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黑金(原著风美食探险文,顶尖大厨瓶X临时改行学徒邪)


一楼放张老图镇一阵,度娘不要吞哦,不然放朱雀神君!【喂……



嗯,就这样天上地下,一直在一起吧~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7-28 21:03:00 +0800 CST  



赔钱货吴邪

“远望终极”号邮轮是世界上最大最奢华的环球超长航线邮轮之一,从天津港驶出之后两天,它在香港完成了出发前最后的补给,开始穿越北回归线以南的海域。

吴邪从医务室回来的时候,几乎没有知觉。上一批干活的杂工已经交班回去吃饭了,领班站在空荡荡的准备间里等他:“你还有800多个洋葱没切完呢。”说着从筐里多捡了三个给吴邪:“鉴于你受伤了,今天可以多三个损耗。我要下班了,但会有人来做成品检查。你要是不想切到明天这时候,就最好用心。”

“那……”吴邪话未出口,领班就补充:“放你休假,代表的就是你无法享受员工餐饮待遇。”

吴邪正在流血左手隐隐作痛,而肚子发出了适时宜的咕咕叫声,领班扬长而去。

吴邪,男,22岁,“远望终极”号邮轮餐饮公司西餐部食材储备分部配佐菜及调味组B1区3号工作间,杂工,编号2015。如果时间往前拨七天,吴邪就不会穿着蓝色的棉布工作制服,他的名片上写的,应该是“赢家建筑工程事务所设计师”。七天前,三叔说,滚下来,如果你在香港无法下船,就再也下不来了。四天前,船开动了。

吴邪觉得三叔说得很对,现在,他确实没有未来了。



B区是西餐厨房的储备准备区,简言之,负责仓储和基础切分,细致到吴邪的手里,工作只有一个,从早晨5点半起床、6点指纹打卡开始,吴邪就要面对至少1000个以上的洋葱,按照A区传来的电子单上的具体比例,将它们变成2毫米的块、1毫米宽7毫米长的丝和2毫米宽4毫米宽的条。建筑设计师吴邪花了三天时间才学会精准地控制有美妙弧度的西餐刀,但是每天切出来的成品总有超过30%的不合格。

领班一面像机器一样挥动叉子剔除不合格的部分一面叫库房的学徒:“再给这位小爷拿300个洋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子,哼了一声:“吴爷,您这个奇葩手艺,师从何人啊?”

吴邪当然不能告诉他“老子是个专业的建筑设计师,被生活虐惨了才突发奇想来应聘厨子”这种事,更不能提他是如何连蒙带混摸进了考场的。相比周围那些厨艺学毕业的、有白色厨师服穿的人,吴邪确实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经常被同伴嫌弃,连去保鲜库数香蕉这种事都不屑让他参与。

此时此刻,已经晚上十一点半,除了轮班的夜宵厨师还在前台,其他人都走光了,诺大的西餐备餐区,只有吴邪和800个剥得溜光锃亮的洋葱。

妈的。算起来,吴邪的爷爷是杭州九门名厨,三叔靠自己的做的酱鸭子打下了十九家连锁店的江山,吴邪怎么也算是世家子弟,混到这份上实在惨得可以。尤其是,当他心虚地看了看电子菜单的时候才发现,他这个杂工的月工资,也就刚刚够吃三盘凉菜。如果要点主厨张起灵的中餐大菜,就算有了预约,也只能喝一碗汤。

别说主厨给他做菜了,他连主厨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唯一的接触就是,当他入门考试分配工作的时候,送进去检视的100个人切的洋葱里,吴邪那份是亲自被主厨张起灵第一个从门里扔出来的。洋葱碎劈头盖脸泼了邮轮上负责诸多事务的行政总厨王胖子一身,胖子大叫一声,冲着后面喊:“嘿,您越砸越准了!”同时毫不犹豫地把吴邪推给了B1的领班:“真是个赔钱货!好好打基础去!”

一个苦逼兮兮绘制了实用大方的房型图但是被客户无情蹂躏修改了十四次还未过关的建筑设计师在悲愤和压抑之下谁也没告诉就临时跑路转投厨师行业并切了好几千个洋葱直到差点儿切掉指头的今天,仍旧是“远望终极”号上最低等级的赔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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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新坑求支持,嘻嘻~

PS,这回小哥和吴邪终于都是人了,泪目……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7-28 21:04:00 +0800 CST  


洋葱碎很快就把饥饿的吴邪的眼泪冲下来了。

这种生理反应就算是再习惯、再想忍过去也无法抗拒,他只好一会儿就用套袖蹭一下。切洋葱的工作最开始带着怨气,在眼泪都流干了、渐渐适应了洋葱的味道之后,怨气化成了怒气,当切过100个,怒气消散,周身平静,这时候是最准的,吴邪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刀像安装了自动定位尺一样在葱头身上游走,第200个以后,吴邪的胳膊和手已经建立了完全机械化的反射制度,有那么几个充满洋葱味的瞬间,吴邪恍惚觉得自己只是袖手旁观,一切的一切,都是洋葱自己走到刀下完成的。

三百个,这几乎是吴邪的极限,刀停下来的时候,左手的伤口里渗出的血已经显示在了绷带上,后背一片汗渍,小臂的肌肉僵成了硬团,自顾有节奏地跳动着。吴邪从杂物箱里找到了几个创可贴来包扎手指,在一股云南白药的味道里,他忽然发现,整个底舱有点儿不对劲。

不仅仅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一点半,所有的厨师都下班了,不仅仅因为夜宵有单独的厨房在四层以上,就算有人也是在那里准备食材,不仅仅因为他没有吃饭饿得前心贴后心,也不是因为那个说要来检查质量的领班从未出现——是真的有人在弄什么好吃的,而且弄得整条通道都满溢着食物的香气。

吴邪探头出去:“有人吗?”

刀架上铮亮的刀具闪着寒光回答:没有。

吴邪一面活动着僵硬的手腕,一面往前走,穿过冷盘区是西餐热菜区,油炸的味道飘过来,热菜区的准备间里亮着灯。按理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吴邪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偷偷来拿损耗品的,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是个被罚切洋葱的B区杂工,也为了不给对方造成他是来抓现行的错觉,他拿下了自己的领结,然后尽可能轻松地倚在门口往里瞧。

整个准备间里只亮了两盏灯,一个穿着蓝色帽衫的人背对着门,正用手拈着洋葱圈在面包粉里上下面一沾,然后贴边送进油锅,煎一盘看起来十分好吃的夜宵点心。除了油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以外,这个人的动作轻巧之极,像是一种表演,等洋葱全都炸好,他关了火之后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抓起台面清洁剂和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接触过的每一个角落。

真是偷吃的老手!吴邪暗暗看着,暗暗记在心里——抹去一切犯罪证据是绝对必要的反鉴证手段!和几千个洋葱做了好朋友的吴邪已经不愿意去回忆任何跟它有关的食物,但是对方手里拿着的那盘洋葱圈看起来实在太美味,以至于向来十分有骨气的吴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就是一个该千刀的葱头吗,能有多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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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小吴乃惦记什么呢~

嗯,开坑第一天双更是必须的嘻嘻~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7-28 21:23:00 +0800 CST  

真是偷吃的老手!吴邪暗暗看着,暗暗记在心里——抹去一切犯罪证据是绝对必要的反鉴证手段!和几千个洋葱做了好朋友的吴邪已经不愿意去回忆任何跟它有关的食物,但是对方手里拿着的那盘洋葱圈看起来实在太美味,以至于向来十分有骨气的吴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就是一个该千刀的葱头吗,能有多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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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当那个偷吃的厨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吴邪都没有去看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洋葱圈身上。对方显然没想到有人站在那里,表情略略吃惊,却完全不慌张。他拉开椅子坐下,在盘子里挤了一点点番茄酱,捏起一个,沾了薄薄一层,放进嘴里。

请我吃请我吃请我吃!

没有晚饭又经过了大量体力劳动的吴邪快要饿死了,但是面前那个黑头发黑眼镜明显是中国人的厨子却完全不打算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样,面对陌生人期待的眼光,哪怕客气一下都没有,只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默默地吃着他的洋葱圈。

吴邪在斗争了整整三十秒之后终于放弃了自我说服,扑过去拉开椅子,用一种小动物般的眼神看着对方的黑眼睛:“我能尝尝吗?”

那个厨子看了他一下,把盘子整个推了过去。

里面还有七个!吴邪尝了一下,洋葱甜甜的味道和外皮淡淡的油焦味组合完美,火候刚刚好,甚至还保留了洋葱一点点的汁水。就在他准备称赞一下这位不知道是什么区的大厨二厨助理厨还是什么,就发现对方已经打开了保鲜柜,正从里面拿黑面包出来。

这样偷吃真的可以吗?

吴邪惊恐地回头,试图看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再回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摆了一份看起来十分清爽的三明治:两片切成菱形的黑麦面包片里夹着一片薄薄的乳酪,上面躺着一叶绿油油的生菜,从叶子的凹陷里,流出来的是一丁点樱桃果酱。偷吃的厨子开始吃他那份,而这份……明摆着就是免费请吴邪吃的。

谢谢大邮轮!谢谢储备间!吴邪内心狂喜,也没忘记谢谢这位厨子,但是对方没有答话,吴邪也就没好意思继续问,只好做了一点儿特别没有底气的自我介绍——天知道这个人万一偷吃被抓了会不会先把我供出去,吴邪有点儿后悔说了真实信息,但是内心总存在一丝天真的侥幸。对方明显比他老练,沉默地吃完,沉默地把盘子放进了待消毒的区域。吴邪跟着照做,瞥见对方的右手包得结结实实,心下了然,举起自己的食指伸过去:“我也有工伤,所以你也是晚上没吃饭对吧?”

对方认真的审视了他几秒钟,淡淡地回答:“嗯。”

原来不是哑巴,只是一只闷油瓶……吴邪松了一口气,指指B1:“我要回去切洋葱了,多谢款待。”

没想到穿深蓝色帽衫的厨子跟着他走了进去,吴邪不好意思地卷起袖子,揉了揉鼻尖,拿起一个洋葱开始切。有了上千个练习,他的动作现在也算是流畅好看,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三盘质量很高的洋葱碎。深蓝帽衫从架子上摸了一把中号的西餐刀,吴邪以为他要帮忙切,没想到他只是用刀尖挨个拨拉着一大堆洋葱碎,把其中不合格的都用刀尖挑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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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小哥乃还真是……严格呢……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7-29 21:36:00 +0800 CST  
没想到穿深蓝色帽衫的厨子跟着他走了进去,吴邪不好意思地卷起袖子,揉了揉鼻尖,拿起一个洋葱开始切。

有了上千个练习,他的动作现在也算是流畅好看,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三盘质量很高的洋葱碎。深蓝帽衫从架子上摸了一把中号的西餐刀,吴邪以为他要帮忙切,没想到他只是用刀尖挨个拨拉着一大堆洋葱碎,把其中不合格的都用刀尖挑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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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却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囧境,只好一面切着一面唠嗑,乱讲各种邮轮上的笑话和那个从未谋面的主厨张起灵的逸闻趣事。他一般会用比较慢的速度切开始的几个,做到长度标准,然后慢慢加快速度,保持这个长度,当长度逐渐出现偏差的时候,他就再次放慢速度,找回标准。但是深蓝帽衫却不这么认为,随着他站在对面无视吴邪的故事、挑出来的碎越来越多,可以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团在两人之间形成,有那么一刻,吴邪觉得……也许这就是B区的大监工?

“你听说没有,”吴邪切完了一盘看起来不错的丁,“咱们那个主厨张起灵脾气特别爆。他们说有一次一个人的鸡肉没煎熟,张起灵摁了一下,大吼着让滚过来,然后这哥们儿去了,张起灵就问,这他妈熟了吗?哥们儿知道坏事了就说应该熟了!张起灵就没说话,继续出菜,那哥们儿要走,张起灵说,没让你走,一直站到晚餐结束,六个小时。”吴邪擦擦额头的汗珠,又拿了一个洋葱过来切:“最后所有人都走了,张起灵也走了,没让那哥们儿走,那人就站着站着站着,站到第二天午餐开始,张起灵来了,问他,这他妈熟了吗?你说残酷不残酷?”

吴邪把切好的洋葱放进盘子里之后,那个酝酿了很久的奇怪的小气团,终于爆发了。

深蓝帽衫快步走到吴邪身边,抓了一个最大的葱头——他右手受伤,只好摁住洋葱,左手执刀——姿势摆定,让吴邪看了一秒,刀光闪动,吴邪还没来得及假装自己学会,洋葱已经整整齐齐躺在盘子里,多余的部分乖乖贴在刀刃上。深蓝帽衫把刀伸到吴邪鼻子底下,这次,吴邪总算在泪眼朦胧里做对了一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把粘在刀上的碎屑擦到垃圾桶里去了。
这表示,深蓝帽衫绝对不是什么储备间的杂工监工,肯定是可以上流水线的专业厨子,吴邪刚决定拜个师什么的,深蓝帽衫就绕到他身后,左手抓住吴邪的腕子往洋葱上一摁,带包扎的右手则覆在吴邪手背上,只要吴邪的刀摆对了位置,就微微向下用力表示可以切。

不知道是不是深蓝帽衫挑得刀比较好还是摆得位置比较对,吴邪忽然觉得省力多了,刀的弧度似乎刚好够洋葱的曲线,几乎是用爱抚小猫的力度,就把它变成了完美的碎丁。深蓝帽衫抓过另一个洋葱塞进吴邪手里,有力的左手强迫吴邪五指弯曲,包裹并且抚摸那个完全不美丽的圆滚滚的东西。吴邪立刻明白,这是让他体会洋葱的形状——手里这枚比较扁,因此两端切丁的时候要先削平了再多下几刀——深蓝帽衫就这样站在身后手把手教了吴邪一会儿,终于觉得他摸到了门道,便松开了手,退远一步。

吴邪保持这种良好的感觉继续切下去:“太感谢了,话说……你是西餐哪个区的?你们工资高吗?”忽然,交班铃声响起,吴邪回头去关房间里的广播,这才发现深蓝帽衫已经不见了。仓储分部的人推着小车挨个更换厨房纸巾之类的必需品,为第二天早餐准备面点的厨师刚集合完毕,正要开工,“远望终极”号上从来没有新的一天,永远都在循环。 后厨不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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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触发“张大厨私人教学”任务的条件好奇怪……【喂乃们两只不要这么互相降低好感度嘛!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01 22:51:00 +0800 CST  



“酱鸭吴”吴三省

大侄子吴邪失踪的事,是最后才传到吴三省耳朵里的。吴家百岁的老爷子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骂:“你这个混球,你把小邪弄哪儿去了?小邪是大学生,是大学生!你做你的酱鸭子,拉拢他干什么!”

吴三省始终不明白酱鸭子怎么得罪了老爷子——说来可能真的有一点点,比如酱缸的秘方是从老爷子枕头底下偷来的,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吴三省的酱鸭子已经是全国知名,就连当年老爷子的竞争对手都只能啧啧称赞“犬父虎子”——没错,这行里都管他爸爸叫“吴老狗”,说的就是老爷子年轻时候鼻子舌头特别好,天生就是名厨胚子,因此说他是狗,他还高兴得真跟条狗似的。

吴三省就没这个福气,老爷子的什么长处都没遗传给他,小时候让他吃菜,无论什么味道一律是好吃,吴老狗于是叹气说这是“祖师爷不赏饭的玩意儿”,至此宣布九门名厨的吴家,没有嫡传的人了。

吴邪的爸爸是老大,美院的美术史教授,吴邪的二叔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和工程公司,吴三省拿着高考报名费去赌钱,赢了四万,被输钱的黑社会打了个半死,咬着牙只花了一千块钱的医药费,因此,他的第一家酱鸭门头的成本钱,是三万九。吴老狗咬定这是黑钱,宁死也不吃吴三省做的鸭子,并且歧视他直到今天。

比如现在,大学学建筑、毕业以后在吴二白公司里好好工作着的大侄子吴邪,有一天早晨出门买早餐就再也没回来这件事的犯罪分子,已经被指定是吴三省了。

在判断好坏方面,吴老爷子从来就没有“嫌疑人”这个概念,只要家里有坏事,那就一定是老三干的。

但是,吴三省冤得像缸里的酱鸭子,完全洗不白。他挺喜欢大侄子吴邪,当年吴老狗严禁家里小辈“跟你们三叔瞎胡闹”,只有吴邪胆子大,跑到酱鸭店里去。吴三省发现大侄子的舌头简直比吴老狗还好,经常让他帮着尝配方,吴邪也乐得背着小书包坐在三叔后厨里破破烂烂的凳子上,挨个啃面前十几种不同的鸭脖子,挑一个最好吃的出来。现在吴三省连锁店里最畅销的那种老式酱鸭,就是吴邪九岁的时候替他拍板决定口味的。一晃都快二十年过去了。吴三省坐在办公室里叹了口气,老爷子仍然像凶一条狗一样凶他,但是吴邪的失踪,还真是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尽管十几天之前,他确实接到了吴邪的电话。

当时吴三省宿醉刚醒,电话那头有个熟悉的声音说,三叔我上船了,马上就要离开天津港了。吴三省大着舌头说好呀好呀,小邪你终于决定继承家业?你上哪个厨师学校?

吴邪说,三叔,你又喝醉了,我在“远望终极”号上面。

吴三省当时就跳了起来,酒劲一秒过去,一面大骂一面翻箱倒柜。吴邪说什么也不肯下船,最后先挂掉了电话,估计还把电话卡扔进了海里,再也打不通了。吴三省两脚酸软两手发抖,终于输对了保险箱的密码,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在拧断钥匙之前准确地打开了衣柜里面的暗柜,从里面拿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来。

《“远望终极”号邮轮员工雇佣合同以附件协议》的封面上,清楚地写着吴三省的名字,笔画潦草。那年,吴三省30岁,酱鸭生意的第一个低谷期,他消失了三年,吴老狗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玩火自焚被黑社会砍死,已经默默在家谱里给他的名字画了黑框以后,吴三省在除夕踏进了家门。亲人欣喜若狂,但他从来没告诉他们,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在“远望终极”号上的三年,他巴不得自己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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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吃了酱鸭,呼,好爽!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05 21:12:00 +0800 CST  

在“远望终极”号上的三年,他巴不得自己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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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省颤抖着拨通了几个圈内人的电话,确定九门名厨中解家人称小九爷的解雨臣也在船上,同时还有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王胖子,而更有纷纷扬扬如同长沙的小雨一样让人又享受又难过的消息传来,“远望终极”号此行路线上所有停泊点的婚礼预约都已经爆满,黄牛排位有价无市,只因为名厨张起灵随行。业内有人放出风来,这是张起灵最后一次航行,这个不爱说话的主厨,打算金盆洗手了。

从那天起,吴三省就强迫自己干脆忘掉还有这么一个大侄子。他完全不知道吴邪是什么时候上的船,也不确定对方跟吴邪签约是因为早就看出他是吴家长孙还是单纯靠临场作弊——“远望终极”的招聘会从来都以苛刻出名,完全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吴邪几乎没有可能过关。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老天爷还是祖师爷,不管吴邪是多么无邪还是真的中了邪,总之,他的大侄子已经在一条没有归途的船上了,船锚从天津港破海面升起的一刻,吴邪就再也回不来了。

“远望终极”号自从十年前离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吴三省只记得那场骚乱之后,是张起灵把他从六层高的地方推下去、撞在拦截网上、掉进救生艇里,有人拿灯照亮了他的脸,张起灵的身影一直在窗舷附近,直到沉没。有人说,这是吴家的人,送走。吴三省闭上眼睛,再睁开的,就在医院里。他听到了关于“失忆”的谈话,偷偷把护士给他的药塞进肛门里躲过一次又一次地检查,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里的声波仪器一直在播送一条叫“远望终极”号的邮轮触礁、被营救、被修复、重新通航的故事,吴三省夜不能寐,眼睛瞪得血红。

出院的时候,医生问他,你感觉怎么样?吴三省说我没事儿,其他人呢?医生的眼睛在金丝边框的眼镜后面露出一丝警惕:其他什么人?吴三省有点儿紧张,赶紧说就是救生艇上那些人,船撞了以后,不会只有我一个生还者吧?医生展现了职业的、满意的微笑:“他们都很好。”

这么多年后的现在,吴三省仍旧无法忘记医生慢慢打开百叶窗以后出现的场景。漂亮的海面上有金鳞般的阳光跳跃,熟悉的同事三三两两依靠在船舷上看风景,有一条绿油油的高尔夫球道通向旗杆的位置,一如之前一年的每一天,上面飘扬着“远望终极”号豪华游轮集团的彩色旗帜——他仍然在一条已经眼看着沉没下去的船上。吴三省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同事们问他伤好了没有,吴三省则反问,这是往哪儿走?

同事哈哈大笑:“前面就是香港呀!”

吴三省眺望短暂的回程,像是已经耗完了一辈子的精力般,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有人扶他起来,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帽衫,没有说话。吴三省双唇颤抖,那人看了他一眼,几乎不动唇地说:“我都忘了。”

再也没有人提起“远望终极”号当年的遭遇,所有为这条邮轮工作的人都知道的是,邮轮当年在北极附近差点儿沉没,多亏集团配备了水空双用的维修飞机,顺利拯救了大家,除了底舱食物以外,损失和伤亡几乎都为零。吴三省在下船的时候从仓库角落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偷偷带下去,包括那本写着他名字的合同,最后一眼看到“远望终极”号的那天,下着大雨,雷电交加,吴三省强迫自己回头,邮轮像一头寂寞的兽,影绰绰地匿在港湾附近。

吴三省听到怪兽的心跳,像锤子砸在地下。

咚。咚。咚。

他再也没有见过船上的任何一个同事。

吴三省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小邪那孩子,您就忘了吧。”

吴老狗撕心裂肺地骂了起来。

====================《黑金》TBC===================

三叔注意,你家大侄子还没嫁出去呢!喂~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08 20:55:00 +0800 CST  



神膘王胖子

王胖子卖了自己的饭店,就为了登上“远望终极”号,似乎在邮轮上工作是他梦寐以求的一件事。隐隐的,他觉得自己仿佛上辈子享受过这种待遇,碧海蓝天,穿着比基尼的美妞儿有蜜糖色的皮肤,屁股很翘,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他则作为顾客瞩目的主厨,一面瞄着美女,一面娴熟地做手里的活儿。

做饭这事啊,从来就很简单,所以胖子丝毫不怀疑自己有一天能够当世界最顶级的豪华游轮的行政主厨,尽管是主厨“之一”,尽管和他合作的那位名厨家传的小九爷是个狠角色,尽管他上面还有一个性格十分糟糕的名厨,一天到晚不说话不抽烟不喝酒不唱歌不泡妞不游泳不打牌,像个假人一样,尽管他今年招来的厨师良莠不齐,赔钱货实在不少,但是胖子依旧很开心。

虽然他是胖子,但他是个勤劳的胖子,每天五点钟醒来洗漱穿衣服,是他最得意的时间段。主厨可以穿带有邮轮标志的洁白的制服,胸口可以带金色的铭牌,头顶可以有高高的厨师帽,这幅打扮在外人看来有些戏剧性,但是胖子却觉得,这是“最他妈有意思”的事情,用服装来决定地位高低,算是人类才能想出来的怪主意,但是不得不承认,穿着这样的衣服巡视整个后厨的时候,主厨的快感才能体现出来。

六点,胖子走进后厨,从B区经过的时候,看见医疗站的护士正在给那个叫吴邪的赔钱货换药。“好了没有?”胖子决定体察一下下属。

“有点儿发炎,没大事。”护士说。

吴邪点点头:“谢谢。”

胖子打量了一下他的黑眼圈:“就这点儿葱头,你切了一夜?”

吴邪的脸都红透了:“我……干得慢……”

胖子懊丧地看了他一会儿:“真的,小兄弟,面试的时候你不是这样。我保证不把你扔到海里喂鱼,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干嘛的?”

吴邪转转眼睛,没说话,小护士愉快地收拾东西走人,胖子叫住她低声吩咐:“去张起灵房间给他看看,昨儿烫得不轻。”小护士依言离开,吴邪这才说:“呃……我……那个……搞建筑的……”

“我操。”胖子扯开领口一颗扣子:“一天烹饪都没学过?”

“没,”吴邪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是设计师。”

胖子回忆了一下,还真没错。

招聘当天,只来了两百多人,虽然招聘启事圈内发遍了,但是很多人都知道,“远望终极”号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自认资历不够的,在听到消息的瞬间就退缩了。第一轮进门考核就只放进来不到30个人,负责考核的是素有“刀王”之称的一个厨子,就算他见惯了各种刀尖上的把戏,但吴邪这种门外汉过来忽悠他的时候,只用了十根胡萝卜。因为画图而格外擅长削铅笔的建筑师吴邪,用萝卜条搭了一个悉尼歌剧院,一根牙签都不用,固定全凭榫卯机构,以至于刀王完全忘记了考核的初衷,尤其是戳戳那玩意儿,居然不塌,便放吴邪过关了——妈的,胖子想,建筑师盖的歌剧院要是一戳就塌了,能行吗?顺利进门的吴邪凭借一条好舌头在第二轮的味觉考核里100%答对,胖子不信邪,又加了一轮盲测,结果发现这个人连茶水都尝得出是煮了几遍的,惊为天人,赶紧招揽过来,以为能在前台用,没想到,上船第一天分配工作,这个赔钱货切的洋葱,就被张起灵愤怒地扔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切得实在是过于烂了。

但是胖子仍然惦记着吴邪的好舌头,勾勾手指:“吴大设计师,跟我走一趟?”尽管有深蓝帽衫帮忙但还是切了一夜的吴邪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和洋葱说再见的机会,立刻尾随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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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表示通过考试神马的,他是凭实力!实力!【张大厨表示愤慨……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10 21:11:00 +0800 CST  

但是胖子仍然惦记着吴邪的好舌头,勾勾手指:“吴大设计师,跟我走一趟?”尽管有深蓝帽衫帮忙但还是切了一夜的吴邪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和洋葱说再见的机会,立刻尾随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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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的办公室西餐和中餐区之间,平时也很少用。作为主厨之一,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前台做饭,烟熏火燎之间,听见同事默契的口号和传菜员的汇报,实在让他有种指挥打仗的错觉。尽管解家的小九爷解雨臣一直不满意胖子亲临一线不管行政却挂着“行政主厨”的名头,但是胖子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做饭比吃饭带劲多了。

此刻,办公室里中餐厨师长和解雨臣都在,胖子把明显有点儿紧张的吴邪推到前面:“这小同志舌头好,让他尝尝。”

中餐厨师长伸出一只肌肉虬劲的手臂:“潘子。这位是?”

“您好,我叫吴邪。”吴邪也伸出手,潘子跟他握了握:“中餐西餐?哪一派的?”这又戳到了胖子的痛处,他不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于是赶紧掀开盖子:“先尝,先尝。”

面前是四盘一模一样的菜,方方正正一块肉,都缺了一点儿,显然是解雨臣已经带其他两人尝过了。胖子拿起刀叉分下一大块,切一半给吴邪,自己也插了一块放进嘴里。很软,很滑,像羊肉,但是又比羊肉好吃,带着一种鲜甜的味道,跟鱼肉还有点像,这是张起灵上船前往菜谱里新加的中餐主菜,今晚就要上桌,叫“鲜”,羊和鱼一起煮,外形在传统里是“羊方藏鱼”,整条鲫鱼泥与羊肉完全融合,很考验火候功夫。张起灵做了,也交给了下面人去学,不过看解雨臣的表情,显然是对厨师的手艺不太满意。

但是胖子不说话,就看着吴邪。吴邪大概是没吃早饭,因此格外不客气,吃完最后一盘还舔舔嘴:“能再尝尝一号吗?”胖子用一个月工资打赌这家伙绝对不是没吃出来,而是没吃够——第一份确实是做得最接近张起灵手艺的,这绝非偶然。

“我觉得三号缺胡椒,四号醋和酒的比例不对。羊方藏鱼应该是用麻油起锅,但二号在麻油里微调了一点辣椒一点花椒。”吴邪放下叉子:“一号合适,但是汤凉,看来也是手生。”

潘子眼睛一亮:“这个小兄弟是哪个学校的?”

吴邪刚要说话,胖子轻咳一声:“熟人介绍的。”

只有解雨臣没说话,上上下下打量着吴邪,直到手机响。他做个手势,潘子推着餐车一起出去,胖子赶紧嘱咐:“记着改!”

潘子头也没回:“改!”

吴邪看不懂三人之间的关系,笑笑说:“那我可以走了?”

胖子关上门:“吴老狗是你什么人?”

吴邪的脸上露出一点紧张表情:“谁?”

“别装了!”胖子一拍桌子:“吴老狗是这圈子里最会吃的,舌头鼻子眼睛那都没说的,可惜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他二儿子是搞建筑的,是不是你爸爸?”

吴邪深吸一口气:“那是我二叔。你说的吴老狗,确实是我爷爷。”

“亲爷爷?”胖子追问:“确定你不是收养的或者什么遗腹子私生子?真的是你爸爸的亲爸爸那种亲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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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纸君这测技能查户口的节奏是准备帮小吴介绍对象吗?【张大厨表示他已经用洋葱圈和三明治预定了,旁人不要伸爪子了!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12 20:51:00 +0800 CST  

吴邪深吸一口气:“那是我二叔。你说的吴老狗,确实是我爷爷。”

“亲爷爷?”胖子追问:“确定你不是收养的或者什么遗腹子私生子?真的是你爸爸的亲爸爸那种亲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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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眨了眨眼睛,大概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质疑过身世和血缘,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词汇,只好点点头:“确定,我爸爸和我,都是亲生的。”

“你三叔还活着吗?”胖子紧紧抓住桌子沿,像是要晕倒了。

“活……嗯,挺好的。”吴邪推了一步:“那我……”

“他脑子清楚吗?”胖子站起来拦住他:“你三叔,没疯?没傻?正常人?不是躺床上植物人那种吧?”

吴邪深吸一口气:“不是。”

胖子像是听说工资翻倍一样露出了一个本应天堂里才有的释然表情:“哎呦,吴邪啊吴邪,你三叔这步棋走得真远啊。他什么时候上船?”

吴邪脸上的表情越发茫然:“啊?”

“不是你三叔叫你来应聘的?”

“真不是!”吴邪懊丧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烦透了设计工作,那天出去买完早餐,我看见对面酒店下面排长队,刚好是你们招聘,我就去了。我三叔根本不知道。”

王胖子的世界再次跌入了冰窖,就连吴邪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太记得。刚刚吴邪尝菜的表情和姿势,与当年响当当的长沙吴老狗简直一模一样,这样的好舌头,也只有吴老狗的孙子有——吴三省提过,他有个天赋极好的大侄子,只可惜家里不让学厨——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得当年拜吴三省为师的那段日子,“远望终极”号上狭小的员工舱里,吴三省摸出两瓶酒,撕开自家的酱鸭子,分一条腿给小他十几岁的王胖子:“尝尝,我大侄子说这个绝了。”

那鸭子确实绝了,那一船人也绝了。王胖子的记忆很模糊,只知道船撞了礁,后来被当地人救了,修复了小半年才回到原来航线上,他大概知道自己住院出院的过程,却对前后一个月内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此后他再也没见过那条船上的任何一个人,直到有一天“远望终极”号的招聘传单塞进了他家门缝。

蔚蓝的页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在这条邮轮上位大家服务的主厨,是很多人打破头都约不到的张起灵。

张起灵。

胖子反复念叨这个名字,仿佛又看到那个人脱掉深蓝色的帽衫,换上洁白的厨师服,然后默默地站在自己旁边。除了点名的一声“到”,张起灵说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嗯”,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总有一丝迷茫和飘然,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只有厨房里的东西能够让他活动起来。出事之后的“远望终极”号回家靠岸的那天,张起灵在胖子之前下船,忽然回头对他说:“不要忘记我。”胖子一愣。厨师没有这么多细腻的情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不亲密,胖子那时候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人、记住什么人呢?张起灵的要求,听来真是非分。但是很奇怪,胖子确实没有忘记他,也多亏张起灵的存在感一日比一日强:胖子像追星一样收集了张起灵的一切资料,眼看着他成为名厨,跻身这个行业最高端的空间。

他始终不知道张起灵是怎么想的,但是看到那张不知道被谁刻意塞进来的传单,他就知道,“远望终极”号这次起航,他必须参加。当他卖了饭店确定能入股、又在股东会议上看见了解家的小九爷解雨臣之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起来。

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又似乎已经活在幻觉里,胖子脚步轻飘,如在云端,如同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踏上“远望终极”号的那天晚上,他晕得一塌糊涂,只看见船舷边站着一个深蓝色帽衫的人,在颠簸里如同雕塑。他看着看着,世界就平静了下来。

电话铃突然响起,胖子一激灵,差点摔下椅子。

解雨臣淡淡地说:“中餐区又起火了。”

=============《黑金》三完================

咳咳,胖纸君表示小哥真不是一般人撑得住的,这个老大难就交给小天真咯~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15 21:26:00 +0800 CST  



小九爷

解雨臣每天都起得很早。

小时候学厨,天不亮就被叫起来跟店里的师傅一起去买菜,坐一个破旧的老三轮,夏天热得半死,冬天冻得睫毛结冰。后来个子刚刚长到合适车架的高度,爷爷那辈就传话下来让他跟着蹬,再不许坐在后面。解家的小少爷就这样带着遮阳帽或者大绒帽,跟着师傅们买了十年的菜和肉,以至于到现在,他也能穿着上万块的高级时装踏着大皮底的好鞋子去菜场拣货,丝毫不觉得违和。有人窃窃私语,说解家这个小爷心里肯定流着别人的血,你看老爷子把他打发来这种地方,跟鱼贩子和菜农还价。解雨臣最初也怀疑过,却在一个阴天的午后忽然明了。

他在后厨练刀花切萝卜,工人卸了一箱藕下来,抬着经过,他一眼看出不对,所谓的“儿臂藕”肯定被人掉了包。趁菜商还没走,他抓起一个一刀劈开,洁白但是无丝,丢进开水里烫了半分钟,毫不清新。解雨臣把菜和供货合同都扔回了车里,菜农陪着笑追上来,问这个小师傅怎么称呼,两张大钱立刻塞了过来。解雨臣专心雕萝卜,后厨一把手冲过来:“这是我们家小九爷!”

解雨臣终于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小九爷出的菜,此后从来没错过。

早起可以做很多事,但是也会碰到很多麻烦。他刚刚和今晚要做羊方藏鱼的一号大厨核对完餐单,就听到有人摁动了火灾报警。今天是“远望终极”号开航的第十天,火灾报警已经是第二次了。之前,一个女厨师把一整锅油点着,刚好张起灵在前台盯着,立刻抓起菜板盖了过去,把剩下的油安全倒进灭火桶,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后厨的损失仅仅是一套灶具,可张起灵从手到肘烫得没有一块好皮肤,虽然依旧是不说话,但他只继续站了半个小时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当然,一如既往,他走前认真打量了工作区,并且在电脑里将自己的工作时间挪到了两天之后,出门前一秒还气愤地把小厨子极力掩饰、但是已经完全做坏、彻底没救的豌豆糕和盘子一起甩进了垃圾桶。

解小九爷对其他人都很有办法,唯独对张起灵不是那么有办法。

其实,他有时候会在抿了两口酒之后承认,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几年前,他曾经在解家的店里跟张起灵共事过半年。

从某种角度来看,张起灵脾气坏得很,从西餐最简单的沙拉到中餐的大菜,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错一点点,但凡让他找到了纰漏,他就会像一只猫一样挑剔地看着那盘菜,拿起主厨专用的筷子,夹一点点先闻再尝,鼻子嫌弃地皱一下,接着就会叫那个倒霉的厨师亲眼看着自己的菜安静地从桌面滑落到垃圾桶里。但是工作以外,张起灵就像是最下层的清洁工一样没有存在感,解雨臣当时在后厨监督,也是解家大厨们形式上的HR,却从来没法协调张起灵做任何事:他不参加聚餐、K歌、跳舞和任何联络情感的活动,也拒绝被任何人考核技能,所有的生活划分为两个部分,上班和下班,上班的时候,他是个好主厨,下班以后,没人认识他。

估计,他也不认识别人——就是这样,胖子才特意给今年的邮轮员工全部做了高端洋气的编号,就算张起灵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只需要刷一下他们胸口的二维码就好。

=============TBC=============

胖纸君乃果然是小哥的脑残粉!← ←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18 20:36:00 +0800 CST  
估计,他也不认识别人——就是这样,胖子才特意给今年的邮轮员工全部做了高端洋气的编号,就算张起灵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只需要刷一下他们胸口的二维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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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叹了口气。张起灵被烫伤之后回房间,没人愿意去敲他的门或者打一个关切的电话,更没人想要去盘问一下起火的前后原因,因此所有的事故报告都是解雨臣编的,董事会对刚开船就着火的事似乎没有太大怨言,但是今天……

中餐区满地水渍,一片狼藉,解雨臣的皮鞋踩过去,水花喷上裤脚。这次起火不但烧掉了厨房离水池最远的一个角落,还引起了小范围的爆炸,通向准备间的玻璃门碎了一地,门后价值几万块的半成品食物都在碎片的污染范围内,肯定不能用了。医务室说炸伤了两个人,好在都不重,已经让快艇送去最近的医院。解雨臣环视中餐区半分钟,拿起对讲机:“关闭中餐厅,所有中餐厨师在底舱集合,各组自行点卯,一个都不能少。通知西餐厨师长,启动备用菜单,48小时之内没有中餐供应。”正说着话,眼看着一个杂工被水渍滑到,半锅油都泼在地下,解雨臣抬手就把对讲机砸过去:“都出去!”

唯一敢留下的就是潘子,他脸上贴了一块非常滑稽的十字胶布,此刻对着解雨臣愠怒的脸做出了一个非常酷的笑容:“小九爷生气了。”解雨臣抬眼凶他,他却不搭理,一脚踢开地漏隔板,看着油往下水道里漏得差不多了,才低声问:“是哪儿的问题?”

解雨臣摇摇头:“不好说,新人太多太杂,刚才尝菜的那个,他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他,长沙吴老狗的亲孙子。”潘子一怔:“吴家的人,不会……”

“我不是说他干的,”解雨臣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我是想知道邮轮这次去哪儿。”他抄起潘子手腕又放下:“你不带表?”潘子乐了:“老子做爆炒的,带表给谁看?”解雨臣静静听了半晌,慢慢靠近炸完之后就剩半边的灶台,这时候,就连潘子也听见了:“是不是什么东西咔哒咔哒响?”

解雨臣抬手示意潘子止步,同时看了看脚下。灭火的粉末和自动烟雾警报器喷出的水把地面弄得很难行走,刚才那个杂工泼洒的油尽管大半已经漏完,却仍然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覆在地板上——油。厨房起火的理由只能是油锅易燃,但为什么总是这里——就算是有那么一个智商卡严重欠费的厨子不长记性,也不可能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班次时间里、恰好在同一个明火台前面炸东西或者爆炒。

他忽然想起登上“远望终极”号之前,家里长辈给他的礼物,一枚小而紧致的平安扣,言辞里,不像是欢迎解家的小九爷去开拓家业,反倒是送亲骨肉上战场的悲痛。解雨臣缓缓抬起手,放进衣领里去摸光滑冰凉的平安扣,手指一圈一圈摩挲那块玉。

为什么?

他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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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脚步声像手表的声音神马的,大家懂的。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21 20:41:00 +0800 CST  

他忽然想起登上“远望终极”号之前,家里长辈给他的礼物,一枚小而紧致的平安扣,言辞里,不像是欢迎解家的小九爷去开拓家业,反倒是送亲骨肉上战场的悲痛。解雨臣缓缓抬起手,放进衣领里去摸光滑冰凉的平安扣,手指一圈一圈摩挲那块玉。

为什么?

他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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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第二次烧毁的整体工作台后面露出了驳接排烟机的通风管道,解雨臣调整听力,确定那越发急促的咔哒声就来自于管道当中。他大步冲过去,却立刻被油膜滑倒,整个人都磕在整体工作台上,一排磨得铮亮的刀具从台面上翻下来,潘子大叫一声,奔过去的同时几乎不敢再看,好在解雨臣身体极其灵活,手脚打开,没有伤到分毫。他从桌子下面扑出来,捡起之前扔掉的对讲机,只可惜当时气太大手劲太狠,这东西已经完全砸坏了。潘子惶急地要掏自己的手机给他,解雨臣却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尽力保持身体平衡,扑到了报警台边,一手拉下警报,一手拿起听筒:“全区,全区警报,打开所有的烟道止逆阀!立刻!关闭中餐区的所有通风口出口!”

潘子抄起台上的砍骨刀,三下两下撬开了墙上的工作面板,露出里面一排排杂乱的线,虽然不知道解雨臣要干嘛,他还是一把把它们全扯了下来。中餐区的风扇瞬间停转,应急照明刚刚开始,只听到嘟嘟嘟三声响,解雨臣就从光线晃眼的角落扑了过来,一把将潘子推上工作台,两人抱着滑出半米,和一堆每一把都能把人戳个对穿的刀一起,落到了工作台另一侧。
着地之前,他们又飞起来了。

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把解雨臣甩出两三米,点点火星刚落在地面上,就立刻点燃,顺着油膜带起成片明火,解雨臣衣服鞋子上都有油,一点就着,尽管脱得飞快,还是燎出了大片的水泡。烟雾倒灌进肺部,潘子摸到一包厨房湿纸巾来掩住口鼻,解雨臣却摇了摇头:“白费力气。”

潘子赫然反应过来。

中餐区的所有出口都已经关闭,电路被扯掉之后,大门紧锁,无法遥控开启,虽然最大限度让爆炸和火灾封闭在最小的范围里,但是他和解雨臣,也都出不去了。

“小九爷真是不给人活路。”潘子伏低身子,听着耳边起起伏伏的东西爆裂的声音:“厨子死在爆炒里,也算祖师爷赏脸。”

解雨臣仍旧一脸淡淡的笑意:“离死还早,船不靠岸,那些秘密就永远没完。”

“这么肯定?”

解雨臣轻笑一声:“我的菜,和我要做的事,都不会出错。”说完,他一拳砸在防火防盗却并非没有弱点的通道门上:“张起灵!来救人!”

火势凶险,那炸药里似乎还带了什么强刺激的东西,呼吸越发困难,解雨臣喊完一声之后,干呕了至少半分钟。安全保卫部门大概是启动了紧急灭火装置,头顶的气孔开始抽取中餐区内的所有空气,能否活到吃中午饭,就剩最后五分钟。

从来没出错的解家小九爷把耳朵放在逐渐升温的金属门上。

应急照明关闭,火焰里,他忽然回想起那个下午,掉包上等“儿臂藕”的菜贩子迭声叫着“小九爷”,解雨臣相当受用,不是因为对方的窘态,而是因为那个称呼。

叫你爷,是敬你怕你,也是承认你有担当有作为,从那天开始,解雨臣就知道,他就算死,也会死在后厨里。

当然,不是被烧焦的这种就更好了。

潘子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捶了门一下,解雨臣立刻挪开潘子,瞬间就有切割机的一角插了进来,很快掏开了一个可供钻出的逃生洞。张起灵蹲在外面,目光清澈,表情肃穆。

解雨臣推出潘子以后,自己也爬了出来:“你还敢再慢点儿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大块阻燃凝胶糊在洞上,那东西遇热膨胀,很快又将中餐区堵得死死的。潘子喘匀了气:“这位小哥,救命之恩,只好爆炒相报了。”

张起灵黑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柔软的光,就那么一丝,瞬间不见。他转而凝视中餐区的惨状,脖颈皮肤下里逐渐浮现出一只纯黑色踏火麒麟的纹身图案。

解家小九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出来混,确实迟早要还的,但是,他还不想还得这么早。


=================《黑金》四完=================

于是,小三爷速来围观麒麟一笑阎王绕道,这次免费哟~小三爷表示呸啊人都是小爷的何况配车!【喂穿越了亲!这是张大厨不是朱雀神君!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27 21:01:00 +0800 CST  

五、

赔钱货吴邪

海浪声里,吴邪睡得非常好。结束了整夜切洋葱的工作之后,他终于可以脱掉工作服,用最适合人类的姿势——躺平睡着——放松一下快要僵成树干的身体。手指偶尔还会抽动,是成千上万次下刀的后遗症,吴邪翻了个身,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他从来不知道厨师是这么辛苦的工作。原以为设计师是天下最苦逼的工种,一面被客户嫌弃,一面待客户如初恋,活得像个变态,“远望终极”号给了他观察人生的新方向:世界上的苦逼都是相似的,不同之处只在于你怎么熬过去。

吴邪刚刚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恬静无梦的睡眠的一瞬间,就被巨大的爆破声吓得弹坐起来。床头的警报器嗷嗷大叫,吴邪只用了10秒钟去拿床下的紧急救生包,立刻冲了出去。从楼梯间到外层甲板上,全是只穿着大裤衩小背心的形形色色的刚换班结束躺在床上结果被吓出来的厨师,一个睡衣刚刚遮住屁股的姑娘,皮肤是蜜色的,腿很长,脸也很漂亮,在一大堆爷们儿中间格外起眼。她无视众人的目光,只是朝吴邪走过去,笑了笑:“那天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你呢。”

吴邪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面这个美女是和他同一天在招聘会上拿到“远望终极”邮轮合同的,名叫阿宁。吴邪入选是因为舌头好,而阿宁则是因为嗅觉出众,同时做得一手好汤。因为对方穿得太少,吴邪有点儿不好意思直视她:“啊,那个……我……嗯,我在西餐区。”

“难怪呢,我去中餐了。”阿宁耸耸肩膀抬头往上看,邮轮太大,遮完全不知道另一端发生了什么,只有淡淡的烟雾飘散出来。救生艇都已经放下,警备铃也一直没停,大家紧绷着神经,有人逃出来的时候抓了半瓶酒,小范围地挨个分着喝。阿宁悄悄对吴邪说:“我在704房,你呢?”

吴邪笑笑:“504,怎么,女寝也是可以随便进的?”

阿宁给了他一拳:“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阿宁接受别人递来的烟的时候,吴邪瞥了一眼她的胳膊。阿宁大方地张开手掌,露出一道从指骨到腕子的深长刀疤,煞是吓人。吴邪猜测那会是怎样一场事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她应该坐在摇曳的灯影下小口小口地品尝一盏舒芙蕾,远离那些气味怪异的蔬菜、带血水的猪肉羊肉,还有一锅锅的热汤热油。可她炫耀似的冲吴邪挥了挥拳头:“你没有吧?刚才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可爱。”

警报一直在响,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逃生通知,大家逐渐开始聊天。

吴邪问阿宁,你把那本厚得跟字典一样的合同看完了吗?阿宁大笑,开始背诵里面的条款:第十五条第三款,除员工发生以下情况外,包括但不限于重大疾病、人身事故等,不能离船。第二十七条,员工在工作期间自由恋爱并且需要注册结婚的,本公司赠送价值七万元的邮轮小型婚礼。第二十七条补充条款,工作期间,员工不得以妊娠、生育为理由停止工作。第五十九条,被主厨指定开除的员工,视作本合同方面解约。第七十条,被主厨指定停工的员工,停工期间不享受工资待遇,停工日消费从基础工资中扣除。第九十八条,被主厨指定提升的员工,享受即日起以新职位为准的合同待遇。第一百一十七条,主厨的决定权包括但不限于以上自第四十三条起至第一百一十六条的所有内容。

周围的人都笑了,阿宁说:“张起灵就是个变态。”吴邪点点头。

“在工作区更变态。”有个络腮胡子的厨师指着一缕冒出来的细烟说:“看样子是中餐区出事了,最好烧光,老子是再也不想被他凶了。”

“卧槽,千万别。”另一个人接茬:“现在他两边轮班,还好,要是中餐区没了,我们西餐的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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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吴不用害怕,根据经验,会与他发生关系的合同条款其实只有二十七条啦……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8-29 21:01:00 +0800 CST  

“卧槽,千万别。”另一个人接茬:“现在他两边轮班,还好,要是中餐区没了,我们西餐的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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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心里有点儿不痛快,不是因为他们吐槽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主厨,而是……他还不属于这个圈子,他和其他没有说话的三线二线厨师一样,没有资格参加到这场流水线大厨们的谈话里去,就连阿宁也不知道他在西餐区仅仅是个切洋葱的准备间杂工。谈资,有时候虽然显得过分矫情,但确实非常重要,吴邪知道,没有几千个日夜的积累,这些人是很难走到大厨的位置上去的,就像他之前的那份工作那样,在最痛苦的时候,吴邪选择了逃避。

如果愿意,他现在还可以继续逃避——切洋葱是个太无聊的工作——只要吴邪愿意,他相信自己可以交上一份体面的辞职报告,在下一个港口离开,回到建筑设计师的世界里去。

但是人一辈子需要两次以上的逃避吗?

吴邪咬紧了牙。

不知道站了多久,最近的海岸线开来的急救工程船已经开始作业,走廊里的广播终于通知解除警报,建议大家回到房间休息,并且查看全新的日程安排。吴邪和阿宁互道日安,在楼梯口分手,刚推开门,却发现自己房间里挤满了人,王胖子、潘子示意他别说话,过了半分钟,卫生间里钻出来的,是那位解家的小九爷。

吴邪轻咳了一声,四下打量,潘子和解雨臣十分狼狈,大概是刚从现场回来,王胖子摸出两块带点儿弧度的黑片放在桌子上:“闻一下。”

“啊?”吴邪觉得自己就跟正在工作的缉毒犬一样,但第一反应竟然是拒绝:“为什么?”

胖子说:“你是吴老狗的亲孙子,吴三省也说祖师爷赏你饭吃,帮我们鉴定一下,这俩锅,是什么味?”

吴邪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真的闻了闻,不由地打了两个喷嚏:“这哪儿闻得出来啊?全是火药味!”说完,他也一怔:“哪儿爆炸了?”

解雨臣指指楼上:“中餐区没了,以后你可以少切不少洋葱。”

潘子摇摇头,显然是对这位年轻的小爷不合时宜的玩笑表示遗憾,吴邪喉间吞咽了一下:“谁干的?”

解雨臣闻言竟然笑了,冲着王胖子说:“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胖子拉着吴邪的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吴邪点点头,又摇摇头:“等会儿,我是应该知道什么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三爷是条汉子,”潘子竖起大拇指,“保护别人,他从来义不容辞。”

胖子哼了一声:“你不是都忘了吗?”

潘子的脸凶起来的时候特别凶:“过去的事虽然忘了,但是传说听了那么多,我庆幸当年没有跟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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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于是这真的不是一个导盲犬改行缉毒的故事……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9-03 22:18:00 +0800 CST  

胖子哼了一声:“你不是都忘了吗?”

潘子的脸凶起来的时候特别凶:“过去的事虽然忘了,但是传说听了那么多,我庆幸当年没有跟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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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们三人一句一句地聊了起来,完全把吴邪丢在一边,吴邪倒是从中得出了一些很诡异的结论:比如潘子曾经是三叔的死忠,但是……他把过去的事都忘了。一个正值壮年的人,怎么会完全想不来十来年前的事儿呢?再比如,解雨臣对这条邮轮控股,对过去那段往事的了解却仅限于家里长辈的口传心授,但是同样控一小股的王胖子,却经历过那段据说永远不想回忆的岁月。

这群看上去很好的朋友,是怎么聚集在一起的?

吴邪趁被无视的空挡观察了一下两块铁片,以一个建筑师和一个只会切洋葱的厨师的眼光来看,它们应该属于最常见的一种中号铸铁锅,做惯了3D建模的吴邪甚至大概还原出了它们在锅体的位置。只可惜锅里煮过什么,完全不能分辨,浓烈的火药味掩盖了一切真相。

解雨臣却挑起眉毛:“铸铁锅?”

胖子也觉得奇怪:“这玩意儿一般都在西餐区熬汤,中餐区只有几口做备用的吧?”

“四个。”潘子回答,“中餐厨师都不太爱用。”

吴邪这次认真闻了闻:“是同一种火药,最起码我闻着一样,但是。 ”他故意顿了顿,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挥建筑设计师特长的时机:“铸铁是一种混合金属材料,现在没有仪器,我无法判断这属于哪一种混合法,但是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如果这口铁锅没有盛着炸药或者刚好就在炸药附近的话,仅凭冲击力,绝对不可能碎成这样。”吴邪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不到半个手掌大小,钢铁侠的水准。”

解雨臣想了一下:“谢谢,吴邪。很有帮助。”

吴邪本来想说个不客气或者其他什么话,没想到胖子嘿嘿一笑:“无邪!还真是天真无邪,作为吴三省的大侄子,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吴邪撇撇嘴,就好像知道是一种人人都是知道只有他不知道的常识一样,送三人出门的时候,正好阿宁拿着花名册来挨个敲门登记手下的人数,本来看见吴邪,是一脸笑意,扭脸发现解雨臣他们和他在一起之后,整个人表情都变了,甚至,她走过吴邪身边的瞬间,尽管目不斜视,吴邪仍然感觉到了一种杀气。

“远望终极”号要在这片海域停留至少一周时间用来维修中餐区后厨烟道附近的洞,海浪渐渐无声,海水深不见底,吴邪第一次理解了身处孤岛的恐惧,尽管他周围站满了人。

太多的未知,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黑金》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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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9-12 19:47:00 +0800 CST  
图掉了……重新贴一下……

图片来自:醉雨_倾城的百度相册图片来自:醉雨_倾城的百度相册图片来自:醉雨_倾城的百度相册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9-12 19:50:00 +0800 CST  

六、

三爷的潘子

中餐区在爆炸之后仅仅四个小时就恢复了正常秩序。

“远望终极”号上还并没有太多游客,因此,在顶层视野最好的餐厅后面的小厨房了成为了临时的中餐供应点。解雨臣说他要“思考一点儿事情”而离开了岗位,潘子带上了平时小九爷常用的对讲系统,开始协调中餐区的所有事情,同时监工午餐。

有时候,他觉得人类真是他娘的不可理喻。

比如现在,这条船明明爆炸过一次,虽然在外面看来只是炸出一个小洞,但毕竟是一场爆炸,为什么那些四小时前还惊慌失措的游客在听到安保人员的安慰之后,会带着恬淡的微笑来吃饭呢?潘子一面叫面点师加快速度一面在电脑上下单,通知底舱冷库多拿冷藏的捞面上来。能够乘坐“远望终极”号的游客大多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和白富美,他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令潘子这样的粗人啧啧称奇,尽管他承认自己的爆炒天下第一,但是仍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花四百块钱,就为了吃一碟裹了薄浆的鲜虾仁,挑一筷子白汤捞面。

潘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厨房的每一个细节,平板电脑上的倒计时不断跳跃,提醒他小笼包应该腾屉或者二米饭可以掀盖。这种熟悉的工作节奏伴随了他至少三十年,最近的五年,是在解家的后厨,之前的一段时间,他完全忘记了。

解家的老厨子找到他的时候,是个阴冷的雨天。潘子为了躲避城管,站在街巷最阴暗的地方,一下一下做着他的炒饭。老厨子吃完一碗,,抹抹嘴问他:“吴三省呢?”

潘子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特别怕听到这个名字,每次想起,都有种要把脑子吐出来的错觉。最开始,他觉得可能是这三个字让他不舒服,后来他发现,这个名字像一道伤疤烙在脑子里,每提一次就会鲜血淋漓。所以他对老厨子说:“我是个粗人,脑子笨,除了做饭什么都不记得。”老厨子抄起锅铲拍在他脸上,铲掉一块头皮,脑子里的疤真的鲜血淋漓了,潘子没有还手,反而跟着老厨子去了解家。解家的小九爷端着一盏热茶站在窗边,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

潘子清楚的记忆从那时候开始。解雨臣给了他三个月时间恢复本领,把整个饭店的后厨给他管理,好几次潘子问起来,为什么老九门堂堂解家要从街边捡一个卖炒饭的,解雨臣就说,因为你忠诚踏实。潘子大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过去干了什么,你怎么知道?”

解雨臣明显比他小一轮,年轻的皮肤发着光,嘴角一直有优雅的笑意。只有在老厨子过世的那天晚上,解雨臣红了红眼圈,对潘子说:“以后,你就跟着我,直到有一天,我把你交给对的人。”

潘子有点儿反感,就好像自己是一样东西,可以随便送给谁或者贴个价格签放进柜台里卖,但是久而久之,他也在好奇那个对的人,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吴三省。这个名字提多了,头就不再疼,有时候潘子会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形,脸上没有五官,只写着“吴三省”三个大字,好几次打盹,他大叫着“三爷”醒来,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吴三省就是那个三爷,潘子想,随便吧,反正,他只要踏踏实实做好一个能挡事的厨子就行了。潘子在定时器的提醒音里挨个检查了小笼包的成色,拈出一个不合格的,大手一挥:“出菜。”

===================TBC===================


这是一个忠犬回家的故事嘛哈哈~

PS,《北向终极》预售倒计时,不撸一发嘛亲?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9-17 20:20:00 +0800 CST  

也许吴三省就是那个三爷,潘子想,随便吧,反正,他只要踏踏实实做好一个能挡事的厨子就行了。潘子在定时器的提醒音里挨个检查了小笼包的成色,拈出一个不合格的,大手一挥:“出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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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菜刚开始做的时候,张起灵就准时出现了,一身笔挺的厨师服,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潘子看见他,扬起锅铲,张起灵点点头,先去餐厅跟预约了他的新老主顾一一握手,这才进厨房,刚站在门口打开胳膊,助手就拿来围裙给他穿戴好。潘子笑道:“那,您掌握,我去前面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左手开火,右手点油入锅,接下助手递过来的牛柳,仔仔细细嗅了两次,下锅前不放心似的又看了看,这才动手。热气骤然升腾,张起灵隐没其中,潘子吸吸鼻子:油温刚刚好。

没想到胖子忽然出现,脸色如铁:“你去底舱,找小九爷说话。”

“你看得住吗?”潘子手里活没停。

胖子抓起一把刀:“爷爷我当年是响当当的主厨,这点儿场子再盯不下来,就挥刀自宫!”
潘子“哼”了一声:“你那东西春风吹又生吧,天天说!”

胖子叹了口气:“我真没心跟你逗,人找到了,下去看一眼。”

潘子一惊,扔下活儿就走。他没想到解雨臣能这么快把放炸药的人抓出来,推门进去之前,更没想到,在解雨臣对面坐着的,是个女人。她的手被解雨臣的领带捆在凳子上,见潘子来了,脸色一沉,立刻开骂:“果然是一伙!狗还认生呢,你的心可真大!”潘子看看解雨臣:“她这是骂我呢?”

解雨臣苦笑:“难道是我?”

潘子卷起袖子,拎起一把椅子倒骑坐下:“我一般不打女人,但你好像不一般,所以打你以前我得问清楚,你为啥炸船?”说着,他掏出主厨的便携终端刷了一下对方的胸牌,上面显示:阿宁,中餐区二组,编号0354。

阿宁微笑:“你不问自己,为什么会忘,为什么会跟仇家在一起?”

潘子看了一眼解雨臣:“这个?我仇家?”

阿宁大笑:“好记性!我爷爷说得没错,潘子是吴三省的狗,果然是狗,畜生玩意儿!”

解雨臣一耳光扇过去,却停在她鼻尖前面,生生忍下来:“你爷爷说了不少鬼话,其中也包括炸死我给他报仇吗?”

阿宁的眼圈微一红:“不包括。但是我知道‘远望终极’当年的惨状,我爷爷豁出命去救了你们,吴家老三在装傻,张起灵玩失忆,老九门其他几家干脆宣布歇业,混乱里渔利的只有解家!小九爷?别开玩笑了,你站在长辈的骨头上自称爷,漂亮的脸还挂得住吗?”

潘子明白为啥胖子一头大汗跑出来了,现在,他也有点儿坐不住。多年来偏头疼的病突然发作,后脖颈一阵痉挛。

解雨臣拧开一瓶矿泉水,悬空灌了一口,然后递给阿宁:“喝点儿接着说。要是别人传言我虐待你,就太难听。”

阿宁倒也不客气,喝了两口一抹嘴:“我失败了,就这样。没想到你耳朵这么好,能听见烟道里的声音。就这么百八十斤,随便你。”

解雨臣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师父说,人肉是酸的。”阿宁没捆着的另一只手将半瓶水扔了过去,解雨臣从容一低头躲过,潘子比他还快,一把揪住阿宁的手,将她连椅子一起拽倒,没想到她果然毫不反抗,任由摆布,但潘子从未打算伤害她,只好将她抱起来,这一下,她左手腕子上深长的刀疤露了出来,解雨臣当下抓住:“这伤,是怎么来的?”

阿宁冷笑:“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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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尽量不炮灰宁女王……【咳咳,煮活人神马的真没有!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09-29 21:49:00 +0800 CST  

解雨臣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师父说,人肉是酸的。”阿宁没捆着的另一只手将半瓶水扔了过去,解雨臣从容一低头躲过,潘子比他还快,一把揪住阿宁的手,将她连椅子一起拽倒,没想到她果然毫不反抗,任由摆布,但潘子从未打算伤害她,只好将她抱起来,这一下,她左手腕子上深长的刀疤露了出来,解雨臣当下抓住:“这伤,是怎么来的?”

阿宁冷笑:“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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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没有兴趣管,但是我要替我的爷爷管。”解雨臣说着,把两个闲置的碗橱一脚踹倒,顶在门口:“当年‘远望终极’号上,有个老头带着孙女来找自己儿子,可惜儿子已经死在船上,他并不知道。有人要那个女孩手上的古钱串作为交换,老头不给,混乱之中,对方挥刀就砍,好像是我爷爷推了一把?”解雨臣俯身,盯着阿宁的眼睛:“据说那个女孩左手没了,船上人怕惹官司,强塞给老头一些钱,把他丢在最近的口岸,从此再无下落。”

潘子跌坐在椅子里,目光茫然。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一把中号的厨师刀,挂着血,有人横在一个痛哭的孩子前面。他听到自己跟身边的人说:“三爷,怎么办?”身边的人扭头走进舱房。

他张开嘴巴想要告诉小九爷,他有点儿看不见了,眼前发白发亮,但是偏头疼忽然变成了无形的捶打,一下一下都敲在最痛的地方,他支持不住,开始抱住后脑勺关键位置,十指却不停地颤抖着。

“难道我应该谢谢你们刀下留人吗?”阿宁的声音很冷漠:“这位小九爷,如果你不是心里有愧,如果不是解家对不起那一船人,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他,他是吴三省的人,为什么你要买下‘远望终极’的股份,为什么还召集了吴家人和王胖子?”

解雨臣咬了咬嘴唇,第一次语塞。

“承认吧!当年的‘远望终极’号上,根本就有解家的一半股份,是你们先背叛老九门,现在想再次把大家引入绝境。为了什么,为了终极吗?”阿宁笑出声,笑中含泪:“我赌你看不到,小九爷!”

潘子咕咚一声倒地,双手抱头。

他是吴三省的人。吴三省……三爷!潘子的指甲抠进头发深处,狠狠抓着发根,一缕一缕把头发揪下。疼痛的瞬间,他会听到一些来自头脑深处的对话,有人对他说,你是条汉子,他对别人说,我是三爷的人,三爷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冷汗淌下,像流水,潘子的视线模糊,用额头撞击地板,老厨子用锅铲砸出来的伤疤隐隐作痛,他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建立了“我是三爷的人”这种认知,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三爷去哪儿了,解雨臣一直说,你是见过大阵仗、看透了生死的人,忘记一些事,也许有好处,潘子听信了他。

他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地板上。

前所未有的疼痛和撕裂感从头顶的骨缝里渗入,冰得他哆嗦,烫得他想要翻滚躲开。记忆也许是复苏了,也许是正在成片死去,他听到一个小女孩绝望的哭声,听到一个老头对他们说:“你们以为年轻就是一切吗?你们快要没时间了。”

不,潘子回头找三爷,三爷回船舱了,潘子跟了过去,三爷站在角落里,不说话。

三爷,外面的事儿您得管,他们欺负一老一小,不像话。

三爷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潘子十分生气,三爷?三爷不是仗义的吗?三爷做事从来是坦坦荡荡的——他过去拉三爷的胳膊,一只乌黑的枪口顶上脑门。

疼痛从老厨子铲出的疤痕处扩散开,潘子勉强撑起身体,往前爬行,解雨臣还在和阿宁激烈地争辩什么,潘子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三爷去哪儿了,是不是被一枪打死了,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幻想?时隔多年,潘子第一次看见记忆里年轻的自己,看见那年的“远望终极”号上,中餐后厨锅碗锃亮,爆炒的火焰腾红了他的脸。

他笑着对身边勾芡调味的人说,三爷,您看这成色,啧啧,不是我夸自己!

吴三省深吸两口气,挑起大拇指:有一手!

潘子觉得他的头裂成两半了,他用双手去扶,想要把它拼回原状,无奈腐朽的回忆已经淌满地板,他眼睁睁地看着刚刚拢在怀里的东西风干消失,再也抓不住。

意识消失之前,他忽然看见指缝里残沙一样微小却硌痛掌心的认知:自己永远是三爷的潘子。

===================《黑金》第六章完====================

哎,三爷的潘子……

楼主 醉雨_倾城  发布于 2013-10-02 23:41:00 +0800 CST  

楼主:醉雨_倾城

字数:80861

发表时间:2013-07-29 05: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58:1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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