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无怖》(瓶邪,假设藏海花HE后的故事,坚持治愈路线

胖子上了回广西的飞机,吴邪则在太原留了一天,把打算在这边脱手的那部分明器处理完毕,才和闷油瓶一起回了杭州。这次出土的东西数量比较大,吴邪几乎是一落地就开始忙。仍旧是那种同时谈十几单生意的全面撒网式的交易方式,这非常消耗精力,他每天都是一早就出门,晚上才回家,连闷油瓶都很少见到他。

刚开始那几天,吴邪都是让一个小伙计给闷油瓶送饭,后来他就请了一名家政回来。那是位五十来岁的妇人,姓赵,说起来还是吴邪的熟人。她和她丈夫之前是在吴邪以前住的地方对街开小餐馆的,因为便宜干净味道也好,吴邪经常光顾。后来那地方和吴邪家一起拆迁了,两夫妻年纪也大了,也就没再开新店,只是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找份轻松点的家政工作。吴邪去中介的时候碰到了她,便请了她回来,每天负责买菜做饭,再帮着打扫下卫生。

赵阿姨并不是多话的人,每天都是安安静静地来了,然后安安静静地做好饭就离开,并不去打扰闷油瓶。所以当她有一天把午饭端上桌之后突然跟闷油瓶搭话的时候,他不由得有点惊讶。

“张先生,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蒜泥茄子?”

闷油瓶一愣。蒜泥茄子?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阵,前几天晚上似乎是有这么一道菜,那天吴邪也在家吃饭,那个茄子,闷油瓶尝了之后觉得没什么兴趣,好像后来确实没再碰过。

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不喜欢蒜泥茄子。

赵阿姨看他的样子就笑了:“那天小吴……吴先生跟我说,以后不要做蒜泥茄子了。但是我记得以前开餐馆的时候,他很喜欢这道菜的,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不喜欢吃。张先生你是不喜欢蒜还是不喜欢茄子?你以后有什么不喜欢的,都直接跟我说吧,要不然做出来多浪费啊。”

闷油瓶却从她的话里抓到了一点别的信息:“你以前就认识吴邪?”

“对啊,我以前是开餐馆的,吴先生是老熟客了。”赵阿姨笑道,“不过那时候他跟现在不大一样,很活泼的,又爱笑。说了不怕你笑话,我闺女从前可喜欢他了。”

闷油瓶突然有点羡慕她。她所认识的,是自己不知道的吴邪。油闷瓶对于进入蛇沼陨玉之前他和吴齤邪齤共同的经历的了解,大多来自吴邪和胖子的叙述,他自己能记得的,只有之后偶尔回想起来的一些破碎的片段。在他模糊的印象里,那个吴邪更年轻,充满活力和好奇心,虽然什么都不会,却什么都想知道。他突然很想看看那一个吴邪的样子,那个赵阿姨记忆里的吴邪。看他怎么绞尽脑汁忽悠客人,想做成一单几千块钱的生意,看他在做成生意之后哼着歌关门回家,看着他笑着跟餐馆里的人攀谈,高高兴兴地吃下价值几块钱的晚饭,甚至看着他在没有生意的时候对着账本唉声叹气,拍桌大骂在旁边说风凉话的王盟。

但那个吴邪再也不会回来了。

闷油瓶心里竟然涌上了一种对他来说真是久违了的可以称为“难过”的情绪。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1-27 08:13:00 +0800 CST  
晚上吴邪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闷油瓶坐在沙发上,见他进门就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吴邪看他的动作,有点奇怪:“小哥你在等我?”边说着边往里走,到了餐桌边上,目光一扫便发现桌上的菜分明是没有动过的样子,不由吃惊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先吃?不用等我的。”

闷油瓶没回答,只是慢慢地走过来,端起一个盘子。他穿着之前和吴邪一起去买的浅灰蓝色V领毛衣和棉质休闲长裤,很普通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意外地出彩,柔软的面料中和了他冷峻的气质,在橙黄色的灯光下,竟显出几分从未见过的温和。

吴邪觉得心里柔软起来。他叹了口气,接过闷油瓶手上早已冷掉的菜肴,向微波炉的方向走去。

之前送胖子去机场的时候,趁着闷油瓶不在,胖子曾悄悄问过他对闷油瓶的事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小哥有手有脚,他要去哪里我怎么管得了?”

“那小哥要是一直不提,你就这么一直留他在家里?”

“那不然怎样?难道你还想叫我把他赶出去?再说了……”

后半句音量不大,几乎淹没在机场喧闹的人声里,不过胖子还是听见了。他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再开口时突然换了一副很严肃的口气:“天真,有句话我希望你记住,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胖爷这年纪了,也再没什么野心,以后只要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舒舒坦坦过完这辈子就满足了。你才三十多岁,还有大半辈子好活,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你真的准备按照现在这样一直下去?我话就说到这,你再好好想想。

微波炉叮的一声,他打开门拿出了热好的菜,站在后面的闷油瓶把盘子接了过去。

吴邪笑了起来:“小哥,我明天去店里,你要不要去坐坐?还可以去西湖边散散步,正好我那里还压了几件实在看不出来历的东西,你帮我掌掌眼?”

“……嗯。”

过去回忆起来就像一场梦境。那之中有许多不堪和痛苦,但也一样有珍贵的财富。

“再说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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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良卤煮的温馨小提示:本文慢热程度向原著看齐,大家不要着急,请温柔而耐心地……当然,如果你们想抽打卤煮,也请自由地……

2.周末要考试,所以本周就暂时不更了,考完之后争取下周一能更,希望大家不要那么快就把我忘了哟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1-27 08:15:00 +0800 CST  
久等了,有没有想我呀~

08

这几年也不知刮的是什么风,喜欢在家里摆几件古董附庸风雅的人好像多了起来。既然有人有这种需求,自然也就有人投其所好,所以买古董送礼也就流行起来。年底正是送礼的旺季,因此吴邪的生意相当红火,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四处跑。闷油瓶有时候早上会和他一起去西泠印社那间铺子里,不过吴邪往往呆不了多久就要出去谈生意,闷油瓶就留下来帮他看店,吴邪反正对这间店的盈利情况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也不在乎他究竟能不能招呼客人,既然小哥喜欢呆在这里,就随他去了。王盟似乎仍然不怎么待见闷油瓶,应该说看起来简直不想跟他共处一室,幸好这段时间他也同样很忙,并不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一天吴邪说有人要来店里看货,所以王盟负责看店,闷油瓶便留在家里,吴邪自己则吃完早饭就出去了。闷油瓶正打算下楼散散步,手机就响了,这个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一看果然是吴邪打来的。

“小哥,能帮我个忙吗?”

闷油瓶“嗯”了一声,吴邪便说他有一份资料在电脑里,本来是今天谈生意要用的,但是早上忘记拷出来了,希望闷油瓶帮他发过来。闷油瓶便进了吴邪的书房,打开了桌上的电脑。这是台式机,反正也不会带出去,所以上面并没有设密码。闷油瓶近来用电脑已经渐渐熟练起来,吴邪耐心地一步步指示他怎么找那份文件,闷油瓶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动着鼠标,没费多少功夫算是顺利找到,按吴邪说的方法给他传了过去。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3 08:15:00 +0800 CST  
吴邪道着谢挂了电话,闷油瓶却没有关上电脑。他从没碰过吴邪的电脑,还是有些不习惯,因此刚才在找的时候无意间点错了,一眼便扫到吴邪的文档里有一个叫做“盗墓笔记”的文件夹。他本无心打探吴邪的隐私,但这个标题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示他,这里面的内容是他应该看一看的。他拉开吴邪书桌的抽屉,找到了一个U盘,这个的用法他倒是知道的,他用U盘把那个文件夹拷了出来,转移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删掉U盘上的文件,再把U盘放回去,并关上台齤式电脑。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实在谈不上光彩,也不符合他平时的风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自然地就这么做了。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3 08:16:00 +0800 CST  

他放弃了散步的计划,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开始浏览里面的文件。跟他猜想的一样,里面是吴邪对过去几年经历的纪录。他从头开始一点点地认真读了下去。

里面记述的事情,有些他曾经从胖子和吴邪那里听到过,有些他曾经自己回忆起来过,也有些他并不知道。但不管是已知还是未知的事情,这个记述对他来说都是完全新鲜的——因为里面包含了吴邪的感想。吴邪和胖子在向他转述事情的时候只讲了最基础的事实经过,他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来加以理解,也从未想过吴邪又是怎么看待这些事情的。他想吴邪写这些东西应该只是在为自己纪念什么,而从来没有打算让别人看到,因为里面的一切叙述看起来都非常的真实与坦诚。闷油瓶渐渐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他开始试着以吴邪的视角去看待他们的一切经历,想象着那个时候那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吴邪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事件和惊心动魄的生死经历时的心境。

他看到吴邪第一次下斗时那种单纯的兴奋,看到他面对冷淡的自己时的无奈,看到本为求财的冒险渐渐演变成了错综复杂的悬疑剧时他的困惑,看到他看着自己走进青铜门时的震惊,看到录像带出现时他受到的冲击,看到他在陨玉下执着的等待,看到他为了帮失忆的自己找回过去费尽心机,看到他为了解救自己和胖子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看到他在胖子把自己背出去之后面对那些青铜铃铛线的那种死心般地坦然,以及接下来潘子的死给他蒙上的阴影,看到他在吴三省家楼上近乎崩溃的行为,看到他在长白山上面对自己的一意孤行时那种深刻的无力感,还有在自己离开后他继续寻找真相的曲折经历。

2005年的秋天,面对从杭州一路追着他上了长白山的吴邪,闷油瓶拿出了另一只鬼玺。那个时刻,他突然感觉到这个场景仿佛很熟悉,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他也有过这样面对吴邪的执着不得不妥协的经历。下一个瞬间,他记起了塔木陀的月光。

他在篝火边对吴邪说:“你跟来干什么?……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蹚的。”

这话有点近于指责,其实却未必公允,吴邪是吴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以吴家在这些事情里涉入之深,吴邪被卷进去恐怕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算是他也绝不可能干涉得了吴家的行动。或许从一开始,那就是无可挽回的事。而那时候的他,居然在试图挽回不可能挽回的事,保护不可能保护得了的东西。

他极少做无用的事,更绝少对别人妥协。

于是下一刻他懂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邪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

在塔木陀的月光下,吴邪对他说过“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吴邪做到了。

在长白山的冰雪中,他对吴邪说过“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那道青铜门。”吴邪也做到了,而且是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挺过了所有那些密集地袭来的挫折和痛苦,把他带回了家。

闷油瓶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要求什么。如果这是他这一生能够得到的所有,那么在面对死神的时候他决不会有什么怨言。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3 08:16:00 +0800 CST  

说起来,吴邪这些年的经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闷油瓶还不怎么习惯阅读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因此看完这些花了他不少时间。不过吴邪不常在家,所以并没有察觉他对电脑这种高科技产品突然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他只是发现最近闷油瓶的态度极其合作,有问有答(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点头摇头或嗯上一声),而且叫干什么干什么。吴邪说小哥你不要老在屋里呆着,去外面走走吧,闷油瓶便站起来跟他一起下楼。吴邪说小哥今天去不去店里,今天有人拿东西过来鉴定,你帮我把把关,闷油瓶便点点头穿起外套。吴邪说天气冷了你在家里要记得开暖气,别冻着,闷油瓶便拿起空调的遥控。

吴邪心说要是养个儿子都这么听话,那当家长也很简单嘛。

这些天吴邪在让赵阿姨给闷油瓶供应特制食谱,主打是加了药材的煲汤。吴邪的想法是,按闷油瓶以前的经历来说,几乎是常年在墓道之类阴暗潮湿的地方活动,吃得又没有规律,恐怕阴寒入体,对身体不好,现在虽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难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还是提前预防为妙。虽然不知道闷油瓶对这种如果被胖子看到绝对会说是操心过度的行为有什么看法,但至少行动上很配合,赵阿姨煲出来的汤他都毫无怨言地喝掉了。

于是,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2012年到来了。《2012》那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吴邪并没有去看,不过传得沸沸扬扬的末日传说,他自然也不可能没听说过。如果这将是终点,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他想,那么多么庆幸他们已经把闷油瓶带了出来,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扇门之后等待世界的毁灭。

元旦那天吴邪本打算给赵阿姨放假,不过她还是坚持来给他们做了一桌菜才回去。虽然没什么热闹,两人也算是吃了一顿节日午餐。

“小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点别的?”吴邪吞下嘴里的食物,突然问道。

闷油瓶似乎不是很明白的样子,抬头看着他。

“你看,你以后也不用去找什么秘密了,干一点跟倒斗无关的事情不也挺好吗?比如学一点别的东西,不论什么——如果你想上大学,我可以想想办法。或者,给你开家店?古董店就算了,总归还是要卷入这个圈子里,开个其他什么店,比如咖啡厅?比较清闲,也不用怎么操心。”吴邪一边想一边说着。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3 08:20:00 +0800 CST  

闷油瓶看起来有点迷茫,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试过。”

吴邪笑了:“是我不好,突然说这个,你肯定没想好。不过,我说的是认真的,别的不说,多跟人接触一下也是好的,你考虑一下吧。”

闷油瓶点点头。吴邪停了一会儿,吃了几口菜,突然又有了个新的想法。

“小哥,我觉得你应该考虑结婚。”

这下饶是闷油瓶都吃了一惊,抬头直直地盯着他。吴邪自己也被这脱口而出的想法震了一下,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接着解释道:“成立一个新家庭,这种改变是很深刻的,我觉得,或许有了新的家人,以前的事自然而然就放下了。还有,如果你有了家人,等哪天我不在了,也能放心点。”

闷油瓶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奇怪,吴邪停了一下,一边揣测着他的想法一边继续道:“还是你觉得必须得是张家的姑娘?虽然我觉得普通姑娘更好,不过如果你这么想……那个张海杏虽然是假货,但海外应该还有张家族裔……”

闷油瓶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呢,吴邪?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吴邪停了下来。他沉默地转开视线,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如果能够穿越时空,去采访2003年之前的吴邪,恐怕在他的想法里,有一天这间房子里将会住进来一位女性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但当他渐渐在各种谜团中泥足深陷之后,这个想法慢慢地似乎变得无比遥远。一方面,他觉得在这一切乱摊子没有解决的情况下,留下后代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根本不会考虑结婚的事。

另一方面,是他逐渐发现,跟一位女性生活在一起,抚育孩子,共享天伦的场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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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得这么碎是因为我又跟河蟹君杠上了,大家凑合看~~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3 08:20:00 +0800 CST  

如果在以前有人告诉吴邪,有一个家族一直在暗处控制着中国历史,他一定会认为那人不是小说看得太多就是精神不太正常。首先一个家族能够存续那么长时间并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实力是很难想象的,正所谓富不过三代,盛极必衰强极则辱的道理在一个家族的历史中同样是适用的。另外,在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和成员的不断更替后,整个家族仍能坚持一致的行动也同样极其困难,毕竟人心是最难控制的东西。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从众多线索中推断出的事实就是如此。仔细推敲的话,吴邪觉得这种看似不可能的现象也并非无法解释。首先,张家一直有着“留存”这一理念,他们人数很多,而且寿命又长,他们是经得起犯错的,即使出了变故或者部分成员脱离了家族的体系,他们仍不至于遭到毁灭,还能够重新恢复实力。第二,不管听起来多么荒诞不经,而且绝大部分成员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个“终极”的秘密实际上是足以成为在上千年中凝聚整个家族的力量的。拥有一个强大的信念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吴邪尝试把自己带入张家人的视角,甚至都能想象得出那种快感:我是中国最强大的家族的一员,我们的家族把这片土地的历史当成棋子,我们守护着天下最重要的秘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共同的目的服务。吴邪觉得这种无法替代的优越感是足以保证将家族中最优秀的那些成员始终团结在共同的目的周围的,聪明人往往都有一种玩弄智慧的心理倾向,而还有什么比将整个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更能显示智慧的呢?

但吴邪觉得,这些并不适用于解释闷油瓶的心理动机。

在闷油瓶出生的时代,张家实际上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到后来,他虽然说是张家的族长,实际上根本是在孤军奋战,甚至不得不向外部势力求助。一个家族为共同的目标奋斗和一个人扛起整个世界的重担根本是两回事,吴邪想不出有什么样的优越感能够抵消如此深重的痛苦,而且实际上闷油瓶身上看不到这种优越感——他甚至根本不爱自己。吴邪不想勾起闷油瓶的痛苦回忆,所以并没有探问他小时候的事,但根据以前得到的信息来看,闷油瓶本身在张家也是一个异类,他幼年由于没有父母,在家族中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和教育,相反遭遇还相当悲惨,这给人的直觉是他应该会怨恨或者至少也是厌恶家族才对,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甚至主动去寻回了失落的族长信物,在那之后他才受到重视,然后能力和地位渐渐提高,直至被选为族长,之后为了守护终极的秘密不停奔走。虽然闷油瓶说过“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但他这一系列的行为给吴邪的感觉,就是他的动机实际上就是在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找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就像一个不受父母喜爱的孩子,努力出类拔萃就为了让父母刮目相看。这个比喻并不准确,但确实能说明一部分问题,或许对闷油瓶来说,艰难的使命能使他忘掉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出生”这样的疑问。

如果是这样,那么秘密的终结对闷油瓶来说一方面意味着从沉重的宿命中解脱,另一方面却也意味着原本的人生意义没有了。吴邪很难想象他现在心里的感受。但可以确信的是,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对闷油瓶来说,谈未来只是一句空话。

吴邪为他感到深切的悲伤。闷油瓶对这个世界唯一的要求只是一点联系,他却什么都给不了他。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6 16:15:00 +0800 CST  

吴妈妈心疼儿子,不免又念叨了一番注意身体之类,又忙着去弄吃的要给吴邪补补,打探闷油瓶情况的事也就彻底忘到了脑后。说了一阵,吴邪便说要去看奶奶,本想让闷油瓶在房间里等一会儿,没想到他也站起来跟上了他。吴邪摸不准他的意图,但也没有阻止。

吴奶奶身体还算好,但精神头已经大不如前了,吴老狗去世之后,她一个人想必也很寂寞。幸好吴一穷也快退休了,这两年比较清闲,在老宅住的时间多,还能陪陪他。

吴邪轻敲了几下门,听见里面应了才推门进去:“奶奶。”

“小邪回来了。”吴奶奶抬起头来,刚露出一个笑容,看见他旁边的闷油瓶,脸色马上变了一下。

吴邪吃了一惊。他知道闷油瓶从他爷爷那一代起就和老九门有很深的渊源,但他奶奶向来不参与道上的事,他本来并不认为奶奶会认识闷油瓶,但现在看来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奶奶可能并不像他以前认为的那样简单。这几年来,三叔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自己接手了道上的生意,这么大的动静,家里不可能完全不察觉,但父母从没问过他什么,他一直认为应该是二叔跟他们说了什么,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跟奶奶也脱不了干系。

吴邪一下子想起霍仙姑见到闷油瓶时的表现,不由得有点慌,要是奶奶这里也来这么一出,今天还不知要怎么收场。正飞快地思考着如何应对,吴奶奶倒是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这位小哥,可是姓张?”

“正是。”吴邪还没说话,闷油瓶已答道。

吴奶奶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吴邪想象的惊讶或者慌乱,仍旧很是镇定:“果真如此。那么,贵客今天上门,又是何故?”

“吴邪邀请我来,只是来过年。”

吴奶奶看着他,闷油瓶静静地与她对视,两人看起来好像用目光在交流什么。吴邪不安地动了几下,几次想开口又忍住了。良久,吴奶奶转开视线,又打量了吴邪一会儿,摇了摇头。

“都是冤孽。”她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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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很难写,想了很久,资讯太少,只能按自己的理解猜想成这样。说明一下,根据十二月的藏海花,海客哥可能也是假冒的,但是想来想去,总觉得海客哥讲了那么长的一个故事不可能都是假的,否则整个第一部就成笑话了,所以暂时就认为那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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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6 16:18:00 +0800 CST  
TXT已全部发送完毕,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生贺!如果有没收到的,请及时跟我说明。
文改动不大,因为长风是写完才贴的,故事都比较完整,所以只做了些文字上的修饰,祝大家看文愉快。
因为是终版,所以TXT文件可以传播,但是希望大家如果要转给别人,请不要删除最前面几行的出处传送门。另外也欢迎大家来新开的我的鲜网专栏做客。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9 22:44:00 +0800 CST  
更文

10

中国人都知道,过年之前最艰难的工作就是一年一度的大扫除。虽然老宅平时有人维护清洁,但作为辞旧迎新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将整个房子里平时顾不到的边边角角都清理一遍也是应有之义。作为全家唯一的壮劳力,像那些需要爬上爬下之类难度比较高的工作自然都要落到吴邪头上。今年他也很自觉地搭了梯子准备去清扫柜顶的灰尘,却被吴妈妈拦住了。

“小邪你不要爬这么高了。你现在就给我老实呆着,多休息多吃饭。”

吴邪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他也没有特别喜欢做家务,往年有时犯懒不愿意动的时候都要被吴妈妈赶着去干活,现在自觉一点反倒又被拦着了。

“妈,都说了我没生病了,这点事累不死人的。”

“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你这孩子!叫你下来就快点下来,昨天睡了一下午叫也叫不醒,看这累的,还说没事。”

吴邪向来应付不了他妈,只得又乖乖从梯子上爬下来。虽然柜子顶扫不扫的无伤大雅,但是去年春节他还滞留在西藏,根本没有回来过年,虽然当时编了借口在父母面前搪塞过去,心里还是很内疚的,所以希望今年表现好一点聊作补偿。本来做家务是表现方式之一,但是惹得母亲担心的话就没意义了。眼见他妈妈还有继续唠叨一番的趋势,吴邪赶紧截断她说:“好好我不上去了,那我去找个临时的钟点工回来打扫好不好?”

吴妈妈这才放弃了上一个话题,皱着眉头抬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几个大木柜,去年吴邪不在家,也没有仔细打扫,积了两年的灰确实也挺麻烦的,但是……

“这马上过年了,哪还有地方请人,算了吧,先放着,等过完年天气暖了再说。”

“真的?”吴邪怀疑道,他知道吴妈妈的脾性,最受不了脏乱,看她现在这个表情,完全不像是能够忍到年后的样子,“要不还是先随便扫扫吧……”

“我来吧。”这一声吓了吴邪一跳,他都没注意到闷油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怎么行,小张你是客人。”吴妈妈说。

“没关系。上门叨扰,帮点小忙是应该的。很快就弄好了。”

不知是因为这两天吴妈妈已经对闷油瓶比较熟悉而且颇有好感,还是他说这话时沉静的态度很有说服力,吴妈妈居然稀里糊涂地同意了,闷油瓶便拿起工具轻巧地登上了梯子。吴邪直到吴妈妈出去了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过去拉闷油瓶:“小哥你别开玩笑了,快点下来,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这样我——总之不行。”

闷油瓶听他声音真有些急了,便停下动作,低头看他:“吴邪,你到底怎么了?”

吴邪不说话了。自从奶奶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面对闷油瓶的时候总有些不自然。说起来那天真叫把他吓了一跳。也不能完全怪他脑内活动过于丰富,实在是那四个字太叫人浮想联翩。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继发现了爷爷当年的风流史之后,要是再得知奶奶当年也有那么一段不得不说的往事,而且还跟闷油瓶有关,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不过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奶奶会认识闷油瓶,八成还是跟老九门当年的事情有关。只是他再问,奶奶就不肯说了,而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祖母,不可能对她使用什么逼问的手段或心眼,所以吴邪虽然满腹疑问,却也只能压在心里。也不是没问过闷油瓶,但显然那个时候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其实闷油瓶跟吴老狗那一代便有渊源是明摆着的事,既然霍仙姑参与了“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那吴老狗自然没道理没参加过。而且事到如今,这些事其实也无关紧要了。但吴邪还是无法不去在意。他本来希望能和闷油瓶像普通的朋友一样相处,抱着这种想法他才把闷油瓶带回家里来。但现在事实告诉他这似乎只是一厢情愿,只不过是在把家人和闷油瓶都拖入尴尬的境地。只是这种想法,对谁也不可能说出口。

闷油瓶没有追问,所以两人沉默地开始了工作。吴邪在旁边配合,闷油瓶负责爬上爬下,他动作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该清扫的地方都清过了一遍。两人都弄得一身灰,吴邪便叫闷油瓶先去洗澡。

他隔着浴室的门对闷油瓶说:“小哥,对不起。”然后不等闷油瓶反应,转身出去了。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9 22:54:00 +0800 CST  
腊月二十八上午,吴妈妈想起还有些年货没有买全,就让吴邪载她到市区去了。好像算好了一样,他们前脚刚走,吴二白后脚就到了。

闷油瓶正在堂屋里和吴一穷下棋。这几天这两人一直在从事这项活动,相处居然颇为和谐,吴邪面对这一幕,在升起强烈的违和感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一种“难道这就叫同一世代的人”这样的感叹。

见弟弟进来,吴一穷也没在意,就随便打了个招呼,还给他介绍说这是小邪的朋友。吴二白看了闷油瓶一眼,不动声色,打了招呼就上楼去了。过了一阵,这边下完一盘棋,吴一穷接了别人的拜年电话,边说着边回自己屋里去了,吴二白又像算好了一样从楼上下来。

“张家小哥,来谈谈吧。”

闷油瓶跟在他后面,进了吴奶奶的房间。吴奶奶坐在红木椅上,显然已经在等着了。见了闷油瓶,吴奶奶示意请坐,他便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吴二白坐在母亲旁边。

吴奶奶行事风格倒是直接,没有多等便开口道:“张家小哥,我老太婆就开门见山。现在小邪也不在,你若有话,不妨请讲当面。”

“我恐怕不明白您的意思。”

“当年之事错综复杂,我虽然不了解全部的详情,也知其中恩怨交缠,一时难断。我吴家对你多有亏欠,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尽力而为。”

“您恐怕误会了。我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目的。”

吴二白在旁接口道:“张家小哥,明人不说暗话。之前吴家身在局中,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所以我们才放任小邪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也该结束了。之前一年的事,我多少也有耳闻,小邪做到这个地步,应该也算对得起你了吧?就算你觉得我吴家当年的行为算是背信弃义,但那也是我们老一辈的事,跟小邪无关。今天既然你来到这里,有什么恩怨便都一次清算了,在我们老一辈这里把事情了结,如何?”

闷油瓶听懂了吴二白的意思。对于当年的事,老九门确实利用了他,但他当时也在寻求老九门的力量作为帮助,其实谈不上是单方面的亏欠。而且老九门那边主使的是从他们张家脱离出来的张大佛爷一支,吴家其实也是不得不卷入而已,他也能理解狗五爷的自保之举。在吴邪的父辈,吴三省虽然试探和利用过他,但并没有直接害过他,反而算是间接地帮他把事情推进起来。吴邪对他更是真心实意,给予他极大的帮助,他没有理由更没有打算要为了任何往事去责备他。而且他和吴邪的关系,是他们自己的事,不会也不应该带入其他的东西。

“请放心。吴邪把我当成朋友,我自然以相同的心来回报。我不会伤害他,也没有打算来这里兴师问罪。”

他的立场也摆得很清楚,他不会对吴家做什么,但也不会听凭他们的摆布。吴二白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看法,最后还是吴奶奶开口道:“如此甚好。我们吴家欠你很大的人情,无论你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都责无旁贷。但是小邪是无辜的……他如今走到这步,已经是我们做长辈的对不起他,我只希望他日后平平安安的。”

“我明白。”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9 22:55:00 +0800 CST  
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不管吴家众人如何各怀心思,表面上到底是一派和谐的气氛。今年吴邪也回来了,家里又多了个闷油瓶,虽然他根本就很少说话,但偏偏就觉得似乎比往年更有人气一些。吴妈妈兴致挺高,吴邪又极力配合,年夜饭倒也吃得热热闹闹。

除夕夜里十二点,传统都要放鞭炮,在新年抢个好兆头。这项工作平时都是吴邪做,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快到点的时候,他便穿上外衣,拿起鞭炮到院子里去了。天气晴朗,星光闪耀,吴邪站在院子里,吐出一口冒着白气的空气,对着手里的鞭炮皱起了眉头。在西藏的时候他的耳膜受了伤,虽然万幸没有失聪,但从那之后就受不了太大的声音,会让他的耳朵很难受。刚才在屋里,电视机的声音就已经够他受的了,现在这个鞭炮声……

身后轻轻的脚步响。吴邪回过头:“小哥你怎么出来了?”

“我帮你吧。”闷油瓶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鞭炮,“退后一点,捂住耳朵。”

“……谢谢。”

午夜的钟声敲响,又是新的一年了。闷油瓶点燃了鞭炮的引线,退到吴邪的身边。火光闪耀,响声欢快,红色的碎纸四处飘飞,给中国每一个家庭送来新年的第一个信号。

“小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TBC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09 22:57:00 +0800 CST  
呜帖子被吐出来了,感谢百度!感谢工作人员!感谢亲友们的鼓励!
为了整齐重新贴一遍11章

11

新年过后,生活还要继续。刚过完年这段时间算是淡季,没有什么生意,吴邪也乐得清闲。不过他发现闷油瓶不知是不是还有冬眠的属性,现在春天来了之后活动量明显增加。大多数时候他会去西泠印社吴邪的铺子里,不过有时候也会自己出门,吴邪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过问,不过他每天都按时回来,回来的时候样子也没什么异常,想必不会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吴邪也就索性不管了。

不过王盟对闷油瓶有意见这个问题仍然没解决,每次看见他还是一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吴邪倒是问过王盟为什么,结果对方根本不回答,毕竟是跟了他这么久的老伙计,吴邪也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得交了另一家铺子给王盟负责,正式调了另一个姓梁的年轻伙计来西泠这边。虽然这店一般来说根本没有生意可做,但一家古董店总不能连个伙计都没有,何况吴邪不在的时候也不放心闷油瓶一个人看店。那伙计不是道上人,也不认识闷油瓶,但对于这个老板不是老板、伙计不是伙计的存在显然略有困惑,吴邪也不好给他解释,只含糊地让他喊张哥就行了。

这间店对吴邪来说,就像是他与一切还没发生之前的过去的联系。所以这些年来,他没有对店里的格局摆设做过任何改变。王盟有一次说过,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这家店本身就要变成店里最老的古董了。吴邪当时还骂了他几句,不过现在看着闷油瓶往柜台后面一坐,简直要跟整个店铺融为一体,也不得不佩服王盟真有先见之明——这真叫古董配了古董。

不知是什么原因,闷油瓶现在的外表似乎比他前往长白山之前年长了一些,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然而他身上的那种沧桑和疏离感,跟这老旧的古董店搭配在一起就说不出的合衬。吴邪不久便发现进店里来的女性数量以及逗留时间大幅增加。

一切都过去了,在喝完了当天的第三壶茶之后他对自己说,也许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小梁,出来帮忙搬东西。”过了几天,吴邪便带着两个伙计拉了一车货回来。

小伙计赶忙迎了出来,闷油瓶闻声也站起来,跟在后面。小伙计往车上看了一眼,问道:“老板,这些是什么?”

“我挑的的一些新货。今天你辛苦点,店里的摆设要换一下,回头给你加奖金。”吴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那两个伙计一起把货先搬进去,抬头看到闷油瓶,又笑道,“小哥,我这批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就看你的了。”

“……为什么?”

这个当然不能说,吴邪冲着他笑了两下,不等他再问就赶紧溜进店里去了。

店里的格局还是不能改变太多,要不然风味一变,还有没有效果就很难说了。但是商品得换一下。拓本统一移到一侧,前面显眼的柜台里摆上新进的货。这些东西都是吴邪一件件亲自挑选的,都是外形别致漂亮并且气质古朴,但实际上价值并不太高的小件,比如镇纸、砚台、玉雕、首饰之类。吴邪指挥几个伙计仔细排布了陈设方式,力求古董店格调不变的同时突出这些东西。那个闷油瓶从上次那座斗里带出来的玉雕树,也被吴邪从另一间铺子里调了过来,摆在一个单独的玻璃柜里,陈设在显眼的地方。

没错,这是针对女性顾客的营销策略——几天之后,事实证明,美男计还是非常有效的,虽然这些小件挣不了什么大钱,但在闷油瓶的外形攻势、吴邪的言辞得体和小梁同学的狗腿配合之下,常年亏损的铺子眼见得终于有望实现水电费自给自足。因此吴邪心情相当之好,难得的整天脸上都带着点笑意。闷油瓶刚开始虽然不太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但看了两天无论如何都发现其中端倪了。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意见,对被女性围观也表现出了相当的坦然。吴邪在暗自钦佩的同时也觉得这确实是符合闷油瓶一贯性格的表现,不过兴奋劲过了之后冷静下来,他还是觉得稍微有点在意。

“小哥,你会不会觉得不自在?也没问你就擅自做主……你要是不喜欢人来人往的,我就把这里都改回原来样子也行。”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事,没关系。”

此后他也还是按照原来的频率出现在店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吴邪在为自己那点小人之心颇感内疚的同时也感到了些许欣慰,能够正常地跟人接触,至少是这个闷油瓶子在继续向人的世界靠拢的证明。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3 17:34:00 +0800 CST  
不过近来吴邪又在为另一件事烦恼。本来说好过完年之后来看他们的胖子迟迟不见动静,吴邪在电话里问起他的时候也推三阻四吞吞吐吐,既不动身也不说到底为什么。吴邪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但问来问去都问不出结果。最后只得想了个办法,估算着他平时的生活规律,趁他不在的时候直接打给阿贵。阿贵告诉他,胖子最近和同村一个女人走的挺近,大概也差不多要成其好事了。

他娘的这胖子还搞这一套,这么大年纪了,平时什么都敢说,事到临头居然还搞起地下恋情来了。吴邪一边好笑,一边也为他高兴,虽然胖子平时老说巴乃有一堆人排队等着当他岳父,但其实也就是嘴上功夫罢了,他停留在那个地方,不过还是为了云彩。能建立一段新的感情,说明他已能够摆脱过去的影响,打算彻底地面对新的生活了,这当然是很值得欣慰的事情。

吴邪本有心调侃他几句,但一想还是算了,胖子走出这一步并不容易,还是不要过早地刺激他,等到该说的时候他相信胖子会自己告诉他们的。不过没过几天,胖子却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吴邪本来都准备好了台词,结果胖子一开口,说的却根本不是那回事。

“天真,小哥现在还在你那里不?”

吴邪皱起眉头,看了坐在柜台后面放空的闷油瓶一眼,虽然不知道胖子要说什么,但显然跟闷油瓶有关,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铺子外面。

“在啊,怎么了?”

胖子又问:“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会不会经常不见之类的?”

“没有啊。还是原来那样,也不经常自己出门。”

胖子那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那可能就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什么意思?”吴邪有点着急起来,“小哥怎么了?”

“不是,”胖子道,“你听我说,是这样,最近道上有人打听小哥,好像想夹他的喇嘛。你既然说他不经常出门,那估计这就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八成你的手下那边漏了什么风声出去,难免有些知道一点又不是很清楚的人看上小哥的功夫。”

“小哥他们肯定没法直接联系上,所以只好七拐八弯地打听,就有打听到我这来的。你放心,从我这边肯定漏不出什么风声。不过你留着点心,看这势头,早晚直接找到你头上。”
“你早点想好怎么应付。还有小哥那边又是什么意思,你最好也先问清楚。”胖子说了这句,又想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有些犹豫,“天真,有些话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次。小哥是个大活人,他自己要干的事你阻止不了,你可别又自己折腾自己。”

这一通电话把吴邪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几年前闷油瓶在陈皮阿四手下干的时候虽然并不高调,但那手功夫实在显眼,道上难免有人知道。上次去下斗的事,他虽然吩咐过伙计不要乱说,但也没下过多严的禁口令,而且上次他们下了一个那么厉害的凶斗之后全身而退,出土的东西价值又高,没有不引人注意的道理。是他自己的疏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真有人惦记“哑巴张”,而且那么快就找上门。但话说回来,他其实也明白胖子说得对,即使这次没有传出去,如果是闷油瓶想做的事,他是管不了的,只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罢了。但一想到这个人又要去干那种营生,动不动就要放血拼命,甚至或许在哪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失踪失忆不再回来,他就无法平静。

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他早已学会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天,他的烦躁已经明显到一向老实的小梁都忍不住过来问“老板你怎么了”的程度。吴邪觉得自己实在可笑之极,正主还在那里好好呆着安静望天,自己一个无关人士在这里发的哪门子愁。

没几天胖子的话就应验了,小花从北京打电话过来说有人跟他打听闷油瓶的事。小九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上话的杂鱼,能打听到他面前去,说明事情已经是无法收拾了。但吴邪很平静地听完了小花的话,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他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闷油瓶。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对劲了,这些年来练成的理智好像瞬时间便抛弃了他。

就像看着一个气球在面前越吹越胀,越吹越胀,明明知道它快要破了,而且明明不希望它破掉,却仿佛疯了一般没有做任何事去阻止,只是等着。他从前最接近这种心态的一次,就是在西王母国的陨玉下面等待着陈文锦和闷油瓶的时候。那一次他在气球破掉之前等到了闷油瓶。那么这次又会怎样?

又过了几天,电话终于打到了他这里,当时吴邪还在家里。那人是道上一个姓李的老板,是个老资历了,生意做得不小,因为年纪的原因,吴邪平时见了他也给个面子叫声叔。一零年吴邪不在的那段时间,这个李老板一直在试图挖他的墙角。此时他再提起要找闷油瓶夹喇嘛,简直是新仇加旧恨,吴邪当场就拒绝了。

不过从挖过别人的墙角被发现之后还能再找人借人夹喇嘛这种行为,就可以看出这位李老板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见吴邪拒绝,他便笑道:“小吴,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夹喇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是我联系不上哑巴张,也不用来打扰你。我存粹也是听他们说哑巴张如何如何,心里有点好奇。放心价钱都好商量,你就给李叔个面子。”

吴邪自然还是不同意。李老板说来说去,见吴邪始终不松口,倒也不恼,只是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小吴,你给句实在话,哑巴张跟你吴家到底是怎么个说法?若说是拜了你家的码头,当时歃血磕头定死了只能干你吴家的活,那李某自然没有二话。若不然,不管是兄弟也好伙计也好,都没有拦着不让人发财的道理吧?”

吴邪之前已经说得几乎耐心耗尽,受伤的耳膜也隐隐作痛。此时听了这话只觉得血气上涌,难以克制,转身便大步进了闷油瓶的房间,直冲到正在看书的闷油瓶跟前,冷冷道:“好,那你自己跟他说吧!”

说完把手机往闷油瓶身上一扔,然后转身出去,狠狠地甩上了门。

TBC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3 17:36:00 +0800 CST  

12

气球终于破了。这一次的结果是如此糟糕,更糟糕的是这个结果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吴邪冲出了门,一直跑到楼下,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茫然地走到小区绿化带里,坐倒在一张长椅上。这个时间小区里很安静,绿化带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奇怪举动。

吴邪向来是个脾气好的人,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即使真的不高兴,也很少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怒火。更何况他对闷油瓶向来敬重。在这个事件里,从头到尾闷油瓶还什么都没做,他这通火发得不仅一厢情愿,更简直是无理取闹。吴邪脑中嗡嗡直响,抖着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通想找烟,但他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泄气地弓起身体,双肘支在膝盖上,把脸埋进手掌里,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

即使他和闷油瓶之间有什么争执,也属于内部矛盾,和他与李老板之间的龃龉完全是两个问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当着李老板的面对闷油瓶发火,可以说简直超出了他处事的底线。就算闷油瓶真是他儿子也没有这样当家长的。再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自作主张的欺瞒行为,他觉得简直无地自容。

所以当闷油瓶走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想站起来逃走,但尚存的一丝理智还克制着他,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吴邪其实并不属于脸皮特别薄的类型,实际上他的承受神经还是很强韧的,前几年那些经历,他当着万年添头,永远的拖后腿对象,被夹在一堆高手中间什么尴尬的场面没经历过,也从未感觉像今天这么难堪。但是现在绝不是可以逃避问题的时候,否则之前的努力,他好不容易和闷油瓶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就全都白费了。

吴邪把挡着脸的双手放下,直起身深呼吸了几口气。初春的天气还相当寒冷,冰凉的空气灌入鼻腔直透肺腑,神智方感到一丝清明。正待开口说话,闷油瓶手一抬,一件外套被递到他眼前。

吴邪一愣,然后便觉得鼻头发酸。他逃避似的侧过脸,接过外套胡乱穿在身上。闷油瓶一言不发地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吴邪从外套口袋里摸到了烟和打火机,拿出了一支点上,烟草温暖而浓烈的气息多少起到了一点安抚作用,慌乱退去之后反倒有了一种坦然。

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比起闷油瓶被困在青铜门里,什么结局都算得上好的。

“小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莫名其妙地冲你发火。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有人想请你去下斗,是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多管闲事了,也很不尊重你,应该向你道歉。”

“我知道,其实你能自己照顾自己,用不着我齤操心。而且我自己也是干这行的,实在没什么资格说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去干那些危险的事。”

“你以前的经历,我虽然不是全都知道,但也明白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辛苦。说来惭愧,作为朋友,我一直受你的恩惠,却为你做不了什么。我只希望,你以后不管在哪,都能好好的。”

三十而立,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开始全面承担起各种责任的时候。吴邪觉得自己对许多人负有责任。潘子死了,三叔失踪,这些都已经无法挽回,只能不去想。奶奶,父母,二叔,胖子,吴邪不敢保证自己能为他们做到多少,但至少他能够照看他们到最后一刻。只有闷油瓶。吴邪不知道张家人正常情况下能活多久,但按现有的情况来看,如果没出意外,闷油瓶肯定会死在他后面。吴邪想象不出对一个与世界没有联系的人来说,怎么样才能算是好的生活。自己活着的时候或许还能帮上他的忙,那自己死了之后呢?

是谁说过,真正重要的东西都应当远离。在长白山下分手的时候,吴邪设想过的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闷油瓶能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或许时不时能跟自己通个电话互报平安,聊聊各自的近况或是过去共同的经历;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闷油瓶或许会来参加葬礼,在他的坟前放一束花;在闷油瓶也到达自己生命的终点之前,或许有时候还会想起他,然后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讲起他们冒险的经历。

但是闷油瓶又回来了。他来到杭州,重新走进了他的生活,将他生命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吴邪心上。吴邪并不觉得这是负担,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种能力,负责起他自己希望这个人拥有的安稳生活,承担起他深沉的快乐与悲伤。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6 22:29:00 +0800 CST  

“吴邪……”闷油瓶开口道,将吴邪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我并没有打算去下斗,你不用担心。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这声音分明是吴邪的手机,却是从闷油瓶身上传出来的。闷油瓶停下了话头,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差点被他遗忘的吴邪的手机,递给他。

吴邪其实更想知道闷油瓶刚才想说什么,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小花的名字,他的电话总不好不接。所以他只能无奈地接通电话,放到耳边。他听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确定吗?现在这个时候?”

那边不知又说了什么,吴邪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嗯嗯,我知道,放心。嗯,谢了。”

吴邪挂上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站了起来。

“小哥,我们回去吧。出了点事,我们恐怕也得避避风头了。”

小花在电话中告知,这两天古董市场上风声不对,据他打听来的消息,似乎公齤安马上要严打。这个时机很是奇怪,也不符合公齤安一贯的作风,新年刚过,市场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候能打到什么。小花也不知道详情,不过他俩能想到的比较合理的推测就是行里大概有人在哪边犯了案,而且是大案,或者有谁得罪了什么人。

吴邪其实并不是很担心。他干这行又不是第一天了,交易要怎么做得干净自然是熟稔于胸,各种关节也早已打通过,他自信没有什么大的把柄可抓。倒斗这种事,如果不是在盗掘这个环节被发现,单纯在流通环节是很难抓到证据的,尤其是货源已经分散到不同地方之后。在市场上拿到一件古玩,你怎么证明它是盗墓盗来的,又是谁盗来的?吴家年后还没有干过一单下地的买卖,以前的陈年旧事则早就无迹可查了,只要他不自己往枪口上撞,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既然风声紧,他们行内的这段时间自然都得收敛。

吴邪回去之后就立刻开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又自己出了门,直到下午才回来。吴家的喇嘛盘因为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好多人都还各自在别的地方逍遥,这个时候处理起来倒也容易。吴邪分别通知了各位老大,要他们让手下人这段时间都老实点,不要跑出去夹喇嘛,同时也调了一笔钱过来分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分散爱干嘛干嘛,就是不要惹事,等风头过了再说。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什么没经过,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都各自应了,让吴邪放心。走货这边自然也是一样道理。明面上的店铺没有问题,还是照开,否则反倒显得心虚,不过那些真正赚钱的大宗交易都中止了。

吃晚饭的时候,吴邪便对闷油瓶开玩笑道:“这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我说不定就破产了。小哥你到时候可别嫌弃我啊。”

没想到闷油瓶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会。”

吴邪为此忍不住笑了很长时间。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6 22:31:00 +0800 CST  

没有大生意可做,吴邪每天只能在西泠的铺子里打苍蝇玩。闲了几天他就有些呆不住。倒不是说他平时有多么活跃,只是那天他对闷油瓶发火的后继事件说起来还没有完全解决,他现在见到闷油瓶就觉得有些说不上哪里别扭,每天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实在成了一种折磨。

“小哥,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随便。”

于是吴邪就无情地把店丢给了可怜的小梁同学,和闷油瓶两个人包袱款款地走了。说是去散心,吴邪现在在家里面对闷油瓶都觉得尴尬,更别说两个人单独出去旅游了,吴邪一想到导游笑容满面地在前面介绍景点,闷油瓶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自己两头顾不上的情景就觉得头疼。所以最后决定先去打扰一下胖子。

在南宁下了飞机吴邪就后悔了。这一路都是熟悉的风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走,但每次都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胖子和闷油瓶失踪,自己戴着三叔的面具,从张家古楼出来后闷油瓶独自离开……每一次都是沉重的打击。

在亚热带地区,四季似乎都没有什么分别,虽然只是初春,入目却尽是浓郁的绿色,扶桑花在阳光下开放得灿烂,越发明媚的景色与吴邪的心情走向了两个方向,连闷油瓶都问了他几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直到见到红光满面的胖子,吴邪才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天真,小哥!恭喜你俩终于弃暗投明,投入了组织的怀抱。”

“你什么时候还够得上‘明’了?我怎么不知道。怎么着,你家那位呢?”

胖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骂道:“我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就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得了吧,就你那点小心眼,少得瑟了。”胖子一脸嫌弃地说,“你俩怎么连个伞都不带,看这湿的,小哥就不说了,就你那小身板行不行啊。”

刚到广西的时候天气很好,加上吴邪又一直心不在焉,自然没有预料到天气的变化,结果最后一段需要步行的路上却突然下起了大雨,他和闷油瓶都淋得浑身湿透。胖子看吴邪脸色也不好,顾不上跟他斗嘴,赶紧打发两个人去洗澡换衣服。吃了晚饭吴邪便说累,早早就睡了。

雨已经停了,清澈的天空中浮现出许多星子。巴乃的夜晚很是静谧,山风夹杂着水汽吹拂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闷油瓶和胖子都坐在院子里消食。胖子看了闷油瓶几眼,叹了口气,终于决定还是要开口。

“小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必然是打算讲的,闷油瓶也没有费心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视线转向他,示意自己在听。

“什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这种话我就不问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我就想说一件事,天真那小子死心眼,对你的事又一直很上心,所以你今后不管准备干什么,我希望你都能想想他的想法,至少也先知会他一声。本来这种事轮不到我管,但咱仨这种交情,我也不跟你玩虚的,就直说了。天真是我这一路看过来的,就像我亲兄弟一样,我不想他再像前几年那样失魂落魄的。”

“我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胖子转过头望着天空,又重重叹了口气。

一夜安静地过去。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早饭上了桌,却迟迟不见吴邪露面,胖子便让闷油瓶去叫他。闷油瓶上了楼,再下来的时候眉头紧锁。

以前的冒险生涯中,闷油瓶皱眉头就证明出了大问题,胖子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跳起来,但马上又意识到这并不是斗里。

闷油瓶的声音透着对他来说极其少见的焦虑:“吴邪生病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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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6 22:37:00 +0800 CST  

13

胖子刚从“危险警报”中回过神来,有点切换不了状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操齤,我还以为咋了呢,小哥你一大早的别吓人行不行。是昨天淋雨感冒了吧?”他不大在意地说,不过行动上倒是没有怠慢,抬腿就跟着闷油瓶往楼上爬,“不过天真怎么突然这么娇弱了?咱哥几个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也没见他怎么着啊。”

闷油瓶没答话,见胖子跟上来了便回身往上走,脚步明显地有些急促。两人进了吴邪睡的房间。吴邪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胖子走过去,看到他闭着眼睛眉头紧蹙,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显然是发烧了。

“天真,天真?”胖子叫了两声,抬手拍拍他的脸,结果被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操,怎么这么烫?这烧了多久了?”

闷油瓶摇摇头。他走近吴邪的床边,弯下腰看着他的脸,眉头还是皱着,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竟也显出了掩饰不住的焦急。胖子看到他这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但这个时候也无暇细想。他叫了好几声吴邪都没睁眼,显然已经烧得失去意识了,他自然知道严重性,赶紧下楼叫阿贵帮忙去请医生,自己端了凉水上来给吴邪降温。

村里就一个赤脚医生,他们第一次来巴乃的时候受伤,也是他给处理的。医术怎么样另说,这位乡村大夫倒是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尽管阿贵催得挺急,他上来的时候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胖子看了眼闷油瓶的脸色,简直都要开始考虑要不要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给那医生一个痛快算了。

医生过来看了吴邪,一探他的体温,表情马上严肃起来,这才看出点认真的样子。他赶紧先给吴邪打了一针退烧针,又拿出听诊器在他身上检查起来。

等了一会儿,在冰敷和退烧针的共同作用之下温度却完全没有降下来的迹象。吴邪被他们这一通折腾,倒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微弱地动了几下,但胖子试图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没法回答,眼睛也睁不开,只是咳嗽了一阵,虽然发着烧,但一边却还明显地全身打着寒颤。那医生听了他的肺音便道恐怕是肺炎,这症状比较重,以村里的条件又没办法具体诊断,不敢乱用药。

“这样烧下去问题就大了,得去医院才行。”

几人听了不敢耽搁,阿贵便赶紧先去张罗找车的事情。吴邪和闷油瓶这次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行李,胖子就从自己的衣服里翻了件棉大衣出来,刚才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闷油瓶主动上前把吴邪扶了起来,两人七手八脚地给他套上棉衣,挪到闷油瓶背上。

从阿贵家到公路边上还有挺长的一段山路。闷油瓶的脚步很急,吴邪安静地伏在他的背上,过高的体温透过衣料清晰地传过来,吴邪已经烧得没有什么意识,脑袋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颈动脉,呼吸扑在他的侧脸上,两个人生命的搏动仿佛联系在了一起。

说起来闷油瓶很少跟别人有什么身体接触,但不知是巧合或是某种奇妙的缘分,跟吴邪倒是意外地有不少次。而且有好几次都是吴邪在支撑他——在山东的尸洞扶着因为失血过多昏迷的他,在蛇沼和胖子一起架着失忆后浑浑噩噩的他,当然还有从张家古楼里把他背出来。他自己倒是没有这样背过吴邪。吴邪病得不轻,这实在不是一个走神的好时机,但是感受着吴邪的心脏和自己的交叠在一起跳动的节奏和他加诸自己身上的实实在在的重量,他在焦急之外的确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安心和满足。

巴乃的群山绵延,郁郁苍苍,他真切地明白脚下的山脉中的某个地方,就是他的祖先长眠、家族的秘密埋藏的地方。在漫长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岁月里,那几乎是他与这个世界的全部牵绊和生命中唯一的意义,但在此时此刻那一切却已显得如此遥远。

吴邪对他说,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辛苦。

不断地寻找与失去,不断地记起和忘却,经过了时光无情的侵蚀,他渐渐地分辨不清最初的目的,而这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责任,理所当然的艰辛,理所当然的痛苦,理所当然的命运。

他没想过这一切在他的生命画上句点之前会有结束的一天。他也没想过会有人对他说,你辛苦了。

昏迷的人背起来很重,当然对他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他走得很快却很稳,世界的重量压在背上,相贴的地方只有温暖。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9 22:56:00 +0800 CST  

阿贵找同村的人借到了一辆小面包车,那车平时经常用来拉货,后面的座椅都拆开了,那赤脚医生让人从卫生所里拿了担架过来,又在上面铺了两层棉被,让吴邪躺着,身上盖着另一床棉被。大夫到底还是经验丰富,又拿了壶热水和杯子过来,说如果病人醒了可以给他喝点水。

同村的青年开车送他们去。山路弯来绕去,很是崎岖,吴邪被颠得左右晃动,闷油瓶只得盘腿坐在旁边的车底板上双手扶着他。即使这样吴邪还是被晃得醒了过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微微睁开眼睛,闷油瓶马上注意到了,俯身凑了过去。

“觉得怎么样?”

吴邪微弱地动了动脑袋,似乎想说什么,结果又是一阵咳。

闷油瓶一说话,坐在副驾驶上的胖子也察觉吴邪醒了,便转头解释道:“天真,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再忍一下,马上到了。”

闷油瓶倒了点温水,一手托起吴邪的头,把杯子端到他唇边。吴邪勉强喝了两口,又躺回去,脸侧向闷油瓶有些艰难地低声说:“小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闷油瓶当然并不认为这是麻烦,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摇摇头,给他掖好被角,吴邪便又闭上了眼睛。

上思县城的医院里人不是特别多,他们挂了急诊号,一通检查下来果然是急性的肺炎。化验之后赶紧给注射了抗生素,似乎起了作用,温度稍微退下来点,一直打寒颤的症状也有所缓解,闷油瓶的脸色好了不少,胖子也暗自松了口气。吴邪被推进了病房,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闷油瓶喂他吃了一点胖子从外面买回来的粥。不仅胖子对这一幕大跌眼镜,吴邪对他拿着勺子端着碗的这种形象显然也很不适应,试图自己动手,但是力不从心,最后还是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吞掉了勺子里的粥。

本来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再住几天院等好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回去,没想到当天夜里吴邪的体温又突然飙高,开始不停咳嗽,甚至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幸好闷油瓶一直坐在他身边,忙叫了医生来,一通折腾之后的结果是吴邪被送进了重症室。

在外面找了个宾馆休息打算下半夜过来替换闷油瓶的胖子被叫到医院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来他们经历过的危险不计其数,在医院进进出出都习惯了,ICU也不知道躺过多少回,他从未想过居然会因为淋雨着凉诱发的区区肺炎而收到吴邪的病危通知书。他对着那张纸愣了半天,然后跳起来指着拿单子过来的护士就骂,说你们这破医院到底行不行,我兄弟三十多岁的汉子,昨天还好好的,你们说病危就病危?

骂归骂,等激动完了他也明白这不是你不能接受就不会发生的事。事已至此,现在就算想把吴邪转到大医院去也没办法挪动,只能指望这里的治疗。他也知道有一个说法,平时不经常生病的人往往一旦病起来就不得了,这决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他和闷油瓶虽然是吴邪过命的兄弟,但吴邪更是吴家的独子,也是吴家主要的产业现任的当家,要是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凭他们两个是担待不了的。吴邪的伙计里他比较熟悉的只有王盟,只得连夜给王盟打电话,王盟一听情况就急了,赶紧又通知了吴二白。吴二白虽然平时对一切都不怎么关心的样子,但吴邪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可能再安然高坐,一面通知了长沙那边的伙计就近赶往广西接应,一面计划着天亮之后马上亲自飞过来。

杭州飞广西的航班并不多,吴二白还没有来得及出发,胖子那边就又来了消息,吴邪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现在不仅已经完全不能自主呼吸,而且出现了并发感染的现象。这下连吴二白都觉得扛不住,吴邪毕竟和他还隔了一层,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在大哥和母亲面前无法交待。在胖子收到第二次病危通知之后,吴二白只好通知了吴一穷。吴一穷闻讯几乎昏过去,但到底是抗住了,他不敢刺激母亲和妻子,只得自己匆匆和吴二白一起往这边赶。

这一切的纷扰闷油瓶都没有参与,自从吴邪被送进重症室之后,他就一直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重症室的方向。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结果,他想象不出来昨天还在对他说笑的人会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离他而去,他也想象不出来那个对他说过“我家就是你家”的人如果不在了,自己会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会死。

如果祈祷真的可以灵验,他愿意立刻用自己剩下的所有生命去换取那个人的平安。

吴一穷兄弟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直勾勾地望着吴邪躺着的病房,胖子坐在他旁边,一脸憔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二白忽然明白了母亲对他重复过的“冤孽”二字。因果循环,莫不如此,天意难测,非人力所能改之。

吴邪是在第三天上午脱离危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差点虚脱过去。向来严肃的老学究吴一穷老泪纵横,连一直以高深莫测的形象示人的吴二白都露出了明显的喜悦表情。

说到底,世间万事,都抵不过亲人的平安重要。

吴邪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他睁开眼睛,又被刺眼的光线逼得马上闭上了。一只温度有些低的修长的手伸过来,轻轻覆在他的眼皮上方为他挡住光线,那手似乎有些颤抖,不时触碰到他的眼皮和睫毛,有点痒痒的,直达心底。

“吴邪,你醒了。”

吴邪觉得自己的病肯定还没好,大概是有些耳鸣吧。否则他怎么会听到那个闷油瓶子的声音居然在颤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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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没有很治愈啊?

我知道生病又老梗又狗血,但是我想不出有什么更适合作为契机,以及让这篇文不虐。我在前面铺了很久的梗就为了让这个情节稍微不那么突兀。请原谅这个没有创意的人吧[跪谢]。

楼主 陶猗景  发布于 2012-12-19 22:59:00 +0800 CST  

楼主:陶猗景

字数:83081

发表时间:2012-11-11 16: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04 15:09:3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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