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寻死觅活》(架空灵异 校园现代 悬疑 清甜 HE)

三十三

去下面其实有很多种途径,但是都统称为——黄泉路。
黄泉路听起来像是一条路,但其实具体呈现的样子会因为亡魂而千差万别。不同的死法会造就出不同的濒死感,所投映出的景象子自然也就不尽相同。
张起灵身为鬼差,带着亡魂走过不计其数的黄泉路。过了这条路就是黄泉,喝过孟婆汤走上奈何桥便和这一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对于任何亡魂来说,这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再那之后无论是被判入六道等待轮回,还是被打进地狱接受惩罚,都再和鬼差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张起灵绝不能让吴邪走上这条路。
“哟?今儿怎么舍得下来了?”奈何桥头,一个全身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笑眯眯的对张起灵打招呼。“走丢的游魂都找着了?”
“嗯。”张起灵心想,算是找到了吧。
“魂儿呢?”
张起灵看着倚靠在桥头没个正形儿的黑无常,皱起眉道,“我要见地判。”
“这会儿估计没功夫见你,前几天来了个欧洲的考察团,个个儿都顶着羊脑袋羊蹄子的一身羊膻味儿,这会儿地判估计正忙着喂他们吃草呢。”黑无常走下桥,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做法用魂魄养鬼,走丢的游魂都被吃了。”张起灵言简意赅。
“确定是人吗?”黑无常挑了挑眉,“如果是人那就不好办了,这还牵扯到跟阳间的协议,我们不能随便对活人动手啊。”
“我知道,所以我来走程序了。”张起灵面无表情。
黑无常点点头,“那成,你跟我来吧。”
张起灵皱了皱眉,并没有跟着他走上桥,而是自顾自的走向了黄泉之中。站在桥上的黑无常扶了扶墨镜,一脸无奈的看着张起灵就这么被翻涌的浪花淹没,没了踪影。正在奈何桥上走着的魂魄们由鬼差领着纷纷侧身,给黑无常让出一条通路。等他走到那头时,张起灵已经在等他了。
“你说你是不是有强迫症?”黑无常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张起灵没说话。
他上次在湖底感觉到的没错,那种疼到如同挫骨削皮的腐蚀感,确实和黄泉如出一辙。可阳间,怎么会有黄泉的水?
“诶,你这次在上面待得挺久啊,府里好多小丫头片子可想你了。”黑无常拿肩膀顶了顶张起灵,“怎么样,这回给你介绍个?”
“我是鬼差。”张起灵冷冷道。
“我知道啊,可咱们这儿又没有不许办公室恋情的规定。”黑无常撇撇嘴,“本来这下面就够无聊的了,再说了,你跟那些鬼差又不一样。”
张起灵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好好,不提这茬儿。”黑无常摆摆手,带着张起灵走进一间屋子,靠在柜台上敲了敲,“人呢?”
“来了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计从帘子后钻了出来,“黑爷,您要查什么?”
黑无常想了想,问道,“这段时间阳间有新增的修道者备案吗?”
“我给您看看。”小伙计从书架上拿下厚厚一本名单,刷拉拉翻到,“有,茅山的——”
“打住打住,谁问你那些专业的了。”黑无常不等小伙计说完便打断道,“我问的是那种,自学成才或者突然冒出来以前从没听说过的。”
“好,您等等。”小伙计又哗啦啦往后翻了一波,“有三个,一个是天生的阴阳眼,去年备案的。一个是事故后因为魂魄出窍做了一段时间生魂,但现在已经被鬼差消除这段记忆了。还有一个是跳大仙儿的,据说是救过黄鼠狼精,所以得了些神通。”
“年龄和性别呢?”黑无常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
“第一个是八岁的男生,第二个是二十七岁的男性,第三个是六十六岁的女性。”
“怎么样?”黑无常看向一旁的张起灵。
“都不对。”张起灵摇摇头,“再往前,扩大到五十年。”
“那我再找找。”小伙计低下头哗啦啦翻了一波,“近五十年除了他们三个就没有别的备案了。”
“五十年才三个?”张起灵皱眉。
“拜托,这都是阳寿还未尽的人啊。再说了你以为通晓阴阳是什么好事吗,除了那些成天修炼的道士天师,普通人知道的太多,是会被阴煞所伤减少阳寿的。”黑无常无奈的耸耸肩,“看起来你说的那个人,完全不属于我们已知的范围了。”
“他的阵法很奇怪。”张起灵仔细回忆着自己遗漏的细节,从他最初去调查那栋楼开始,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有阵法的痕迹存在。直到他进入那片湖看到了水下的牌位,才意识到阵法存在的可能。可不管是哪个派别的法术,又或者这个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搞了个大杂烩,张起灵都从没见有哪个派别的天师道士使用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识到阵法的存在后,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你管他奇不奇怪,既然没有备案又偷了我们这么多魂,你直接把他带过来不就行了。”黑无常对小伙计挥挥手,“走了。”
跟着黑无常走出小屋,张起灵远眺着层层迷雾后的黄泉,低声问道,“黄泉水,能被带上去么?”
黑无常一愣,转身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张起灵,“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再说这儿是一般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都走完黄泉路了,哪儿还能回头?”
张起灵知道黑无常这话确实不假,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隐约遗漏了些可能性的感觉。
“你这意思,有鬼把黄泉水带到上面去了?”黑无常知道张起灵不会问毫无意义的问题。“可黄泉一共就那么多水,要是真的少了,拿它熬汤的孟婆肯定会发现啊。”
“我也不清楚。”张起灵摇摇头,不过既然已经得到黑无常的特许可以直接把那人带下来,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之前碍着阴阳两界的协议,不能轻易对活人动手。但现在既然是他违规在先,阳间也没有派出处理这方面事情的人,那就只能由他亲自动手了。
张起灵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诶,那个魙呢?没抓住吗?”黑无常忽然想起张起灵的另一个任务。
“抓住了。”张起灵没有瞒他,因为他知道瞒不住。即便在阴间魙也并不多见,更何况是一个在阳间枉死的游魂竟然能成为魙。
“调查清楚了?”虽然不是自己的工作内容,但黑无常的好奇心还是很重的。“她怎么又死一次的?”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回答道,“等我抓住他,你自己问吧。”
黑无常愣了愣,立马想明白了这两者的关联。“这个人竟然能让鬼再死一次——你是怀疑,他偷了黄泉水上去?”
“嗯。”张起灵点点头。
“这么大的事儿孟婆竟然没发现?”黑无常说着便直奔奈何桥而去,张起灵不急不缓地跟在他后面,还在努力寻找到底是哪一点被遗漏了。
排队领孟婆汤的亡魂们井然有序地等着轮到自己,孟婆坐在小木桌后面,头也不抬的对着手机指指戳戳。桌子满满当当摆放着盛好的汤水,桌角摞着一溜空碗。
“你,喝完。”孟婆忽然抬起腿拦住正要上桥的小鬼,眼睛依旧盯着手机。
被抓包的小鬼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里剩下的汤水喝了个干净,孟婆才收起腿让他过去。
“嗨孟婆,又在玩消消乐啊?”黑瞎子走到孟婆身后,俯下身瞥了眼她的手机。“这个,这个下去就消掉了。”
屏幕上的小动物闪着光消了一整列,孟婆抬头瞥了眼黑无常,“什么事?”
“没事儿,这不是欧洲那帮羊头人身的家伙来考察嘛,地判让我来问问你,咱们黄泉的水最近水质如何?”黑无常闭着眼就开始胡说八道。
孟婆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还能如何,不是一直都那样么,怎么,他还想让我拿黄泉熬汤招待国外友鬼吗?”
“没有没有,”黑瞎子笑得愈发油腻,“那咱们这泉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多哈?一点儿都没少?”
孟婆察觉到黑无常似乎言语中有深意,抬头放下了手机,“地判这是觉得我这个老太婆老眼昏花,连黄泉水有多少都察觉不到吗?”
“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这不就是随口一问嘛。”黑无常笑眯眯地给孟婆捏起了肩,“毕竟您老那拿它熬汤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水蒸气那不也多少得蒸发出去一点儿嘛。”
“那能有多少。”孟婆不以为意道,“再说了,要不然你以为黄泉路上缭绕的烟雾是什么,特效吗?”
黑无常和张起灵对视一眼,孟婆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只是非常少的量缺失了,她确实不会注意到。
“那黄泉水,能被带到上面去吗?”黑无常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要干嘛?”孟婆警惕地瞪着他。
“您别这么紧张啊,我这不是好奇嘛。”黑无常嬉皮笑脸的搪塞着。
“除了你们这些家伙,谁能都到这儿了又回了阳间?”孟婆没好气的瞪了眼黑无常,“别成天瞎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净耽误我玩游戏。”
“您玩儿,您玩儿,这游戏挺好的——”黑无常一个急刹车,咽下了后半句‘能预防老年痴呆’。
一无所获,可张起灵却觉得那个被遗漏的点已经呼之欲出了。
除了他们这些公职人员,到底是什么,能畅通无阻的下入阴间,却又完好无损的回去?
“诶,你俩等等!”拿起手机的孟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两人,“我想起来谁能回阳间了。”
“谁?”黑无常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张起灵也终于想到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耳边,但却始终被忽略了的那个存在。
“还能是谁。”孟婆慢慢悠悠道,“当然是生魂。”
生魂,并不完全等同于魂魄出窍。大多生魂的出现,都是因为那人本身阳寿未尽,却因为意外受伤或其他原因,导致魂魄离体难以归位。有些生魂会被鬼差误当成游魂走过黄泉路领回地府,但因为他们阳寿未尽,是过不了奈何桥的。
“瞎子,我要去查——”
“我知道。”黑无常不等张起灵说完,便已经知道他要查什么。抬手一挥,两人便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屋子里。
戴着眼镜的小伙计一愣,“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给我查这五十年来记录的进入过地府的生魂。”黑无常语速很快。“要阳寿未尽的。”
“好。”小伙计应声的同时,手上的册子也已经开始飞快的翻页。“五十年内进入地府且阳寿未尽的,只有这一男一女。”小伙计把册子反转,摊在他俩面前。
张起灵淡淡一扫,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未等黑无常说话,便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册子上的那个男人,他在校职工档案里见过。因为名字是少见的四个字,所以留意了一眼。可那时他从未想到,这个清洁工,竟然就是这一系列事件之后的始作俑者。
陈皮阿四。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01:00 +0800 CST  
三十四


胖子并不知道霍秀秀要带他们去哪儿,虽然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反正是都是被困在这栋楼里出不去,但是看霍秀秀的样子,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潘子一路上并没有问胖子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虽然此时飘在前方的女鬼让他依旧有种深陷梦中的感觉,但至少这个梦里还有他的老搭档在,也就足够安心了。
不知道在这栋空荡荡的楼里走了多久,霍秀秀终于在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前停下了。
“你们在里面待着,千万不要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胖子用脚尖点轻轻推了一下门,结果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这间屋子是这整栋楼里光照最充足的地方,对你们来说这栋楼里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安全。”霍秀秀站在门口,“我想办法联系张起灵,你们千万别出来。”
胖子看着面前飘忽不定的少女,一把揪住潘子把人推了进去。“我跟你一起去。”
霍秀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赶紧进去吧。”不等胖子再分辨,霍秀秀摆了摆手,胖子便也被推进了屋里。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霍秀秀,你别轻举妄动!”胖子锤着门喊道,“我知道你不是要去找小哥!”
霍秀秀冷哼一声,“你们老实待着,除了张起灵谁来也别开门。”
潘子坐在满灰尘的桌子上,尽管这已经是光照最好的地方,可依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他看着胖子无谓地锤了两下门,终于忍不住问道,“胖子,我是在做梦吗。”
“你就当是吧。”胖子回过头,无奈地笑了。
霍秀秀确实没打算去找张起灵,就算她现在想去下面自投罗网,楼里的阵法也让她寸步难行。可即便如此,除了这栋楼,她依然有一处可以去的地方。
楼后的那片人工湖。
她不确定吴邪是不是已经遇险,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去碰碰运气。更何况她都死过两回了,不在乎再死第三回。
回到一楼大厅,霍秀秀在死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回忆起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进入那片湖的。
对于坠落的感觉,霍秀秀其实已经想不起太多了。当时她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不是因为疼,也不是恐惧,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她。
就好像照镜子一样,只不过她们之间并没有镜面。而且自己做的动作,地上躺着的那个她也不会做出相同的投射。然后下一秒,霍秀秀看见有鲜红的血,从她的口鼻徐徐地渗了出来。
“喂?你醒醒啊?”霍秀秀吓傻了,蹲下身去推地上的身体。可是她的手,却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我死了吗?
下意识的抬起头朝上看去,刚才自己明明还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是啊,她从那么高到地方掉下来,怎么可能不死呢?
可是她为什么会掉下来?她是怎么掉下来的?
霍秀秀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越聚越深的血泊,霍秀秀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又该去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应该是个人吧?总之霍秀秀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他远远的看着霍秀秀,好像是在让她过去。
莫名其妙的,霍秀秀发现自己开始朝那个人走了过去。而当她迈出第一步后,周围的景色已经在不知何时改变了。
身后躺着的明明还是她的尸体,可眼前的树林却变成了回家时必经的那条马路。左手边是她最爱去的奶茶店,右手边则是她经常光顾的周黑鸭。每周回家的时候,这两样都是她必买的小零食。
我现在要去哪儿?我是要回家吗?
霍秀秀迟疑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再回头看去,身后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莫名出现的人始终站在路那头,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在等着她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又看的没那么清楚了。
揉了揉眼睛,霍秀秀发现不是她眼睛的问题,是起雾了。
白色的雾气不知在何时渐渐弥漫开来,不是很浓,足够霍秀秀看清眼前的路,但却也足够让她看不清路的尽头是什么。
会是什么?是家吗?
应该是家吧,毕竟这是她每次回家都要走的路啊。
浑浑噩噩的往前走着,霍秀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脑袋里好像也渐渐被这些雾气填满,空白的地方越来越多。她走啊,走啊,好像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而那个人就始终站在原地远远的朝她看着,好像霍秀秀是他放出去的风筝,他在那头握着线轴,而他们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正拉着霍秀秀一点点朝他靠近。
霍秀秀甚至觉得,她真的要像风筝一样飞起来了。
可下一秒,线忽然断了。
强大的吸力让她难以再往前一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拖拽着她,要把她整个人都生吞活剥那般凶狠。霍秀秀低下头,却见自己脚下似乎是一片水洼。而紧接着,那手握线轴的人竟然与雾气一同在瞬间消散,原本熟悉的街景也在刹那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霍秀秀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被猛地吸进了水里。
一片黑暗中,剧痛终于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之后发生的一切,霍秀秀已经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了。
所以那个时候,竟然是她自己一步步走进那片湖的。
绝望的靠在墙上,霍秀秀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跟她以为的并不一样。还幻想着这会是最后的出路,可到头来,根本不过就是当初她自己受到了蛊惑。
可是,这世上有什么能蛊惑鬼呢?
霍秀秀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能蛊惑鬼并把它们带走的,不应该是鬼差吗?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霍秀秀再次梳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鬼差,那她当时走的应该就是黄泉路。可黄泉路的尽头是黄泉,为什么会变成那片湖呢?可如果那个人并不是鬼差,又是怎么蛊惑了她让她误以为是鬼差来接自己的?
霍秀秀闭上双眼,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冒险了。
虽然不清楚当时自己怎么会走上那条“黄泉路”的,但其实在这四年里,那条路不止出现过一次。每当霍秀秀特别想家的时候,那条雾气弥漫的小路就会出现。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对那片湖的恐惧,所以霍秀秀从来没有再走上那条路。
只不过现在,她必须走一走了。
再次睁开眼时,方才还紧闭的大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果然是那条熟悉却又布满陷阱的路。
“吴邪啊吴邪,我对你可真是——”霍秀秀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进迷雾之中。

三楼,门窗紧闭的屋子里。
胖子正在试图用椅子把窗户砸碎,可不管他换了几把椅子砸过几面窗户,那透明的玻璃依旧一丝裂纹都没有。要不是潘子清楚胖子用了多大的劲儿,他几乎要以为这些窗户都是特制的防弹玻璃了。
“别砸了,过来歇着吧。”潘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的,这玻璃砸上去感觉就跟砸在橡胶上似的,全他妈是软的。”胖子扔下椅子,气喘吁吁的坐下。“这什么阵法,简直就是魔法吧。”
潘子不由得笑了,“说不定从本质上来说确实是一样的。”
胖子大部分的体力都被砸窗户发泄了,人没了力气,自然也冷静了很多。他看着潘子面露愧色,“对不住了啊兄弟,把你也卷进来了。”
“没事儿,就当涨涨见识。”潘子摇摇头,“我知道,其实自从云彩走后,你一直都希望——”说到这儿,潘子突然停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也根本不该提这茬儿。
“说起来也是,这么久了我还真没见到过云彩。”胖子扯着嘴角笑了笑,“没见着也好,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投胎了。”
潘子拍拍胖子的肩,“都过去了。”
“没事儿,胖爷我这辈子第一次见鬼就是被霍秀秀那丫头装成云彩吓唬了一通。”说到这儿,胖子又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这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小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张老师吗?他也是——?”潘子这才反应过来张起灵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嗯。”胖子点了点头,“不过他应该比他们都厉害。”
“看出来了。”潘子第一次见到张起灵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只不过当时他调查的重点全在张起灵顶替了张坤的身份上,根本没有想过或许他们就是一个人。“那这么说,其实他就是张坤?”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胖爷我没问过。不过据说,小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胖子也觉得很神奇,作为一个警察,他竟然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种违反自然法则的话来。
潘子挠挠脑袋,估计能如此快速又自然的接受并适应这种设定的人,也就只有胖子了。
“但是他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回来黄花菜都得凉了啊。”胖子不由得又开始焦虑起来,抄起椅子直接朝最近的一面窗户砸去。
哗啦一声,窗户碎了。
飞溅的玻璃碴子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把胖子和潘子都吓了一跳。不是有阵法吗?那现在这是几个意思?阵法失效了?
顾不上那么多,胖子起身就想往外跳,幸好被潘子一把拽住。“你傻了啊你!下楼走门!”
胖子一拍脑门儿,这才反应过来。冲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门猛地从外面被推开了。
“小哥?你可算回来了!”胖子看着门口的张起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吴邪呢。”张起灵眉头紧锁,面色不善。
胖子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刚回宿舍了,你们都不在。”张起灵言简意赅,“吴邪呢。”
“小哥你别急,霍秀秀已经去找他了。”胖子知道这是句废话,可眼下他也只能说出这句了。
张起灵瞥了眼胖子身后的潘子,冷冷道,“你们快离开这里。”
“那嫌疑人呢?”胖子毕竟是警察,使命感和责任心让他从没有遇事先跑的习惯。
“他叫陈皮阿四,是这里的清洁工。这件事已经超出你们的管辖范围,你们很快就会收到转交通知。”张起灵淡淡道。
“可凶手是活人吧?为什么不归我们管?”胖子并不能理解张起灵这一口的官腔。
张起灵目光冰冷,平板的语调却让胖子和潘子不寒而栗。
“你以为,他还算是活人吗。”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04:00 +0800 CST  
三十五


从严格意义来说,其实陈皮阿四确实还是活人。
他有心跳有呼吸,血是热的脏器在运作,跟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与其它活人不同的是,他去过阴间,并且完整的保留了作为生魂的记忆,甚至还偷走了一些黄泉水。
尽管张起灵不清楚他生魂时的记忆为什么没有被清除,但从结果上来看,他一定是用某种手段骗过了当时去处理这件事的鬼差。
在地府的记录上,陈皮阿四是自杀进入的阴间。但当时他的阳寿未尽,只来得及走到奈何桥,就被孟婆发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陈皮阿四一心求死,甚至直接跳进了黄泉之中。最后还是鬼差把他捞了上来,直接押回了阳间。
现在看来,或许他并不是一心求死,他只是想弄到黄泉的水。
张起灵赶走胖子和潘子也并不是真的因为有对接通知,而是他知道,让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毕竟这真的不是有枪就能解决的事情,就算是警察,在超自然事件面前,也只是个普通人。
清完场,用结界隔离了这一整片区域,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吴邪和霍秀秀到底在哪儿了。

吴邪也很想搞清楚,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前一秒他还在跟那个清洁工僵持,可是后一秒,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职工宿舍的大门口?
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吴邪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面前,只有这一条路。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雾气渐渐四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可更奇怪的是,这股味道闻起来却很舒服。让吴邪有种莫名的,放松了的感觉。
是啊,除了这里,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对吴邪来说,这间小小的宿舍就是他的家。
十四岁那年,吴邪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的并不是女生。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躁动和秘密,但唯独这一点,吴邪不知道该与谁分享,也根本无从分享。他小心翼翼地怀揣这个秘密,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
尽管在那个时候,吴邪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喜欢过谁,最多也只是朦胧的爱慕。
本来吴邪以为,他会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到他认为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公开的那一天。可是他没想到,亲手拆穿他秘密的,竟然会是他最亲的人。
他的父母。
少年时期的吴邪小心翼翼收集来藏好的关于同性恋的科普书籍,就这么成了一堆碎纸,在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哭声中,铺天盖地的砸向了他。为了强行矫正他的性向,父母甚至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强行治疗了一段时间。
可那些电击和奇怪的药物并不能改变与生俱来的特质,吴邪出院后复读了一年,高考时毫不犹豫的填了离家最远的志愿。
直到现在,吴邪耳边还会时不时响起当时父亲那句“你要是敢考出去我们就没你这个儿子”。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吴邪说,你们的儿子,早就死在精神病院了。
从这以后,吴邪再也没有回过家。曾经有一次他试图给家里打过电话,可父亲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就把电话挂断了。至此,吴邪已经明白,他跟那个家,确实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也难怪他死后从没有收到过香烛和纸钱,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只有这里,这个小小的宿舍,才是他的家。
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漫天的大雾中,吴邪仿佛看到在宿舍的门口,远远站着一个人。
为什么会有人站在那里?那是谁?是在等自己回家吗?
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吴邪又往前走了两步。
宿舍门口确实站着一个人,但是迷雾掩盖了他的面容,让吴邪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吴邪忽然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在等他,在等他回家。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吴邪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了。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不是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吴老师。
“吴老师——吴邪——”
迈出去的步子一怔,吴邪几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很清冷的男声,那个声音的主人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和两片薄薄的嘴唇。
他是谁?身后叫着的人又是谁?
短暂的停滞让吴邪的思维开始有些混乱,他抬头看着道路那头的宿舍,门口的人仍然站在那里,也依旧看不清他到底是谁。
“吴老师你别再往前走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吴老师是谁,是我吗?
吴邪疑惑的回头看着,可身后除了白茫茫的雾气,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个声音在叫谁,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吴老师,自己难道是老师吗?
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的宿舍楼,吴邪忽然后退了一步。
果然,随着他的后退,站在宿舍门口的人影动了。
而那个人影一动,笼罩在吴邪周身的雾气也渐渐开始波动。仿佛这一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更像是一种倒映在水面上的虚幻。
水面上——?
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在瞬间恢复了清明,吴邪迅速后退的同时周身的雾气也在极速消散,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远处那栋险些蛊惑了他的宿舍楼和门口站着的人影。
转过头撒腿就跑,雾气散尽的瞬间,吴邪一眼便看见正朝着他跑来的霍秀秀。
“快跑!”一把捞住霍秀秀帮她调转了方向,吴邪还记着自己跑过来初衷,“潘子找到了没?”
“找到了,跟胖子在一起。”霍秀秀紧跟着吴邪,简直快被他给气死。这都什么时候了,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怎么样。
放下心的吴邪转头看了眼一脸不高兴的霍秀秀,笑道,“谢谢女侠舍身相救。”
“呸!”霍秀秀气得什么都不想说了。
两人不知拔足狂奔了多久,可非但没有甩脱身后的雾气,却再次渐渐被笼罩在了迷雾之中。而且这一次,他们面前再也没有路了。
只有雾。
吴邪猛地停下,将霍秀秀护在身后。
“现在怎么办?”霍秀秀背靠着吴邪,她的面前同样是一片浓雾。
“不要被蛊惑,不要被挑拨,不要被激怒。”吴邪冷静道。
霍秀秀一愣,迟疑地叫一声,“吴老师…?”
吴邪侧身揉了揉霍秀秀的脑袋,“让你受委屈了,抱歉。”
“你都想起来了?”霍秀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之前她之所以能和吴邪自然的相处,就是因为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那些她单恋的黑历史对失忆的吴邪来说,不过就是别人的一段故事。可现在,他都想起来了,那,那多尴尬多不好意思啊?!
“是啊,都想起来了。”吴邪眉目中曾经的那些犹疑和彷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生前霍秀秀最熟悉的样子——自信和坚定。“原本想替你申冤的,没想到被陈皮阿四暗算了。”
“陈皮阿四?”
“对,就是那个害死我们的人。”说到他,吴邪的眉头渐渐皱起。“他是学校的清洁工,也是你死后的第一目击证人。你的遗书,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放进了书包里。”
“你怎么知道的?”霍秀秀没想到吴邪竟然几乎破了这个案子,“所以你才会被他——?”
“因为不是我发现了他,是他发现了我。”吴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以为我调查得很小心,却不知道是哪里疏漏被他发现了。”
“你想知道吗?”
雾气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
吴邪用手臂将霍秀秀护在身后,尽管那明明是一个比他厉害的多的魙。可在吴邪眼里,那永远都是应该由他来保护的学生。
“年轻人就是能跑。”陈皮阿四的声音由远及近,但雾气中却始终没有浮现出他的身形。“也好,我也挺久没有活动活动了。”
霍秀秀暗自调动全身的法力想破除这片环境,可就像在那楼里一样,她所有的法术都失灵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就凭你,能破的了我的阵法吗?”陈皮阿四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比的轻蔑刺耳。
“你到底是什么人?!”霍秀秀拼命压制着心底的怨恨和愤怒,“有本事滚出来啊!”
“刚刚你的吴老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我就是个清洁工。”陈皮阿四的笑声渐渐变冷,满是狠戾,“倒是你这个小丫头,几次三番的坏了我的好事,还赖在我给丫头建的楼里不肯走。要不是被你横插一脚,你的吴邪老师说不定根本就不用死。”
吴邪按住霍秀秀的手腕,淡然道,“那不是丫头的楼,那是学生们的实验楼。况且就算不是因为秀秀,你以为我就不会查下去吗。”
“那就是我给丫头建的楼!”陈皮阿四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度,“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不许你说她!”
吴邪了然一笑,果然,这个丫头就是陈皮阿四的命门,他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不过我很奇怪,既然你这么不把我的学生放在眼里,为什么这四年间你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搅了你的好事却不制止呢?”吴邪边说边笑着,眼里满是不屑一顾的神色,甚至比刚才陈皮阿四的笑声还要更轻蔑。
陈皮阿四没有说话。
“让我来猜一猜好了,是不是因为你们都没想到她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以至于毫无防备的被她反噬了呢?你的丫头不但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反倒是被秀秀伤得不轻。”说到这儿,吴邪停顿了片刻,看上去简直像是在上课时询问台下的学生有没有听懂。“我猜的对吗?”
“吴老师,你果然很聪明。”
白色的雾气忽然强烈的激荡起来,上下飘忽的白色颗粒渐渐凝聚,最终竟然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吴邪护着霍秀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陈皮阿四也从那轮廓中一脚迈了出来。
“可你的聪明没有任何意义。”陈皮阿四依旧穿着那件不起眼的清洁工工作服,他瞥了眼身吴邪身后的霍秀秀,“我确实是拿她没办法,可现在她不还是为了你再次送上门来了吗?而且我还知道,不光是她,还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听到这儿,吴邪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忽然僵住了。“你是···故意的?”
陈皮阿四并没有正面回答吴邪,而是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俩,一个当饭前开胃,一个做饭后甜点,正好。”
还未等吴邪再说什么,陈皮阿四像是察觉到了雾气中的异动,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癫狂。“说曹操曹操就到,正餐来了。”
茫茫的雾气中,一双满是杀意的漆黑眸子蓦然显现。
——张起灵。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06:00 +0800 CST  
三十六


漫天的白色雾气中,穿着黑衣的张起灵犹如纯黑的鬼魅,一步步地朝吴邪走来。
尽管现在确实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可吴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那股嘚瑟似的喜悦。虽然说他之前是失忆了,不过看人的水准还是保持了失忆前的高度。死后能跟张起灵谈恋爱,也不枉他活着的时候感情经历为一张白纸了。
“张老师,你终于来了。”陈皮阿四冷笑着,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张起灵。
然而一路走来的张起灵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吴邪身边,一手拉住吴邪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在霍秀秀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下吻上了吴邪的嘴唇。
别说霍秀秀了,吴邪自己都惊呆了。
张起灵的嘴唇比以往要凉很多,仿佛是刚从什么极冷的地方回来一样。吴邪虽然不介意张起灵这么黏人又腻歪,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好像真的不对吧?
好在张起灵很快就放开了吴邪,否则就算吴邪不推开他,陈皮阿四可能也要动手了。
霍秀秀瞥了眼若无其事的张起灵,毫不掩饰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倒是陈皮阿四,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没事儿,反正吴老师是饭后甜点,加点儿你的料也不算浪费。”
张起灵还没说话,霍秀秀已经憋不住了。她急需一个目标发泄心头翻涌的醋意,直接把枪口对准了陈皮阿四,“得了吧,就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连鬼差的主意你都敢打,不怕一口把你那宝贝丫头噎死吗?哦我忘了,她早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陈皮阿四知道霍秀秀并不是替张起灵出头,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惋惜的看着她,“可我的丫头很爱我。你呢?活着的时候单相思,死了还是个电灯泡。孩子啊,我真是可怜你。”
“我用不着你可怜!”霍秀秀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张起灵直接挡在了身后。“张起灵你让开!我要取了这个老不死的性命!”
陈皮阿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霍秀秀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你做不到的。”张起灵面无表情。
霍秀秀没想到竟然被自己人灭了志气,瞪大双眼越发愤怒,“我好歹也是个魙!我做不到?”
“嗯。”张起灵点点头。
“他不过就是个会点法术的人而已,你说我做不到?”霍秀秀已经快出离愤怒了。
“他并不只是个会点法术的人。”张起灵说着,终于把视线转向了陈皮阿四。“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可以伪造出黄泉路吗。”
霍秀秀被张起灵给问住了,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他偷了黄泉的水。”张起灵冷冰冰地看着陈皮阿四。
“哈哈哈,张老师不愧是鬼差,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陈皮阿四丝毫没有遮掩,痛快承认道,“没错,我确实偷了黄泉的水。毕竟好不容易才下去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
“黄泉的水?”比起霍秀秀的惊讶,吴邪更多的还是疑惑。黄泉不是阴间的东西吗,还能被带到阳间来?
“陈皮阿四,你盗取黄泉水封存在湖底的牌位之中,伪造出黄泉路误导死于此处的鬼魂,并将其饲养于丫头。”张起灵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快速道,“现派我来带你归案,你可伏法。”
霍秀秀撇撇嘴,果然不管阳间还是阴间,官腔听起来都是一个调调。
“如果我不呢?”陈皮阿四校笑呵呵地问道。
张起灵也没打算跟他再啰嗦下去,右手翻转,寒芒刺眼的黑金古刀瞬时出现在手中。
“就地处决。”
吴邪拽着霍秀秀后退了两步,胸口被刀捅过的地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疼了一下。不过既然这把刀这么厉害,张起灵也这么厉害,那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同样放了心的还有霍秀秀,虽然刚才被陈皮阿四一通嘲讽心里很不爽,但作为张起灵的俘虏,霍秀秀还是非常相信他的实力的。就算陈皮阿四偷了黄泉水又如何呢,张起灵可是鬼差之首啊。不过说起来,陈皮阿四是怎么偷到黄泉水的?听说那玩意儿不是熬孟婆汤用的么,一般的鬼魂碰到要么就是彻底忘记前尘事,要么就是直接被黄泉吞噬得什么都不剩······
想到这儿,霍秀秀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张起灵说她不是陈皮阿四的对手,难怪陈皮阿四有那么大的口气把张起灵当作给丫头的正餐。难道是因为——
张起灵手中的黑金古刀直朝陈皮阿四砍去,吴邪和霍秀秀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带起的寒风。可陈皮阿四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中没有一丝畏惧,就这么等着刀劈过来。然而就在刀尖落下的那一瞬间,张起灵高举的双手竟像是被定住一样,完全无法再让刀落下分毫。仿佛陈皮阿四的周身有一层他们看不见的防护罩,将黑金古刀牢牢的挡住了。
“你竟然——也是鬼差?!”霍秀秀的惊呼脱口而出。
“什么?”吴邪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皮阿四,却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如果他是鬼差,又怎么会在之前说出‘鬼差就是厉害’这种羡慕不已的话?
“他不是。”张起灵后跳一步收回古刀。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但能骗得过你手上的刀,骗得过死在这里的鬼,不就够了吗?”陈皮阿四抱着胳膊,成竹在胸道,“没了那把刀,你觉得你还能伤得了我吗?”
“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吴邪简直快被绕晕了,什么是鬼差又不是鬼差的,陈皮阿四不是活人吗?为什么会能骗过黑金古刀骗过鬼魂呢?
“成为鬼差有两种方式。”张起灵淡淡道,“一是前辈引荐,二是自己投诚。”
“所以是怎么个投诚法儿?”
“渡黄泉。”张起灵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据说黄泉会洗去鬼魂所有的过往,不光是前世记忆,还有所有可能成为他日后渡魂时障碍的东西,比如情感。”霍秀秀解释道,“如果能经受住黄泉的洗刷,就可以成为鬼差。如果不行,就会完全被黄泉吞噬,不复存在。”
说到这儿,霍秀秀忽然明白了。
难怪那片湖会让她有种被吞噬到就此消失的感觉,因为那里确实有黄泉水的存在。但真正再次杀死她的却不是黄泉水,而是利用了黄泉的丫头。
“那既然如此,他又是怎么偷的黄泉水呢?”吴邪总觉得这黄泉听起来完全就是个高浓度的酸性溶液。
“好奇吗?”陈皮阿四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其实可简单了,吴老师你再好好儿想想。”像是真的要给吴邪足够的思考时间,陈皮阿四不急不缓的说着。“我当时可是把自己在水里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去的阴间。本来以为这回死定了,可没想到孟婆那老婆子非说我阳寿未尽要撵我走,那我可不只能往黄泉里跳了吗。”
“我知道了。”吴邪恍然大悟道,“你把黄泉水藏在了嘴里。”
“吴老师就是聪明。”陈皮阿四点了点头,“不过我不光是藏在了嘴里,我还咽下去了一口。”
张起灵闻言,终于明白他是怎么骗过当时处理这件事的鬼差了。既然陈皮阿四的生魂在当时能熬过黄泉水的侵蚀,那一般的鬼差自然就在他回到阳间魂魄归位前把他的生魂当成了同行放走。即便他还阳后再有鬼差去复查,那时的他也已经是活人,只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就可以蒙混过关。
“你不怕忘了她吗?”霍秀秀实在难以理解陈皮阿四的做法,光是浸泡在水中就已经足够痛苦,他竟然还喝了?“你就没想过万一——”
“没有万一。”陈皮阿四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霍秀秀。“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丫头?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丫头,为了让她活过来!我怎么可能忘了她?!”
“原来如此。”张起灵终于明白为什么是每四年十二个魂魄。四与十二都有轮回之意,而每四年一闰月,不管日历上闰的是几月,都统称为鬼月。陈皮阿四就是看准了这个鬼月,想借此来让丫头复活。
“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你能让她活过来,你上哪儿给她找还魂的身体?”霍秀秀追问道。
“我不用给她找尸身。”陈皮阿四说着,再次看向了张起灵。“也是幸亏你救走了吴老师,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鬼差竟然还有这种作用。”
尽管他并没有挑明,但霍秀秀和吴邪都已经明白他说的作用是指什么。难怪他把目标转向了张起灵,因为或许只要吞噬了张起灵,丫头就可以直接幻化出实体了。
不是别人的身体更不是别人的尸体,就是她原本的样子。
“说了这么多,你们是不是也该乖乖跟我走了?”陈皮阿四弯腰捶了捶腿,“我这一把年纪陪你们站了这么半天,身子骨真是吃不消啊。”
“你想都别想。”霍秀秀其实很心虚,现在连张起灵都拿他没办法,她跟吴邪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那行吧,那就只能我自己动手了。”说着,陈皮阿四竟然真的撸起了袖子。
“我跟你走。”张起灵冷不丁的往前跨了一步,快到吴邪甚至没来得及去拽住他。“你放了他们。”
“小哥!”吴邪想上前去拉他,却被霍秀秀拽住了袖子。
张起灵回过头看着吴邪,眼底一片温柔。
“也是,反正要你也就够了。”陈皮阿四竟然认真的考虑起了张起灵的提议,“本来之前那个死掉的男生就是为了引你下水,只是没想到竟被你给逃了。”
“那就放了他们。”张起灵语气低沉。
“那万一我放了他们你跑了呢?”陈皮阿四玩味的笑着,“况且吴老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他去死吗?”
“我不会跑的。”说罢,张起灵扔下了手中的黑金古刀。
“小哥!”吴邪被霍秀秀死死拽着,无法上前一步。
陈皮阿四满意地欣赏着吴邪伤心欲绝的样子,犹豫了片刻道,“那行吧。反正就算你现在不讲信用,早晚也还是得来找我。”
“秀秀你放开我!”吴邪回过头朝霍秀秀怒吼着,可拽着他的手却死死不肯松开。
“吴邪。”张起灵看向吴邪,竟然微微笑了。“没事的。”
陈皮阿四似乎真的是个讲信用的人,周围的雾气渐渐变淡,逐渐显现出小树林原本的模样。而他的身形似乎也慢慢消散于雾气中,再次变成了仅有那些白色小颗粒勾勒出的轮廓,犹如即将关上的门渐渐缩小。
张起灵步履坚定,一步步朝着那个虫洞一般的轮廓走去。
可就在他即将跨入其中时,吴邪挣脱了霍秀秀。
他猛地朝张起灵冲了过来,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朝一边推了过去。
随后,那白雾形成的虫洞猛地闭合,毫不留情地将吴邪吞噬了。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08:00 +0800 CST  
三十七


吴邪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奇怪。
他感知到周围的环境似乎是一片漆黑,也能感知到周身的温度渗着丝丝的寒意,还能感知到他所处的这个空间非常的密闭和狭小。
但奇怪的是,这些感觉,却并不是看到和触碰到的。
吴邪试着活动了一下,却发现他根本操控不了自己的肢体,或者说,他根本感觉不到他肢体的存在。可他对周围环境却又感知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他已经完全和这里融为了一体。
吴邪试探着想说话,可却不知道自己的嘴在哪里要怎么张开。可随后,他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已经响起,却并非是‘说’出来,更像是直接由空气振荡出的声波。
“有人吗?”吴邪问着。
并没有人回答他。
“有没有人在?”吴邪又问了一遍。
这时,他听见了周遭终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是···谁···?”
这是一个女声,她的语气听起来比吴邪要更加疑惑和恐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是来自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
吴邪试着去看,可他什么都看不到。逼仄狭小的空间让他有种莫名的紧迫感,吴邪只记得他把张起灵推开,但对于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印象。
“我是吴邪,你是谁?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吴邪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女声沉默了许久,可再次响起时却并没有给出吴邪想要的答案。“我不记得我是谁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只知道我一直在这里,在这里好久好久了····”
“你是吴邪···吴邪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似乎确实是很久没有同别人交流过了,女声说着遍完全停不下来,“你是怎么来的?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这女声问的问题全都是吴邪自己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你知道怎么离开这儿吗?”
“我不知道·····”女声听起来越发的幽怨,“我觉得我也不该待在这里,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儿···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难道你也是被抓来饲养她的?”吴邪听着她自言自语似的回答,感觉这个女鬼的神志似乎并不清楚,搞不好是个魂魄残缺不全的可怜鬼。
“抓?饲养?”女声像是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可是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啊···”
吴邪一愣,刚才她说什么来着——在这里好久好久,一直只有她一个?
“难道你就是丫头?”吴邪有点慌。
“丫头···?好熟悉的感觉···”女声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是丫头?我是丫头吗···”
吴邪对现在的状况彻底傻眼了,他一直以为丫头既然和陈皮阿四是一伙的,必然也是个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的厉鬼。可现在看起来,怎么倒像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的浑沌样子?
“那,你记得陈皮阿四吗?”吴邪试探道。
“陈皮阿四?陈皮阿四···”女声喃喃了很多遍,终于突然想起了什么,“陈皮?你是说陈皮?”
“对,你记得吗?”
“我记得···我记得他,他是徒弟···”女声的语气又再次变回了迷惑,“可他是谁的徒弟?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
吴邪听着她不停重复的碎碎念,已然可以确定她就是丫头了。只不过眼前的这个丫头,和吴邪对丫头阴狠毒辣的印象完全不能统一。是她原本就是这样?还是说这只是她迷惑吴邪让他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但既然她真的是丫头,那他们现在到底在哪?
回忆着张起灵对丫头为数不多的提及,吴邪脑中忽然划过一个疯狂的想法。湖底丫头的牌位,陈皮阿四把他们引入湖中,这个又小又窄的地方——
他现在,不会就在丫头的牌位中吧?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呢?吴邪,你知道我是丫头,那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丫头的声音挺起老很痛苦,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吴邪斟酌了片刻,犹豫道,“我知道你死了。”
丫头一愣,像是没想到吴邪最先说的会是这个。“我死了···对,我记得我死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吴邪小心翼翼的引导着她。
“我好像是···病死的?”丫头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我应该是病死的···我没有吃他给我求的药···”
“他是陈皮阿四吗?”既然陈皮阿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丫头复活,那这个他,应该也是陈皮阿四吧。
可丫头却否认了,“不是···他不是陈皮···”
“那他是谁?”吴邪忽然想起丫头刚才说的徒弟,“他是陈皮阿四的师父吗?”
“师父···徒弟···”丫头重复着吴邪的话,喃喃道,“徒弟···师娘···我记得陈皮,他一直叫我师娘···”
“师娘?”吴邪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还能听到这样的八卦,合着陈皮阿四跟丫头压根儿就不是恋人关系,而且听丫头这个语气,对陈皮阿四也根本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根本就是陈皮阿四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吗。
“陈皮是他的徒弟···他最喜欢吃我给他做的阳春面···”丫头自言自语着,陷入了遥远而又模糊不清的回忆中,“他一直叫我丫头···我是他的夫人···”
“那你还记得,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吗?”吴邪打断丫头毫无用处的回忆,引导她去回想能帮助他们逃走的记忆。
“我不记得···”丫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太久了···我只记得我走了很远···出现了一座桥···一条很宽很宽的河···”
奈何桥和黄泉?
可既然她都已经去了阴间,怎么会又被困在这个牌位里?而且她吞噬了那么多的魂魄,难道她完全都不知道吗?
“你刚才说,我是这些年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
“是呀,很多年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丫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开心,“你是第一个。”
“那在我之前,你还记得有谁出现过吗?不一定是跟你说话,就是,吵醒你?”吴邪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属于被吞噬了。
“嗯···”丫头想了想回答道,“偶尔能听到一些很吵杂的声音···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而且很快,那些声音就都消失了。”
看来那些应该就是被陈皮阿四所害之人的魂魄了。
“对了···前一阵子,还有一个人···”丫头又想起了什么,声音里透着恐惧和后怕,“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我记得我很疼···在他之前很久,还有一次有人来的时候我也很疼···”
吴邪一怔,丫头说的这个人,必然是张起灵和霍秀秀了。
推开张起灵的时候,吴邪其实真的没想过要替他进来。毕竟又不是什么纯爱小说,成人的世界本来就充满着尔虞我诈,更何况对方还是陈皮阿四这种丧心病狂的对手。谁知道张起灵那么老实真的扔了刀就要送死,吴邪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他牺牲吧。况且这根本就不是讲究为人师表信守承诺的时候,谁会跟一个杀人犯信守承诺啊?
吴邪本来想着把张起灵推开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那虫洞中却猛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吴邪吸了进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想到这儿,吴邪心口还是一阵憋闷。张起灵是傻【哔——】吗?竟然还真会为了救他们选择送死?是,他虽然很感动张起灵为了他的牺牲精神,但吴邪更想敲开张起灵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张起灵真的觉得他牺牲了,吴邪能一个人好端端的存在下去吗?他们既然在一起了,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同呼吸共命运吗?
“你怎么了?”丫头似乎察觉到吴邪情绪不对,好奇的问着。
“没怎么,就是想起一个人。”吴邪闷闷不乐,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立场说张起灵,估计这会儿张起灵已经在手刃陈皮阿四的路上了。
“是你喜欢的人。”丫头的语气很笃定,“真好啊。”
“真好什么?”吴邪不解。
“不知道,就是忽然觉得,有喜欢的人真好。”丫头像个小女生似的笑了起来。
“那你喜欢的人呢?”吴邪问完,才猛然意识到这是句废话。陈皮阿四看起来都这把年纪了,他师父能好到哪儿去,说不定早就寿终正寝了。
“我喜欢的人···”丫头愣愣的重复着吴邪的问题,“我喜欢的人···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记得我生病了,很重的病···他很伤心···一直在给我找药···可是我没有吃···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再拖累他了···我治不好的···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往前走···”
所以丫头其实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那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又想复活?还是说,连让丫头复活也只是陈皮阿四的一厢情愿吗?
“那你在这里这么久,没有想过要出去吗?”这种压抑感真的非常难受,吴邪简直不敢想象丫头是怎么被困在这里几十年的。
“我不知道···”丫头似乎是被吴邪给问住了,“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我好像是直到最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在这里···就好像之前一直都在梦中···虽然我知道可是却醒不过来···”
所以,确实是陈皮阿四饲养丫头的那些魂魄起了作用,将她原本残破不堪的魂魄供养生息,才会有现在能和吴邪流利对话的丫头。
既然如此,吴邪更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即便就算他知道了丫头本质上是无辜的,可他也绝不能成为她的口粮。可与此同时,吴邪也不希望丫头知道她这些年吞噬了那么多魂魄的事情,她是善良的,是陈皮阿四的执念害了她。
“你饿吗?”丫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里有个地方很神奇,每次我觉得饿的时候就会去待一会儿,很快就不会饿了。你要跟我来吗?”
丫头的语气完全不像是要用吴邪填肚子,反倒像是要邀请他一起去吃好吃的。
“好。”虽然吴邪不知道现在这种状态要怎么跟她去,但那个地方,或许就是逃离的关键了。
丫头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随即再次响起,“你感觉到了吗?就在我们的正下方。”
吴邪试着去感应丫头说的位置,不知为何,猛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腐蚀感。
“疼吗?”丫头担忧道,“以前我都没觉得会疼,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会觉得疼了。”
吴邪飞速整理着从张起灵和霍秀秀那里得到的信息,很快便得出了结论。陈皮阿四在牌位里封存了黄泉的水,而黄泉的水会洗刷掉魂魄所有的记忆和情感。丫头最初只是一缕残魂,所以感知不到。可随着她吞噬的魂魄越来越多,她回忆起来的事情的也就越来越多——
所以,这下面,应该就是陈皮阿四偷来的黄泉水了。
既然所有的魂魄是从这里进入,那反之,是不是也可以从这里出去呢?
腐蚀感所带来的疼痛尚未消退,可就是这疼痛也提醒着吴邪,他并没有被吞噬,他依然存在。
一片漆黑中,吴邪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尽管没有太多的底气,但是却足够坚定。
“丫头,我可以带你出去了。”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11:00 +0800 CST  
三十八


认识张起灵也算有段时间,霍秀秀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生气的样子。
虽说上一次她设计让吴邪被张起灵捅了一刀的时候他也很生气,但如果跟这次比起来,那完全就是普通台风和五级飓风的差距。
“我真不是故意的,”霍秀秀甚至可以感觉到在吴邪被虫洞吞噬后,张起灵身上爆裂到要赶尽杀绝的气场。赶紧解释道,“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一下力量会那么大把我给挣开了。”
张起灵脸色阴沉得像是随时会降下暴雨,他转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霍秀秀,眼底一片肃杀。
“现在怎么办?”霍秀秀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起灵一言不发,抬手召回黑金古刀,直接消失不见。
霍秀秀又急又气,紧跟着朝楼后的人工湖飘去。刚绕过小楼,霍秀秀就看见张起灵已经把黑金古刀架在陈皮阿四的脖子上了。
而拿着扫帚的陈皮阿四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看着张起灵的眼神中一副你果然不讲信用的神情。
“放了吴邪。”张起灵声音冷得像是雪原深处的冰。
“张老师,是他自己要推开你的,我还想问问你这帐要怎么算呢。”陈皮阿四拖着长音,丝毫不惧怕脖子上柄闪着寒光的刀。
“放了吴邪。”张起灵依旧只有这四个字。
“你可以自己跳下去找他啊。”陈皮阿四笑道,“反正你不是也答应了的嘛。”
张起灵瞥了眼那一湖绿色的死水,并没有像霍秀秀以为的那样纵身一跃,而是直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刀刃紧贴着陈皮阿四的喉咙,渐渐渗出一丝血痕。
脖子上的疼痛似乎让陈皮阿四很是意外,他看着张起灵,竟有种拿不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感觉。“张老师,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现在还是个大活人。你要是真的伤了我,你觉得你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那又怎样。”张起灵继续用力,完全没有任何忌惮。
“张起灵,你是鬼差!你不能伤活人!”陈皮阿四紧握着扫帚,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显露了一丝怯意。
霍秀秀真的还是从没遇到过这么卑鄙的家伙,在幻境里仗着他的魂魄近似鬼差而不被黑金古刀所伤,现在又仗着自己是活人张起灵作为鬼差无权对他下手。合着里外便宜都被他陈皮阿四一个人占了,霍秀秀真是恨胖子不在场,不然一枪毙了他也不算亏。
“你可以试试。”张起灵原本并没想赶尽杀绝,毕竟这是公差,得留着活口下去配合调查。一开始他就看穿了陈皮阿四有所依仗,才打算将计就计去会一会那个丫头。可谁承想吴邪竟然会突然冲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一想到吴邪现在情况不明,张起灵手下的力道就忍不住又重了一分。
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陈皮阿四死死盯着张起灵。据说鬼差是没有感情的,他们只不过是穿梭在阴阳之间的摆渡人,麻木的将一个又一个亡魂带回阴间。可他眼前的张起灵,眼中熊熊燃烧着愤怒和担忧,紧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爆起。这哪里是没有感情的样子呢。
这幅用情至深的样子,还真是眼熟的可笑。
陈皮阿四脸上的怯意在顷刻间消失,他看着张起灵,神情却像是穿过张起灵看到了另一个人。是了,他确实也见过这么一个人。跟张起灵此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为了他所爱的人愤怒,痛恨,可是又无能为力。
他们都无能无力,而真正有能力的,是他陈皮阿四。
“你要是想试,那你就试试好了。”陈皮阿四嗤笑出声,张起灵怎么敢呢,自己手上捏着的可是他的命门啊。如果他真的下了死手,就等于认同吴邪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你看他的眼神,他怎么可能认同呢?
霍秀秀看着陈皮阿四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忿忿道,“就算他不能动手,难道你觉得你还可以一直逍遥法外吗?警察早就查到是你了,鬼差不能耐你何,但是警察可以!”
“警察?他们有证据吗?”陈皮阿四狂妄地笑着,丝毫不介意刀刃摩擦着他的脖子。“小丫头,你怎么总是忘了你现在是个鬼呢?警察抓人需要的是证据,你有人证吗?你有物证吗?谁能证明那些失踪的学生跟我有关?谁能证明你不是死于自杀而是他杀?”
“如果真的没有证据指向你,吴邪怎么会被你杀人灭口?”霍秀秀并没被有唬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我们就走着瞧呗,看是我的丫头先活过来,还是你们的吴邪先消失。”陈皮阿四看向湖面,嘴角满是嘲讽,“瞧我这记性,吴老师这会儿早就进了丫头的肚子了。”
张起灵脸色一暗,架在陈皮阿四喉咙上的刀在瞬间变成了张起灵的另一只手。黑色的雾气从五指间溢出,沿着陈皮阿四的血管迅速往下蔓延。张起灵面无表情,语气如死神一般冰冷。
“那你就去给他陪葬吧。”


被腐蚀的感觉其实非常不好,不光是疼,更像是在燃烧。
尽管这牌位里封存的黄泉水或许只有一口的量,可是想要穿过它却依旧非常难。
“算了吧?太疼了啊。”丫头听着吴邪倒抽冷气的痛呼,劝慰道,“别试了,说不定你会疼死的。”
“我已经死了。”吴邪咬紧牙关,虽然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牙。“就算再死一次,我也要出去。”
“为什么呢?”丫头问完,却又立马自己替吴邪回答了,“因为你喜欢的人。”
“对。”吴邪完全不能理解丫头那种为了不拖累爱人所以自己去死的想法,为了不拖累爱人,难道不应该是更努力的活下去吗。所以他必须要出去,而且一定不会被区区一口黄泉水所吞噬。
说起来,他现在其实算是被吞噬了的状态吗?否则他怎么会进入这个牌位之中?可如若他完全被吞噬了,就不会还留有自我意识和感知。
难道,是因为之前张起灵的那个吻?
想到这儿,吴邪不由得轻笑起来。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张起灵在保护着他,如果没有刚才那个吻里的气息,或许吴邪现在真的已经被彻底吞噬了。
“你要出去了吗?”丫头听着吴邪的笑声,小声问道。
“嗯,我一定要出去。”吴邪笑着说道,“不然他会着急的。”
“那以后你还会回来吗···你走了,就又没人陪我说话了···”丫头似乎非常害怕黄泉水的灼烧,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吴邪一起离开。“或者,你出去后,能想办法把我放出来吗···我不想再一个人呆在这里了···”
“这里太黑了···我总是能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我很害怕···他们说他们不想死···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说呢···我帮不了他们啊···我谁都帮不了···我只是个拖累···我拖累了他···”
听着丫头又陷入回忆中的自言自语,吴邪没有再答话。
她听到的声音,或许就是那些不甘被她吞噬的魂魄吧。
尽管周围一片漆黑,吴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眼睛,但思维还是发出了闭眼的指令。吴邪没有给自己更多的准备时间,而是一鼓作气,直接冲进了那一汪黄泉水中。
强烈的灼烧感根本不像是在水中反而像是在火场,吴邪完全是凭着本能一路往前冲。他不敢停下也不敢胡思乱想,他现在已然完全没有张起灵的气息傍身,想要从这里冲出去,只能靠他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重复着最至关重要的句子,灼烧带来的剧痛已经穿透表层直达灵魂的最深处。
他是吴邪,他的爱人是张起灵,他要从这里出去回到他身边。
他是吴邪,他的爱人是张起灵,他要从这里出去——
他是吴邪,他的爱人是张起灵——
他是吴邪——
灼心蚀骨的疼痛最终烧断了吴邪的思维,他静默地感受着周围的黑暗,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是这飘忽不定的感觉,就像是在深海中随波逐流一般。疼痛到极致带来的麻木,让吴邪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直到身下忽然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凉的东西。
腐蚀感在触碰到这冰凉东西的瞬间似乎减轻了许多,依照着本能让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上面,吴邪断了线的神志终于又恢复了一丝。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凉凉的东西?而且它好硬,摸起来的质感不像冰块,更像是玉石。
我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吴邪只觉得自己脑中浑浑噩噩,许多细小零碎的东西不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它们。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上方远远的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吴邪——你还在吗?”
吴邪?
最关键的提示终于如约而至,那些细小零碎的碎片在瞬间拼凑出了完整的答案。混沌的大脑终于重回清醒,吴邪睁开双眼,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此时终于有了些微的光源。丫头的牌位材质特殊,在黑暗中会发光。所以自己此刻紧贴着的不是别处,正是丫头牌位的内侧。
而告诉他这一切的人,此刻正在焦急地担忧着他。
他是吴邪,他爱的人是张起灵,他要从这里出去回到他身边!
霎那间,吴邪只觉得自己穿过了一面通体冰凉的墙,而他全身蔓延的灼烧感也随之消退不见。四肢和身体终于能尽情的舒展开来,就好像那是一个茧,而吴邪终于冲破了它。
并没有忘记丫头的请求,吴邪双手握住那冰凉的牌位,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从湖底的淤泥中拔出。
霎那间,水波四溅。
与此同时,张起灵的手也掐在了陈皮阿四的脖子上。而他的话音刚落,原本满是水藻密不透风的湖面,忽然震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湖底的腥臭不断翻涌上来,湖面上的波纹越发混乱。陈皮阿四不可置信的盯着湖面,甚至忘了自己的性命还捏在张起灵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哗啦一声,吴邪从水中一跃而出,手中紧握着一块翠绿的玉器——丫头的牌位。“她说她想出来,所以我把她带来了。”
“不!我不许你这么做!”像是猜到了吴邪要做什么,陈皮阿四声嘶力竭地吼叫,却被张起灵掐着喉咙动弹不得。
吴邪看向张起灵和霍秀秀,微微一笑,将手中荧光闪烁的牌位狠狠砸向湖边的石头上。
一条裂缝伴随着陈皮阿四撕心裂肺的喊声出现,随之,牌位通透的幽光也渐渐黯淡下去直至最终熄灭。
喀哒一声,整个牌位,彻底碎裂。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13:00 +0800 CST  
三十九

夕阳西沉。
吴邪走向张起灵身边,身上湿哒哒的水还在一滴滴往下淌。
霍秀秀站在一旁看着他俩,焦急和不安终于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酸味,直到看见那两人抱在一起,霍秀秀才移开目光,朝扑向那一地碎片的陈皮阿四看去。
丫头的牌位已经被吴邪打碎了,至于地上那一滩是黄泉水还是普通的湖水,也已经完全没有意义。陈皮阿四无谓的拼凑着那些碎片,口中一直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可以之类的话。
“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吴邪揪着张起灵的领子,故意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完全被抢了台词的张起灵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趁着吴邪还没撒手,对着他的唇又吻了下去。
一天之中被迫分别两次,饶是张起灵都快受不了这让人后怕的惊心动魄了。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陈皮阿四拼凑着一地的碎片,锋利的边角划破他的手掌,猩红的血液滴落在翠绿的碎片上,格外刺眼。“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她!”
张起灵随手一挥,黑金古刀的刀尖便直直指向冲过来的陈皮阿四。可此时的陈皮阿四却像是失去了理智,只想冲到吴邪面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陈皮。”
忽然间,一个女声幽幽响起。
刀尖几乎已经刺破了陈皮阿四的衣服,陈皮阿四猛地停下,不可置信的回过了头。
一地碎片上,站着一位穿着旗袍的长发女生。她目光如水,眼角眉梢带着些尚未消退的稚气,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看起来莫名有种上个世纪的年代感。
“丫头?”陈皮瞪大双眼,颤抖的身体想冲到她面前,可随即却立马背过了身,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苍老的样子。
“是陈皮吗?”丫头的声音听上去还和多年前一样,她看向陈皮阿四身后的吴邪和张起灵,疑惑道,“你们又是谁?”
“我是吴邪。”捏了捏张起灵的手,吴邪示意他不用这么警惕。“是我带你出来的,你还记得吗?”
“你就是吴邪?”丫头惊讶的打量着他,又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你真的做到了!我终于离开那里了!”
“终于——?”陈皮阿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么多年来他煞费苦心地想要让丫头复活,可她为什么会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样子?背对着丫头,陈皮阿四急切地解释道,“丫头你听我说,你只是暂时待在那里的,只要我们攒够足够的魂魄,你就可以彻底复活的你知道吗?”
“魂魄···复活?”丫头愣了愣,完全不懂陈皮阿四在说什么。“陈皮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死了啊,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可以的!可以的!”陈皮阿四终于抑制不住情绪转过了身,这么多年从未在丫头面前出现过一次的他,却在此时让丫头看到他最不堪最狰狞的面目。
果然,丫头愣住了。
霍秀秀本来想插一句嘴,却看见吴邪对她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说清楚吧。
“丫头,你听我说——”陈皮阿四一步步走向丫头,每一步都在颤抖。
“你是陈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丫头仿佛才意识到岁月的流逝远比她以为的要久,“你···你老了啊。”
“可是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看。”陈皮阿四语调轻柔,苍老的脸上甚至绽放出了只有年轻人才有的羞怯神采。“丫头——”
“你也还是那么没大没小,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师娘。”丫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分明是长辈看小辈时的慈爱。
“什么情况?”霍秀秀忍不住用口型向吴邪八卦。
“单相思。”吴邪撇撇嘴。
听到‘师娘’这个词,陈皮阿四愣住了。“你···还没忘了他?”
“忘了谁?”丫头天真的问着。
陈皮阿四看着她纯真的样子,心头的愤怒几乎快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当初他为了让死去的丫头复活,不惜多次自杀尝试进入阴间。他费了那么多功夫,学了那么多旁门左道的禁术,杀了那么多的人,甚至偷了黄泉水封在牌位之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丫头复活时,能彻底忘记他,只记得他陈皮阿四。
可现在呢,为什么她还要自己叫她师娘?
丫头疑惑地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陈皮阿四,忽而又把视线转向了张起灵。“我是不是见过你?”
张起灵皱了皱眉,他并不记得自己引渡过丫头的魂魄。
“我应该见过你···就在不久前···”丫头喃喃自语着,“你是谁呢?”
“我是鬼差。”张起灵面无表情。
“鬼差?你是来接我走的吗?”丫头偏着头,好像有点想不通,“可是我记得之前有过鬼差来接我啊···”
张起灵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旁的陈皮阿四,丫头现在明显魂魄不全,与其说不全,不如说只是一缕残魂更加恰当。可既然她说记得有鬼差去接过她,那她为什么还会留一缕残魂在世。
“丫头,那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你可以复活就行了!难道你不想活过来吗?!”陈皮阿四激动地喊着,“活过来不好吗?”
丫头费解地看着他,轻声道,“可是我不想啊。”
丫头的声音非常轻柔,可却犹如一道炸雷狠狠劈在了陈皮阿四身上。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丫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丫头不想复活?她怎么会不想活过来?她怎么能不想活过来?自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都是为了她,可是她竟然说她根本不想活?
“你怎么会不想呢…如果你不想复活,你怎么会跟我回来呢?”陈皮阿四依然执迷不悟,“是我把你从阴间带回来的啊!”
“你想多了。”张起灵毫不留情地打碎了陈皮阿四的最后一丝幻想,“没有人能强行从阴间带走任何一个魂魄。”
“***!如果我没有把她带回来,那现在你面前的是什么!”陈皮阿四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眼中写满了愤怒和恐慌。
张起灵瞥了一眼丫头,淡淡道,“是你的执念。”
阴间是汇集了世间万物所有杂念的地方,陈皮阿四以为他带回的是魂魄,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可能是某个亡魂的恶,也可能是某个亡魂的善。可陈皮阿四固执地认为这是丫头,他的执念成为了这缕残魂的主体,并随着他坚信能复活而不断成长。至于被吞噬的那些魂魄,他们不过是陈皮阿四执念的无谓牺牲品,被硬生生的禁锢在了这一缕残魂中。
再多的魂魄融合在一起,始终也只是鬼魂,不会成为活人。
“不可能,这就是丫头!她明明就是丫头!”陈皮阿四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心有不甘,“如果不是丫头…她不会不肯忘了他!”
丫头始终疑惑的看着陈皮阿四,像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忘不了他的是你吧?因为他是对你有知遇之恩的师父。”吴邪替陈皮阿四拼凑出了答案,“你爱上了你的师娘,你也知道这样对不起你的师父。可无论你再怎么希望丫头能忘了他,她都做不到。因为你忘不掉。忘不掉愧疚感,忘不掉不甘心,更忘不掉他是你的师父。而她,正是你内心忘不掉的执念。她不过是由执念幻化而成,真正的丫头,大概早就已经轮回转世了。”
“她既然是我的执念,她凭什么不想复活!”陈皮阿四指着丫头怒吼道,“既然是我的执念,为什么不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大概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死亡吧。”吴邪淡淡道。
陈皮阿四一愣,正中命门。
是啊,他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从始至终,丫头的眼里就只有他师父一人。为他生为他死,哪怕自己跪在她面前求她把药吃了,她也只是笑着把碗推开。丫头死后,陈皮阿四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当初他有能力把丫头抢过来,是不是丫头就不会死。可她死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直到有一天,心如死灰的陈皮阿四想自行了断去陪丫头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还可以有别的可能。人死如灯灭,那如果,他再把灯点亮呢。
可结果,他根本就连灯芯都不曾拥有啊。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曾见过丫头一面,全凭那一股执念支撑他走到现在。可是现在见到丫头,陈皮阿四才忽然发现,他有什么呢?
他只有执念罢了。
随着陈皮阿四一声悠长的叹息,丫头的身形渐渐变淡。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即朝陈皮阿四笑了。夕阳的最后一抹阳光温柔的挥洒在她身上,金色的光线慢慢穿透她的身体,最终,随她一同消失不见。
“这算什么?Boss自爆吗?”霍秀秀不可置信地看着吴邪和张起灵。
然而张起灵的脸色却并不好看,“没那么简单。”
颓然地蹲坐在地上,陈皮阿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原本就衰老的面容几乎在顷刻间槁枯,帽子也难以遮盖他的满头白发。失魂落魄的陈皮阿四根本没有发现,在丫头消失之后,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牌位的碎片中钻出,直朝他而去。
“那是什么?”吴邪也注意到了,越来越多的黑色雾气凝结在一起,甚至可以听见从它们深处传来的吵杂声响。听起来,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糟了,他的执念一消失,那些之前被禁锢的魂魄就都释放了!”霍秀秀猛地意识到张起灵那句没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了,这都是被陈皮阿四害死的人,这都是怨恨和不甘啊。
张起灵抽出黑金古刀,这下可好,下面要求找回的游魂全在这儿了,可怎么带回去是个问题。
死亡的不甘和怨恨在瞬间铺天盖地的袭来,吴邪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同样如此的还有霍秀秀,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了魙,所以并没有吴邪那么难以压制。
“吴老师,不要去听他们的声音!”霍秀秀死死按着心口,痛苦的提醒吴邪。
“我知道!”吴邪也不想去听那些哀嚎和鬼哭,可那些声音仿佛就是从他自己心里响起,就算吴邪堵上耳朵也没有任何意义。那是他对死亡的不甘,对凶手的怨恨,对生命的向往。那是他作为一个鬼的本能,他可以努力克制,却没有任何办法制止。
黑色的雾气不断盘旋攀升,最终拧成了一股强大的龙卷风,朝着陈皮阿四席卷而去。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在风中流下猩红的血水,无数的手和脚拼命挣扎拉扯着彼此,不断发出惨绝人的嚎叫。而被他们影响着的吴邪,也无法抑制的从体内渗出一缕缕黑气,相互呼应似的扯着吴邪去加入他们。
“不——我不是你们的一员——我不是——”吴邪痛苦的摇着头,可那些浓稠的恶意却无孔不入的侵蚀着他,甚至快将吴邪也染成黑色。
“张起灵!现在怎么办!”霍秀秀看着吴邪,明白张起灵抉择的时候到了。
“小哥,别管我,先去处理它们——”吴邪死死咬着后槽牙,拼命压制着那些复仇偿命的想法,他不能变得跟它们一样,他不是厉鬼,他是吴邪,张起灵的吴邪。“快去救他——”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吴邪一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缓缓松开了紧握着吴邪的手,转而死死扣住了霍秀秀的后颈。而霍秀秀像是早已经料到会如此,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走吧。”
吴邪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够着什么,指尖掠过张起灵的衣袖,却只握住了一手的空气。张起灵扣押着霍秀秀出现在陈皮阿四身后,紧接着,便被那咆哮的从黑色龙卷风卷入其中。
霎时间,天昏地暗,百鬼哭嚎。
而下一秒,一切就像是不曾出现过那样,全都消失不见。
夜幕寂静地包裹着吴邪,月光冰冷的洒在湖面上,却看不见任何影子。
这是今天第三次毫无征兆的离别,来得迅猛又让人措手不及。
可这一次,吴邪知道,他们一定还会再见。
因为张起灵答应了他一定会回来。
——“吴邪,等我。”

TBC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15:00 +0800 CST  
四十


在吴邪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他最难熬的一个夏天。
以至于在很大一部分时间里,吴邪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他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球缩在卧室的角落里,终日躲避着阳光。胖子一开始来找过他,但那时但吴邪已经没有了实体,飘荡着出现在胖子面前时,还是把他又吓了一跳。
胖子没问吴邪张起灵去了哪儿,只是连夜给他烧了一堆香烛,这才让吴邪的魂魄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透明,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一样。只不过吃再多的香烛,吴邪也还是个飘飘荡荡的游魂。有的时候吴邪也会想,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跟张起灵一起回阴间。毕竟比起独自一人在这里苟延残喘,阴间才是他最终归属的地方。可每当这个时候,吴邪又会想起张起灵说的话,便继续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休养生息。
“你这是要等成望夫石了啊。”胖子啃着香蕉调侃他。
吴邪幽幽的看他一眼,懒得说话。倒不是因为等太久变得矫情,主要是没有张起灵的气息支撑,仅靠香烛,吴邪真的连维持魂魄不散都已经相当吃力了。
“你可别那么看着胖爷,你现在这样儿有多吓人你知道不。”胖子扔下香蕉皮,琢磨着是直接烧一根给吴邪吃,还是要去买个纸糊的烧了才管用。
“胖子,今天几号了?”吴邪的声音跟他此时的形象非常搭配。
“小哥走了一个月了。”胖子看了眼手机,“你就别担心了,他既然说了让你等他,那肯定就会回来的。再说了,那天上一日地下千年,说不定阴间也是这个理儿呢。”
吴邪没吭声,他倒不是担心张起灵会被那些游魂怎么样,他担心的是霍秀秀曾经对他说的那些话。
如果下面发现了张起灵在执行公务期间不但徇了私,还以自身气息饲养了一只鬼,甚至还跟这个鬼谈起了恋爱,那他们会对张起灵怎么样?可这次张起灵起码也算是立了个大功吧,功过不能相抵吗?
胖子正想再劝吴邪两句,手机忽然响了。“潘子?我在吴邪这儿呢,啥事儿?”听筒里,潘子不知说了什么,胖子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我这就去!”
“怎么了?”吴邪看胖子这样儿,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案。
“就害你们那清洁工,他来自首了!”胖子揣好手机,本想问吴邪要不要一起去,可是转头看了眼窗外的阳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你就安心在家等着,胖爷我审完了就回来找你。”
“胖子,我跟你一起去。”吴邪站起身。
“外面这么亮呢你怎么——”胖子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体忽然从脑袋凉到了脚板底,得,寄身是吧,吴邪算你小子有能耐。
“走吧。”吴邪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胖子忿忿的掰下一根香蕉,大步走出宿舍。
警队里,陈皮阿四依旧穿着那身工作服,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因为之前没接到过xiong杀案,警员还以为这个老头是精神不正常在说瞎话,差点给他赶走的当口,潘子刚好执勤回来。仿佛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他既然来了,就一定不能再逍遥法外。
“既然来了,那就审讯室走一趟吧。”胖子也没打算跟他客气,倒是手底下的警员小声提醒他不合规矩。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等会儿你们就该高兴咱们队今年的指标全满了。”潘子忽然很庆幸自己对另一个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虽然当时的体验确实不太好,但也正是因此,他才能确信面前这个瘦小衰老的男人,就是一个潜藏了多年犯下数十起命案的杀人凶手。
审讯室比陈皮阿四想象的要亮一些,至少比下面的要亮很多。椅子虽然冰凉,却没有刺骨的寒意。他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胖子,却分明看到他身后还有另一个身影存在。
“吴老师,你也来了啊。”陈皮阿四哑着嗓子悠悠道。
“谁?”记录员一愣,这里除了他和正副两个队长,就没别人了啊。
“你甭管。”胖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示意他照实记录就行。“到你了,说说吧。”
陈皮阿四咧嘴一笑,目光却依旧落在吴邪身上,“吴老师,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在调查我的吗?”
“废什么话?赶紧说!”潘子凶神恶煞地拍了拍桌子。
“因为你太聪明了,连警察都没有怀疑过我,你却三番五次的找上我想套话。我只好跟踪你,这才发现你竟然在调取这二十年来的学生档案。我以为你只是为霍秀秀抱不平,没想到你竟然想得那么深。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你解决了以绝后患。”陈皮阿四接着说道,“正好大家都知道霍秀秀是你的学生,再加上她又喜欢你,你因此患上抑郁症为她殉情,多完美的解释。”
“所以死者房间里的抗抑郁症药物是你放的么。”潘子问道,“怎么放的,仔细说清楚。”
“我是清洁工啊,当然哪儿都能去,去哪儿都不会让别人怀疑了。”陈皮阿四得意地笑着。“职工宿舍本来就是我的打扫区域,那儿的监控坏了很多年了,撬门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办公室抽屉里的药,就更好放了啊。反正你们看到药就会认定是自杀,再加上那些流言蜚语,根本不会想到去查上面到底有没有指纹这种东西。不过就算你们查了也没事儿,上面只有吴老师的指纹,没有别人的了。因为在他死后我拿着他的手去摸了一遍药瓶,确认万无一失才放进去的。”
“说说你怎么杀他的。”尽管胖子知道吴邪就在自己身后,但这是必须要得到的口供,他不能不问。
“那还不简单吗。就跟他说我知道霍秀秀怎么死的,约他到天台见。虽然吴老师对我是有防备,可也只是怀疑。但毕竟我是真心诚意要杀他。所以趁他没注意的时候,这么一推——”陈皮阿四说着,举起手做了个推的动作,手铐哗啦作响。他歪过头看着吴邪笑道,“是这样吧,吴老师?”
何止是这样。
被推下楼的吴邪死死抓住了护栏,全身的重量甚至让那锈迹斑斑的铁片嵌进了掌心里。血顺着他的小臂缓缓流下,吴邪悬在空中,死死瞪着洋洋得意的陈皮阿四,可最终,他却一脚蹬在护栏上,踢断了吴邪活下去的最后一线希望。
感受到身后徒然变冷的气息,胖子赶紧岔开话题,“说说那些学生。”
“那些学生啊。”陈皮阿四顿了顿,似乎很满意吴邪现在满是怨气的样子,“说起那些学生,吴老师,你留在这里真的好吗?你知不知道因为少了一个你,张老师受了多大的处罚?”
吴邪没想到陈皮阿四竟然会故意提起张起灵,努力克制着快要暴走的愤怒,吴邪紧紧捏着拳头,告诫自己不要被他蒙蔽,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我怎么能是蒙你呢,你看我这自己一个人来的,这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嘛。”陈皮阿四仿佛明白吴邪在想什么,锲而不舍的挑衅着他。
“***东拉西扯这些跟案件无关的事情。”潘子踹了一脚桌腿,厉声道,“那些学生是怎么被你害死的!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下手!”
“因为他们家庭不幸啊,就算失踪了死了也没人管。平时我也打扫宿,想要把这些毛头小子约出来简直易如反掌。谁喜欢谁谁暗恋谁,学生宿舍里根本没有秘密。”陈皮阿四耸耸肩,“我还专门挑的不会游泳的孩子下手,从楼上推是怕太低了掉下去不够深淹不死。只不过后来越来越难找,只好弄成是自杀的样子。好在现在这帮小孩儿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说得多了,就算真的死了别人也只会想,哎呀,他真自杀了。”
“那栋楼和湖是你设计的?”胖子问道。
“是,我设计的。”陈皮阿四大大咧咧道,“其实你还可以再去查查,这个学校,本来就是我建的。我花了这么多钱供这帮孩子读书,还我几条命,不算过分吧?”
难怪那张设计图明明被后来的建筑师否决却又还是建成,没想到陈皮阿四为了丫头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我投资创办了学校,隐姓埋名做个清洁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过了几十年。偏偏就被你破坏了。”陈皮阿四看着吴邪,冷笑道,“吴老师,你真是聪明的让人可恨啊。”
记录员听着陈皮阿四一口一个吴老师,不由得搓了搓胳膊上无端端冒出的鸡皮疙瘩。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倒是猜一猜他还会不会来找你?”陈皮阿四语调急促,脸涨的通红,“不对,他肯定会来找你的,因为你他的任务没有完成,他肯定会来找你带你下去的!哈哈哈哈吴老师,你最终还是逃不掉!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是你。”吴邪冷冷道。
潘子钳制住貌似癫狂了的陈皮阿四,跟记录员一起把他押出审讯室。可直到离开,陈皮阿四还在不断回望,阴毒又不甘的朝吴邪笑着。
全程监控,胖子不好对吴邪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想说的吴邪都懂。
“嗯,我都知道。你放心吧。”吴邪靠在审讯室的墙上,对胖子挥挥手道,“你去忙你的吧,好好的。”
潘子在外面叫着胖子,尽管感觉吴邪这话的意思不太对,可胖子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吴邪点了点头,便转身带上了门。
审讯室的灯他们忘了关,吴邪盯着那犹如白昼的光线,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陈皮阿四最后那句话其实没有说错。
他已经死了,他确实不应该再留在阳间。况且,张起灵这一个月音讯全无,或许正是像陈皮阿四说的那样,因为私自放走了吴邪而在受罚。这根本不是什么能不能功过相抵的事情,就算他把他们全部带回去了,也并不是大功一件。
因为他们是鬼,回到阴间,原本就是自然法则。张起灵作为鬼差,无权打破这样的法则,更不会因为遵守法则而受到奖赏。
他受到的,只能是惩罚。
再次想起霍秀秀曾经说的那些话,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留在阳间对张起灵来说,是一件多么不负责任不像个男人该干的事情。
他现在大仇得报,沉冤昭雪,凶手也已经伏法,就算是死后也会在阴间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那么现在的吴邪,对这人世间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他真正留恋的不舍的,难道不是在阴间吗?
既然一直等不到他,那就去找他好了。
这是他们共同的责任,没有道理只让张起灵一人承担。
吴邪释然的长叹一口气,周身那些萦绕不散的黑色怨气,渐渐变成了淡淡的白色水雾。吴邪有些惊讶,却又像是料到会如此。轻快的迈着步子,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门外,是一条雾气弥漫的小路,虽然陌生,可吴邪却知道它通向何处。
头也不回的踏上它,吴邪似乎看到在雾气的尽头,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未来得及快步上前,那身影却倏忽不见,可又在下一秒,出现在吴邪面前。
“你怎么才来接我?”吴邪故作生气的凝视着面前的人,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张起灵握住吴邪的手,牵在唇边落下一吻。“我来迟了。”
但其实,并不是张起灵来迟。而是黑无常与他打了个赌,如果吴邪最后能自己走向阴间,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张起灵一个机会。但前提,是张起灵在此之前不能有任何举动去提示吴邪。
“没有,是我明白的太晚。”紧握住张起灵的手,吴邪看向小路的那一头,“你要陪我一起吗?”
“当然。”
“如果我没有成功呢?”
“不会的,你已经成功过了。”
“那,我们走吧。”
“嗯。”
氤氲着雾气的小径上,两个并肩的背影十指紧扣。他们知道路的那头是什么,但那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同样的考验,他们都已经经受了一遍。
尽管黑暗无边,但他们共赴黄泉。


尾声

一年后。
“边儿上的围观群众都散了!这是命案现场,不是你们围观的地方!”
要不胖子怎么说最烦出现场了,倒不是因为尸体血不呼啦的难看,而是这围观的群众太多了,每个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说不定凶手也潜藏在他们之中,得意地观赏着他自己的杰作。
一想到这儿,胖子就恨不得把这些人全拉回警局问询一遍。
“都让让,”胖子戴上手套走到潘子身边,“什么情况?”
“不太好。一家三口全死了,但现场痕迹看起来,凶手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这么血腥重口啊。”胖子凑头往屋里一看,却猛地愣住了。这地上躺着的三个人,他怎么觉得这么眼熟——他刚刚明明就在围观群众里看见了!
猛地冲出屋子,胖子环视着那一圈相貌各异的围观者,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三个人了。
难道是他看错了?
正要转身的瞬间,胖子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远处的小巷子里。
那是两个身着一模一样黑衣的男人,走在他们中间的,是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尽管胖子看不到正脸,但他分明觉得,这就是那三个死者。
而那两道背影似乎察觉到胖子的注视,一个想转头,却被另一个拦住了。
胖子隔着人群远远的看着他们,一直目送到他们消失不见。
“发啥愣呢?还不进来勘察现场?”
胖子收回视线,低头笑了笑。真巧,竟然能在办公的时候和他俩遇见——也对,他俩不也正在办公么。
“胖子?”
“来了!”


END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17:00 +0800 CST  
最后再次向大家道歉,也谢谢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忘了这个楼的你们。
以后什么时候还会再开坑还不确定。
欢迎去微博找我玩儿,会在那里写些原耽小故事什么的。
祝大家吃好喝好,工作生活都顺利。
比心。

楼主 夏灬安兰  发布于 2017-10-21 14:18:00 +0800 CST  

楼主:夏灬安兰

字数:148950

发表时间:2016-05-31 01:2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5 00:06:47 +0800 CST

评论数:3035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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