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万古如斯(接盗八)



13.

第二天我们回到杭州,我立刻给小花打了电话,把这趟长沙之行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尤其把爷爷那几张信纸的内容也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
我让他帮我查石绿珏这个人,关于她的背景和家庭情况,全都给我查清楚。小花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三天后告诉我。最后他又再次给我重申了遍,无论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必须叫上他。
我答应了他,虽然很怕给他添麻烦,可是我知道,如果只凭我自己去做这些事,我是真得没有把握完成的,我如果想要救出闷油瓶,必须借助小花的帮助。
在等待小花的这三天时间里,我和胖子也没闲着,我们几乎通宵上网查阅有关崂山的资料,从它的历史文化到旅游攻略,只要是关于崂山的我们就不放过。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这几天的突击学习,我敢说现在让我去崂山当个客串的导游我至少也能蒙一下那些外地游客。
三天之后的晚上,小花果然按时打来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吴邪,你知道这个石绿珏是什么人么?”
“我妈说她是个什么研究所的主任,还是大学教授,可是她今年好像才二十八岁,难道她是骗子?不过我和她聊过,真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对了,她的专业是研究野史的,而且我感觉她应该知道仙石和鬼玺的事。”
“她不是骗子,这些都是真的,她十三岁就上了本科,是个神童。不过她是个孤儿,亲生父母是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的养父有问题!”小花不等我插嘴,接着说道,“她从小被一个姓石的男人收养,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所以资料很难查,我用了很多办法才查出那个人原先参加过考古队,但是我查不到他是不是西沙考古队的一员。不过根据很多线索来看,应该无误。吴邪,你最好给阿姨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谢过小花之后,我立刻给我妈打了电话,和她聊起了石绿珏。
我妈告诉我,她听说石绿珏是个孤儿,被一个中年男人收养,好像几年前她养父身体不好病死了。我问我妈,知不知道她养父是做什么的,我妈说不太清楚,但是只知道我三叔也认识他,两人一起参加过一个考古队,不过这个男的好像并没有全程参加,而是半路回来了。
好了,到这里我已经差不多明白石绿珏的养父是谁了,这个姓石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当时抬着尸体回去的那个西沙考古队员!我和胖子一合计,第二天就坐上了去北京的飞机,当天下午我们已经见到了小花,随后我给石绿珏打了电话,她也已经回到了北京,我就把她约了出来。

我们约在后海的一家酒吧里,我和小花、胖子等了挺长时间才看到石绿珏走了进来,和那天我在冒沙井看到她的样子差别挺大,穿着很成熟的衣服,还戴着眼镜。
她一进来就向我们道歉,说是今天有课,没想到临下课的时候问问题的学生太多,所以耽搁了时间。我们连忙说没关系,招呼她坐下。
坐下后,倒是石绿珏首先说:“吴邪,可以说正事了。”
我张了张嘴:“绿珏……我和胖子来北京了,过来看看你。跟你介绍下,这是解雨臣,就是我说的那个发小,以后赞助经费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我准备怎么样也应该先铺垫一下,所以就先客套了一下。
石绿珏淡淡地笑了笑,和小花打过招呼,回过头来接着对我说:“吴邪,有什么事就问吧,我相信你过来不只是看看我这么单纯。”
我看了看胖子和小花,从他们的脸上我能看出他们对这个女子的欣赏。确实,抛开其他的不说,这个女人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是非常棒的,而且最棒的一点就是她足够聪明,并且不会揣着聪明装糊涂,这让我省事不少。
我咳嗽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绿珏,很抱歉我查了你的背景,并且知道了你的养父曾经参加过西沙考古队,但是因为一个人的死去,他负责把尸体带回去,所以并没有全程都参加。”
我说完后,有点不敢看她的表情,但是如我所想,这样的女子即便再愤怒,也还是会强迫自己保持淡然。
过了很久,我听见她轻轻叹息一声:“吴邪,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一个不善于说谎的人,每每遇到必须说谎的时候,我总是伪装得不够成功,让人识破。其实那天你问我仙石和鬼玺的时候我那样的反应,我就知道你已经怀疑我了。”
“绿珏,我并非故意要调查你的,我知道无论是谁被人不明不白地调查都会生气,但是我是真得没有办法了。我现在需要救一个人,而我必须找到仙石才有可能救出他。绿珏,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无论如何原谅我的冒昧!”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她微微往后仰着,深深地盯住我,忽然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是为了张起灵吧。”

她说完这句话,我们三个人全都愣住了,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你……认识小哥?”
她望着远方,恍惚了很久才重新看向我:“吴邪,其实我见过你,两年前。”
我不解地望着她:“是小琴姐跟你说过我?”
“不是。”
“那么是……”
“两年前张起灵来找过我,让我和他一起去崂山。”这句话说完,我们更加愣了。
她微微一笑,幽幽地说:“你能想象么,他那样的人,竟然会把一个人的照片带在身边。”
一个极小的可能性让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和他这一路上,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停下来,他都会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看着,而照片上的人,是你。”石绿珏苦笑一声,“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这样长久地凝视一个人,我一直以为他的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人的影子。”
那一刻我的心里几乎被喜悦填满,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甚至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过他我的照片,我根本无法想象闷油瓶会那么做。
“照片好像是用手机拍的然后又洗出来,像素很差,你坐在篝火边打盹,我想,那应该是在野外的时候,他用自己的手机拍的。”
“小哥……也会用手机么?”胖子比我还诧异。
我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我只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在“砰砰”地乱跳。我想起一年前他千里迢迢来跟我告别的时候,站在我店里久久凝望着我的那个眼神,那时我不敢去解读这个眼神,而现在我才意识到,那时我从他眼睛里看到的依恋与不舍,原来并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真的。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33:00 +0800 CST  

14.

“吴邪,我知道你想找到仙石救他,我也想,张起灵他自己也想,甚至我和他也已经去寻找过了。可是如你所看到的,我们并没有成功,他还是进了那扇青铜门。”石绿珏看着我,“很危险,成功的希望很渺茫,连张起灵那样的人都没有成功,你,还不放弃么?”
我也看着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会放弃的,无论有多难,我都要救出他。所以绿珏,我希望你能帮我。”
石绿珏愣了愣,长叹一声,终于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石绿珏给我们讲了她所知道的事,以及两年之前的那趟崂山之行。
原来她的养父确实是当年西沙考古队中的一员,但是没有下到海底就带着尸体回去了,这也算是他们的幸运。正是因为很多事情她的养父都没有参与,才躲过了往后的一些劫难。但是在93年底的时候,吴三省和解连环还是找到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不和他们合作就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养女。养父迫不得已只能和他们合作。
他们让她养父一起对抗组织,并暗中研究破解终极的方法。而她自小就展露了过人的天赋,是有名的神童,93年的时候她已经上了大学,研究的专业又是野史传说之类的,所以很快就被逼着加入了他们。他们根据我爷爷留下的一些线索,又查阅了无数典籍,一点一点地积累,竟然一直研究了近十年。
十年间他们去过崂山很多次,却始终只能查到仙石的大概位置,但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的养父受了很重的伤,终于在2003年的时候去世了。而吴三省和解连环从那时起也开始不断地下地,之后她甚至都没有再见过他们,只是偶尔他们会和她用电话联系,也知道她的研究进展缓慢。
我叹口气,告诉她,现在这些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个组织也消失了,包括我的真假三叔也已经失踪很久了。我现在只想去救张起灵,一个我用尽生命也要去救的人,我必须要找到破解终极的秘密,把他安全地带出来。
我说完这些,她忽然问我:“你爱他,对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她:“你怎么知道张起灵?”
她狡黠地笑了笑:“你是问我为什么认识张起灵这个人,还是问我怎么知道你爱的人是张起灵?
我脸上一红,心虚地看了看胖子和小花,他们都在看着我,俩人都在促狭地笑我,我赶紧说:“你是怎么认识张起灵的?”
她告诉我,她养父以前就曾经对她说起过张起灵这个人。在2004年的时候她见到张起灵,是张起灵来找的她,他们一起去的崂山。
我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小哥从张家古楼出来后执意离开我们的那一年。那时不管我怎么挽留怎么威胁,小哥都执意要走,他说他要去做他应该做的事,原来那时小哥就是来找石绿珏的。
我又问她具体的情况,她接着告诉我,小哥也一直都在找破解终极的秘密,他对她说过,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的方法,如果能,也许他就不必隔断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们一起去了一次崂山,只可惜并没有成功。在进入那里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张起灵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样,整个人都仿佛失去知觉般,在第一道机关那里就伤了手腕,而那个机关就此合上并散出毒气,他们中了毒,只好退了出来。然后张起灵只是冷冷地告诉她,就到这里吧,他们不必再进去了。
后来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他让她从此好好生活,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见过张起灵。
“我知道他还是进入了青铜门,因为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进入到那里面去。我以为很多事情就要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我竟然见到了你。”石绿珏讲完,深吸了一口气,“吴邪,其实我一直很想认识那张照片上的你,我想知道能让张起灵这样挂念的人生活中是怎样的,有句话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我曾经问起过他,照片上的人叫什么名字,他告诉了我,并且对我说,如果可以,如果不必进入青铜门,如果可以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他想去杭州生活。”

我一直沉默着,听着她对我讲那些关于小哥的事。我一直以为,闷油瓶对我,也许只是对朋友或者兄弟的依赖,因为我不自觉展露出来的对他的关心,他才会对我比对一般人都好。而我只能埋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感情,他是不会理解的,或者即便他知道也是会彻底无视的。可我从来都不知道,闷油瓶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看着我的照片,闷油瓶也曾想过,如果可以,他想到有我在的地方生活。
石绿珏又对我说:“吴邪,那里面的机关根本不是我们所能破解的,连张起灵都没有成功,你就算一意孤行,去了也只是一死,所以,你想清楚了么?”
我忽然笑了,我看着他们都在盯着我,便认真地说:“不必劝我了,我一定会去。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哪怕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会去,我一定要找到办法救他。”
石绿珏叹了口气:“吴邪,你是真的爱他。”
她用了陈述句,非常坚定的语气,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而我这一次也并不想争辩。
我看着窗外,心里是说不出的坚定:“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我不能让他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来换我在这世界上安逸的生活,我必须要找到他。”
我点上一根抽烟,慢慢地吸了一口。抬起头,看到他们还在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便朝他们笑笑,伸手抚在我的心脏处。低下头,我仔细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就像他在我身边一样的感觉。
“小哥,我真想你,我等不了十年,我现在就想带你回家。”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35:00 +0800 CST  

15.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都留在北京,小花去准备装备,石绿珏说要处理一下学校的事,胖子和我继续研究关于崂山的东西。我们决定下个周就走,所以时间比较紧急。
我和胖子整理了一下崂山比较著名的传说,首先就是崂山道士的穿墙术了。我不太相信这些东西,毕竟谁都知道这是蒲松龄虚构出来的故事,虽然崂山是道教名山,可穿墙这种东西还是太玄了点吧。可是石绿珏告诉我们,在那个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必惊奇。
“因为,”她带着一点虔诚的语气说,“秦始皇曾与安期生在崂山论道谈仙三天三夜,因为对其恋恋不舍,安期生才告诉秦始皇可到三仙山寻他,这才有了秦始皇派徐福东渡出海寻仙山的行为。后来汉唐时代,多少方士为了炼成不老仙丹都跋山涉水来到崂山,他们相信,只有在这汇聚山海天三者之灵气的地方,才可炼成长生不老之药。不管是秦皇汉武还是唐宗宋祖,他们都笃信只有到了崂山才算是真正的访仙问道。而金元明清时期,许多著名的道士也都在崂山修道,像我们都知道的丘处机、张三丰,崂山都曾是他们的洞天福地。而且还有一个让你吃惊的消息,那就是在明代的时候,明成祖曾经派一个风水奇人来过崂山,因为崂山的风水太盛,仙气充溢,几乎盖过了龙脉,所以他想要让这位奇人把崂山的风水改一改。只可惜那位奇人在这真正的仙山面前也无法改变什么,他最后所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仙山的精华与灵魂,也就是那块蕴育山海之灵气的仙石封印住。那位奇人,我想我不必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我听得目瞪口呆:“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石绿珏浅浅一笑:“吴邪,如果你从七岁开始就看遍了几万本古籍秘典,十三岁时就爬遍了所有崎岖偏僻的山川,二十二岁起就决定要一辈子和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那么我想你也会听说的。我告诉过你,很多东西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他不存在,你现在上网百度一下汪藏海,你还会发现这家伙其实并没有正史可查呢。这些大人物,常常不爱正史恋野史,似乎野史才符合他们的style。”
我第一次觉得石绿珏也是挺幽默的,看来不管多聪明多天才,她到底还是个28岁的姑娘而已。我也能猜到,她明明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凶险,我们也没有强迫她去,可她依然毫无二话的决定和我们一起去,这代表了什么?还有她对我说话时候的眼神,我就算不怎么敏感,也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有点想笑,不为别的,就是忽然觉得闷油瓶这个家伙真是害人不浅。人家姑娘就见了他一面,结果就喜欢上他了,为了他还一点怨言都没有的二闯龙潭虎穴,就凭这份感情已经天地可鉴了。我心说,要不等我们把他给救出来之后让他娶了人家得了,也不枉费人家一见油瓶误终身了。
结果我刚这么想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龘操,为什么啊,我是脑子抽了么?闷油瓶如果娶了她,那我去哪里讨媳妇?我妈可是说了,要是我把大胖媳妇带回家去的话,聘礼她给一辆车呢。
我就这么乐呵呵地想了半天,笑了半天,直把胖子看得心惊肉跳,赶紧过来摸了摸我的脑门:“啧啧,这不是不发烧么?天真,难不成你小子的脑子叫驴给踢了?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
我继续笑着摇头:“你不懂。”
“嗯,我不懂,我不懂别的,可是我懂你对小哥的一片心!”
“可是吴邪”,胖子说完,少有地喊了我的名字,“你也听那个石姑娘说了,那地方可是连汪藏海都没搞定,就我们几个,能行么?”
我不是没想过这一路会有多艰险,可是我不怕,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盲目的自信,而是一种真正的发自心底的无所畏惧。我抬起头对胖子说:“你听过一句话么?钟情若到最深处,生死风波总不妨,我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的。”
胖子仔细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叹了口气:“天真,我懂,只有真心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感情。”
我想起胖子对云彩的感情,在我们看来也许是突兀的,但是胖子告诉过我,他是真喜欢云彩,从来就没有说着玩过。谁对谁的感情是怎样的,那感情到底有多深,从来都是自己的事,从来都是自己才说得清。
我想起闷油瓶,心里就有种踏实的感觉,一如所有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无论是斗里还是在地面上,无论是在哪个城市,甚至离我家乡千万里,只要有他在,我总是会感觉到一种无比的安心。
我想,当闷油瓶拿出我的照片专注看着的时候,当闷油瓶说如果可以,他想到杭州生活的时候,他的心里会不会也有一种安全感?每当想起我最后陪他走过的那段雪山路,我最遗憾的都是那时我为什么不拥抱一下他。
依稀记得他把我打昏之前的那个眼神,那里面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一如他漫长生命里的那些波澜不惊一样,用最淡然的沉默,表达最刻骨的真心。
现在我只要一想到,他也曾这样凝望着我,他也曾这样想念着我,我就认命地告诉自己,既然陷下去了,那我就认栽了吧,我认了,认了还不行么。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在胖子的店里聚头。小花说北京到青岛不过八个小时的路程,所以直接开车去就行。
石绿珏很早就来了,换了一身运动服,背着一个大大的防水包,看起来非常年轻。我们在等小花的时候,我和她聊天,问她冬天去崂山合适么。如果真按爷爷说的那样,那仙石在潭水里,如果冬天潭水结冰,那仙石还会出现么?
石绿珏盯着我看了好几分钟才说:“吴邪,仙石其实不在潭水里,潭水只是它的一个外在屏障,我们冬天去反而是最合适的。”
我还想问,就听到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吃惊。”
我心里正在想着她说的话,就听见门外一声刹车响,我出门一看,一辆悍马停在了外面。过了一会儿,小花从上面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套着那件标志性的粉红衬衫,简直是要多骚包有多骚包,跟好莱坞明星大驾光临似的。
我不禁失笑:“花儿爷,您这是去参加慈善晚宴呢还是去开新片发布会啊?”
小花朝我吹了声口哨,笑得得瑟:“小三爷,没有外型,没有爱情啊!”
他说完这句,我忽然看到那辆悍马上又下来个人,我愣住,然后转过视线望着小花,说了句特别囧的话:“哦,花儿爷,合着您的爱情是要穿给他看的?”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37:00 +0800 CST  

16.

我没想到在这里会再次看到黑眼镜,他还是老一套的打扮,一身黑,戴着那副墨镜,俨然一副黑社会大佬的派头。
真奇怪,我认识三个喜欢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小花的黑色有点柔媚,闷油瓶的黑色则带着那种万年冻土一样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是拒人以千里之外。而这个黑眼镜,只有他是一穿上黑色,整个人便仿佛融进了夜色中一样。
他笑着朝我打招呼:“小三爷,很高兴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还是那么亮。”
我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愣,心中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我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没办法啊小三爷,你们这一趟既没钱赚又危险,花儿爷想夹喇嘛也难啊,所以我只好敢为人先、先走一步、步履轻扬、扬鞭策马、马到功成……”

“……”这是我。
“= =!”这是胖子。
“操龘!黑瞎子你能不能不说废话啊!”这是小花。
黑眼镜看着我们三个人的表情,终于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笑完了,他忽然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轻轻凑到我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哑巴张让我转交给你件东西,你想要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只是笑:“小三爷,你想要么?”
“当然,”我点头:“给我。”
只要是张起灵送给我的东西,就算他送给我的是危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不仅是因为我对他的心意,还因为我对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信任感。
黑眼镜仔细打量了我一下,笑得非常欠扁:“嗯,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应该给你。但是不管怎样,我替他保存了这么久,怎么也应该给我点报酬吧?”
“你要多少,只要我能拿得出来。”我毫不犹豫地对他说。
“啧啧,小三爷,谈钱多伤感情啊,我黑瞎子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啊……”
“那你要什么,我尽量!”我有点急了,我非常想看闷油瓶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小三爷,我只想让你帮我个忙,”黑眼镜的眼睛里全都是狡黠的笑容,他看了看我,又转过眼去看了看小花:“你让花儿爷亲我一口,我就把哑巴的东西给你。”

此话一出,别说我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看着黑眼镜,使劲睁大眼睛地看着他,我的眼神里想表达的意思是:你确定么?
结果黑眼镜特别真诚地朝我点了点头,用那种故意发嗲的语气说:“求你了啦小三爷。”
我一瞬间有种想去厕所的感觉,我转过头去看着小花,向他求救。结果我就看到小花的眼睛里充溢着瘆人的光芒,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我们走过来,停在黑眼镜面前。接着,我就看到小花像调戏姑娘一样把黑眼镜的下巴扳过来,特别不屑地朝他吹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把,东,西,拿,出,来。”
连我都能听出小花语气里的阴狠之气了,可是黑眼镜真是个不怕死的好男儿,愣是含着笑继续反调戏:“花儿爷,亲一个呗,亲一个我就把东西给小三爷,那东西还挺贵的呢。”
“黑瞎子,你信不信我真揍你,若是把你这墨镜打碎,碎片全都嵌进你的眼球里,那你可就真成瞎子了。”小花冷冷一笑,手上用了劲,我似乎能预感到接下来听到的就是黑眼镜那下巴碎掉的声音。
黑眼镜反手握住了小花的手:“花儿爷,你吧,就是开不起玩笑,真没意思。”
小花甩开他的手,“切”了一声,黑眼镜还是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小三爷,这是哑巴张去长白山之前交给我的,他自己不好意思交给你,让我见到你的时候把这个转交给你。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但是小三爷你要记得,你还欠我花儿爷的一个吻。”
我对他最后一句彻底无语了,真没想到黑眼镜这胆大包天的,连色胆竟然也不小,开玩笑都开到小花头上去了。我把那个信封接过来,又问他:“他在把这个给你之后又千里迢迢的来和我告别,为什么他不好意思直接给我?”
黑眼镜拍了拍我:“小三爷,你看了就知道为什么哑巴他不直接给你了。”

这时胖子和小花都好奇地凑到我面前,准备看看信封里面到底是什么。
胖子说:“肯定是小哥给天真写的情书,错不了!”
小花摸着下巴点点头:“不错,肯定是情书,自己不好意思给你,就让瞎子捎过来。吴邪,我没想到啊,张起灵还是个挺懂浪漫的人。”
我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跟什么啊,我就不信那个闷油瓶会写情书,杀了我我都不信。我摸了摸那个信封,里面感觉挺厚的,难不成是他记载的关于终极的秘密?
我先掏出来的是最上面的一张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看过去,却发现整张纸上翻来覆去的只写着两个字:吴邪。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闷油瓶写我的名字,他的字体出乎意料的好看,俊朗而飘逸。我甚至出神地想,在很多年以前,在那个还用毛笔的年代,他是不是也会经常拿着毛笔写字?
他是以什么心情写下我的名字呢?我不自觉地微笑着,想象着彼时他的心情,有些心酸,更多的则是心疼。
为什么他的宿命如此残酷,其实他本可以在我面前喊我的名字,我想我会允许他喊我一遍、十遍甚至百遍,可是他却选择在一个人的地方孤单地描摹我的名字。
闷油瓶,我一直以为他离我很远,甚至离整个世界都很远,却没想到我已经是他世界里的一部分。
我把这张纸叠好,放在我胸前的口袋里。接着,我把信封里剩下的一厚摞东西抽出来,慢慢打开。
等我打开,不仅我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连胖子和小花都愣住了,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里面是十张定期存款单,每一张存单上面的数额都是七十万整,而上面的名字,是我的。

我的手颤抖起来,那摞存单和信封被我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想把它们捡起来,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小花叹了口气,低下头给我捡起来,他拿起信封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就是那种从便条本上撕下来的普通纸片,上面写了一段字。
他递给我,我用手哆哆嗦嗦地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吴邪,离开巴乃前你曾丢了一张身份证,是我拿走的。这些钱,我用不着,而你有用。存了十张,算我送你的十年。吴邪,再见。”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像被人捏碎了一样。我慢慢地蹲下来,沉默地将这些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我知道,终我一生,我再也忘不了这个男人。也许,我将爱他至老,不死不休。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38:00 +0800 CST  

17.

不知过了多久,小花拍拍我的头:“吴邪,我们该走了。”
我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嗯,走吧。”
胖子过来朝我捶了一拳:“天真,小哥可真够意思,七百万啊。”他故意逗我笑,“能让我摸摸不?胖爷我不做大哥好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七百万,不摸摸对不起自己啊。”
我转头看着他那装出来的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不给你啊,这是我的。”
“切,看你那小样,想当年你胖爷我随便从斗里捞一件明器出来就是稀世珍品好不好!”
我不理他,把这些东西放好,然后问黑眼镜:“他没再跟你说什么了?”
黑眼镜想了想:“没有了,不过呢,我当时实在没忍住好奇,就打开看了,结果我看到这些,就问他,‘哑巴,你就给小三爷留了七百万?’”
我心想,敢情七百万在他眼里很便宜啊?接着他又说:“没想到哑巴还很认真地跟我解释,他说他除了把钱用在和自己家族有关的那些事情上,其他的地方他从来都没花过什么钱,这些钱就是他所有的身家。”接着,黑眼镜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三爷,我从来没见过哑巴张这么认真地解释过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给谁留一笔财产,所以我觉得,他对你是真不一般。”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又说:“我们快点上路吧。”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只听着小花和黑眼镜在前面拌嘴,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和黑眼镜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了,小花在黑眼镜面前就好像一个孩子的性格似的,特别放松。
我抬头看看车窗外,心里还在想着今天上午的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闷油瓶也可以这样……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沉默的温柔。我觉得自己心里现在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总觉得人与人是真不同,有的人为别人做一点事就要宣告天下,而有的人无论做多大的牺牲,却只是一笑而已。
闷油瓶就是这样的人,在斗里的时候,他永远是替众人挡住危险的那一个,就算是在斗外面,一遇到危险,他还是第一个上。他受伤,放血,闯关,别人只需要站在他后面。可是,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有柔软的地方,他受伤也会疼,被背叛也会痛苦,别人对他一点的好他就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总会找到机会十倍百倍的来报答。
想着想着就替他觉得难过,要有多大的毅力和勇气,才能够漠视伤痛,不畏前行。若一个人生来就被告知,你的一生将只为了一个秘密而存在,其他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对于你都不再重要。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生死,没有人会关心你是否幸福,那条路只能由你一个人走下去,万千荒凉,一路荆棘,也只能由你一个人扛。若你是这样一个人,你会不会有一点委屈,一点不忿?闷油瓶呢?他会不会也委屈,也不忿?
我就这样愣愣地想着,直到石绿珏递给我一瓶水,我接过来,谢过她,慢慢地喝着水。过了一会儿,我转过头去想和胖子说话,却看到她正抬起胳膊来举着矿泉水在喝,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我竟然不小心看到她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的一截皮肤,那一瞬间我几乎被吓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连忙把头转回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我看到了什么,但我根本不敢转过头去和她对视,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喊一声,我龘操他大爷的,吓死小爷我的小心肝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刚石绿珏露出来的那块皮肤,是那种翠绿翠绿的颜色!看起来,就像一块玉!
我一下子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寝室卧谈会上的经典鬼故事——绿色尸体。那种翠绿翠绿的僵尸,被我那些室友绘声绘色地一讲,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即便现在我下了不少斗碰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可是一想起年少时听过的那个鬼故事,还是觉得瘆人。
我真想怀疑自己,怀疑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怎么可能有正常人的皮肤长成这样的颜色,那种感觉,分明她的上臂就是一块玉石!
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看石绿珏,她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到底发没发现我正在看她。我仔细盯了一下她的脸部皮肤,挺正常的,不算很白,但是挺细腻的,是人的皮肤。
我再认真看了看她的穿着,一身运动服,但是很奇怪的是在脖子上竟然围了条厚厚的围巾。如果说在外面怕冷围着围巾倒也说的过去,可是现在车里开着暖气,我都快要热死了,基本上脱的就只剩下一件毛衣了,我再看看前面的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石绿珏旁边坐着的胖子,他们也都脱下了外套,只有她一个人还穿着那套运动服,并且一直没有摘下过围巾。
我忽然回忆起来,我之前见过石绿珏两次。第一次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围了一条淡绿色的丝巾,我以为那是女孩子们都喜欢的打扮;第二次的时候她穿的是一件高领衫,那领子很高,把她的脖子全都遮挡起来。
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天哪,我旁边坐着的,不会是个女鬼吧?
我不自觉就把身体往车窗边靠了靠,装作继续看风景的样子,我拿出手机给小花发了个短信:“小心石绿珏!”
小花收到后,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表情里有点不解,但还是极轻微地朝我点了点头,继续开车。我心里还是很忐忑,接着,我一抬头,在车前座的镜子里,我看到了石绿珏正转过脸来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冷,而她的瞳孔里,竟然泛着翠绿色的光芒。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39:00 +0800 CST  

18.

车开到中途的一个服务区时,小花提议说吃了饭再走,我们于是下了车,准备在服务区的饭店里随便吃点凑合一下。
一下车,小花就特意走慢几步来到我身边,小声地问我:“吴邪,刚刚那个短信是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石绿珏,用更小的声音把我看到的东西跟小花说了,最后我拍着心脏感叹:“小花,真他娘的吓死我了,你说这女的到底是人是鬼?”
我看到小花面色有点严肃起来,心说难不成小花知道这是个什么道道?接着听小花非常认真地问我:“吴邪,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她的皮肤真是翠绿的?”
我点点头:“虽然只看到了一块皮肤,但是我确定我没眼花。”
小花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我先进去吃饭,我看他神神秘秘,心里更加没谱,不过我肚子也确实饿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再和石绿珏坐到一块儿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告诉自己要镇定,但看到她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没办法,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吧,不过这几年的历练到底是有用的,我最起码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吃完饭我们继续赶路,小花说照这个速度晚上六点左右就能到。他把酒店定在了离崂山不远的那个区,今天晚上我们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就进山。
“吴邪,我只开了三间房,今晚上你和我一间。”小花边开车边跟我说。
我点点头,就听到黑眼镜笑着说:“花儿爷,真是伤感,不和你睡一个房间我会失眠哦。”
“哦什么哦,你这语气听得我浑身发冷,快给我省省吧。”小花朝他一瞥,淡淡地道。
我知道小花这么安排是有目的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要告诉我关于石绿珏的事,我能看出来,小花绝对是知道点什么的。
我抬起眼睛去看石绿珏,很意外,她也在望着我。我们俩的视线一下子撞在了一起,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可是接着我就发现,石绿珏看着我的眼神里,竟然有一种名为忧伤的东西在里面,那样的眼神让人看着有点难过,总觉得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的,根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目光,我也读不懂那种忧伤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想明白,她已经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刚才的一切都仿佛风过无痕,转眼她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气息。我叹息一声,也靠着车窗假寐,没一会儿就真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看到车窗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胖子看我醒了就跟我说:“天真,这城市真漂亮啊,你看那海里的灯塔,真好看。”
我朝着他指的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大海边一片朦胧,海中央一座白色的灯塔发着红色的光芒,美丽极了。
我看得有点愣神,突然听到石绿珏轻轻地说:“这叫作‘琴屿飘灯’,是这座城市非常著名的美景之一。”
这是今天从坐上车后她说的第一个长句子,之前她基本上都在沉默,安静地就像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一样。我刚想接上一句,就听到胖子问她是不是以前和小哥来的时候顺道逛了这个城市,还问她知不知道这城市有什么好吃的饭店之类的。
然后我听到她说:“不,我来过这个城市很多次,只是每次都只去崂山而已。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带我来过一次海边,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带我去看风景。”
其实我能感觉到,石绿珏应该有个很悲惨的童年,虽然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算是个正常人,但是我想,她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亲生父母,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过人的智商被逼着参与进这件事来,她这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应该也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而造就的吧。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有点死气沉沉的,其实现在想想,她也真的挺可怜。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到了小花订的酒店,这酒店几乎就在山脚下,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崂山。不得不说,这座山确实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如果非要让我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飘渺。
等着拿房卡的时候,胖子已经和前台的大堂经理聊的热火朝天了。我走上前去,听到那个经理在跟胖子介绍崂山,就上心仔细听了听。原来青岛的气候一直是冬暖夏凉,并且基本上没有太大的灾害,在本地人的口口相传里,这些都归功于这座崂山。因为有崂山在这里镇着,所以那些妖魔鬼怪兴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他最后说,如果非要用科学道理来讲,那可能是因为崂山独特的的地理环境造就的好气候吧。
我就插了个话:“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崂山绿石都是什么价格?”
那经理指了指前台柜子上摆的盆景:“呐,这块就是上好的崂山绿石,是酒店开业时太清宫的真源道长送的。”他故作神秘,“若不是我们大老板和真源道长是忘年之交,我们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么珍贵的礼物。崂山绿石也分很多种,平常人见到的,那都是些普通的崂山上的石头而已,我们这个才是真正的绿石。”
我仔细看着那块绿石,果然是极品,玉的色泽一看就非常纯正。那经理看我有兴趣,又跟我介绍道:“崂山绿石又叫崂山绿玉,石头的质地非常坚硬、细密,颜色是以绿色为基调,有墨绿、翠绿、灰绿等等,以翠绿为上品。我们的这个,就是翠绿色的上品了,您看,在这些石缝的夹层里面有些针状的结晶,那叫作‘挂翠’,上好的崂山玉石常常能够从里面看出山谷啊云霞啊清泉啊等等的造型,很漂亮的,碰上运气好,甚至能看到一块玉石里盛满了整个崂山的风景。”
我入神地望着这块绿石,但忽然的,我感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窜向脑门。因为我发现,这块石头的颜色,和我在车上看到的石绿珏瞳孔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这种翠绿翠绿的颜色,我决不会看错!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0:00 +0800 CST  

19.

分房间的时候我们按照小花的安排,我和他一间,黑眼镜和胖子一间,石绿珏自己单独一间。看看时间,小花说让我们上去放行李,七点半到大厅碰头,他这边的朋友会带我们去吃饭。
我和小花一起走进了房间,刚一关上门,我就赶紧把我的发现告诉了他:“小花,你听我说,我刚刚在前台那里看到的那块崂山绿石,确实如那个经理所说的,是上好的极品。我以前跟着一个老师傅学过一点观玉的技巧,我那个师傅一双招子可是厉害着呢,能顺着玉石的缝隙看到玉的最里头去。我虽然只学了一点皮毛,只能往里看一层,但是刚才我已经看到了,这玉石里面的颜色,和石绿珏在车上盯着我看时瞳孔的颜色一模一样!”
等我说完,小花看了我一会儿,才跟我说:“吴邪,你今天在服务区跟我说了之后,我就把这件事跟瞎子说了,他的想法和我一样。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石姑娘,应该是个养石女。”
“养石女?这是什么东西?”我真是半点也没听说过,不解地望着小花,等着他跟我解释。
小花接着说:“这是古代的一种秘术,类似于一种巫术,因为太不人道,所以后来就慢慢消失了,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会存在着。”
“你快详细点讲给我。”我不禁催促到。
“古代的达官贵人,他们深信最珍贵的玉石都生长在极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比如高山之巅和深海之底。这些玉石通常都被认为是有生命的,如果被找到,那是见不得一点人间污秽的,甚至离了它生长的地方就会死掉。人间的那些容器,哪怕再名贵,都是没有资格来存放这些玉石的,而若是想要保存,就只有一种方法可以保持这些玉石的生气。”
小花停顿了会儿,又说:“这个方法就是用养石女来保存,那时的方士会寻来一些年轻貌美的处女,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方法将这些女子的上半身做成养石的容器。这种方法很古怪也很残忍,她们会每天按时饮下一种玉石化成的熔浆,并且吃下许多丹药。大概三千多天以后,她们身体的上半部分就会变成一种奇怪的东西,从脖子到胸部的外在皮肤会成为一种有着玉色的、质地介于石头和肉体之间的东西。而这时再寻到珍贵的玉石,就把它放在这些养石女的心脏处,玉石就会和她的心脏长在一起,靠吸收她的生命来存活。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这个养石女会慢慢地与玉石合为一体,等到她的元神被这玉石全部吸干净之后,她也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这时那些达官贵人就会把玉石从她的心脏处挖出来,换一个养石女来继续养着这些玉。所以,吴邪,你现在懂了么?”
我得承认我确实被这种变态的秘术给恶心到了,我问小花:“你确定么?现在这个社会也还有这种野蛮的东西?”
“应该是没错的。吴邪,你想想吧,你从下地以来,很多事都已经超出你的想象了,这点还不算什么。”
“那照你这么说,石绿珏难不成是专门用来养咱们要找的这块仙石的?”
小花点点头:“我怀疑她养父收养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且这很有可能是你三叔他们的合谋。”
“那她说上次和小哥进入这里,小哥是因为中了邪才没成功,也许不是真的了?我总觉得她的说法站不住脚。”我提出了疑问。
“吴邪,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而是在此之前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我们并不知道有这么个问题,那就是,就算我们能找到那块仙石,可是从东海到长白,这么远的距离,如果这仙石需要保持它的生气,那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养石女。”
我沉默,过了好久才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找到了仙石,我们要用这么变态的方法去对待石绿珏?”
“对。”
“那岂不是在变相杀人?”我摇摇头,“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你别急,这种养石的方法应该是最早来自于萨满教的,瞎子正在联系他认识的一个萨满巫师,那人现在已经110多岁了,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老的一位萨满巫师,到时候我们应该就知道了。”小花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吴邪,我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也只能这样做了——如果你要救张起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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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算我要救他,也不能拿别人的生命来换,如果是这样,小哥也不会同意的吧!”我拍开他的手,“小花,我做不到,这他娘的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小花看着我,眼神里冷冰冰的:“吴邪,你想清楚,若是只能留一个,你是救张起灵还是救这个女人?而且,既然她自己都跟着来了,那就证明她知道结果是什么。”
“小花,你别逼我,我们等瞎子联系到那个巫师再说,成么?”
小花叹了口气:“好,吴邪,你记住,在这件事上,最后的决定权在你,因为要承受代价的,也是你。”
我点点头,觉得手脚冰凉,只好站在窗前静静地抽着烟。

忽然就想起了那句挺著名的台词:“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在来这趟之前,我想了很多,我想过我会受伤,会遇到无数的挫折,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我想了无数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想到要用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用别人的命来换闷油瓶的命。我记得在张家古楼里胖子对我说了句话,他说,别光顾着小哥,别人也是爹妈养的。
是啊,无论闷油瓶对我有多么重要,可是石绿珏是无辜的,用那种方式,用她的命去换闷油瓶的命,我做不到!我忽然意识到,也许那年闷油瓶和她一起去崂山,却最终没有找到仙石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一点。闷油瓶最后还是走进了青铜门,或许他宁可让自己进去那里,也不会让一个无辜的生命为他牺牲。
我敢说,我和他虽然没有多么圣洁多么高尚,我们也有自私的地方,但至少我宁可陪着闷油瓶去死,也不会拿别人的命去换他的命,这是我的底线,我相信,也是他的底线。
我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看懂了今天石绿珏望着我时那个忧伤的眼神。将心比心,她的命运本身已经够凄惨了,甚至比闷油瓶还要惨,人不人鬼不鬼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明知道自己走这一趟的结局会是什么,可她还是跟着我们来了。在我看到她的那个样子之后,我对她的恐惧她不可能感觉不到,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很悲伤,甚至很委屈。
我握紧了拳头,心中做了决定,我转过头去对小花说:“你们去吃饭吧,我不想吃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花看了看我,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给你带回来,你好好休息吧。”

等他走了之后,我立刻给三叔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这个人是三叔过命的兄弟,我喊他陆叔叔,接触过不少次了,他和我算忘年之交,挺谈得来。这个人在国安部工作并且身居要职,经常对重要人物的电话进行监听。
我打给他,告诉了他黑瞎子的号码,让他帮我监听这个号码今天的所有电话,然后把录音分段给我发过来。我对他说,这个人对能否找到我三叔至关重要,他同意了,并且答应明天把录音传到我的手机上。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因为我知道,在小花那里,即便有第二个解决办法,但如果那是能伤害到我的办法,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自己去寻找这件事情的真正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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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十点多的时候,小花他们回来了,给我拿回来不少吃的,说都是这里的特色菜。只可惜我也没什么心情吃了,只胡乱塞了几口就放在一边。
黑眼镜看了看我,然后让我和小花去他们房间。在走廊上,我恰好看到正准备进自己房间的石绿珏,她看了看我,忽然对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有些愣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那种幸福的笑容,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她脸上。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开心,只觉得有点不安。
到了房间之后,我看到胖子和黑眼镜都是一脸沉重,我转头看了看小花,他却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心里一紧:“瞎子,你联系上那个萨满巫师了么?是什么情况?”我问黑眼镜,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小三爷,我已经问过了,萨满教确实有这种秘术,而且到现在还有极少数的巫师在偷偷摸摸地为一些有钱人做这件事,这仙石也确实需要用这种办法来保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黑眼镜看着我,只可惜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什么。
我看了看他们,心里还是忍住啐了一口,我要是全信他们才有鬼了。虽然我不够了解黑瞎子,虽然小花一直挺深藏不露,但是我他妈的还算了解那个死胖子!就凭他刚刚看我的那个眼神,我就知道他们在骗我,就算没骗我,也没全告诉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我沉默着,小花便过来拉起我往房间走:“吴邪,无论怎么样,今天先睡觉,保持好体力,明天随机应变。”

我点点头,跟着小花回到房间,我知道也许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已经背着我制定了什么计划,但是他们不可能告诉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怨他们,因为我能理解小花他们的心情,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他们可能认为按照他们的计划来是对我最好的,只可惜,有些事情哪怕明明知道这样做是最划算的,可我依然不会去做,因为那样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
人总是需要有底线的,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还能称得上是人么?就如同有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宗教的狂热,而有的人却甘心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殉道。
闷油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虽然有的时候我恨他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性格恨到牙根痒。但是我也得承认,这种认定的事就决不会放弃的性格确实让人钦佩,这得需要过人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
我想闷油瓶并不是个傻子,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生活能力九级伤残,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他并非不懂,只可惜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走进那扇门,即便他心中也会有万千不舍。
在这件事的抉择上,他的所作所为是血骨铮铮的汉子该做的,所以我敬佩他,我会用尽力气救他,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失却底线;而这十年,本应是我走进那扇青铜门里,他却代我去承受十年甚至更久的孤单,所以我爱他,并且将长久不忘。一个令我敬佩的男人,一个让我珍惜的男人,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袋里百转千回。过了一会儿,小花关上灯,在旁边的床上躺下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小花骨子里也是个很冷淡的人,话很少,但是我和他在一起从来不会担心冷场,因为我不会逼自己绞尽脑汁地去找话题,如果暂时没话说,我们可以安静相对很久。而我和闷油瓶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找话题,要多小心翼翼就有多小心翼翼,我想,这就是对朋友和对喜欢的人的不同心情吧,谁也不能免俗。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小花出声道:“吴邪,你睡的还习惯么?”
我笑出声来:“在斗里都照睡不误,更别说现在躺在五星级酒店里了。”
小花也笑了笑,我听到他翻过身来,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你做了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意识到现在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看不到我的动作,就“嗯”了一声。
“吴邪,你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吧?”可能是这样的气氛太适合谈心,小花不自觉地就话多了起来。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4:00 +0800 CST  
“不会的,我不是不懂,若不是因为我,你和小哥又没什么交集,何必为了他费心费力?你这样做,全都是看在我这个朋友的面子上,我没那么不知好歹。”我说的是真心话,对于小花,对于胖子,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小花叹息一声:“我们也都是没有办法,你也不要自责,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而且现在科学发达,从这里到长白山又用不了几天,肯定会来得及的。”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们这是已经做了决定,并且以为我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这样做了。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睡吧。”

一夜无梦,早上四点多的时候,我被手机接连不断的声音震响,迷迷糊糊中拿过来打开,发现有十几封邮件发过来。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因为所有的邮件都来自陆叔叔,是十几个音频,我赶紧一个个地下载了下来。
我听到小花嘴里嘟囔了句“才几点啊”,就又翻了个身继续睡,我爬起来瞅了瞅他,小花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枕头竟然被他抱到了怀里。我失笑一声,把我的枕头拿起来给他放在脑袋底下,没想到小花竟然拍了拍我的手:“谢谢。”
我看了他一会儿,才拿着手机和耳机去了卫生间,我把水龙头打开,在微微的水声里,我插上耳机,开始一个个音频地听起来。
前面八、九个是黑眼镜的私人电话,大概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也听不太懂。后来的两三个是他打给那个巫师的孙子,详细讲了这件事,然后约好在合适的时间再打过去,请那位老巫师接电话。
最后一个,是黑眼镜和那位萨满巫师的通话,我仔细听完,一时间浑身冰凉,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直到小花在外面捶门,我才清醒过来,一看时间,我竟然在卫生间里呆了快一个小时。我听到小花在外面朝我吼:“吴邪,你他娘的在里面干什么啊,你是打飞机呢还是蒸桑拿呢,你知不知道人有三急?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我缓过劲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小花还在捶着门,这会儿的声音简直就是出离愤怒了,我觉得这样的小花特别有意思,完全不是在伙计面前那副大老板的派头,而是让人觉得很亲近。我一直都觉得小花是我们所有人中最显年轻的,因为他有一股珍贵的少年气。
我慢悠悠地打开门,谁知一下子就被小花给拖了出来,我踉跄了一下,看着他箭一般地飞进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不绝于耳。我苦笑了一声,慢慢地蹲在地上,心里乱得要命,只能再一次把手放在我的心脏处,听着它有力地跳动。
我在心里对闷油瓶说:“小哥,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你替我挡血尸、砍粽子,你带着我闯机关、过险境,遇到危险,你怕害死我,让我一定要逃出去,最后,你还愿意用自己一生来换我的安逸。而你,你想要的,甚至只是一个能第一时间发现你消失的人。”
我感觉到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我笑了:“小哥,你要记住,我吴邪,堂堂七尺男儿,该担的责任我一点都不会含糊,该爱的人,我一生都不会放弃。”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4:00 +0800 CST  

21.

六点半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酒店门口碰头了,五个人清一色的登山装,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驴友结伴去爬山。
我们每个人背的装备并不算多,石绿珏说她已经来了很多次,对路线也有很清楚的了解,在这里很多装备都用不到。她说的很确定,小花告诉过我,他们昨天吃饭的时候已经和石绿珏开诚布公地谈了,她也并没有再隐瞒她的身份,但是再多的信息她也没有透露,小花总觉得她还是有所保留的。
“不过,我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害我们。”小花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却就是愿意相信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小花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地挺灿烂的,“这种想法太不符合我的个性了。”
“不用什么证据,相信自己的这里就行。”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他的,“别整天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你才多年轻,就你这外表,现在你去坐到大学的图书馆里,绝对有美女过来喊你学弟。”
小花盯了我一会儿,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抱住了我:“吴邪,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样的人?”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松开手,退后一步,朝我微微一笑,“我发现了,我不能经常和你混在一块儿。”
我被他搞糊涂了:“为什么?”
“如果我整天和你搞在一起,我一定会被你同化。等我带着这样的一颗心重新回到我的那个世界,我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所以,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必须要和你保持距离了。”

他说的半真半假,嘴角似笑非笑,看起来像在和我开玩笑,可是我知道,他心里真是这样想的。他说的也没错,如果他带着被我同化过的思想去掌管解家,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我忽然就觉得特别苍凉,可是我又无法替他分担什么。我看着他:“无论你要离我多远,我都不拦你,但至少我会站在这里,当你觉得累了的时候,我可以让你放心地把后背朝着我。”
那一瞬间我看到小花的眼睛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可是还没等我看清,他已经大步往前走去。
有一种男人,苦难是他的长剑,伤痛是他的战甲,他漠视苦难,无畏伤痛,却常常死在柔软的善良里。小花就是这样的人,当他肩上扛起了“解家当家”这个责任的那一刻,他就必须要抛却所有的善良,即便这种抛却就如同从他的心脏上剜下血淋淋的鲜肉,还要笑着把眼泪吞进肚子里去。
我从心底里崇拜这样的男人,可是我就算死都不想去成为这样的男人。如果在这个社会里“天真无邪”已不再是个褒义词,我却愿意保留这份天真直到我老死的那一天,因为这是那个人用自己的一生为我换来的,我必将永生珍惜。

小花的朋友开着车过来,石绿珏直接坐上了副驾驶座,她非常熟地为司机指路,让这个本地的司机惊讶不已:“这姑娘对崂山门儿清啊,怪不得花儿爷你不让我给你配导游。”
石绿珏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竟然和司机开起玩笑来:“我听说您是开旅行社的,不如介绍我去您那里当导游吧,赚点外快。”
她的话把那司机给乐的:“那敢情好,我们那小庙要是有您这么个博士导游,还不得赚翻了!”
他们在聊着天,而我的脑袋几乎都在放空,今早听到的那个电话录音一遍遍地回响在我的耳边。可能是我的脸色有点苍白吧,石绿珏转过头来,盯了我一会儿,忽然说:“吴邪,你看我今天好看么?”
我抬起头看着她,这才发现,她今天竟然化妆了,虽然是淡淡的妆,但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生气了起来,尤其是她的眼睛,化了浅蓝色的眼影,很漂亮。
我心下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我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很美,你以后应该常常化妆啊,你看现在的小姑娘谁不化妆,就你,总是素面朝天的。”
她笑得挺爽朗的:“是么?好啊,以后我常常化妆,花儿爷,等您教教我吧,我想把自己变得更美一点。”
“你已经很美了,淡淡的妆就很美。”小花看着她,眼睛里是一种浓浓的情绪,我从里面读出来的,是深深的哀伤。
过了一会儿,司机就把我们送到了崂山南线的大河东停车场。那司机说,最近崂山景区在整改,大概以后上山就得统一坐景区的大客车了,本来现在也正在试运行,按理我们也应该坐大巴上山,不过他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他可以一直把我们送到我们要去的八水河,连门票都不必买。
石绿珏笑着朝他点头:“到那里就可以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龙潭瀑那儿。”

龙潭瀑,我记得我在网上查到的资料上说,它又叫“玉龙潭”,是崂山第一瀑。它的水源是来自崂山天茶顶和北天门之间的山谷,因为这水源穿越峡谷,落差很大,所以形成了又急又大的瀑布,从20多米高的峭壁上下来,就像一条白龙从云中腾起,泻入潭水之中,所以叫“龙潭瀑”,而瀑布之下的潭水就取名为龙潭,是一个非常深的潭子。
爷爷说过,仙石在潭水之中,而石绿珏说,潭水只是仙石外在的一个屏障,那么,我几乎可以肯定,到了龙潭瀑,就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
大概只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就来到了八水河。小花的朋友说只能送到这里了,往上就是游览区,我们只要沿着登山道往上爬个十几分钟,就能看到龙潭瀑了。
“这里安全得很呢,不是什么危险陡峭的地方,所以放心吧。”他跟我们说。
小花点点头:“你先下山吧,不必等我们了。”
那人没有多问,开着车下山了,小花看了看石绿珏,她示意我们跟上她,朝着登山道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正是冬天,山上并没有多少游人,整片山也不可能如夏天那样郁郁葱葱,不过还是很美。我们顺着山道往上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听石绿珏说:“到了。”
我往前一看,一条细小的瀑布挂在峭壁上,瀑布顶端刻着龙飞凤舞的“龙吟”二字。
“难道这就是崂山第一瀑?”胖子有点不敢相信,“我他娘的还以为多有气势、多漂亮呢!”
“现在是冬天,山上的水早都结冰了,这里还能有点细流已经是今年气温高的原因了。”石绿珏解释说,“夏天的话,这里的水非常美,一滩青碧,是真好看。”
“哦,好吧,那等着夏天咱们再来一趟?”胖子竟然从兜里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照了几张。
我低头看了看瀑布下的那湾潭水,虽然冬天水量少,水位也低,但很奇怪的是,一眼看过去还是深不见底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水底窥探着我们,仿佛随时等待吃掉猎物一样。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6:00 +0800 CST  

22.

我还在研究那潭水,没想到石绿珏竟一下子跨过了登山道两边的木栏,直直地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了水潭边一块突出来的大石板上。那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我们不禁都叫了声好。
她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绳子朝这边甩了过来,小花伸手接住,把绳子拴好在木栏上,只见他用手一撑、一跳,顺着绳子就滑了下去,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块石板上。
接下来,黑眼镜和胖子都滑了下去。轮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突然急速地跳动了起来,一瞬间就疼得我几乎站立不稳。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稳住心神,远远地看到小花他们都在担心地望着我。
等我也落到那个石板上,小花问我:“吴邪,你刚才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好像站不住一样?”
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就只觉得心脏很疼,好像有人在拼命地抓住我,不让我往下跳一样。”
石绿珏抬起头来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现在必须游过这个潭,到那条瀑布的下面去。
话一说完,她就直接穿着衣服跳进了这个潭子,迅速往前游去,我正想说难不成就这么穿着衣服游过去么?却没想到小花他们也直接跟她一样跳进了水潭里,游了起来。
我一看大家都不怕,难道我还会怕么,也活动了一下准备往里跳。可是,就在我要下水的那一瞬间,刚刚那股疼痛又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我一下子蹲在了石板上,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花他们游得很快,这时已经快到了那条瀑布底下。我使劲掐住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直到我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刚刚的那种感觉才稍稍止住。我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拼命捏着我的心脏一样。
这时小花已经在瀑布底下喊我,我跳下了水,只觉冰冷刺骨,手心的伤口被冰凉的水一刺激,更是疼得要命。等到我游到他们面前,小花一下子把我拉了上去,我才发现,原来这瀑布底下往里游竟然有一小片陆地,上面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绿色石头。
胖子很担心地看着我:“天真,你他娘的到底怎么了,你现在看起来太不正常了。”
我搓了搓自己的脸,摇摇头:“这会儿已经没事了。”然后我回过头去望着来时的方向,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四周蒸腾起一片雾气,隔着这层雾气回望刚刚游过来的路,竟然已经看不清楚了。
我心里一悬,连忙问石绿珏:“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我们刚刚从那个石板游到这里,绝对不会超过百米,怎么往回看却看不到路了?”
石绿珏看着我:“吴邪,我告诉过你,来到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觉得奇怪。”
而接下来她做的事几乎把我吓了个半死,我只看到她把背包放下,随即转过身去就一件一件地开始往下脱衣服!
我回过头去看着小花他们,果然,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胖子几乎要看掉了眼球,黑眼镜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好像还要给人家的身材打个分一样,而小花则是有点尴尬地侧了侧头。
我正要劝住石绿珏,好歹等我们几个大男人离远点你再脱啊换啊吧,可是她却已经转过身来。
下一秒,我听见我们几个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石绿珏从脖子到胸口处的皮肤整个都是绿色的,就是那种翠绿翠绿的颜色,我们甚至能看到她皮肤下面血管里流动的绿色血液,而在她的心口处,竟然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心脏的样子。
我被吓住,她看着我们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接着,她蹲下在地上摸起一块绿色的石头,我这才看仔细,那些石头全都是比我在酒店大堂里看到的崂山绿石还要好的玉,只是这些玉石都有着尖尖的棱角,不知道是天然长成这样的,还是打磨成的。
石绿珏看着我,忽然露出了极轻微的笑容,然后,她拿起那块石头往自己的手腕处一划,我立刻看到绿色的血液一滴滴地从她的手腕处落下来,几乎是同时,她的胸部以下本来正常的皮肤开始慢慢地变色,先是变成了淡青色,最后才变成了那种翠绿翠绿的颜色。她咬着嘴唇,似乎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很快,大概只有几分钟,她的整个上半身就全部变成翠绿色的了。
我几乎看呆了,等我回过神来,我赶紧冲上去拉住她:“石绿珏,你疯了么?你不想活了?”
她有些虚脱地倚在我的怀里,我感觉到她绿色的皮肤冰冷得吓人,赶忙脱下我的外套给她披上:“快点把衣服穿上,你不要命了?”
她却突然笑了,看着我,眼睛里是那种幸福的表情:“吴邪,你不怕我吗?”
我摇摇头:“我现在很心疼你,你是个傻姑娘。”
我没想到,她听完我这句话却一下子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只好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我听到她说:“吴邪,从小到大谁都怕我,我没有朋友,长大后即便有了还算不错的同学,也不敢离别人太近,因为我怕被人喊成怪物。就连我的父亲收养我,也只是为了利用我。”
她站直身体,擦了擦眼泪:“我以为你看到了我的样子,也会怕我,把我当成妖怪。是啊,我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我自己看到自己的这副样子,也会吓得要命。可是我没想到,你虽然也害怕,却不同意让我去做危险的事情,你现在竟然还敢离我这么近,还会抱着我安慰我,还愿意听我哭。吴邪,你对谁都是那么好,即便对我这么个妖怪,你也还是那么善良。”
她披好我的衣服,轻轻地把头发理了理:“如果我没有一副这么奇怪的身体,我算不算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点点头,对她微笑:“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
“虽然我知道你是哄我的,可我还是很高兴。”她俏皮地笑了笑,眼角带着柔美的风情,“认识你真好,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接着,她转过身去,走到那条瀑布之下。冬天的瀑布水流极小,几乎已经断流,我们跟上去,这才发现那瀑布里面的峭壁上,竟然刻着一个人体的轮廓,看起来非常得逼真。
石绿珏就这样走到了那瀑布下面,整个人都贴到了那个轮廓里面。很快,她手腕里流出的血液开始沿着这个轮廓流淌,等到整个人形轮廓被绿色的液体勾勒出来时,我们便听到了一声机关的巨响。接着,这面峭壁突然裂开,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里面正闪着绿幽幽的光芒。
就在我们愣神的时候,石绿珏已经开始往那个洞口走了,她看到我们仍旧愣在原地,就朝我笑笑:“吴邪,不要惊讶,因为这里,并不是人间。”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7:00 +0800 CST  

23.

我们跟着她往前走,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就是四周都是绿莹莹的,根本看不清楚洞里面的构造,只能感觉到脚下的路非常滑。我想,我们现在走的地面应该都是绿石铺的,抑或这个山洞里面根本就是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
我们走得小心翼翼,只有石绿珏毫无顾忌,走得飞快。走了一会儿,她才像想起什么一样停下来对我们说:“不用担心,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机关。”
“啊?”我们四个人全都愣了,黑眼镜第一个问她:“是哑巴张破的?”
“对,没错,是他。”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进的门?”
“不是,这种方式只是最简单的。”
“那?”
“他用他的血开的门,因为那不是最纯粹的打开这机关的血,所以有一些偏差,他的手腕被这机关弄伤了,也许……再也好不了了。”
我想起他从雪坡上跳下来救我的时候又重新受了伤,我想那手腕应该是彻底断掉了,我不知道他这一年在那扇青铜门里是怎么过的,他的那只手,是不是已经废掉了?我不敢再想下去。
胖子又问她:“那既然机关已经被小哥破掉了,你们还是没有拿到那仙石,是不是因为小哥不舍得让你当那个盛石头的容器?”
我看了胖子一眼,这个死胖子咋说地这么直白,然后我就听到石绿珏说:“我之前并没有告诉过他养石女的用法,等我们找到了仙石,我才告诉的他,拿到仙石要放在我的心脏里才有用。其实我答应和他去的时候就已经想死了,你们不会了解一个像怪物一样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的心情,我真的早就想死了,我甚至盼着有一个人可以早一点来找我,让我快点死掉,我知道这是我的宿命。”
“可是他知道之后,并没有这样做,对么?”小花轻声问。
石绿珏沉默了很久才说:“是的,他是第一个在乎我的性命而不是利用我的人,你们不会懂,我从来都只是被人当作一个容器的,在他们眼里,我甚至连人都算不上。而他竟然会为了不伤害一个容器的性命,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抱住自己的双臂,浑身抖得厉害:“我第一次被当作人一样对待,那时我真的想为他去死,可是他把我打昏了。等我醒来,我们已经出去了。”

小花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绿珏,你受委屈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小花,摇摇头:“这是我的命,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接着往前走去,走得很快,我们紧跟在她身后,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绿色的光,我们只能看到石绿珏模糊的影子。
不知走了多久,视线开始清晰起来,终于,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我看到了一条玉龙。那条龙雕刻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通体碧绿,我甚至会以为这是一条真龙。
石绿珏指着那条玉龙说:“到了,仙石就在那条龙的眼睛里。花儿爷,你去把它取出来吧,机关在上一次已经被张起灵全都破坏了,所以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危险。”
她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了下来,轻轻地铺在地上,随即躺了上去。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是安详的光彩,她望向我:“吴邪,我真喜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张起灵也是,你们都是好人,能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我知道她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等到小花把仙石取出来,就要放到她的心脏里去。她看我的眼神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可是最清晰的,是一种深深的宿命感,那代表着她认命了,也放弃了自己,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别人的人生。

可是,我也曾说过,并且一直、永远都会这样认为下去,那就是,谁都有权利幸福,谁都不例外。
我看到小花朝她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着那条玉龙走过去,我喊住他:“小花,让我去吧。”
小花回过头来,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吴邪,你听我说,除了绿珏,没有人能把这仙石带出去,我们必须要她做一下牺牲。你相信我,我会派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疗,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去拿吧。”我朝着那条玉龙走去,“我只是想亲手拿到能救小哥命的东西。”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8:00 +0800 CST  
小花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伸出手拦住了我:“吴邪,真的只有绿珏才能把这东西拿出去。”
我慢慢地把他的手挥开:“放心吧,我现在只想救小哥。”
他叹了一口气,放我往前走去,我看到石绿珏望着我的眼睛里有一种淡淡的从容,没有任何不舍,没有任何委屈,只是那种看透生死的淡然。
我朝她微笑,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谢谢你,好姑娘。”
她又露出了那种俏皮的笑容:“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你们两个会幸福的。”
我点点头:“我会的。”

我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这一刻,我和闷油瓶之间的很多镜头仿佛在我的眼前来回穿梭,我们如何相识,我们如何成为朋友,我们如何变成兄弟,我又是如何爱上他。
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他看着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的心脏再次疼了起来,每走一步,就更疼一点,我摸着它的位置,我想:“小哥,你是不是看到了,感受到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你心疼了?”
这算不算是我和他的心有灵犀?

我笑着,走到了玉龙那里,用手在那条龙的眼睛里一碰,那颗仙石就掉了下来,稳稳地落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看到它如同一颗心脏般在跳动,翠玉晶莹,美得要命。
只可惜,这么美丽的东西,为了让它能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
也许美丽的东西总是伴着毁灭的后果,如果不付出代价,又如何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起今天早晨听到的那个电话录音,那个苍老的萨满巫师用颤抖的声音说着,如果没有养石女,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强行把仙石带出去。
以心盛石,以血浇灌,每一分钟,都必须承受巨大的疼痛,直到仙石从心脏里取出来。
我拿出早已藏在胸前口袋里的匕龘首,撩起衣服,只一下,锋利的刀刃就划破了我胸口的皮肤,伤口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听到小花和黑眼镜喊了一声“不好”,接着迅速地往我的方向跑来。
我笑了,下一秒,我把那块仙石放到了我的伤口处,只一瞬,那块玉石就与我的血肉紧紧相连。
随即,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巨大的疼痛,我弯下身子强忍着,却终究支撑不住,倒在了已经跑到我面前的小花怀里。

“吴邪!”小花的声音再也不似以往平静,我只是勉强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努力扬起嘴角:“走吧,兄弟,我们快点去长白山。”
昏迷之前,我想的只是,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再坚持一下,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小哥,你可得等着我。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48:00 +0800 CST  

24.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车窗外面一片漆黑,感觉到车颠簸得很厉害,我刚想问问这是到了哪里,突然一股巨大的疼痛袭来,让我几乎掉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我听到小花在耳边喊我的名字,便努力转过头,才发现我正枕在小花的腿上,我们俩占了整个车后座。
车灯开了,我看到黑眼镜正在开车,胖子坐在副驾驶上,少了石绿珏。小花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连忙跟我解释:“我们现在已经在往二道白河的路上了,估计再有一天就到了,绿珏的伤太重了,瞎子派人把她接回北京了,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
我点点头:“别担心我,尽量快点开。”
“吴邪,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但是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我也没有办法了,可你知道以后要承受的是怎样的代价么?”
“我能猜到,不过,我半点也不后悔。”我尽力让自己笑一笑,示意他放心:“我怎么感觉疼得轻了很多?”
“吴邪,很抱歉,因为你疼得实在太厉害了,我们给你打了杜龘冷丁。”小花拿着纸巾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都替你疼,这药是我自作主张给你打上的。”
我点点头:“谢了,兄弟。”
小花只是叹息了一声,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抚了抚:“吴邪,你真是条汉子。”
我咳嗽了几声:“谢谢花儿爷这么高的评价,不过也算值了,你看,我现在是醉卧美人膝哪,这他娘的得多少年修来的福气,才能有幸在花儿爷的腿上睡一觉啊。”
“你还有力气跟我在这里贫?”小花不禁气结。
我费力地抬起手握了握他的:“让瞎子能开多快就开多快吧,我怕我坚持不了。”
“放屁,你不会死的!”小花骂了我一句,转头却对黑眼镜大吼,“你没吃饭么,给我开,开到最快,听见没有!”
我听到黑眼镜也叹息了一声,一反常态地没有和小花拌嘴,我能感觉出来,车的速度立刻又快了一些。
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疼痛似乎又要席卷而来,我对小花说:“再给我打上点麻药吧,分量足点,我想留着力气见他。”
小花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他抬起我的胳膊,我只觉得皮肤上一凉,过了一会儿,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就这样依靠着杜龘冷丁和麻药坚持着到了长白山,上山的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去的了,但是依稀能感觉到是很***换着把我背上去的,我猜小花应该雇了不少人,我真想对那些人说声谢谢,只可惜我半点力气都没有。
心口的那颗仙石已经和我的身体彻底长在一起了,皮肤和仙石相连处的伤口一直都愈合不了,大概这就是那位巫师所说的以血浇灌吧。我只是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似乎在我身体里一点点地流走,但是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要坚持下去,否则一切就都是白费了。
终于,在小花给我加到最大剂量的杜龘冷丁之后,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那扇青铜门前。
那次我炸门的痕迹还在,我笑了,忽然也觉得后怕,如果上一次我被自己给炸死了,闷油瓶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小花对我说,绿珏告诉他,用仙石开青铜门的方法,是要用心脏和仙石相连地方的血来开门,但是至于开门之后会遇到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让小花用刀子轻轻的将我心口处的皮肤割开,一点一点地放出血来,我指着那个凹槽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滴在那里。”
小花的手一直在抖,我只是笑着,疼痛对我来说已经麻木了,我竟然还有力气跟他开玩笑:“你说女人生孩子会比这更疼么?”
我看到小花的眼睛都红了:“你问我,我他妈的去问谁啊,要不你给张起灵生一个!”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让他给我生一个吧。”

………………

血一滴滴地流进了那个凹槽,等到注满之后,我听到一阵空远的响声回彻在耳边。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果然,那扇门在我们的注视之中缓缓打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一队马脸阴兵列队从门里走出来,鹿角声也随之响起。我听到四周有人发出惊呼声,接着,小花对所有人说:“拿好自己的武器,要小心。”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51:00 +0800 CST  
可是接下来的事却出乎我们的意料,那些阴兵竟然在走到我面前时突然停住了,领头的那个就这么直直地给我跪了下来。
我愣住,但随之就明白了,他们是鬼气森森的阴兵,而我现在的心脏里,有一颗汇聚天地灵气的仙石,我把手放在心脏的地方,大声对那个领头阴兵说:“你快带我们去找守门人。”
没想到,这个阴兵竟然真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往青铜门里走去,我看了看还愣在原地的小花他们,催促道:“走啊,跟上他们!”

就这么往前走了很久,四周都是朦胧一片,只隐约看到有白色的雾气在弥漫,我们这些人只能紧紧地互相牵着手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走失。我意识到,在这里,我根本已经丧失了知觉,不仅没有了痛感,连对时间的概念都消失了。
一直走到那些阴兵停下来,又等了很久,那些雾气竟然慢慢地消散了,我这才看清楚我们现在站在什么地方,而等我看清楚的时候,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的,是我穷尽所有脑细胞都无法想象出来的东西,而我也终于懂了,当年闷油瓶告诉我他看到的“终极“是什么意思。
我们面前,是一片混沌,或者说,如果非要用词来形容,除了“混沌”二字,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它,就好像天与地在这个地方混为一体,你看过去,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是一片混沌,一片虚空。
而就在这混沌与虚空之中,有一柄巨大的石斧,它被包围在这片混沌之中。
而我的视线,却只被这团混沌之中的一个人影所吸引,从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闷油瓶,他就坐在这片混沌之中,倚靠着那柄石斧,他的眼睛是闭上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像。

我的心中涌出了无数种情绪,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一下子就蹦进了我的脑海,我想,这柄石斧,应该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用的那柄神斧。
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疯掉了,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我不能思考,而下一秒,我看到闷油瓶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目光望向我,一瞬间,我几乎有流眼泪的冲动。
我看到他的眼睛一直在望着我,我想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就如我此时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发疯一样地走到那片混沌面前,小花赶紧冲上来想要拉住我,可他却丝毫都无法靠近这里,而我却可以轻易地走入这片混沌之中。我知道,这是因为那颗仙石此刻就在我的身体里。
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到他的肩膀上:“小哥,你没忘了我吧,你还活着,这太好了。”
他笑了,我看到他的嘴角轻轻扬起,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温暖的笑容,原来只要能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即便在最黑暗的地方,你也会见到最灿烂的阳光。
他抬起一只手,也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吴邪,谢谢你,只是,我必须要走了。”
“走?你还要到哪里去?”我握住他的手,“小哥,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全都解释给我听?”
“吴邪,我得走了。”他挣脱开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这一切都来不及解释了。”
他站起来,我看到那柄石斧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就仿佛科幻电影中的时空入口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终极么?”我望着他,“即便我已经找到你了,你还是会走?”
“对不起。”他望着我的眼睛里,是深深的不舍和眷恋,这一次,我终于可以确定,我读懂了他此刻的眼神。
我笑了,握住他的手:“小哥,你是要到这个漩涡里面去?”
他点点头:“没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你还是要和我说再见?”我继续笑着问他。
“对不起,吴邪。”他又看了我一眼,重复说了一遍对不起。
“让我抱你一下吧,一年前我最遗憾的,就是在你进入这扇门之前,没有来得及拥抱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抱住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多么安心!只要有他在我身边。

………………

当我抱着他跳进那个巨大的漩涡时,我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只是它们都好像已经离我很远了,我无法听得更清晰一点。
此刻我只能听到我怀抱中的这个人惊恐的声音,但是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我觉得很平静。
我听到他喊我吴邪,但是接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往下坠落,可是我半点也不害怕。
因为,我怀抱中的这个男人,在下落的过程里,他终于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众里寻他》完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0:51:00 +0800 CST  

第二卷:西藏物语

题记:

每一座神山都有一个故事,每一片圣湖都有一个传说。
在西藏这片土地上,你不能依赖于科学,而必须依赖于信仰才能生存下去。
传说在喜马拉雅山的腹地深处,也有一扇青铜门。
终极的秘密,我终于得到答案。
这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探险,我将不再孤单。

1.

我是被冰冷的空气给冻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间一片空茫,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色,我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的雪盲症又犯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到脚下都是厚厚的积雪,而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云层之间。
没错,现在,我的四周环绕着大片大片的云彩,我努力仰起头,依稀能够看到遮蔽在云层之上的太阳。
这到底是哪里?我的脑子就如同这苍茫之地一样的空白,我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想到一下子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用手去摸那个东西,结果,我摸到了一点热乎乎的气息,我又掐了那东西几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天哪,是闷油瓶!
一瞬间我的心情狂喜起来,我一下子压倒在他的身上,拍着他的脸喊道:“我没想到啊,你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这一次竟然没失踪!”

被我压着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我不敢相信,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没爬起来,还是那么压在他身上,双手使劲环住他,并且用了很大的力气紧了紧自己的怀抱。
就这样过了好久,在我确认自己怀抱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失而复得的闷油瓶之后,我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有多暧昧,不觉老脸一红,往旁边一滚,躺在了他的身边。我转头看着他,我们四周都是漂浮的云彩,他的脸在白云的掩映间有些不太清晰,但我能看到他的眼睛,一如以往的清亮。
我在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我,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尴尬,只是那么望着对方,很久很久。
突然,他伸出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沿着我的衣服伸了进去,我只感觉到一阵冰凉顺着我的皮肤就那么摸了上去,停在了我的心口处。
我顿觉一阵莫名的尴尬,只觉得他的手经过的地方引起我各种颤栗,我咳嗽了一声:“小哥,你干嘛?”
但接下来我就明白了,他在摸那块嵌在我心脏里的仙石。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觉得疼?我不会忘了之前即便打着麻药都能从昏迷中痛醒的感觉,这一下突然不疼了,我有种错乱的感觉。
可惜还没等我错乱完,他突然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吴邪,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给人起外号?”

吓!
我立刻做贼心虚起来,干笑两声,迅速转移了话题:“小哥,那啥,我们这是到哪里了啊?”
他斜眼看了看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手从我衣服里拿出来,随即站起来,也顺便把我给拉了起来。
我只好站在他身边,和他一样望着天地间浑然一片雪白,问道:“我们这是在天上么?”
他只是摇摇头,又望了一会儿远处,接着竟拉起了我的手:“跟上我。”
我的心突然就跳得很厉害,满脑子都是“闷油瓶牵着我的手并且牵得非常顺手就像自己的左手牵右手”。虽然我脑子一片混乱,不过还是紧紧地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想,要是就这么走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迷路?失踪?穿越?
可是就算猜想的统统是如此悲惨的下场,我竟然半点也不害怕,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此刻就在我面前的原因。

我们就这么走着,我不说话,他自然更不会出声,我觉得挺冷场的,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只是和闷油瓶认识几年了,接触的也不算少,我已经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他这个人,就是有种气死你不偿命的本事,什么事你越是想知道,急的就差要跳脚了,他越是不说,不说不说就不说。
现在我满脑子一大堆的问题,这他妈的到底是哪里?看着像天上,却还有地面;地上全是雪,但却没有风;四周飘着云,可又没神仙。子啊父啊,到底谁来给我指点一下迷津啊!
还有,我们明明是从一个类似时空漩涡的地方掉了下来,难道我们回到了古代?还有,青铜门之后的那片混沌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柄斧子是不是如我所想的,是盘古开天辟地用的神斧?
还有还有,闷油瓶当时说他必须要走了,难道他就是要来这个鬼地方?小花他们会不会有事,能不能出去?我们把终极给改变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的脑子里全都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我似乎看到我的眼前浮现的全都是一个个的巨型问号,但是这一次我不准备再像以前那样冲上去拽住他的衣服朝他吼,我想找个机会好好和他交流交流。我虽然还是冲动,还有不够成熟的地方——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时候,但是我现在总算有一点长进,那就是,我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而目前,我们最先要做的事情,是怎么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又走了一会儿,出乎我意料的,是闷油瓶先打破的沉默:“吴邪,你的好奇心收敛了许多。”
“哦?”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是么?人总会变的吧,这么久了,我肯定是要变得成熟的。”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我有好奇心又能怎样,尤其是对着你这样的人,与其我在一边急得要死也问不出个答案来,不如放平心态静观其变,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
因为我知道,闷油瓶不会害我,这就够了。
他停住,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看得我有点忐忑,难道我是个怪物么,他要用如此学术的眼神来研究我。
没想到他接着说的话让我噎了个半死:“嗯,成熟的冲动鬼。”

我龘操,一年不见,连这只闷油瓶子都会调笑我了。我刚想为自己争辩一下,他却转过头去拉着我继续往前走,我越想越气,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后面朝他偷偷比了比中指。
可是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竟然没有回头就用那种我深恶痛绝的、冷冷的口气对我说:“幼稚。”
我忽然就被他点着了,恶狠狠地问他:“你,说我什么?”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1:04:00 +0800 CST  

2.

他没说话,还是往前走,根本就把我的问题当放屁。他拉住我的手一直在使劲,拽得我生疼。
我忽然就控制不住我那一股子无名火,我是脾气好,我是不爱生气,可是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我甩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是啊,我是冲动,是幼稚,胖子一直都喊我天真无邪,但我知道,这种形容词在很多时候就是傻不啦叽被人骗了还要替人数钱的同义词。可是你给我记住,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说我是个傻子,幼稚,冲动,做事不经过大脑,我都认了,但是,就你不行,你如果这么说了,你他娘的就是良心叫狗吃了!”

我承认我又冲动了,这点上闷油瓶说得没有错,可是我控制不住。谁能不上火啊,你全心全意为了一个人付出,结果人家施施然地回你一句,你就是个冲动鬼幼稚虫,你能不委屈么?
吼完了,我立刻又冷静了,一瞬间我几乎想闭上眼睛不看他,我似乎都能预感到他会对我说什么样的话,无非就是“你觉不觉得你很奇怪,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或者“我没有让你来找我,是你自己自作主张”之类的。我不是没有被他用这样的语气给堵得脸红脖子粗过,虽然他可能没有恶意,只是不想我冒险,可是这样的话还是很伤害我的感情。
哎!我长叹一声,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何必呢,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该是和他吵架的时候。
就在我准备要迎接他那些冷冰冰的话语时,我看到闷油瓶突然就把手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
妈呀!不会吧,难不成他要掏武器捅我?不至于吧,我就是稍微吼了他一下而已,他就要杀我?忒白眼狼了吧!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对于他,我还是很敬畏的。小哥的脾气不算好,也不算有耐心,而我又打不过他,到时候该跑还得跑,该躲还是要躲的。这点我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可他只是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极小的琥珀瓶子,里面有一瓶底红通通的东西。我不禁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你的血。”
我愣了:“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看了看我,还是慢慢解释给我听了:“这是一种蛊,叫作连心蛊。”
“连心蛊?谁给我下的?会死人么?”蛊毒这种东西谁被下了谁都会害怕,武侠小说里面都这么说,一旦被下了蛊,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眼神有点尴尬,我很少看到闷油瓶有这样的表情,很像作弊被老师抓住的感觉,虽然只是极轻极小的尴尬,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有了点活力。
“小哥,你快说啊,这种蛊会要人命么?”我推了推他,总觉得他欲言又止,很诡异的感觉。
他终于还是说话了:“是我给你下的。”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他的话消化了,接着又用了很长时间克制住自己揍他一拳的冲动,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问他:“为什么?”
他看着我,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你放心,蛊也分很多种,我给你下的这个蛊,没有毒,”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那个瓶子,“而且现在我把你的血还给了你,这个蛊的契约就终止了。”
我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他又要往前走,我赶紧追上去拉住他:“你干嘛总是喜欢话说一半啊,你告诉了我结果,但是你没告诉我原因啊!”
“什么原因?”他还是冷冷淡淡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你平白无故给老子下了蛊,现在难道不该解释一下么?”我加重手上的力气,“麻烦您不要用‘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个回答你无论放到哪个法庭上去,法官都会判此回答无效。”
他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回答这个问题:“我怕你出事。这种蛊可以让两个人的心有感应,如果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可以提醒你。”
“提醒我?”我忽然就懂了,“这段时间只要我一做危险的事情,我的心脏就疼得要命,那是因为你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在提醒我?”
“这只是一种感应,我不知道你确切做了什么,但是我会预感到你有危险。我的心脏疼的话,你的心脏也会疼,所以才叫作连心蛊。”
“你……”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有一些满满的情绪充溢着,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并没有经过你同意,”他看着我,“不过,现在已经终止了。”他放缓了口气,不再是冷冷的,“走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次你怎么不三缄其口了?”我有点出乎意料。
“现在你知道与否都不再重要,因为现在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危险。我答应过你的,当有些事情我知道答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他的眼睛里是平淡的光华,突然又说了句:“我很感动。”

他说得很突兀,但是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想,他说的是我来救他这件事,他很感动。
“可是,你还是冲动了,因为你现在的情况很麻烦。”他接着说,指了指我的心口,“那个东西很难取出来。”
我知道,他感动是感动,可还是觉得我这样冒失太不成熟了,因为这样会让我处于危险之中。我笑了:“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他再次拽起我的手臂:“我会想办法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天地间一片苍白,我只能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但那已经足够了。
我看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他的脊背挺拔得如同一棵白杨。

我觉得很安心,即便在这冰冷的地方也如此温暖。我拉住他,把那个琥珀小瓶重新递还给他:“还是放在你那里,我安心点。”
他抬眼看了看我,我朝他灿烂地笑了笑:“拿着吧,千万别丢了,老子可不想再被你扎一针什么的。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弄的我的血啊,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好像笑了,但也许是我的幻觉吧,总之,他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也没有纠缠。我就这样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无所畏惧。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1:37:00 +0800 CST  

3.

我们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路面开始往下倾斜。又走了一阵子,视线变得开阔起来。现在不用闷油瓶告诉我这里是哪儿,我自己也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哪里了。
我们正走在一座大雪山上,我抬头望望现在已经是在我们头顶上的云彩,估摸了一下,这里的海拔最起码要有六、七千米。
很奇怪的是,我暂时还没有任何高原反应,这简直太神奇了。但是下一秒我就忽然愣住了……难道我们此刻正在青藏高原上?
如果现在有人能看到我的表情,他一定会发现我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如果我的智商没有降低,我的记忆也没有损坏的话,我记得我和闷油瓶掉下来的地方明明是在长白山上,而此刻,我们却到了青藏高原。
我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自从跟着三叔下地以来,我的无神论思想已经发生了很多改变,而自从认识了闷油瓶之后,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挑战。
但是,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会从长白山到了青藏高原,如果说这是穿越,那么是只穿越了空间还是也穿越了时间呢?
我的疑问越来越多,就在我快要被这些疑问憋死之前,我看到闷油瓶停下来了,他对我说:“休息下吧。”

其实我还没觉得有多累,并且心脏也不疼,但是我忽然发现,闷油瓶的额前已经满满的都是汗了,而且他的气息也非常不稳,几乎要气喘吁吁了。
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海拔七千米以上的地方,我们没有任何登山装备,闷油瓶会有这样的反应是最正常不过的,倒是我,我现在的反应简直可以被称作是鬼上身了。
我赶紧和他一起坐下。在这茫茫的大雪地上,我们只穿着普通的衣服,一坐上去凉得要命,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再转过头去看闷油瓶,他还穿着一年多前来杭州见我的时候穿的那身黑色卫衣,我能看到他浑身都在发抖。
我赶紧脱下我身上穿的外套给他递过去。他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去。我又使劲递给他:“小哥,你发现没有,我脸不红气不喘的。而且,我也没有觉得冷得承受不了。”
他点点头:“嗯。”
“是因为我身体里这块仙石的原因么?”我基本上可以猜到原因,但还是希望得到他的证实。
他继续点头:“嗯。”
“所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穿上吧。”我轻叹一口气,往他身边移了移,给他披上我的外套。
他看了看我,终于没再拒绝,由着我给他把衣服披好,扣上几个扣子。
我望着远处:“小哥,我们这是在青藏高原的某座雪峰上,对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是。”
“是哪一座?”
“南迦巴瓦。”他也看着远处,眼神里有太多的肃穆感。

我知道南迦巴瓦峰,它是喜马拉雅山东边的最高峰,海拔近7800米,一直都是个充满着神秘色彩的地方。因为这座雪峰终年都藏在云中,据说只有心诚的人才能一睹它的风采。
而关于南迦巴瓦还有一个最著名的传说,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兄弟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弟弟加拉白垒勤奋好学,个子也是越长越高,哥哥南迦巴瓦十分嫉妒,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将弟弟杀害,还把他的头颅丢到了米林县境内,化成了德拉山。上天为了惩罚南迦巴瓦的罪过,于是罚他驻守在雅鲁藏布江边,永远陪伴着被他杀害的弟弟。
“那刚刚环绕着我们的那些云彩,应该就是旗云了?”旗云是喜马拉雅山的一种特殊现象,而在南迦巴瓦,因为它高耸入云,当地人都传说,天上的众神时常会降临在上面聚会和煨桑,这些高空风造成的旗云就是众神燃起的桑烟。更神的,据说南迦巴瓦山顶上还有神宫和通天之路。

停!
神宫和通天之路……我一下子好像想通了什么,转过头去看着闷油瓶:“小哥,难道一直以来广为流传的南迦巴瓦上有神宫和通天之路的传说是真的,而且是和长白山上的云顶天宫相通的?”
这他娘的也太神奇了吧,简直可以去拍科幻电影了!
闷油瓶看着我,把身子往一个方向动了动。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方向正是风吹过来的方向,今天雪山上的天气非常晴朗,刚刚甚至都是平静无风的,但现在有小风刮来,吹到身上也挺冷的。
他是在为我挡风,想到这里,我笑了笑,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但又觉得太煽情,终于还是作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两个地方确实是相通的,不过,不是什么通天之路,而是虫洞。”

虫洞?我想我大体是明白了,其实我本身就很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虫洞现象的。我问他:“关于虫洞的理论有好几种,比如空间上的,比如时间上的,还有其他的。这个虫洞,是空间隧道还是时间隧道?”
他想了想:“我也不太敢确定,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进入,但是陈文锦之前对我说过,应该是一个空间隧道。”
其实这个理论很简单,举例说,就好像有一个球,你要是沿着球面走,距离是会非常远的,但如果你走的是球里的一条直径,距离就会大大拉近,而虫洞,就是这条直径。
我点点头:“那‘终极’到底是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当时守着的那柄斧头,是不是和盘古有关?”
“青铜门背后的终极,其实是天与地之间的一处相连之地。当初盘古开天辟地时,‘左手执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以凿开。自是神力,久而天地乃分。二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自是混沌开矣’,这个,你应该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既然天地都已经被劈开,时代也已经发展了多少年了,为什么那扇青铜门后还有一片混沌之处?”
他想了想,继续说:“传说里,盘古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化成了山川河流或者草木雨露,但是,他的心脏和魂魄的一部分,其实各留在东西两处,就是现在的长白山和南迦巴瓦山这里。原本,盘古在这两个地方分别留下了斧与凿,镇住了这世间余下的两处混沌,让它们不会重新聚合在一起越变越大,以至于有可能会让整个世界都恢复到原本混沌未开的状态。但是,再后来,有个人破坏了这个平衡。”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1:38:00 +0800 CST  

4.

他说到这里,我已经猜到了是谁破坏了这个平衡,于是插了句话:“是不是汪藏海?”
他点头:“不错,汪藏海在长白山上修建了云顶天宫,而这个地方,正是其中一处混沌所在。天宫的修建把这里的平衡给打破了,这一处混沌开始慢慢地扩大,如果不想办法镇住这里,整个世界有可能会重回原始浑蒙状态。”
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么,老九门所要共同守护的,就是这个秘密了?他们发现了门背后的东西,约定一起来守护它,但是其他人都违背了诺言,所以就一直由你们张家来守?”
“差不多,”他继续道,“每十年,都需要有一个人守在那里。这种情况类似于以人铸剑,以人的能量来抗衡被破坏的平衡,而十年后那人将与这片混沌化为一体。文锦他们和我之前进去的时候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张家上一个张起灵还在那里。”
“那现在呢?我用仙石打开了青铜门,并且我们俩又跳进了这个虫洞,后果是什么?”
“原本,你带着仙石进来,它的能量已经将这长白山上因为汪藏海修建天宫而造成的破坏修补到重新平衡,我需要把自己身上作为守护之人所余下的能量带进那个漩涡,使多余的能量都消融在这个漩涡里面,从而使东西两边重新平衡。可是没有想到,你跟着我跳了进来,因为你身上仙石的能量太大,我们并没有消失在漩涡中,而是通过这个虫洞被带到了这里,以至于使南迦巴瓦这边的平衡也因为这种巨大的能量而遭到了破坏,所以现在被用盘古的凿镇在这座山某处的混沌应该也在慢慢地扩大。而这里与长白山有所不同,在这里,为了维持平衡,仙石必须永远留在这片雪山上。”
“难道说,我这辈子都要带着这块石头作为一个镇山神兽留在这片雪山上?”我差点崩溃,“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当镇山神兽!”我拉住他:“如果照你这么说,只需要仙石镇着就行,那现在就有一个解决办法,你把这块石头从我心脏里挖出来!”
“不可能,你会死。”
“那也比一辈子在这里当神兽好。”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不会留在这里,也不会让你留在这里,我们要回去,回杭州,我要带你回家。”
他看着我:“吴邪,即便现在不去管这些玄妙的东西,不去在乎世界会不会重回浑蒙状态,只凭你现在心脏里带着那个东西,你一旦离开这两个地方,就会像之前那样疼得死去活来。”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不死心,难不成我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还有一个办法。”他站起来,把衣服脱下来重新递给我,“我们走吧。”

他快步往前走去,坚定得像个战士,我不知道为何又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跟上他,和他并排着走:“小哥,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担心。”
我摇摇头:“我不担心别的,我就是担心你又要去搞什么自我牺牲。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我没办法不担心。”
他转头看了看我,指了指我的胸口:“自我牺牲的是你。”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又回过去:“可是明明这十年应该是我去守门的,比较起来,还是你的牺牲大吧。”
他一边走一边说:“比较谁牺牲大这种事有意义么?”
我发现他好像很喜欢反问某个词有意义么或者某件事有意义么,也许在他心里,除了必要的话和必要的事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意义。
可是,不是谁都能活得像他这么超脱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有幸见了些不普通的人,做了点不普通的事,可是我终究是一个会去在乎一些东西、纠结一些东西的小老百姓。
我想了想,还是扯住了他的袖子:“小哥,就算我们俩不用去计较谁的牺牲更大一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这个能救我的办法,它需要付出你多大的代价?”
他深深地望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
我一看有门,赶紧接着说:“如果这个代价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那么我决不拦你,而且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去;如果这个代价需要拿你的命去换,那么很抱歉这是我不能允许的,我宁可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楼主 许维夏  发布于 2012-06-12 21:38:00 +0800 CST  

楼主:许维夏

字数:474674

发表时间:2012-06-13 03: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53: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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