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西藏】《云中岛》(架空\/藏地支教\/现实风\/双日更)

西湖广场边徘徊着年轻人和外来客,能看春晚的都回去看春晚了,这里成了一个异类们的天堂,地上滚着啤酒瓶和烧尽的花火棒,啪嗒啪嗒,年轻情侣从栈道上追到湖边,转身撞进对方怀里,每一次烟花炸响时他们旁若无人地高声大笑,拥吻,旁边竟然还有鼓掌起哄的。
“好好好!再来一个!”
轰地一声,又是一只五颜六色的烟花炸满了整个天空,噼噼啪啪的小火星在半空跳跃。


他们走进栈道通往湖里的部分,第十六根栏杆,张起灵停住了。他在第十七根和第十五根栏杆附近无聊地敲打着。在这里停下来的人很少,更多的人往湖心涌去。
他们曾经从这里跳进夏天的湖水,游到渡桥,湿漉漉爬上岸,耳朵上挂了水草的张起灵像一只不伦不类的禁婆。现在他缩在他的围巾里,只露出眼睛和挺直的鼻梁,和吴邪的羊毛手套一样飘着丝毛洗涤剂的味道。吴邪取下一只手套,张起灵也拉下他的,然后他们的手沉默地握在一起,转过身去,贴的很紧,望着对岸不断绽放的火树银花。人流汹涌地从他们背后涌过去,欢歌笑语。同类也好,异类也罢,大年三十晚上没有人喜欢沉默,就算来自天涯海角的两个人遇见了也会抱团取暖,出自本能。最后一批人潮过去之后吴邪转过头,把下巴搁在了张起灵肩上。
“这次洗涤液放多了。”
“...嗯。”
“还是原来那个牌子的...羊...恒源祥?”
“我囤了二十瓶。”
吴邪把脸埋在他围巾里笑起来,张起灵侧了侧脸,他的下巴就搭在吴邪头顶了。
“说真的,张起灵。我不介意你五年用同一个洗涤液牌子,十年也不介意。”吴邪嘟囔着,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我讨厌变来变去。每天都在对面商场里大声嚷嚷的那广告怎么说来着...钻石恒久远?不会改变的东西才永远是真的,魔术会变,可魔术是假的。”
“...张起灵和吴邪都是真的。”
“我知道。”吴邪把双手插进张起灵的围巾里,“因为你的围巾跟我的同一个味道,我看着你在虎跑路买的;毛衣,我妈送的圣诞节礼物;还有羽绒服,夏天的打折款,二折。”
“三折。”
“好吧三折。我很难相信你是真的,除非你身上的一切,每一个来源,每一种气味我都确信无疑。”
吴邪抬起头,朝张起灵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告诉我这是什么味道。”
“醋...?”
“......”
“饺子...”
“猫饭!你特么弄回来的坑爹的猫饭!”吴邪猛地把张起灵推到栏杆上,一把揪住他的围巾,“老子说过讨厌猫有没有!哎哟你好,捡个猫回来还捎带猫饭,还藏!我操!”


张起灵被他压在栏杆上,愣了两秒钟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笑得和他背景里波光粼粼的西湖一样充满水气。
“吴邪,”他抿了抿嘴唇,“...往后退两步。”
“休想!”
“听我的。”
吴邪瞪着他,慢慢松开了手,张起灵忽然一个转身从栏杆上翻了过去,一猫腰做出了要窜进水里的姿势。
“我擦!你——”
吴邪扔了手套纵身就扑上去。


张起灵已经站起身来,右手上神奇地多出了两瓶用登山绳扣在一起的啤酒,显然是从湖里头拎上来的,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绳子另一头拴在栏杆底端。而张起灵的左手根本没有离开过横栏。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其中一瓶的瓶盖,塞到吴邪手里。
“当做道歉。”
吴邪瞪了他半天,接过酒瓶做出一个要揍人的手势。然后抓住张起灵的胳膊肘,帮他从栏杆外面跨回来。


现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他们背倚在栏杆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冰啤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对岸偶尔有烟花,稀稀落落地升起又落下。
“什么时候藏的?”
“前两天。”
“幸亏水没结冰,的确,比冰箱冻的好喝。”
“有多好喝。”
“好喝到从胃到舌头都需要除霜。”


他们交换了一个像是用舌头去舔冻铁的吻。




张起灵回到床上的时候吴邪已经睡着了,今天他比平时睡得都早,也更香。黑猫蜷缩在他脚边。张起灵站在床边凝视着他的脸,然后转身,无声地关上卧室门。
张起灵径直走进厨房,把辣椒改挂到冰箱左边,收起那只让吴邪面露疑惑的高脚圆凳,整理了客厅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柜,然后走上阁楼,对着满地翻江倒海的装备皱了皱眉头,捡起离他最近的两节五号电池和橘黄色手电后盖。他在被粗暴撕开的行李包里翻了两下,翻出那只手电的躯干,把电池装回去。打亮,草草检视了一下装备们。还好,虽然包的死状很惨,但除了一只电筒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损坏。包括张起灵那只被压在最底层的,老式黑色登山包。
它们在强光的照射下仍旧隐隐散发出那种幽暗的,属于墓穴的死气。
“嘀嘀嘀——”
张起灵的手机在一片寂静中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划开了。


“拜年拜年啊!我...我胖子!”胖子必须是又喝大了,酒气直扑耳膜,“刚给吴邪打电话,他小子关机!奶奶的,年三十你们关起门来守的什么岁!你们...你们干嘛呢?”
“睡了。”他说,他其实早就不感到说话有什么障碍了,但没辙,一跟胖子通电话,早年的违和感又来了,不自觉地格外惜字如金,“不...不是我们...吴邪刚吃了药睡了。”
“吃药...感...感感感冒吗阿嚏!”胖子忽如其来地打了个雷鸣般的喷嚏,这一打倒像是把他打清楚了,哼了两声忽然压低了嗓子,“...小哥,不能是他那病又犯了吧。这...没过多久啊!”
“嗯。”
“他又以为你一个人走了,把他丢了?”
“...嗯。”张起灵停了停,费劲地重新开口,“我想是的,和原来一样。他没找到我,冲上楼去翻乱了装备和老行李,臆想开始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他以为...我们自己走了。”
“不是,照这么下去他就不是臆想的事儿了,医生当初说的什么,短暂臆想可能发展成长期臆想——”
“记忆也将随之紊乱。我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很响地啧了一声。
“赶紧来,过完年赶紧来。不成,明天我就给你们订机票,还找原来那医生,那小子我瞅着挺靠谱。”
“不用。”张起灵觉得胖子的声音很遥远,“观察一下,再联系。”
“那哪儿行!......也行,”胖子闷闷地说,“最近你看好他啊,千万别再往外跑了——不是,今天出事儿时候你干嘛去了?”
张起灵把太阳穴搁在膝盖上,那里有根筋,突突地跳着。
“遛猫。”




同一只黑猫,原来的名字是茶碗,在吴邪第一次失忆之后它被改名为蜘蛛,然后是元宝和可乐,在今天张起灵在她脖子上拴好项圈,带出门去之前,它叫悠悠。名字是这样不可靠,如同记忆,你以为那指向唯一的真实,其实虚幻,易变,不可依靠。
张起灵不喜欢把它称为失忆,吴邪没有丢失什么,他认为。就算正常人在回忆并描述某件事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夸大他们最关心的细节,忧虑和篡改的天性存在于每一个生命中。对于吴邪来说,只是一部分记忆遭到了折叠和隐藏,而他最担心的东西,放大,放大,充斥世界,扭曲本相。臆想变成了真实,而真实的东西被急速遗忘,比如那只猫,比如它用了一年半的猫饭盒子,以及高脚圆凳。
也许有朝一日这遗忘的浪头也会吞没张起灵,但他从未想过。在张起灵眼里,这更类似于记忆基因的重组,蛋白体形色各异的表达组成了各怀心事的人,没有任何一种比另一种更加正常,更加高贵。吴邪不是一个需要被隐藏,被侧目的病人,他只是在每次重组之后,变成了一个更新的存在。


张起灵弹了一下手指,两枚胶囊从他的右手袖口掉出来,它们入水融化,极其迅速,足以媲美他把胶囊投进啤酒瓶口的手速。
三年以来,吴邪从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在服药。
他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出了点小小的问题,他没有恐慌过,或者自我怀疑。
张起灵捏起一粒胶囊,对着灯光。他相信这枚小东西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吴邪,但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变得更相信人心。
毕竟,张起灵也是一个无药自愈的病人。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再有失忆症状。
他把两粒胶囊装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药瓶,悄无声息地整理好阁楼里散乱的装备,从壁橱顶端拿出一个新的行李袋。好了,一切都没有留下痕迹。没有离家出走的张起灵,也没有记忆失控的吴邪,阁楼干净整洁。等到明天吴邪一觉睡醒时,一切将一如往常。


他重新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猫从他脚旁边溜了出去,走到黑暗的客厅里喝水。张起灵愣了愣,他没想好拿这只猫怎么办,如果明天吴邪醒来并没有记起它,那么,他还需要一个捡猫的故事。这次他有机会多加一些细节进去,知道吗,这猫居然会走盲道。真的。
在关灯前那两秒他好好打量了一下吴邪的脸,无知无觉。那个片刻,他清楚地听到了海潮的声音。
听到了吗?总有一天这浪头也会卷走你。
张起灵很想碰一碰吴邪的脸,或者手,但他关了灯,在黑暗中双手紧握。
如果有什么新年愿望的话...那么,一直这样,别改变。


-终-


他从沉睡中醒来,太阳有点过分明亮了。新年的第一天,窗台上的薄雪把整个窗子的气色都照的特别好。张起灵还没有醒,一头黑发凌乱地搭在额角上。
他觉得走过了长长的旅途,梦的最后是冰雪原野,他被洗了一遍,每个汗毛孔都是新生。同时他们所在的这颗蓝色行星又完成了它在太阳系里的又一次公转。
但他隐隐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他坐起身来,一只黑猫跳进了他怀里。
这就对了。吴邪笑了起来。一个完美的冬天早晨,抱着他的天然保暖球等身边的人醒来。好吧他似乎已经醒了。
他低下头去碰了碰张起灵的唇角,那里冰冰凉凉,像早晨的猫的鼻子。


“新年快乐。”

楼主 谢宛陵  发布于 2015-02-20 00:44:00 +0800 CST  
@雨沐枫林谢谢枫林儿的提问,关於小花。
这世上有一种绝顶聪明人,活得却最像傻子。他们清楚自己生来应该成为哪种样子,同时更加清楚这个世界希望他们成为什麼样。一个生来明白自己有超绝天赋的人,反而很少对天赋执著,他们更多依从世界对他们的安排,以从高处俯视一样的悲悯。如同解语花小小年纪接掌解家门。
所以你会看到,他们在世俗规定的轨道上活得风生水起,同时整个人和他的事业格格不入,但你甚至不能说他落寞。因为他如此骄傲、耀眼、不容置疑。你无法想象,如果当初他们依从自己的天赋走下去会如何?你难以想象那种光亮会何其耀眼,只能说,世界可能不需要那麼多天才。
回到悲悯。解语花是具备足够悲悯的人,无论在原著或《云中岛》。他永远无法从世俗脱开,无法放开吴邪不帮忙,但他虐黑眼镜没顾忌,开口问他帮忙,理直气壮,因为黑眼镜的质地真实强悍得接近这世界本身。但吴邪和张起灵本身都有大片脆弱,有显而易见的缺失。黑花这个CP我觉得很棒,我想在原著做人设的时候,这方面不可能没考虑。一个小说出场一些什麼样的人,是被精密盘算过的,就算他们之间暂时没交集。
最后,我反对一切把解语花女性化的趋向,确切地说是柔弱化和娇媚化。因为解语花本人是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强调男性特质。他也没什麼人生悲剧可言,一辈子做个戏子,会是他想?现在的解语花,已经很好。我永远相信命运对人的选择。

楼主 谢宛陵  发布于 2015-03-23 19:32:00 +0800 CST  
回来读姑娘们的消息,抱歉迟复。必须感谢这篇很老很老的文,依然有长情的读者,每次打开贴吧看见收件箱的数字,像是存在银行早已忘记了的一笔钱,每个月竟然涨了利息【够了财迷!
另外,突然福至心灵开了一个新坑:唐朝敦煌背景的瓶邪文《极乐》,我对河西走廊的热爱由来已久,第一次进藏时火车凌晨在酒泉停靠,十五分钟的一个长停,下车去透气,同行的摄影师对着荒原指点道:“看那里,那边就是敦煌。”
设定是敦煌画师瓶+小奸商邪的十年重逢梗【什么鬼。传送门在此:http://tieba.baidu.com/p/4338682403?pid=83534313320&cid=0#83534313320


不确定有多少姑娘能看到这条消息,但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从《云中岛》继续走下去。

楼主 谢宛陵  发布于 2016-02-04 15:59:00 +0800 CST  

楼主:谢宛陵

字数:108965

发表时间:2013-06-26 02: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10-20 13:10:00 +0800 CST

评论数:215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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