意要去的地方,就算是你也改变不了。”

“我当然知道,但现在的情况是我连跟都没法跟。”

“他阻止你这么做有他的理由,你应该也习惯他这副德性了。”张海客顿了顿,接着道,“而且现在你只是一个躺在地上的病人,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你无端生出了这么多幻觉,只能说明你对幻觉中的人念想很强烈。”

放屁,我心道,既然这样,我的念想怎么可能会包括你。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幻觉并非全部不可信,比如说——”

张海客停下脚步,蹲下身,把火把放在了地上。

我这才注意到脚下满是黄褐色的蛇粪,一坨坨堆在一起,已经完全风干了。我后退一步抬起了头,想看清楚这个地方。

然后我不自觉地开始留后。

穹隆状的山洞下满是镶嵌在内的方形洞口,昏暗的火光照不到顶,黑黢黢的口子就像就像无数双被挖去眼珠的双眼。张海客走到了一个洞口的面前,闪电般的速度把手伸了进去,然后往回一抽,一条红色的幼蛇被掐断七寸晾在了外头。

“比如说……”他接着刚才没有讲完的话,“这种误导了世人几千年的禽兽。”

我一手把蛇抓了起来,它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珠子却还睁着,死不瞑目,蛇就是这么一种恶劣的生物。

这是一条幼蛇,毒牙还没有长全,真正成熟的鸡冠蛇比巨蟒还大,毒腺分泌出的毒液只要加入干燥剂,放在较为真空的容器里,就能制成颗粒。泡在水里,水立刻会变得血红,正常的蛇毒都不是这种颜色的,这大概就是张家祖传秘方的特别之处。

把那一杯红色的液体灌进胃里的感觉我还记得很清楚,腥臭而粘稠,就算是过了很长时间,都觉得恶心。

张海客接着淡淡道:“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长生,西王母做过最惊天动地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人首蛇身的妖怪。在他看来,蛇代表长寿,人代表智慧,所以人首蛇身象征着的就是完美的存在体,通俗来说就是神。普通人当然是做不到把蛇头嫁接在自己脖子上的,但是他们对西王母的传说深信不疑,于是才想出了一个办法。最先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是谁,已经无从考究了,现在想来,把他当作是张家人普遍长寿的始作俑者也不为过。”

第一次从一个张家人的口中听到有关于西王母的历史,我有点无法跟上张海客的思维。我所了解的西王母国都是通过研究实物得知的,包括与之相关的周穆王,铁面生,几千年的计划,汪藏海的阴谋,一系列的线索和故事,都已经整合成了一个体系,它是我当年了解真相的大背景,所有势力的动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源头。

我从未想过要以一个张家人的视角去解读这段历史,他们虽然是诸多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但能够让这些人真正去关注的东西,其实是少之又少。他们常年游离于纷争之外,终日受到家族框架的束缚,对于同一段历史的看法会比一般人狭隘很多。我一直觉得张家人是一群死钻牛角尖的人,一旦在意,就会揪着不放,脾气比牛还倔,这导致了他们常常会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光是这一点,我就已经很好地领教过了。只是,我没有明白张海客说这些的用意,对我来说,它们早就不是秘密了。

张海客捡起放在地上的火把,“现在你再看看周围。”他对我说道,“要不带你绕一圈?”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一个个像蜜罐一样的东西从漆黑的洞口里缓缓推出,然后掉在了地上。它们没有盖子,不受控制地滚了好几十圈才停了下来,从洞口内掉出来的有很多,有的甚至滚到了我的脚边上,我低头看了一眼从罐子里甩出来的东西,心里猛地涌起了一股恶寒。

那竟然是一个人头。

“像这样装着人头的罐子,这里有很多,说不定你还能找到你自己的。”

“你什么意思?”

张海客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飘渺,“不稳定的记忆无法支撑生存,那么就只能借用替换。张家人因为遗传普遍患有通病,每次发作,都会回到这里来。蛇会叼走我们的头,存进罐子里,人首蛇身是完美的存在,所以我们会……”

“不可能!”我吼道。张家人只是一群蛇?“这怎么可能!”

“循此往复,这是实现长生的唯一途径。”张海客像是没听到任何声音,看着他说话的表情,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这张脸能如此招人嫌,“我们会因岁数的增长而衰老死亡,是因为有的张家人中途放弃了。因为失忆,他们普遍早死,而大多数的族人都依靠着这样的方式,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现在,你也成了我们行列中的一员,恭喜你。”

我彻底崩溃,仰面倒地,途中磕在了另一个罐子上。意识模糊间,我又看到了一个人头,凌乱的头发底下分明是小哥的脸。

“你还没有发现吗?这里就是那扇门的背后。”张海客道,“最接近你心目中的真相。”

我侧了侧头,突然觉得,这里才是地狱。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6 21:24: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6 21:24:00 +0800 CST  
二十二、真正的意图

张海客手里的火把熄灭了。

我把手掌贴在了地上,乱摸一气,罐子应该在我的脑门后边,隔壁就是小哥的头,不出意外一伸手就能碰到,但事实却是除了一大抓沙子,我完全扑了个空。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人在用力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我突然又冷又渴,哑着嗓子说不出话,心想张海客那小子该不会又在搞什么花样,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耳边就炸了一声:“我操!”

声音很是耳熟,但还没能反应过来是谁。我抹了抹嘴角,发现手背蹭了一股子水,条件反射就扯着喉咙冒出一句:“我靠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我后脑勺就挨了一记重击,要不是当时意识还没回笼,那力道绝对也能直接把人敲成蒙逼。我扶着脑袋揉起了后脑勺,在渐渐恢复的痛觉和视力中意识到,我总算是回到现实了。

身旁的是胖子,闷油瓶果然不在,张海客那家伙对我说了一回实话,那个人确确实实把我留在了这道阴暗的缝隙里。

长满铁锈的锅里烧着水,胖子拿着一根树枝看着我,开口就道:“还挺精神,就知道你小子没死透。”

“要是死透了,你他妈这是在干嘛?守灵呢?”我道,心想要真是这样,这灵堂也太不讲究了。

“死鸭子还嘴硬,别以为胖爷我看不出来,你在梦里喊的那些鬼话,我老早就听见了。”胖子说个不停,“就你这专业招邪的体质,后半辈子都别想能治好。”

听胖子这么说,我就知道他已经守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我朝山洞的缺口瞧了瞧,看着不见半点星辰的黑夜,问道:“现在是第几天了?”

“第二天。”胖子似乎也没什么精力了,“你在前一天告诉我天黑前速来,我傍晚就到了,他娘的结果就看到你在这里躺尸。”

我干笑了几声。真实情况就是这样没错了,闷油瓶在香炉里做了手脚,让我陷入了一场接近两天的幻觉,从他坐下来跟我说话,到胖子的加入,再到张海客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我忽然想起在这整个过程里闷油瓶给我带来的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并非缘于幻觉,而是缘于他的本身,如果变化确切存在,我会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但是现在我无法立刻见到他,一切都还留有可能性,我不希望他的结局能够作为张海客所说的话的印证。

身体开始回温,我喝了一口煮热的铁锈水,问胖子:“现在过去找他,还来得及吗?”

胖子一下知道我在问什么,答道:“来不来得及不是咱俩能管得着的,他想让我们跟,我们才能跟,他要是不想,神仙也帮不了我们。”

“我在幻觉里看到了小哥。”我沉声说道,“也看到了别的一些人,有一个人说我之所以出现幻觉,都是小哥的意思。他在那里对我说了很多话,大概可以作为线索。”

“这么看来,你招的不是邪,而是小哥?行啊天真,没想到你还有这功能。”

我怒道:“我在说正事,你他娘的能不能别打岔!”

正想着再理清一下思路,方才还在拿我开涮的胖子竟然反常地冷笑了一声,对我道:“天真,你就没想过小哥为什么要给你制造这么一场幻觉?”

我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能够硬生生给别人制造幻觉本身就很奇怪,加之这场幻觉实在太过冗长,我下意识就把关注点放在了自己亲眼目睹的事物上,而没有进一步去思考它们背后的联系。现在经胖子这么一提,我才恍然反应过来。

记忆中闷油瓶是两手空空的,我看不到他有把青铜铃铛带在身上,能让我出现幻觉,应该是别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还不在闷油瓶的手里。两天前我跟寻他的脚步爬上了这里,没过多久就中招了,闷油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就绪,他需要一个帮手。

也就是说,有人在跟闷油瓶合作。

如果事情发生在好几天前,我会把这个人认定为是小张哥,他们俩串谋的嫌疑太重了,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但是倘若闷油瓶在幻觉中对我说的话属实,那么这个人就只可能是蓝袍。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两天前闷油瓶来到这里,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和一直潜伏在队伍里的蓝袍会合。

胖子道:“还记得他大半夜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当然记得。”我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我想都没想就说:“知道。故事他瞎掰的。”史上最大盗墓活动发生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和一开始交代的80年前在时间上完全就是自相矛盾,从他说自己因为老九门的牵连遭暗算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之后看出来他只是想跟我演戏,才没有揭穿他。这件事情,要么闷油瓶不是当事人,要么就是根本不存在。“他利用这个故事骗了一票人,让他们看出来我们这些人的图谋不轨。”我接着道,“要是当时我没有给他面子,他哪能这么顺利。”

“你就别想这些不中用的了,就算倒回去一百次,我估计你都是一个样。十几年兄弟不是白搭的,就你那些德性胖爷我清楚得很。”胖子道,“但是不知道你看出来了没有,小哥这一路上顺利得有点儿不正常。”

胖子一向心细,虽然看上去神经大条,但实际上眼非常的尖,很多显而易见的、却又恰恰最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正色道:“你有什么发现?”

“还以为你早半天就看出来了。”胖子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那一群躺在山路上的人是怎么死的?”

被胖子这么问话,我多少有点沮丧,“山上的毒蛇,被他们想拿来陷害我们的毒蛇咬死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既然那些蛇是他们用来陷害咱们的,怎么就无端端反过来被蛇咬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见过哪个系铃人不仅不会解脖子上的铃铛,还能自个儿把自己弄死的?”

说到这里,我大概知道胖子想跟我说什么了。闷油瓶是有同谋的,而且在事发的一开始就发挥了作用,牧羊人当然不必担心他的羊群会群起而攻,除非羊群中混进了别的危险生物。对于那一支马队来说,闷油瓶的同谋就像是羊群中的狼,他在队伍行走的路线上诱引了又一批的毒蛇,几乎把所有人都致于了死地。

他都计算好了,那些人必须要死在那个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主动去害别人的闷油瓶。反观过去我所观测的一切,我都不觉得他会在利用与被利用上有着任何一丝的主动,他是剥离人世的,俗世的纠缠和纷争都与他无关。所以我从未想过他也可以有同谋,也可以把“利用”、“陷害”这样的计谋运用得炉火纯青。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这么做?所谓的秘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出意外,跟他一起行动的,应该康巴落的人。”我淡淡道,“虽然那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但是如你所说,他就是系铃人。”

胖子没什么反应,反过来问我:“小哥他闲得蛋疼跟你说这个?”

“大概吧。”我重新躺在了地上,“我也不知道。”

“得,你这状态,甭想还能拯救世界。”胖子道,“现在两个人肉兵器都溜了,我看咱们也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吧。”

我笑了笑:“也许咱们该去一趟墨脱。托那个人的福,可以确信康巴落人站在咱们这一边,下乱棋这一招之前用过了,这一次得用点别的。”

“等等,天真。”胖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那啥……康巴落人,他娘的是小哥主动跟你说的?”

我被胖子猛然炸起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是啊,怎么了?”

“你说该不会……这个小哥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去墨脱?”胖子托腮道,“你想想,距离咱们离开新疆已经过了一年有多了,这么长的时间,姓汪的那群人再怎么不明事态,也该有所行动了。换作是胖爷我,早八百年就来一炮东山再起,哪里还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喘口气儿。”

我看着胖子,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之所以讶然,不是因为闷油瓶暗示我去墨脱这个层面的原因,而是因为透过整场幻觉,闷油瓶真正想告诉我的东西。

做你认为正确的就好,我想我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初他问我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我以为他问的是我跟着他走完这一程之后,回去有何事可做。我自然是不懂他的意思,闷油瓶那架势明显就是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该做什么都出自他的需要,脱离他的安排只会是擅作主张,我甚至根本没有必要去思考接下来的布局,所以闷油瓶这个问题当时着实惊了我一把。

他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对他有影响,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在这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安排了。

这种似乎在向世界告别的感觉,我在十几年前的闷油瓶身上有过亲身的体验,现在回想起来,无不是苦涩和绝望的滋味。

张家人把长生视作使命,不是毫无道理的。张海客在幻觉里向我展示的“真相”,很可能也是闷油瓶想传达给我的信息。

他大概是回不来了。

“胖子。”我沉沉叫了坐在我对面的人一声,“从这条缝隙走出去,能到达哪里?”

胖子在我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没说话,听到我问他,才答道:“山脚,胖爷我走过了,离远就能看到寨子,你要是怕冷,现在回去睡觉还来得及。”

我站了起来,顺带拿起了一根燃着的树枝:“不睡了,我要往反方向走一趟。”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9 10:04: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1-29 10:05:00 +0800 CST  
二十三、第二十四张图纸

做出这个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后腰现在绑着一把刀,裤兜里还揣着一个打火机,刀决定了我有能力捕杀,而打火机则保证了基本的照明和维持体征,这两个条件确保了我可以在环境较为恶劣的地方存活一小段时间。

胖子哎哎哎叫了好几声,喊住我:“吴邪你他妈大半夜发什么神经?现在跑出去喂狼呢?”

我回过头:“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那预感顶个屁用!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就给我乖乖休息。”胖子咬牙切齿,满眼的恼怒,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这口气估计他憋了很久,现在只是恰巧找到了爆发的机会。

这样的胖子让我突然想起小花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只要遇上了那个人的事情,你的眼睛就是瞎的。

他是笑着跟我说的,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过去的日子里,我很少在他们面前主动提起闷油瓶——我根本连谈论都不想谈论。关于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言语是一种相当乏力的东西,我没有办法利用它去描述,更没办法去概括。我曾经试着总结当年和他相处的种种,但到了最后,发现来来去去都是梦里贫乏的内容,索性也就直接放弃了。

小花和胖子成了我度过那一段最难熬的时间中的见证人。和他们相处时会有一种默契,这种默契让我感到舒服,但被默契所掩盖的千言万语只会与日俱增,这便导致了我常常能够听到一些玩笑话式的调侃,实际上,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跟我说的。

我承认闷油瓶在我心目中的份量和其他人不同,但我从不会给所有我珍重的人来一个先后排序,我需要解开的难题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徒增烦恼。如何在保全所有人的性命的前提下达成我的目的,这才是我需要思考的问题,其他的我不想想,也懒得去想。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有关于张海客的那段幻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胖子。

他听过之后,沉默了半晌,正当我以为他又准备朝我泼冷水,突然就听到他说:“他那人,哪里都好,就是记性不好。记性不好就算了,还不把咱俩当回事。我看啊,小哥他八成就料到这么个下场了,所以才让我们彻底死心。”

会不会失忆,是不是真的会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现在还没有时间担心这个,我盯着胖子,就着他刚才的话问道:“他怎么让我们死心了?写了一封遗书告诉我们不要再想他吗?你不觉得光是说出来都很想抽自己吗?”

胖子道:“这你就不懂了。刚才胖爷我趁你没醒,沿着这条破路一路走到黑,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还不是因为看到沿路上有小哥作的记号。当时乐得不行,心想这人还挺厚道,没想到跟着那记号走,他娘的就直接下山了。小哥想让人死心,从来都是先给你一点甜头,然后再让你慢慢发现丫的其实那就是一黄连,哪用得着写遗书。你说想往村子的反方向走,不是不行,但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那就过去看了再说。”我道,“反正也没别的可选了。”

胖子重重叹了口气,“得,你说了算。”然后也站了起来。我顺手想把火给灭了,这种地方还是谨慎为妙,但结果却是被他横手一拦,我问他这是干嘛,他回答我说因为待会儿咱俩铁定碰壁,这火留着,也就省了生火的劲儿。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隙口的构造与幻觉中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就是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举着燃着火星子的树枝一路观察石壁上的记号,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

记号是熟悉的英文字符,十几年前,它作为我的引路符,出现在了不下三个几近把我置于死地的墓中,闷油瓶利用这种特殊的符号恢复失去的记忆,其实就是在弄清楚自己到底走到了死循环的哪一个环节。

我把记号摸了个遍,它们刻得很浅,有的甚至触碰不到凹陷,指尖一扫,手指头满是白色的齑粉,根本就没有半点灰尘。胖子大发慈悲地把他看到过有记号的地方全部都指给了我,让我自己去琢磨,我不太放心,还是稍微留意了一下别的地方,最后发现所有的记号,的的确确都已经被胖子找过了。

看着最终都只通往一条下山路的记号,我突然意识到,其实闷油瓶是很了解我的。

他有一千种办法不让我走上对的路,都不会如此脑残地在这种明明只有一条路的地方匆忙刻下我无比熟悉的字符。他是故意刻给我看的,意思是沿着这里下山吧,你早该收拾东西,做你该做的事情了。

“回去?”胖子问我。

我盯着那些字符出了神,心里却是在消化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直到胖子抓着我的肩膀拼命摇晃,我才终于恢复了神智。

“别这么没出息。”他道,“挺住,我有新发现,说不定这一回咱们有戏。”

我如梦初醒。胖子火急火燎把我带去了山脚,一出裂缝口,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湍急的水流从脚底下不远处流过,根本看不见水底。

我猛地想起之前闷油瓶跟我说过的,经过山上界关有一条溪涧,直接流过了老黑山。如果没猜错,这条河就是下游的地段。

“什么新发现?”我看着对岸被树木遮挡只露出檐角的侗寨与鼓楼,“发现了哪条路回村更快吗?那可不是我们出发的村子。”

胖子蹲在一旁不知道捣鼓什么,“就你小心眼能说出这种话,胖爷我可是干大事的人。”

我回头一看,发现这个说是干大事的人竟然围在了一大摞红砖的中间,姿势极其龌龊,离远看和蹲坑没啥区别。

“操他奶奶的!”胖子骂道,“早知道就不拿那个锅,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我没听明白,“你指的是现在还放在山里的那个生锈锅?”

“对,胖爷我就是从这里拿的,他们在这里生过一次火,吃了一顿饭,这些破砖,就是用来架锅的。”胖子道,“我跟那帮人一起吃过大锅饭,发现他们讲究特别多,其中有一点马锅头坐的位置必须要正对着锅,而且还要面向前进的方向,要是咱们能琢磨清楚原来的锅是怎么放的,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朝了哪个方向走。”

听完,我只觉得奇怪,“你当初来这儿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想?”

胖子立马反驳道:“丫的还不是急着去给你烧水,再说了,你要是发现自己被小哥骗了,还会有心情去管这些鸡巴破事儿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刚才说的只是针对一般情况,现在我们不能保证那还是不是原来的马队。”我道,“说不定早就死光了,有那群藏人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胖子道:“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反正咱也不亏,走着瞧呗。”

我蹲了下来,和胖子平时,没有说半句话。我很相信我的判断,胖子前后的态度变化已经很明显了,我必须要在这里问清楚。

他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道:“干啥?”

我缓缓说了几个字:“小哥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胖子一听,骂了一声,显然不打算承认,我趁他没说话,接着道:“刚刚拦着不让我走,现在怎么反过来给我指路了?觉得我还是很好骗,合着指条错路来忽悠我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胖子的不对劲,我一早就发现了。没有丝毫的怀疑和试探,我在他告诉我有新发现的时候就确信了这个想法。他从来不会如此坚决地阻止我去做成一件事,胖子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的立场早在最初就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所以,当他开始出现类似于犹豫的神情的时候,一定意味着有人在左右着他的决定。

而事实证明,这个人就是闷油瓶。

胖子见我这么步步逼问,竟然一声没吭。换作是平时,我肯定先给自己鼓个掌再说——能把胖子问得哑口无言,这样的事情我从来就没遇到过。但是,现在我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兄弟一场,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我扳过胖子的肩,“说吧,我都挺得住。”

“我他娘的知道你挺得住。”胖子没好气地道,“但就你现在这副鸟样,肯定耐不住。”

“我耐不住个啥?”

胖子也不解释,长叹一口气:“天真,有些真相其实跟我们屁事儿没有,不是说它们没有价值,而是我们没有必要知道。现在小哥他只是去收个尾,他不是瞎的,知道你比以前厉害,所以才给你留了余地。你的幻觉不一定是真的,别好像丢了魂儿一样。说不定,没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没你那么乐观。”我道,“有屁就放,赶紧的。”

“我发现你脾气越来越差了。”胖子摆手示意我往外靠,“告诉你,小哥没有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告诉我,包括他要找什么,去的地方在哪,他只给了一些最简单的线索,还有一句忠告。其他的他觉得没必要,没想着咱们能知道——行,你别干瞪我,这不是你挺不挺得住的问题,小哥担心的 压根儿就不是这个。”

胖子把摞在地上的砖块一一撤走,几寸高的杂草被压成了草包,他用手把它们拨开,黑乎乎的土渣子下,藏了一样东西。

“就算骗得过你,这玩意儿还是得带走。”胖子甩着肉手把它抖开,牛皮纸上的建筑图顿时一览无余,“第二十四张,镇村之宝。”

“这……”我震惊得说不出话,闷油瓶说过,那是他要去的地方,“为什么在你手上?”

“小哥托那个尖嘴猴腮给我的,原本就是一杂货铺的压箱货儿。”胖子道,“这东西也就我们用得着,他们俩早就走过一遭了,这回只是故地重游。”

我满脸惊疑,心中突然涌出了无数个疑问,看着胖子,挑了一个最重要的来问:“走哪儿?”

胖子笑了笑:“沿河往回走,你一开始说得对,咱们该绕条近路回村。”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2 09:51: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2 09:51:00 +0800 CST  
二十四、他们

“你的意思是,咱们爬了半座山,杀了一群蛇,钻了一个洞,最后还得回到原地?”

“对,很操蛋吧?后面应该还会有更操蛋的。”胖子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边说着,他倒是一边继续往前走。河面的潮气十分明显,我倾斜着走在陡峭的河岸上,裤管都被沾湿了,身上松松垮垮穿着的布褂子根本不顶事,冰凉的寒气不断从底下窜进上身,害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虽说是在赶路,但一路上我却是心不在焉。我不是在怀疑胖子,能信任的人不多,胖子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当年闷油瓶在离开之前单独跟他说的话,五年之后他还是如实地告诉了我,当然,如果当时我没有踏出那一步,胖子估计就是瞒我一辈子了。

然而历史并没有什么如果,无论时光倒回多少次,我都会踏出那一步。

现在的情况跟那时很像,小哥离开了,把线索留给了胖子,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才告诉我。这种模式我已经摸透了,相当于就是A对B有话说,但是由于心里有愧,找了一个C来帮忙,A信得过C,跟他说B能知道什么,不能知道什么,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最后,把所有决定权都留给了C,让他见机行事。

但B又怎么可能是傻的。

想到这里,我莫名觉得胸口开始堵上了气,忍住不再想这些,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脚下的河道里,问胖子:“ 小哥走的就是这条路吗?”

“应该没差,村子和这儿隔了一座山,只有这条路有绕回去的可能。”胖子道。

河道差不多几十米宽,游至对岸并非不可能,只不过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坐落在树林里的寨子和鼓楼应该是另一个侗寨建筑群,和我们当时出发的村子有何关系暂且不知,但可以作为线索之一。这里的建筑过往都比较神秘,不同时期,它们的分布形态很可能是不一样的。

我掐指一算,发现闷油瓶的失踪已经整整持续了两天,以那家伙的速度和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来回跑个两三趟都不是问题,更何况只是走单程。我对他是否已经离开这里没有任何疑问,唯一让我比较介怀的,是为什么在原路返回和绕河行走之间,他没有选择前者。

这其实是一件十分违背常理的事情,正常人想回到原点,选择的都会是原路返回,虽然闷油瓶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是有原路不走,反挑新路给自己下绊,不仅不正常,而且还很傻逼。闷油瓶当然不是傻逼,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理由。

想想,到底会是什么理由。

来的路上其实发生了很多事,表面上都能解释得通,但只要稍稍进一步去想,就能发现很多问题,之前我一直懈怠,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现在闷油瓶走了,我才发现了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我怠慢了时间。

很多原因促使了我现在还滞留在这个地方。利用情报,召集车队,可以说,这都是我主动去做的,虽然我不觉得它们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但是闷油瓶的出现,还是让我产生了错觉,而这个错觉,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回想起来,就算当时闷油瓶没有出现,我像往常一样扑了个空,我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当初考虑把生意转手给小花,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和那群跑黑道的人打交道,我可能不会太好命,另一方面,则是我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观察“他们”。

胖子之前对我说的话不无道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早该有所行动,我这个活靶杵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目标。

我不知道我这个人对于“他们”来说,价值还剩多少,是否还能和当年在沙冢时起到一样的吸引作用。时间的流逝意味着新的发现,但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确定,“他们”还没有找到能替代我的人。闷油瓶当年通过费洛蒙告知我的秘密,只有我和胖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张家人知道,其他人,他们没有办法,也无从得知。

然而,蓝袍的出现,多多少少让我意识到,局面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想了想,对胖子问道:“小哥当时找你说话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闷头赶路很久,突然冷不防问起这么一句,不免有些突兀,胖子回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反过来问我:“你问这个干嘛?”

“我感觉……很奇怪,你不觉得吗?”我道,“小哥向来单干,为什么这一次偏偏找另一个人跟他合作。”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要靠蓝袍来指路,现在看来完全就是瞎扯蛋,他早就知道那地方怎么去了,哪里还需要别人来给他指路。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揪着胖子接着问:“别装不知道,小哥把他叫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局面的变化是因为闷油瓶,那么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就像他之前对我说的,长生不是我应该承受的使命那样,这一个被延续至今的局,也不是他应该挑起的责任。

胖子停了下来,漆黑的环境让周围的气氛都显得特别诡异,他拿着那张被揉皱得不行的图纸,悠悠地说了几个字。

调虎离山计。

我一听,心道,果然是这样。

蓝袍的意义的确在于指路,但对象并非闷油瓶,而是那一群想去、却又不知道正确路线的人。闷油瓶另有目的“他们”早先就知道,所以看着他一步步地把原来马队里的人剔除干净,一直在袖手旁观。闷油瓶中途的开溜,在他们的预料之外,他料想到我也会一并跟上,干脆就把我带进了那道隐秘的缝隙里,让我陷入由他制造的幻觉。我的体质他比我更了解,想让我丧失行动力,他能玩的花样估计有一百种。

那段时间里,他大概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留下他来过这里的记号,比如说那一个柴火堆,又比如说一路往下的字符,胖子在临走的时候叫我别灭火,其实就是不想让那群人发现,这里除了闷油瓶他们之外,之后还有人来过。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对之后赶到的胖子,告诉了他的计划。

蓝袍和闷油瓶一会合,姓汪的自然也不必再隐藏,他们到底我有多人,我估计不出来,但是就凭马队的人数以及周围的地形,想必人数一定很可观。

“基本上算是被忽悠去对面了。”胖子道,“幸好小哥手快,要不然这宝贝儿落到他们手里。”

我仰头眺望,还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里的视野比方才出洞口的地方更差,密密麻麻的枝叶当中,隐约只能看到深黑色的轮廓。很难想象,在我昏迷的两天里,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几乎就是在缝隙里与当年的敌人擦肩而过,然后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站在这里。

“都是人精,他们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了胖子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胖子道:“对对对,屁精,都他妈跟你一样。所以咱们现在就该趁他们不注意,赶紧过去跟小哥会合,少在这儿跟文青似的装忧郁。”

我瞥了瞥,没打算理他,蹲下身,把手伸进了水里。

水是透骨的冰凉,想到之后我要干的事,我不住打了个寒战。河水流到这里,河面已经是越来越宽了,山上的植被变得稀疏,再这么走下去,我们就只能在原地往山上爬,这显然不是这条路所存在的意义。

我掏出了打火机,着了着,发现只剩不到一厘米的火油,往手里的树枝加了些火。

“你干啥?”胖子问。

这招我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如何。我把打火机的底部放在火焰上,大约三十秒,外壳渐渐变得滚烫,几近快要被胀裂。咬着树枝,我拔出刀,对准打火机的头部猛地一敲,朝上扔进了草丛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火光破空而出。

看着慢慢往四周蔓延的亮火,我松开口,学着胖子也说了几个字。

“烽火戏诸侯。”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3 22:54: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完====================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3 22:54:00 +0800 CST  
二十五、水中

整个过程只维持了五秒,五秒之后,火势渐渐展开。山坳以上的野生灌木一点点被波及,行走的过程我专门挑了一个植被密布的地方。在这里只要火一燃起,神仙也救不了场。

看着被烧得只剩残渣的枝叶,我忽然意识到,我吴邪在既盗墓贼、人贩子、涉黑人士、间接杀人犯之后,又得加上纵火犯这么一项罪名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些罪状,就够我死好几百回。

胖子一直没吭声,我和他呆站在原地,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他吐了句:“你有病。”

莫名的心安。我笑了笑,“我也觉得周幽王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换作我,才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法去讨女人欢心。”

“哎哟,还敢说起女人了。”胖子嘲讽。他阅女无数,自然拿这个来堵我,但我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行行行,知道你经验丰富,老子四十好几还是个雏,但这回你得信我。”

“我信你二大爷!”胖子大声说道,“人就在对面,你他娘的搞这么一出,巴不得打包往他们那边儿送?”

“对。”我不想解释什么了,“我有一个想法。信我。”

心中确实有一个逐渐成型的想法。按照形势,我把所有的人分成了不同的势力,其中汪家必定独属一支,闷油瓶和康巴落人因为利害相关,勉强也算作另外一支,至于小张哥,我暂时没能划分,姑且就单独作为第三方势力。这三个势力现在相互分隔,并没有存在不可抗力,它很大程度上是人为的,而且很不稳定,这决定了在此基础上的改变和扭转,同样也是人力可达的事情。

我需要认清一些矛盾。各种势力之间的。

我拿着树枝重新走回河岸边,伸进水里,感知水流的动向。刚才一路走来,我都有留意方向,现在在这里,我总算是看出了一点端倪。

插在水里的树枝下端左右飘忽,我把上端握在手里,感觉像是有好几个力同时作用在了上面。树枝只有差不多一米长,我没法徒手试探,和刚才想的一样,这里只能硬上。我不能在这里耗太长时间。

我回过头看胖子,他也在看我,火光的映照下两鬓毛刺一样的白发十分扎眼,我一时语塞,然后便听到他沉沉地说了句:“走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发酸。

黑夜下潜我经验严重不足,过往的经历基本都是装备在身,但是现在简直就是赤膊上阵,回想起来,这大概是所有下潜中条件最恶劣的一次。

“有没有什么橡胶制的东西?”我问,“不透水的。”

转眼间,胖子已经在旁边做起了热身运动,一边做一边道:“别看见水就想往里猛扎,说不定咱家小哥是划船过去的。会在这种地方带橡胶的,胖爷我只见过杜蕾斯。”

也就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别他妈胡扯,别人没你这么龌龊。”我道。简易的呼吸器只要不透水的空气袋以及捆紧出气口的单向阀就能完成,单向阀不是必须,保证出气口的紧闭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问题是现在我们连像样的储气袋都没有,更别说能用作替代单向阀的东西。胖子之所以这么说,主要还是想让我赶快断了这个念头。

我脱掉上衣和裤子,率先跳进了河里。水下憋气其实很不靠谱,理论上只要加把劲,每个人都能憋足三分钟,但水中的突发情况谁都无法预料,这导致了我的闭气时间存在着很大的变数。

而且更重要的,我没有任何照明工具。

我掐住鼻子,头埋水里,直接往深处游。河水是难以想象的冰冷,没穿潜水服,刺骨的感觉更为明显,我几乎是全身都僵硬了。

感觉到胖子也下水之后,我开始放心地往前腾挪。他的水性比我好,没什么需要担心,短短三分钟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指望他来给我做人工呼吸。

借助水流,我很轻易地就沿着刚才行走的方向游了好一段距离,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往下潜。在最一开始,我便知道这条河的流向另有蹊跷。它的源头在老黑山,也就是东边,流向却是自西向东,显然是不可能的。换作以前我会简单认为这一带其实有两条河,但现在,我有别的想法。

我不停地往深处游。像刚才那根树枝一样,这里的水流给人一种十分紊乱的感觉,我发现我已经可以不费太多力气就停在原地。胖子在水里猛地拍了我一下,让我动作快点,我估计他也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

没有手电那就只能摸黑,我朝着水向我涌来的方向逆游而上,在一阵扑腾之中摸到了河岸的土坡,明显感觉到了脚下源源不断往外涌的水流。

来对地方了,我暗笑。从老黑山上发源的河有分支,在这种崎岖不平山体普遍受溶蚀的地方,很容易形成地下河。闷油瓶当然不可能给自己弄艘船,沿河绕山回村,他选择了这条路,是因为他知道哪里有近道。

抄近道,走捷径,真是典型的闷油瓶风格。想来这么多年跟他还有胖子一起上山下海刨地坑,还真没有一次走的是寻常路,看来成天招邪也并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慢慢游到了出水口的边上,水速不算快,逆方向游进去完全不成问题。这条地下河的水之所以能流出来,而不会被河流反吞回去,主要还是因为水位的高低问题,这和我当年在巴乃见到的那个湖非常类似,都可以用虹吸作用来解释。这让我能够想象得到,连接着这条河的另一端一定存在着一个水位更深的水体,而且这个水体必定不会离得太远。

进展不错,我掐了掐鼻子,觉得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准备招呼胖子回岸。他大概还不知道我在干嘛,我是时候得跟他好好解释。

但就在我绕开出水口的那一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脚踝瞬间在出水口的位置被抓住,抓我的东西是一只手,发力极狠,我下意识张开嘴,结果猛呛了一口水,条件反射地就把腿往回抽。

这下子,那只手力道居然变得更大,我暗骂狗日的该不会不是人吧,下一秒就像拖麻袋一样被拽进了洞里。拖拽的速度之快,直接把水全部挤进了我的鼻孔,我呛得难受,猛掐着鼻子,一边用手攀着泥壁,一边想着怎么才能让速度慢下来。

刀不在身上,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脱裤子了,我无济于事地挣扎,心想要不要把内裤脱了。要是抓住我的是个正常人,说不定会被我的猥琐行径恶心个半死,反正只要停一停就好,不要脸的事情我做过太多,也不差这么一件。只要他能停,哪怕只是一秒,我都有机会逃脱反击。

这样想着,我腾出的手甚至已经伸到内裤松紧带了,就在这时,一束光透过我紧闭的眼皮射了进来,脚上的束缚消失了,我在水中睁开眼睛,发现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一看,竟然是小张哥。

我莫名有些失落。小张哥朝我招了招手,转身就迅速游走了,我知道他这是在给我带路,当下我只剩半口气,也没时间想太多别的。他的目的还不明,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可以证明我找对了路,但具体的情况终究还是未知。

小张哥的水性和闷油瓶相当,我借着他手电发出的光才能勉强跟上,期间我的手臂撞到了无数个石柱,狼狈得不行,我觉得自己的肺部好像在开始进水,要是还要继续这么游下去,我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

幸运的是,小张哥在游过这条河道之后,突然来了个右急转弯,我跟着他拐了过去,逆流的瞬间消失了。看来推断没错,我在模糊的意识中察觉到这里很可能一个湖,拼了命蹬水往上游。

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得到氧气,翻上岸,猛地咳嗽,听到小张哥在边上悠悠地说了一句:“等你好久了,小年轻。”

楼主 艺_步step  发布于 2015-12-05 21:33:00 +0800 CST  

楼主:艺_步step

字数:97493

发表时间:2015-10-20 05: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10 02:06: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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