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琅琊】征途望断
（十三）相讽相疑
“王爷，属下已奉命查清完毕，除了府里内院支出的物资外，军帐上共计支出帐篷两百顶，棉被四百五十床。这些都是军资，要不要上报兵部？”
显然他余气未消，冷冷的，低低地制止。小殊，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缓缓问他缘由。
为什么要待他这么冰冷？
就不能，对他好些吗？
悔也悔不过来。
“现在是战时吗？”
“不是。”
“这算是很大一批军资吗？”
“从数量上来看几乎不算什么。”
“帐篷和棉被用过了不能回收再用吗？”
“最后当然是要收回的。”
“非战时，借几顶帐篷几床棉被出去，算什么芝麻大的事？”
“事情虽小，但按制度还是应该告知……”
“不告知又怎么样？”
……
梅长苏侧转身子，正面相对。
记得那时他一脸正气。
“殿下急公好义，对灾民广施仁慈，这是坏事吗？”
“当然不是……”
只是……为什么非要闹这一出？
记得梅长苏的笑容更冷，“……反之，如果殿下你现在报了兵部，事情虽然做的天衣无缝了，可效果却适得其反，白白埋没了殿下的善行，如好象衣锦夜行一般，无人得知。”
不知为何，那时厌恶之感又生。做这些事，哪里是做给别人看的！
蘇哲你只懂权谋制衡，只知眼前利弊，你考虑过百姓吗！
他惨白的面容重又浮现在萧景琰眼前，痛到不能自已。他如何没考虑，如何没关心！事出意外，难道就是他的错吗！
小殊一直是知道自己气性的，也不再争执。只是他那一连几声冷笑，却怎么也不像小殊。
“如果做之前就想着是要给别人看，那是殿下的德行问题，但如果做完了善行却最终无人得知，那就是我这个谋士无用了……就算是为了苏某，请殿下您委屈一下吧。”
委屈？真正委屈的原是你啊。你为何自己承担这些苦，这些痛，你说，你为何？
从小亲密无间，
此刻相讽相疑。
你又何必瞒着我？
又何苦呢？
“王爷，属下已奉命查清完毕，除了府里内院支出的物资外，军帐上共计支出帐篷两百顶，棉被四百五十床。这些都是军资，要不要上报兵部？”
显然他余气未消，冷冷的，低低地制止。小殊，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缓缓问他缘由。
为什么要待他这么冰冷？
就不能，对他好些吗？
悔也悔不过来。
“现在是战时吗？”
“不是。”
“这算是很大一批军资吗？”
“从数量上来看几乎不算什么。”
“帐篷和棉被用过了不能回收再用吗？”
“最后当然是要收回的。”
“非战时，借几顶帐篷几床棉被出去，算什么芝麻大的事？”
“事情虽小，但按制度还是应该告知……”
“不告知又怎么样？”
……
梅长苏侧转身子，正面相对。
记得那时他一脸正气。
“殿下急公好义，对灾民广施仁慈，这是坏事吗？”
“当然不是……”
只是……为什么非要闹这一出？
记得梅长苏的笑容更冷，“……反之，如果殿下你现在报了兵部，事情虽然做的天衣无缝了，可效果却适得其反，白白埋没了殿下的善行，如好象衣锦夜行一般，无人得知。”
不知为何，那时厌恶之感又生。做这些事，哪里是做给别人看的！
蘇哲你只懂权谋制衡，只知眼前利弊，你考虑过百姓吗！
他惨白的面容重又浮现在萧景琰眼前，痛到不能自已。他如何没考虑，如何没关心！事出意外，难道就是他的错吗！
小殊一直是知道自己气性的，也不再争执。只是他那一连几声冷笑，却怎么也不像小殊。
“如果做之前就想着是要给别人看，那是殿下的德行问题，但如果做完了善行却最终无人得知，那就是我这个谋士无用了……就算是为了苏某，请殿下您委屈一下吧。”
委屈？真正委屈的原是你啊。你为何自己承担这些苦，这些痛，你说，你为何？
从小亲密无间，
此刻相讽相疑。
你又何必瞒着我？
又何苦呢？
（十五）不识归殊
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次日，金陵城传遍了北境首战告捷的消息，百姓皆面有喜色，四处议论着蒙挚的英姿神将，用兵如神。
萧景琰苦笑一声，也罢，只要天下安定，百姓欢欣，夫复何求？
夜幕降临，又收到战书一封，不过交待了一些前方战况，亦无甚大事。入夜，自是思念顿起，回忆朦胧。
记得他熟悉地穿过原靖王府的走道，记得他沉思时习惯性地捻动着衣袖，记得他对自己的了解超过身边战友，记得他每每自嘲的口吻无奈的眼神……
你，可是故人？
当时心中生疑，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想问先生，是否认识赤焰军少帅，林殊？”
他的手倏地离开衣摆，眼神跳了一下。“略有耳闻。”还记得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的眸中透露哀伤。“……苏某一介布衣，怎可与林少帅相提并论？”他苦笑一声，眼中隐隐复杂神色。
怎可相提并论……怎生不可？……
你不是，又回去了吗？你不是，首战大捷吗？你不是心存天下么？你不是收复了雍州吗！……
只恨我不识归殊。你是否，是魂归？
记得又问过他：为何关心庭生，是不是认识祁王？
“我关爱庭生，当然是因为要讨好殿下你啊。”
哼，讨好。是，讨好。
只是，又被他骗了。你可知你那日初见庭生，面上挂不住的激动！你可知你表现出的对庭生的关心，完全超出了师徒！你可知你在庭生一事上的任性，与小殊的任性一模一样！
……
被那人不咸不淡的语气弄得有些恼火，加重了语气道：“我是认真地在问你！”你说啊！你为何不说！难道我当时不是就快认出你了吗！
“祁王殿下么……”他不敢看向自己。
“素来仰慕，也曾想过要在他的麾下伸展宏图抱负，只可惜……”
又被他遮掩了过去。
他竟然可以把表情控制得那么好，他竟然可以把内心藏的那么深。
他就是太了解自己了！他就是知道自己对小殊的感情，他就是利用了自己对小殊的情感！
可他是谁？不就是小殊吗！
萧景琰手握那纸战书，低低啜泣。不识归殊，不识归殊……恨无穷，千里江山，几层识梦归？
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次日，金陵城传遍了北境首战告捷的消息，百姓皆面有喜色，四处议论着蒙挚的英姿神将，用兵如神。
萧景琰苦笑一声，也罢，只要天下安定，百姓欢欣，夫复何求？
夜幕降临，又收到战书一封，不过交待了一些前方战况，亦无甚大事。入夜，自是思念顿起，回忆朦胧。
记得他熟悉地穿过原靖王府的走道，记得他沉思时习惯性地捻动着衣袖，记得他对自己的了解超过身边战友，记得他每每自嘲的口吻无奈的眼神……
你，可是故人？
当时心中生疑，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想问先生，是否认识赤焰军少帅，林殊？”
他的手倏地离开衣摆，眼神跳了一下。“略有耳闻。”还记得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的眸中透露哀伤。“……苏某一介布衣，怎可与林少帅相提并论？”他苦笑一声，眼中隐隐复杂神色。
怎可相提并论……怎生不可？……
你不是，又回去了吗？你不是，首战大捷吗？你不是心存天下么？你不是收复了雍州吗！……
只恨我不识归殊。你是否，是魂归？
记得又问过他：为何关心庭生，是不是认识祁王？
“我关爱庭生，当然是因为要讨好殿下你啊。”
哼，讨好。是，讨好。
只是，又被他骗了。你可知你那日初见庭生，面上挂不住的激动！你可知你表现出的对庭生的关心，完全超出了师徒！你可知你在庭生一事上的任性，与小殊的任性一模一样！
……
被那人不咸不淡的语气弄得有些恼火，加重了语气道：“我是认真地在问你！”你说啊！你为何不说！难道我当时不是就快认出你了吗！
“祁王殿下么……”他不敢看向自己。
“素来仰慕，也曾想过要在他的麾下伸展宏图抱负，只可惜……”
又被他遮掩了过去。
他竟然可以把表情控制得那么好，他竟然可以把内心藏的那么深。
他就是太了解自己了！他就是知道自己对小殊的感情，他就是利用了自己对小殊的情感！
可他是谁？不就是小殊吗！
萧景琰手握那纸战书，低低啜泣。不识归殊，不识归殊……恨无穷，千里江山，几层识梦归？
依旧祝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十六）暗道幽邃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这夜萧景琰不曾回东宫，而是径直去了原靖王府。庭院深深，幽夜悄悄。
萧景琰起身摸着光滑冰冷的墙面，修缮得越是了无痕迹，就越无可控制地想到他。
那日暗道修成。两边的门都敞开着，从这一头，却不能望见那一头。
梅长苏进了墙道，从怀中取了夜明珠照明，催动机关下沉数尺，来到一条通道入口，转折又走了一段，开启了一道石门，里面是一间装饰简朴的石室。
那人坐在暗室中，背对着自己，而自己也只是看了几眼，便伏案修改文书。
他后来似乎转过身，望向自己。
感觉着他的目光。
他从未停止过思虑。只是那时，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温暖，感受着背后那道温暖的目光。
那是一道回忆的目光。那人看着自己府中熟悉的一景一物，作何感受？而自己，也不禁浮想联翩。
那日父皇赐府，那日府中初建，那日王府建成。
“真羡慕你啊，就算是我到了年纪，父帅也不可能给我建个宅子。”
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
他有多久没到过靖王府了？上一次来。他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修暗道时他也对地形了如指掌。
……
我的就是你的。
他依旧是昔日那个个性张扬，不分彼此的林殊。他的才学无人可比。然而依旧感受得到他目光中那些阴暗的气息，那些被压抑的疼痛，那些坚定的意志。
他起身，向这里走来。穿过一间密室，再穿过一条暗道。
向自己躬身行礼，随后似是斜眼环顾了周围的一切，看得见他嘴角的一抹笑意。
他将手伸入暗格中，同时脚上踏着方位，门渐渐关合。向右两步，脚在地上飞快地连点数点然后，伸手触发了右下角最不起眼的一个开关。门又渐渐打开，打开后，是一个黑暗的密室。只点着幽幽烛光。一个铃铛因门的开闭玲玲作响。那个铃铛……
“殿下可记得了？”
当然。
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起身告退。看那人背影离去后，再在自己那处再慢慢将门合上。
那是他苦心竭力，亲自设计的密道。那是他的作品。
萧景琰突然有些后悔把它封起来，想看着那条密道，回想着那个人。
前方，是征途。
后方，望穿秋水。
小殊，我想你了……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这夜萧景琰不曾回东宫，而是径直去了原靖王府。庭院深深，幽夜悄悄。
萧景琰起身摸着光滑冰冷的墙面，修缮得越是了无痕迹，就越无可控制地想到他。
那日暗道修成。两边的门都敞开着，从这一头，却不能望见那一头。
梅长苏进了墙道，从怀中取了夜明珠照明，催动机关下沉数尺，来到一条通道入口，转折又走了一段，开启了一道石门，里面是一间装饰简朴的石室。
那人坐在暗室中，背对着自己，而自己也只是看了几眼，便伏案修改文书。
他后来似乎转过身，望向自己。
感觉着他的目光。
他从未停止过思虑。只是那时，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温暖，感受着背后那道温暖的目光。
那是一道回忆的目光。那人看着自己府中熟悉的一景一物，作何感受？而自己，也不禁浮想联翩。
那日父皇赐府，那日府中初建，那日王府建成。
“真羡慕你啊，就算是我到了年纪，父帅也不可能给我建个宅子。”
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
他有多久没到过靖王府了？上一次来。他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修暗道时他也对地形了如指掌。
……
我的就是你的。
他依旧是昔日那个个性张扬，不分彼此的林殊。他的才学无人可比。然而依旧感受得到他目光中那些阴暗的气息，那些被压抑的疼痛，那些坚定的意志。
他起身，向这里走来。穿过一间密室，再穿过一条暗道。
向自己躬身行礼，随后似是斜眼环顾了周围的一切，看得见他嘴角的一抹笑意。
他将手伸入暗格中，同时脚上踏着方位，门渐渐关合。向右两步，脚在地上飞快地连点数点然后，伸手触发了右下角最不起眼的一个开关。门又渐渐打开，打开后，是一个黑暗的密室。只点着幽幽烛光。一个铃铛因门的开闭玲玲作响。那个铃铛……
“殿下可记得了？”
当然。
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起身告退。看那人背影离去后，再在自己那处再慢慢将门合上。
那是他苦心竭力，亲自设计的密道。那是他的作品。
萧景琰突然有些后悔把它封起来，想看着那条密道，回想着那个人。
前方，是征途。
后方，望穿秋水。
小殊，我想你了……
（十七）赤焰旧案
冬月，寒风凛冽。聂锋那里传来消息，北燕拓跋昊果然后备不足，以刚打刚以快打快之中，拓跋昊已自占了下风，五万铁骑想来不日即将撤退。
朝中上下精神大振，开始商议河套、阴山口地区流离百姓的生计食宿。萧景琰欢喜之余，愈发为北境忧心——因为北境，已数日无战报传来。
林殊的能力绝对不是问题，无论几十载倏忽 他依旧是那个赤焰神话。只是，担心着他的身子，担心着前方百姓。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萧景琰辗转反侧，久久忧心北境战况。梦里时不时想象着此刻北境战场，正如这十四年来总是被自己想象出的梅岭烈火所惊醒。
两年前，那人，为何而来？……
那日他乔迁新居，修缮一新，同时暗道建成。
那日他宴请众人，谁知他是不是又在谋划些什么？
那日蒙挚突然登门，引出了双弦剑，借机请求观赏。
想得到他是故意的！只是那么巧，无意之中竟可发现密室，决不是他的才智可及。那么……小殊，是你教的……
闻报蒙挚潜入了卧房并打开了密室的门。当时未及多想，心中一惊，匆匆回到卧室。他坦言说熟悉苏宅和靖王府的地形，已发现两家密室相连。
蒙挚。他也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汉子，那么他当时定然早就知晓了小殊的秘密，早有意辅佐自己。
他单刀直入：若有意夺嫡，愿鼎力相助，无论成败，生死不负。
赤焰旧案……定要查清此案，还忠魂清白……
梅岭的烈火似在眼前，战场的狼烟似未平息。赤焰旧案，那桩梦里也想平反的案子，那件死后亦不愿放下的事，那个明知不可能完成的重担，那个自知此生无望的案子，一朝一夕，得你相助。
若自己当时知情，会作何反应？原来那日承诺不负，原来那两人誓死雪冤，原来他十二载为此，原来，相助之言只是一句话，而其真心无疑。
好你蒙大统领，竟对小殊言听计从！梅长苏不管是谁，他也是我的谋士！可，可……好你蒙挚，说什么倾力相助，竟瞒着我那么多！等你们回来，待我一一问及，看你们怎么讲！
萧景琰想到这里，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意，同十几年前的笑一模一样……
是的，可以回去了，至少最亲密的故人都回来了。聂锋。卫铮。小殊……
夜深深，弦月如钩。蓦地惊醒，他却不在身旁。什么！原来他竟在北境……几日不闻音耗，萧景琰的心又紧紧揪起。
赤焰冤案此时已雪，还望你，望你速回。
冬月，寒风凛冽。聂锋那里传来消息，北燕拓跋昊果然后备不足，以刚打刚以快打快之中，拓跋昊已自占了下风，五万铁骑想来不日即将撤退。
朝中上下精神大振，开始商议河套、阴山口地区流离百姓的生计食宿。萧景琰欢喜之余，愈发为北境忧心——因为北境，已数日无战报传来。
林殊的能力绝对不是问题，无论几十载倏忽 他依旧是那个赤焰神话。只是，担心着他的身子，担心着前方百姓。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萧景琰辗转反侧，久久忧心北境战况。梦里时不时想象着此刻北境战场，正如这十四年来总是被自己想象出的梅岭烈火所惊醒。
两年前，那人，为何而来？……
那日他乔迁新居，修缮一新，同时暗道建成。
那日他宴请众人，谁知他是不是又在谋划些什么？
那日蒙挚突然登门，引出了双弦剑，借机请求观赏。
想得到他是故意的！只是那么巧，无意之中竟可发现密室，决不是他的才智可及。那么……小殊，是你教的……
闻报蒙挚潜入了卧房并打开了密室的门。当时未及多想，心中一惊，匆匆回到卧室。他坦言说熟悉苏宅和靖王府的地形，已发现两家密室相连。
蒙挚。他也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汉子，那么他当时定然早就知晓了小殊的秘密，早有意辅佐自己。
他单刀直入：若有意夺嫡，愿鼎力相助，无论成败，生死不负。
赤焰旧案……定要查清此案，还忠魂清白……
梅岭的烈火似在眼前，战场的狼烟似未平息。赤焰旧案，那桩梦里也想平反的案子，那件死后亦不愿放下的事，那个明知不可能完成的重担，那个自知此生无望的案子，一朝一夕，得你相助。
若自己当时知情，会作何反应？原来那日承诺不负，原来那两人誓死雪冤，原来他十二载为此，原来，相助之言只是一句话，而其真心无疑。
好你蒙大统领，竟对小殊言听计从！梅长苏不管是谁，他也是我的谋士！可，可……好你蒙挚，说什么倾力相助，竟瞒着我那么多！等你们回来，待我一一问及，看你们怎么讲！
萧景琰想到这里，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意，同十几年前的笑一模一样……
是的，可以回去了，至少最亲密的故人都回来了。聂锋。卫铮。小殊……
夜深深，弦月如钩。蓦地惊醒，他却不在身旁。什么！原来他竟在北境……几日不闻音耗，萧景琰的心又紧紧揪起。
赤焰冤案此时已雪，还望你，望你速回。
（十八）无言歉意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早谢了红枫，凋了菊花，冬月凉，寒风冷。莅阳长公主带着些焦虑，带着些对儿子的牵挂，带着些对战事的担忧，到东宫询问战况。
萧景琰再清楚不过小殊的能力，好生安抚了一番后，莅阳长公主渐渐安定，放心离去。
于是，又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小殊。
那段日子，他似乎在筹划谢玉一案。记得那么清楚，他每每谈到景睿时脸上掩藏不住的歉意。记得那么清楚，他那段时间的殚精竭虑。
记得，分外清楚。
谢玉一案获利甚多，谢玉固然咎由自取，而景睿确是无辜。
小殊看似个性张扬，沙场无惧，可萧景琰一直感受得到的，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柔情，感受得到他的善良。
景睿温和大度，却因身世而痛苦不堪。谢绮难产而死，更成了他心上挥之不去的阴影了吧。小殊对于那些制衡之术又何时减过一分厌恶，其实最不愿伤害他人，何况是心伤。
伤害了景睿的同时，他必定也遭到了最痛最毒的反噬。难怪，那时誉王得意满足，风风光光，而他的面色愈发惨白。他围炉而坐，也依旧禁不住颤抖的双手，禁不住颤抖的心。
原来，他的心也在滴血……而此刻，萧景琰的心，同样鲜血淋漓。
……
谢玉事变那夜如此凶险，不由得萧景琰不心惊。此时渐渐回想起来，反而更觉危险，担忧之情比事发时更甚。
那日夜访苏宅，了解详情。梅长苏刚经历了险恶的一战，不仅是寒气逼人刀光剑影上的一战，更是算计人心惊心动魄的一战。若一步之差……
梅长苏回到苏宅时甚是疲累，虚弱的样貌浮现在萧景琰眼前，心又不禁一紧。
他强撑病体，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与病痛，眉头紧锁，双眸深深，依旧在思虑着。
夜色如墨。
梅长苏看着蒙挚，却实则像是望着远方。烛光闪烁地映着他的脸庞。
谈及南楚，他眉头皱得更深：在后天的围猎中务必镇一镇宇文暄，以免让他认为大梁武将尽是谢玉之流，生出狼子野心。
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他竟能考虑得那么深远，是啊，从小他就一直是家国天下，思虑周全的，这十几年走来，他更添了稳重与智计。
梅长苏可谓国士。那么林殊呢？他是赤焰少帅，是沙场血战的英雄，是北境战场上的不败神将。
小殊，给天下人以和平。梅长苏，那浴血归来的小殊，在金陵，在京城，给天下百姓以安康。他一直不曾变的。
山远天高，烟水寒。望征途，长望望不到北境风云。教我如何安心，教我如何不痛！
对景睿，无言歉意。他负你一人，洗尽天下。景睿，冤案得平，是你贯穿始终，利用过你，也因曾保护了你，还望勿怪。天下得清，亦有你之功，天下为安。
只是你放心，小殊不会再负一人。我萧景琰，亦不会负了这天下。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早谢了红枫，凋了菊花，冬月凉，寒风冷。莅阳长公主带着些焦虑，带着些对儿子的牵挂，带着些对战事的担忧，到东宫询问战况。
萧景琰再清楚不过小殊的能力，好生安抚了一番后，莅阳长公主渐渐安定，放心离去。
于是，又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小殊。
那段日子，他似乎在筹划谢玉一案。记得那么清楚，他每每谈到景睿时脸上掩藏不住的歉意。记得那么清楚，他那段时间的殚精竭虑。
记得，分外清楚。
谢玉一案获利甚多，谢玉固然咎由自取，而景睿确是无辜。
小殊看似个性张扬，沙场无惧，可萧景琰一直感受得到的，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柔情，感受得到他的善良。
景睿温和大度，却因身世而痛苦不堪。谢绮难产而死，更成了他心上挥之不去的阴影了吧。小殊对于那些制衡之术又何时减过一分厌恶，其实最不愿伤害他人，何况是心伤。
伤害了景睿的同时，他必定也遭到了最痛最毒的反噬。难怪，那时誉王得意满足，风风光光，而他的面色愈发惨白。他围炉而坐，也依旧禁不住颤抖的双手，禁不住颤抖的心。
原来，他的心也在滴血……而此刻，萧景琰的心，同样鲜血淋漓。
……
谢玉事变那夜如此凶险，不由得萧景琰不心惊。此时渐渐回想起来，反而更觉危险，担忧之情比事发时更甚。
那日夜访苏宅，了解详情。梅长苏刚经历了险恶的一战，不仅是寒气逼人刀光剑影上的一战，更是算计人心惊心动魄的一战。若一步之差……
梅长苏回到苏宅时甚是疲累，虚弱的样貌浮现在萧景琰眼前，心又不禁一紧。
他强撑病体，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与病痛，眉头紧锁，双眸深深，依旧在思虑着。
夜色如墨。
梅长苏看着蒙挚，却实则像是望着远方。烛光闪烁地映着他的脸庞。
谈及南楚，他眉头皱得更深：在后天的围猎中务必镇一镇宇文暄，以免让他认为大梁武将尽是谢玉之流，生出狼子野心。
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他竟能考虑得那么深远，是啊，从小他就一直是家国天下，思虑周全的，这十几年走来，他更添了稳重与智计。
梅长苏可谓国士。那么林殊呢？他是赤焰少帅，是沙场血战的英雄，是北境战场上的不败神将。
小殊，给天下人以和平。梅长苏，那浴血归来的小殊，在金陵，在京城，给天下百姓以安康。他一直不曾变的。
山远天高，烟水寒。望征途，长望望不到北境风云。教我如何安心，教我如何不痛！
对景睿，无言歉意。他负你一人，洗尽天下。景睿，冤案得平，是你贯穿始终，利用过你，也因曾保护了你，还望勿怪。天下得清，亦有你之功，天下为安。
只是你放心，小殊不会再负一人。我萧景琰，亦不会负了这天下。
（十九）螳螂捕蝉
几日之间的杳无音讯，萧景琰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数夜难眠。这一日晨起，神思困顿，竟低低地有些热度。也顾不上这许多，换上朝服他便走出了东宫大门。
只见一马嘶啸而来，马上之人浑身血迹，衣甲不齐。“太子殿下！我……我军……被围……谁知那大渝还有后援，好似……好似不止十万兵力……”见了太子他急急勒马，只见战马亦是血迹斑斑。终于，马停，人亦倒地不起。
萧景琰大惊之下，身子一晃，许些晕过去。好在自小久经沙场，上阵临敌，应有的镇定还在。只是觉得，身子愈发不适。
教人扶起后一同进了东宫，关上了东宫大门。
却见那人随即站起，又跪下行礼道：“殿下，我军虽看似被围之势，实则另有后手；而那大渝看似兵力忽增，实则是虚张声势。”抬起头来，神采奕奕，见似曾相识，原来是江左盟中一侍卫，长日在苏宅守卫。
萧景琰闻此，方渐渐缓过神来，猛然认出他，不由又惊又喜又悲又叹。惊他计策之奇，喜他把握之精，悲那十二载别离，叹这军中数年积弊。看向那战士，萧景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将因担心国中埋伏内敌跟寻，特命在下如此乔装。那日属下佯装罗马，果见有人跟踪，方才失礼了，还望殿下无罪。”
萧景琰目光一跳，心潮起伏。“自然无罪。”顿了顿，追问道：“苏先生可还与你说了什么？”
“是。宗主只说了我军无恙，让殿下切莫担心。并且关照，届时应配合敌军演几出戏，蒙混敌军。属下再要细问时，宗主却示意属下退出，属下也没敢多问，便依言而行。退出时，又听宗主轻轻念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还说了什么？”萧景琰不由身子前倾，细细问道。
“属下再抬头看向宗主时，他已背转了身子，朝南而望。于是属下便告退了。”
“好，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萧景琰挥挥手，头一阵眩晕，身子靠向了椅背。黎纲告退后，列战英随之退出安排。
其他众人纷纷告退，不多时，大殿里便只剩下了萧景琰一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喃喃道。
“景琰你看，敌众我寡，敌军势必围城一个包围圈来围剿我们。”小殊抽出腰刀，指草为兵，划地为营。“此中有河道，敌军包抄不易，我军可向后退，退至河源。”
“然后……佯装？”
“正是。阴山地势居高临下，尚可坚守数日；地形复杂，厮杀出去更为容易。再过几日，聂锋大哥就要到了。”他执剑坚定，胜券在握。
“你怎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飞扬一笑，灿烂明亮。
几日之间的杳无音讯，萧景琰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数夜难眠。这一日晨起，神思困顿，竟低低地有些热度。也顾不上这许多，换上朝服他便走出了东宫大门。
只见一马嘶啸而来，马上之人浑身血迹，衣甲不齐。“太子殿下！我……我军……被围……谁知那大渝还有后援，好似……好似不止十万兵力……”见了太子他急急勒马，只见战马亦是血迹斑斑。终于，马停，人亦倒地不起。
萧景琰大惊之下，身子一晃，许些晕过去。好在自小久经沙场，上阵临敌，应有的镇定还在。只是觉得，身子愈发不适。
教人扶起后一同进了东宫，关上了东宫大门。
却见那人随即站起，又跪下行礼道：“殿下，我军虽看似被围之势，实则另有后手；而那大渝看似兵力忽增，实则是虚张声势。”抬起头来，神采奕奕，见似曾相识，原来是江左盟中一侍卫，长日在苏宅守卫。
萧景琰闻此，方渐渐缓过神来，猛然认出他，不由又惊又喜又悲又叹。惊他计策之奇，喜他把握之精，悲那十二载别离，叹这军中数年积弊。看向那战士，萧景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将因担心国中埋伏内敌跟寻，特命在下如此乔装。那日属下佯装罗马，果见有人跟踪，方才失礼了，还望殿下无罪。”
萧景琰目光一跳，心潮起伏。“自然无罪。”顿了顿，追问道：“苏先生可还与你说了什么？”
“是。宗主只说了我军无恙，让殿下切莫担心。并且关照，届时应配合敌军演几出戏，蒙混敌军。属下再要细问时，宗主却示意属下退出，属下也没敢多问，便依言而行。退出时，又听宗主轻轻念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还说了什么？”萧景琰不由身子前倾，细细问道。
“属下再抬头看向宗主时，他已背转了身子，朝南而望。于是属下便告退了。”
“好，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萧景琰挥挥手，头一阵眩晕，身子靠向了椅背。黎纲告退后，列战英随之退出安排。
其他众人纷纷告退，不多时，大殿里便只剩下了萧景琰一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喃喃道。
“景琰你看，敌众我寡，敌军势必围城一个包围圈来围剿我们。”小殊抽出腰刀，指草为兵，划地为营。“此中有河道，敌军包抄不易，我军可向后退，退至河源。”
“然后……佯装？”
“正是。阴山地势居高临下，尚可坚守数日；地形复杂，厮杀出去更为容易。再过几日，聂锋大哥就要到了。”他执剑坚定，胜券在握。
“你怎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飞扬一笑，灿烂明亮。
（二十）瞒天过海
“因此，我军只需静候数日？”
“是。景琰，让我们再出去厮杀一场。”他将腰刀丢来，自己接过，还刀入鞘。
“走！”跨上乌骓战马，执银枪利剑，一路断后。
正是十六年前，大渝兴兵八万来犯，气势汹汹。同时，河套阴山口，北燕频频来犯。林帅义不容辞，挂帅而出，率赤焰軍六万去往北境。小殊率赤羽营两万精兵迎击北燕。却不料大渝只是虚张声势，引赤焰主力至北境后随即撤兵，而强敌原是北燕。
当时情况紧急，北燕军队一路路赶来，而敌己实在势力悬殊，不可硬搏。小殊数次试探，夜袭敌营，方才掌握了敌方情况。几日间，北燕渐成包围之势，而却不知，小殊已命卫峥率一支精兵伏于后山，只待聂锋接应。
是时，敌军尚不知我军实况。于是，小殊又派出报信者两人杀出重围，料准了敌方会派人跟踪并逼回包围圈内，因此找来战将两人，命其伪装无误，务必作出求援状，下山诱敌。
不出所料，敌军果有动静。卫峥趁乱冲出，以有备攻无防，以少胜多，小胜一场。而这一耽搁，便是聂锋率卒解围时。
萧景琰不由长叹一口气，那一次，只怕是最险的一次了吧。而今又施瞒天过海之计，况我军十万，再过几日聂锋退了北燕便可支援北境，想来已无妨。
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缓缓喝入。待心神宁静，萧景琰唤来战英，交代了一番后出了门。
这几日萧景琰心神不宁本就面色苍白，加之伪装，更显得憔悴无力。只见列战英在一旁不住劝说，闻言似是希望放弃北境，与大渝言和。萧景琰一面厉声喝止时，一面又作出思索状，痛苦不已。翻身上马，竟自跌落。
萧景琰偷睛见身后人影闪动，也就上马离去。注意着天空，过不多久，果然一只白鸽飞去。
一路上，他思虑重重。可以肯定，小殊不会向那战士多透露其他。其一，军中事务本无需详细汇报至京都；其二，若让其知情，更会有害于他性命；其三，战况未定，不得轻举妄动；其四，诱敌之险，重重危机。
可是北境依旧是那个北境，小殊仍是那个小殊，都不曾变，也不应有所惧。只是毕竟战场，烽火无情，谁又敢说，不为其担忧呢？
瞒天过海。当我军残弱兵被围，精兵突袭时，方可定下心来。只是小殊，你怎么敢……
行此险策，我知你之能，若无千分把握，你不会拿数万战士玩弄。只是……往事依依，当年的凶险仍在眼前，我又该有多担心！
……
萧景琰离了东宫巷弄，随即纵马疾驰，奔至城外。望眼前涛涛长江，滚滚而来，落木萧萧，天光浅浅。
北境，现下如何？大计将成，愿重创敌军，早日班师。
哪怕十数载，哪怕几轮回，我都相信着你。
“因此，我军只需静候数日？”
“是。景琰，让我们再出去厮杀一场。”他将腰刀丢来，自己接过，还刀入鞘。
“走！”跨上乌骓战马，执银枪利剑，一路断后。
正是十六年前，大渝兴兵八万来犯，气势汹汹。同时，河套阴山口，北燕频频来犯。林帅义不容辞，挂帅而出，率赤焰軍六万去往北境。小殊率赤羽营两万精兵迎击北燕。却不料大渝只是虚张声势，引赤焰主力至北境后随即撤兵，而强敌原是北燕。
当时情况紧急，北燕军队一路路赶来，而敌己实在势力悬殊，不可硬搏。小殊数次试探，夜袭敌营，方才掌握了敌方情况。几日间，北燕渐成包围之势，而却不知，小殊已命卫峥率一支精兵伏于后山，只待聂锋接应。
是时，敌军尚不知我军实况。于是，小殊又派出报信者两人杀出重围，料准了敌方会派人跟踪并逼回包围圈内，因此找来战将两人，命其伪装无误，务必作出求援状，下山诱敌。
不出所料，敌军果有动静。卫峥趁乱冲出，以有备攻无防，以少胜多，小胜一场。而这一耽搁，便是聂锋率卒解围时。
萧景琰不由长叹一口气，那一次，只怕是最险的一次了吧。而今又施瞒天过海之计，况我军十万，再过几日聂锋退了北燕便可支援北境，想来已无妨。
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缓缓喝入。待心神宁静，萧景琰唤来战英，交代了一番后出了门。
这几日萧景琰心神不宁本就面色苍白，加之伪装，更显得憔悴无力。只见列战英在一旁不住劝说，闻言似是希望放弃北境，与大渝言和。萧景琰一面厉声喝止时，一面又作出思索状，痛苦不已。翻身上马，竟自跌落。
萧景琰偷睛见身后人影闪动，也就上马离去。注意着天空，过不多久，果然一只白鸽飞去。
一路上，他思虑重重。可以肯定，小殊不会向那战士多透露其他。其一，军中事务本无需详细汇报至京都；其二，若让其知情，更会有害于他性命；其三，战况未定，不得轻举妄动；其四，诱敌之险，重重危机。
可是北境依旧是那个北境，小殊仍是那个小殊，都不曾变，也不应有所惧。只是毕竟战场，烽火无情，谁又敢说，不为其担忧呢？
瞒天过海。当我军残弱兵被围，精兵突袭时，方可定下心来。只是小殊，你怎么敢……
行此险策，我知你之能，若无千分把握，你不会拿数万战士玩弄。只是……往事依依，当年的凶险仍在眼前，我又该有多担心！
……
萧景琰离了东宫巷弄，随即纵马疾驰，奔至城外。望眼前涛涛长江，滚滚而来，落木萧萧，天光浅浅。
北境，现下如何？大计将成，愿重创敌军，早日班师。
哪怕十数载，哪怕几轮回，我都相信着你。
第三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二十一）真相成殇
自那日后，萧景琰每每到了晚上，倒也能睡着，不再轻易惊醒。只是夜夜一梦，相思成殇。
直道相思了无益，却倍相思。
静候佳音，却也免不了担心。每每纠结于此，萧景琰只痛恨错过了这十二年，这两年。
冬月中旬的夜分外阴冷，风吹梧桐，雨落秋池。萧景琰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日子，回忆起点点滴滴。
十二年来，一人芝兰玉树，风度不减当年。护国柱石，深得圣心。
谢玉一案，实是大手笔。为了这一件事，这些背后的故事，这些真相，他又花了多少时间调查？他又花了多少精力安排，筹谋？
谢玉打入天牢。他前去会见。不如说，他是抱着要谢玉吐露真相的目的去的。
他请自己也去。说什么在暗处静观其变即可。是啊，一切的事，都是你在策划你在筹谋，就连痛，也是你一人痛，对吗……
到天牢时，发现满面神气，一副查案状态，高度警惕的夏冬已等待多时。看到自己的到来，两人之间除礼数外，依旧无话。
不多时，梅长苏进入了天牢。路过寒字号时，他目光一凛，随即快步走过。这时，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阴暗湿冷的地牢中，那人略略有些颤抖，目光与自己相遇，随即避开。他大概也不愿自己看到他这个虚弱的样子吧。
他没有停留，去了谢玉牢中。随后又只剩下了声音。有他微喘的呼吸声，有开锁声，有铁门开合的吱嘎声。四处冷冷的。
谢玉心思敏捷，不易对付。梅长苏使出激将法，“因为你笨。”……“夏江才是聪明人。”他语带嘲弄。原来你早知晓了一切，只是借谢玉之口说出，一面使夏冬信服，一面坚定我的决心罢。
稳扎稳打，慢慢与谢玉斗智斗勇。他层层分析。谢玉渐渐摇动，质疑，转变，在堵上了最后一条活路时，最终信服。
梅长苏表示，只要谢玉说出李重心一事的真相，保他性命。其实你都知道了对不对，其实你调查已久对不对！
那个真相……十三年前……
那个善于模仿别人笔迹的李重心也不是什么好人，替夏江伪造聂锋求救信时可曾想过自己的结局？也算是不行正道，罪有应得吧。
“赤焰军主帅林燮谋逆，为灭口，驱吾入死地，望救。”
谢玉带军前去，杀了毫不知情的前锋大将聂锋，只带回半边残尸。真相成殇。
转头看夏冬，方才的神气荡然无存，鬓角的白发突然间显得格外清晰。连聂锋的求救信这个源头都是假的！
耳边传来夏冬轻轻的一声对不起，夹杂着无数痛苦，悔恨，对聂锋的深情，对谢玉的恨，对夏江——她最敬重的师父更是不知作何感受，还有对自己——误解了许多年的抱歉，甚至，更听得出，有着对十三年前旧案的不甘……
她踉踉跄跄离去，鬓间又添了一缕银丝。她想她的锋哥了，是吗？
而我，也想小殊了。
当时太过在意夏冬，却疏忽了谢玉牢里那人，再回首……不知他如何走过，不知他如何忍得住，不知他的心该有多痛。
不知他是否背转了身子，恢复红着的眼睛……不知他这些年每每回想起那些事，作何感想……不知他这些年，如何熬得过来……
那天虽不是进宫的日子，却特别想见母亲。在母亲面前，再也忍不住，那日流着泪说：“我想小殊了。”
可殊不知，那人近在眼前……
（二十一）真相成殇
自那日后，萧景琰每每到了晚上，倒也能睡着，不再轻易惊醒。只是夜夜一梦，相思成殇。
直道相思了无益，却倍相思。
静候佳音，却也免不了担心。每每纠结于此，萧景琰只痛恨错过了这十二年，这两年。
冬月中旬的夜分外阴冷，风吹梧桐，雨落秋池。萧景琰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日子，回忆起点点滴滴。
十二年来，一人芝兰玉树，风度不减当年。护国柱石，深得圣心。
谢玉一案，实是大手笔。为了这一件事，这些背后的故事，这些真相，他又花了多少时间调查？他又花了多少精力安排，筹谋？
谢玉打入天牢。他前去会见。不如说，他是抱着要谢玉吐露真相的目的去的。
他请自己也去。说什么在暗处静观其变即可。是啊，一切的事，都是你在策划你在筹谋，就连痛，也是你一人痛，对吗……
到天牢时，发现满面神气，一副查案状态，高度警惕的夏冬已等待多时。看到自己的到来，两人之间除礼数外，依旧无话。
不多时，梅长苏进入了天牢。路过寒字号时，他目光一凛，随即快步走过。这时，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阴暗湿冷的地牢中，那人略略有些颤抖，目光与自己相遇，随即避开。他大概也不愿自己看到他这个虚弱的样子吧。
他没有停留，去了谢玉牢中。随后又只剩下了声音。有他微喘的呼吸声，有开锁声，有铁门开合的吱嘎声。四处冷冷的。
谢玉心思敏捷，不易对付。梅长苏使出激将法，“因为你笨。”……“夏江才是聪明人。”他语带嘲弄。原来你早知晓了一切，只是借谢玉之口说出，一面使夏冬信服，一面坚定我的决心罢。
稳扎稳打，慢慢与谢玉斗智斗勇。他层层分析。谢玉渐渐摇动，质疑，转变，在堵上了最后一条活路时，最终信服。
梅长苏表示，只要谢玉说出李重心一事的真相，保他性命。其实你都知道了对不对，其实你调查已久对不对！
那个真相……十三年前……
那个善于模仿别人笔迹的李重心也不是什么好人，替夏江伪造聂锋求救信时可曾想过自己的结局？也算是不行正道，罪有应得吧。
“赤焰军主帅林燮谋逆，为灭口，驱吾入死地，望救。”
谢玉带军前去，杀了毫不知情的前锋大将聂锋，只带回半边残尸。真相成殇。
转头看夏冬，方才的神气荡然无存，鬓角的白发突然间显得格外清晰。连聂锋的求救信这个源头都是假的！
耳边传来夏冬轻轻的一声对不起，夹杂着无数痛苦，悔恨，对聂锋的深情，对谢玉的恨，对夏江——她最敬重的师父更是不知作何感受，还有对自己——误解了许多年的抱歉，甚至，更听得出，有着对十三年前旧案的不甘……
她踉踉跄跄离去，鬓间又添了一缕银丝。她想她的锋哥了，是吗？
而我，也想小殊了。
当时太过在意夏冬，却疏忽了谢玉牢里那人，再回首……不知他如何走过，不知他如何忍得住，不知他的心该有多痛。
不知他是否背转了身子，恢复红着的眼睛……不知他这些年每每回想起那些事，作何感想……不知他这些年，如何熬得过来……
那天虽不是进宫的日子，却特别想见母亲。在母亲面前，再也忍不住，那日流着泪说：“我想小殊了。”
可殊不知，那人近在眼前……
（二十二）今心成念
星夜的点点流光下，萧景琰独望天涯。沉沉欲睡，想起当年，想到北境。
小殊必定推测调查过的，可是大概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吧。发生的一幕幕当犹在眼前，而那些深处的机密策划，想来他也未必十分清楚。当得知这些真相时，自己几欲昏晕。那么他……
那日自己也情绪波动，带着沉重的心去了母亲宫中。那么他……
不曾见到他颤抖的身子，那时不再仅仅是冷了吧。想是连心，都凝起来了。
出宫后，对于那个奇才伟略的谋士，这些日子的相处，已对他由厌恶而生敬意，更觉得他颇有些知己的味道。
从密道中一路走来，短短几步，却如漫漫人生。
看见梅长苏静坐着，由于炭火烧得旺，一定不会冷，而真正冷的，是心。
当时自己一腔义愤，要利用这个翔实的线索，将冤案查个水落石出，为祁王和林家平反正名。
他，又何尝不是？小殊的心，那从地狱走来的人，怕是比自己的心，还要坚定千万倍吧。
他淡然表示：这桩逆案的根本原因是梁帝猜忌祁王谋反，有意为之。即便查到真相，也是沉冤莫白。
是，他看透了。可他终究是抱着希望回来的，他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回来的。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说那段话时，他依旧完全控制着自己，以谋士的身份与自己谈论。他神色如常，语调不改，只是脸白得可怕。
自知晓了他身份后，萧景琰也曾因为小殊与自己最反感不择手段的谋士而痛苦，不过是刹那的事，以后，萧景琰竟对谋士不厌恶如从前了。
正如梅长苏，藏着惊天秘密，回来洗冤……
那时“当个谋士有什么不好？受人倚重建功立业，一朝功成还能坐享庙堂流芳百世。”
哼，这便是谋士吗？那你又编出这段浑话来骗我！
你一次次在我面前不择手段，一次次加深我对你的厌恶感，就是为了，不让我认出你，然后，你一走了之？
留我一人……
星夜的点点流光下，萧景琰独望天涯。沉沉欲睡，想起当年，想到北境。
小殊必定推测调查过的，可是大概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吧。发生的一幕幕当犹在眼前，而那些深处的机密策划，想来他也未必十分清楚。当得知这些真相时，自己几欲昏晕。那么他……
那日自己也情绪波动，带着沉重的心去了母亲宫中。那么他……
不曾见到他颤抖的身子，那时不再仅仅是冷了吧。想是连心，都凝起来了。
出宫后，对于那个奇才伟略的谋士，这些日子的相处，已对他由厌恶而生敬意，更觉得他颇有些知己的味道。
从密道中一路走来，短短几步，却如漫漫人生。
看见梅长苏静坐着，由于炭火烧得旺，一定不会冷，而真正冷的，是心。
当时自己一腔义愤，要利用这个翔实的线索，将冤案查个水落石出，为祁王和林家平反正名。
他，又何尝不是？小殊的心，那从地狱走来的人，怕是比自己的心，还要坚定千万倍吧。
他淡然表示：这桩逆案的根本原因是梁帝猜忌祁王谋反，有意为之。即便查到真相，也是沉冤莫白。
是，他看透了。可他终究是抱着希望回来的，他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回来的。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说那段话时，他依旧完全控制着自己，以谋士的身份与自己谈论。他神色如常，语调不改，只是脸白得可怕。
自知晓了他身份后，萧景琰也曾因为小殊与自己最反感不择手段的谋士而痛苦，不过是刹那的事，以后，萧景琰竟对谋士不厌恶如从前了。
正如梅长苏，藏着惊天秘密，回来洗冤……
那时“当个谋士有什么不好？受人倚重建功立业，一朝功成还能坐享庙堂流芳百世。”
哼，这便是谋士吗？那你又编出这段浑话来骗我！
你一次次在我面前不择手段，一次次加深我对你的厌恶感，就是为了，不让我认出你，然后，你一走了之？
留我一人……
（二十三）昭雪之心
大梁天下，烽火硝烟渐平。
霓凰南境处传来捷报，镇守边疆。萧景琰大喜之余，亲自书信一封寄予霓凰，邀她正月回京庆贺。
北境沙场，阵阵肃杀之气。小败了几场，也不知是计是败。形势胶着，难舍难分。
东海，海浪涛涛。卫峥指挥从容，次次逼退敌军。水师相交，鉄船相向，兵戎相见。
夜光点点，玉轮高悬。冬月十五。
萧景琰收到那封大捷的战报时喜不自禁，金陵城中亦是欢笑连连。汉州之围已解，前几日朝廷发放的赈济钱粮也如数发放安民。
想那日赤焰之火，想北境狼烟篝火。那日得知真相，心潮难平。当时明明白白的告诉梅长苏：定要彻查祁王一案，昭雪冤情！
作为梅长苏，你劝我说：如果彻查此案会引来无穷祸事，对他现在所谋之事没有丝毫益处，且冤案永远无法昭雪。
可作为林殊，问问你内心深处的林殊，又是怎么想的？
只怕那些拒绝，只是因为想告诉我，查案的利弊吧。可这些，我都知道。
那日言辞恳切，态度坚决，求梅长苏为自己谋划，一定要为祁王及林家平冤，否则对不起旧时兄弟，寝食难安。
当时想，以梅长苏之才，定是可行。看梅长苏不禁动容，深受感动，其实他又在感动什么呢？
自己对平反的决心？自己对他们的信任？自己对小殊的牵挂？自己对苏哲的信心？
梅长苏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复杂眼光，到现在仍记得那么清楚。
此时一一剖开解读，才显得那么清晰。
他郑重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助自己查明真相。其实，你已查了十三年了吧……
两人双双拜倒。对他倍加信任，珍惜。
昭雪之心已明，互剖心迹生情。
萧景琰回想起那段日子对梅长苏态度不错，较为关怀，想来他也会很开心，眸中不禁有了一丝笑意。
小殊，回到北境何念何感？你可安好？昭雪的那颗明心仍在，待这天下，亦会如是。
大梁天下，烽火硝烟渐平。
霓凰南境处传来捷报，镇守边疆。萧景琰大喜之余，亲自书信一封寄予霓凰，邀她正月回京庆贺。
北境沙场，阵阵肃杀之气。小败了几场，也不知是计是败。形势胶着，难舍难分。
东海，海浪涛涛。卫峥指挥从容，次次逼退敌军。水师相交，鉄船相向，兵戎相见。
夜光点点，玉轮高悬。冬月十五。
萧景琰收到那封大捷的战报时喜不自禁，金陵城中亦是欢笑连连。汉州之围已解，前几日朝廷发放的赈济钱粮也如数发放安民。
想那日赤焰之火，想北境狼烟篝火。那日得知真相，心潮难平。当时明明白白的告诉梅长苏：定要彻查祁王一案，昭雪冤情！
作为梅长苏，你劝我说：如果彻查此案会引来无穷祸事，对他现在所谋之事没有丝毫益处，且冤案永远无法昭雪。
可作为林殊，问问你内心深处的林殊，又是怎么想的？
只怕那些拒绝，只是因为想告诉我，查案的利弊吧。可这些，我都知道。
那日言辞恳切，态度坚决，求梅长苏为自己谋划，一定要为祁王及林家平冤，否则对不起旧时兄弟，寝食难安。
当时想，以梅长苏之才，定是可行。看梅长苏不禁动容，深受感动，其实他又在感动什么呢？
自己对平反的决心？自己对他们的信任？自己对小殊的牵挂？自己对苏哲的信心？
梅长苏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复杂眼光，到现在仍记得那么清楚。
此时一一剖开解读，才显得那么清晰。
他郑重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助自己查明真相。其实，你已查了十三年了吧……
两人双双拜倒。对他倍加信任，珍惜。
昭雪之心已明，互剖心迹生情。
萧景琰回想起那段日子对梅长苏态度不错，较为关怀，想来他也会很开心，眸中不禁有了一丝笑意。
小殊，回到北境何念何感？你可安好？昭雪的那颗明心仍在，待这天下，亦会如是。
（二十四）逝者未及
渐近数九寒冬，皇宫之中，阴冷重重，除了窗外风起之声，只听得到声声沉重的呼吸。梁帝已到弥留之际，太子萧景琰随驾在旁，心中几多酸楚。对于这位父皇，萧景琰的感情从来都分外复杂。
此时梁帝昏昏沉沉，念着“燮兄……言兄……晋阳……景禹……小殊……”每一个名字，都深深刺痛萧景琰的心。多想回到过去，有皇长兄教导，有好友倍伴，有父皇的笑容，有林帅的指导……
一月之间，恍若隔世。一人人远去，而自己，强撑着活了十二年，直到又遇见他。
苏哲……梅长苏……那日你我郑重承诺，平反冤案义不容辞。
心中又激起了壮志。是的，那十二年只是任性，是对陌生的恐惧。不断领命出征，其实只是不想回忆……
双双拜倒，心中波澜壮阔。豪情又起。
只是……突然之间，丧音鸣响……
太奶奶！
匆匆赶去，只留他一人在苏宅。当时确是匆忙，不及看他便冲向宫中。马上仿佛很长，很长，与太奶奶与小殊的一幕幕划过心头；又仿佛太短，太短，只一瞬间，已冲至宫中。
太奶奶静静地躺着，面色依旧祥和。好像正是看着小殊与景琰，看着当年那群孩子时的温柔与慈祥。
窗外绿意深深，微风吹过，叶，沙沙作响。虽是悠闲美景，只是无人关注。
太奶奶，是那个走过几朝几代的过来人，是那个笑口常开的老人，是那个爱护儿孙的老奶奶……
她是天底下最温柔的老奶奶。小殊虽不说，但每每提及太皇太后时他敬爱的眼神昭示了一切。
那时，哪次不是小殊犯了错，太奶奶赶来护着。那时，哪次不是太奶奶偏爱小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想着小殊。那时，太奶奶教我们折纸，给我们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而如今，笑意不再，温暖不再，只剩下一幅冰冷的身躯，在萧景琰心中刻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十三年前，小殊，你的太奶奶再不能护着你了……十三年后，小殊，太奶奶来陪你了，继续护着你……
蓦然惊醒，那时心中悲切，愈发地思念小殊。
太奶奶，对自己的关爱，对小殊的宠溺，无不是儿时记忆中最甜蜜的地方。
小殊……
那时想着小殊，可，可……
小殊，那日我走得匆忙，三十天的孝礼期内，孝礼严苛，所有皇子都必须留在孝殿内。当时，想了太多太多……
想到了小殊，想到了晋阳长公主，想到了林帅，想到了以前其乐融融的日子……
却不知，梅长苏一口鲜血，心已死。却不知，梅长苏长盼回归，未能及。却不知，梅长苏惟一心愿，不可现。却不知，梅长苏心存温暖，终幻灭……
当时不知的，现在想来，只有倍加痛苦。
自己在宫中看着那流金浮动的棺椁，心中分外凄凉。
而小殊……只能在苏宅，遥望宫中。只知，那一次太皇太后的召见，竟成了最后一面。
那三十天里，小殊独自在房中恪尽孝礼。梅长苏病弱之身，强撑完三十日孝礼。
是小殊该尽的，只是想着，又太过凄惨。
只以为是梅长苏对太皇太后的思念、爱戴，自那一日召见久久萦绕于心。再后来才知，小殊……失去亲人的悲痛越发凝重厚实。“好像一座冰山放在火上炙烤，一时暖，一时又寒冷刺骨。”
怎么能体会，一声声丧音有如雷鸣，震动着小殊的心，太奶奶，您为什么没等到那一日，等到小殊露出灿烂笑容，喊一声“太奶奶！”
怎么能体会，窗外无尽的黑夜有如地狱，灰暗了小殊的心，太奶奶，您为何走得那么着急，不能看我们携手走到您身边，围在您膝下承欢。
怎么能体会，天又亮了，东方又白了，只是您，迟迟未能醒来。小殊却只能在苏宅中遥望宫城，身着孝衣，却只能暗自伤悲，满心伤痛，却只能对飞流一人倾诉……
太奶奶，您是我们童年最幸福的回忆，小殊抱了那么大希望的，您怎么就不能等等他……再等一年……
太奶奶，您一眼就认出小殊了？小殊是幸福的，是满足的，只是，您为何不能再坚持会儿，等我们一起回到从前！
……
如今遥望狼烟，小殊，太奶奶在天上看着你，逝者未及，生者有心。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回来与我一起，我们再嬉戏，打闹，让太奶奶再感受当年的温暖……
渐近数九寒冬，皇宫之中，阴冷重重，除了窗外风起之声，只听得到声声沉重的呼吸。梁帝已到弥留之际，太子萧景琰随驾在旁，心中几多酸楚。对于这位父皇，萧景琰的感情从来都分外复杂。
此时梁帝昏昏沉沉，念着“燮兄……言兄……晋阳……景禹……小殊……”每一个名字，都深深刺痛萧景琰的心。多想回到过去，有皇长兄教导，有好友倍伴，有父皇的笑容，有林帅的指导……
一月之间，恍若隔世。一人人远去，而自己，强撑着活了十二年，直到又遇见他。
苏哲……梅长苏……那日你我郑重承诺，平反冤案义不容辞。
心中又激起了壮志。是的，那十二年只是任性，是对陌生的恐惧。不断领命出征，其实只是不想回忆……
双双拜倒，心中波澜壮阔。豪情又起。
只是……突然之间，丧音鸣响……
太奶奶！
匆匆赶去，只留他一人在苏宅。当时确是匆忙，不及看他便冲向宫中。马上仿佛很长，很长，与太奶奶与小殊的一幕幕划过心头；又仿佛太短，太短，只一瞬间，已冲至宫中。
太奶奶静静地躺着，面色依旧祥和。好像正是看着小殊与景琰，看着当年那群孩子时的温柔与慈祥。
窗外绿意深深，微风吹过，叶，沙沙作响。虽是悠闲美景，只是无人关注。
太奶奶，是那个走过几朝几代的过来人，是那个笑口常开的老人，是那个爱护儿孙的老奶奶……
她是天底下最温柔的老奶奶。小殊虽不说，但每每提及太皇太后时他敬爱的眼神昭示了一切。
那时，哪次不是小殊犯了错，太奶奶赶来护着。那时，哪次不是太奶奶偏爱小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想着小殊。那时，太奶奶教我们折纸，给我们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而如今，笑意不再，温暖不再，只剩下一幅冰冷的身躯，在萧景琰心中刻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十三年前，小殊，你的太奶奶再不能护着你了……十三年后，小殊，太奶奶来陪你了，继续护着你……
蓦然惊醒，那时心中悲切，愈发地思念小殊。
太奶奶，对自己的关爱，对小殊的宠溺，无不是儿时记忆中最甜蜜的地方。
小殊……
那时想着小殊，可，可……
小殊，那日我走得匆忙，三十天的孝礼期内，孝礼严苛，所有皇子都必须留在孝殿内。当时，想了太多太多……
想到了小殊，想到了晋阳长公主，想到了林帅，想到了以前其乐融融的日子……
却不知，梅长苏一口鲜血，心已死。却不知，梅长苏长盼回归，未能及。却不知，梅长苏惟一心愿，不可现。却不知，梅长苏心存温暖，终幻灭……
当时不知的，现在想来，只有倍加痛苦。
自己在宫中看着那流金浮动的棺椁，心中分外凄凉。
而小殊……只能在苏宅，遥望宫中。只知，那一次太皇太后的召见，竟成了最后一面。
那三十天里，小殊独自在房中恪尽孝礼。梅长苏病弱之身，强撑完三十日孝礼。
是小殊该尽的，只是想着，又太过凄惨。
只以为是梅长苏对太皇太后的思念、爱戴，自那一日召见久久萦绕于心。再后来才知，小殊……失去亲人的悲痛越发凝重厚实。“好像一座冰山放在火上炙烤，一时暖，一时又寒冷刺骨。”
怎么能体会，一声声丧音有如雷鸣，震动着小殊的心，太奶奶，您为什么没等到那一日，等到小殊露出灿烂笑容，喊一声“太奶奶！”
怎么能体会，窗外无尽的黑夜有如地狱，灰暗了小殊的心，太奶奶，您为何走得那么着急，不能看我们携手走到您身边，围在您膝下承欢。
怎么能体会，天又亮了，东方又白了，只是您，迟迟未能醒来。小殊却只能在苏宅中遥望宫城，身着孝衣，却只能暗自伤悲，满心伤痛，却只能对飞流一人倾诉……
太奶奶，您是我们童年最幸福的回忆，小殊抱了那么大希望的，您怎么就不能等等他……再等一年……
太奶奶，您一眼就认出小殊了？小殊是幸福的，是满足的，只是，您为何不能再坚持会儿，等我们一起回到从前！
……
如今遥望狼烟，小殊，太奶奶在天上看着你，逝者未及，生者有心。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回来与我一起，我们再嬉戏，打闹，让太奶奶再感受当年的温暖……
（二十五）一念倾心
想到太奶奶，萧景琰又不禁潸然泪下。跪在梁帝身畔，梁帝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萧景琰，回想起那时对他的冷淡，对赤焰一案的决绝，不禁心头一酸，也落下几滴泪来。
萧景琰看向父皇，只觉人生在世，何苦猜忌，何苦为难。知人则任之，识人则用之，又何苦猜忌至老，不变疑心？看着亲人一一离去，你内心又得到了哪些满足！
太奶奶薨逝。那三十日孝期自己都常常心痛又难受，总觉得太皇太后不该离开的，总觉得好像身边某一人盼空了……
那几日，自己军旅出身不觉得苦，可梅长苏如何禁得起！
可若他不守，依小殊的性子是绝无这种可能的。可若他强撑着守完，身子不好怎么办！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那几日霓凰在他身边。梅长苏将一腔悲痛尽数倾出，可依旧痛彻心扉。
……小殊……霓凰……
不知霓凰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可是好像第一日见他起，霓凰便对他百般维护。一念倾心。
“不知苏先生如此在意庭生，是为了什么？”自己疑心道。
她反问，“那我倒想问问你了，你如此在乎庭生，又是为了什么？”
竟有一刻十数年来的久违感，那时三人同行，小殊明亮一笑，与自己说辩，与自己嬉闹，而霓凰，总是站在小殊一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帮小殊。
……
郡主择婿。那日在宫殿上，景睿斗百里奇不敌，斜眼看你们时，你们窃窃私语，那么像小殊与霓凰在一起时不听林帅或是他人的唠叨，你们自顾自聊得起劲。
然后父皇看向你们，“聊些什么？”而以前……绝对是一被发现就是霓凰小殊抢着认错。他们相视一笑，霓凰从容回话。
……
越贵妃与太子之计未成，全得梅长苏谋划，此时的结果格外成功，自己成了最大的赢家，是吗？
小殊确实进宫通知霓凰了的，小殊确实不希望霓凰遇险，难道……那时他信息尚不全，直到后来司马雷进宫才……是了，怎么糊涂至此！
霓凰一语点出苏哲，再一起去蒙挚处，稍一盘问，即知是苏哲。
这情景，倒像是那时候小殊犯了错躲着，可总有人道破，总是霓凰和自己心领神会，知道是何人所为。
苏哲寻找新居时，霓凰也曾操过心。想来也是，那时小殊要做什么，跟在后面的，总是霓凰。
那时候是一路试探呢，还是一路谈心回味故情？霓凰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周玄清老先生在穆青护送下出城，听说那日霓凰驾一骑快马追上，与小殊足足谈了半日。
他们……
私炮坊现场。当自己疑虑顿起，语气稍硬时，霓凰即刻分外生气，好像事事都知。知道苏哲的性子，知道苏哲的为人……
是了，你们都知，只我不知……小殊，你瞒得我得好苦！
……
我又犯了多少错，对于梅长苏，太冰冷，太冷漠，从不肯听你的。
若我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是不是就能发现那些蛛丝马迹，从而早些认出你？
是的，你露出的破绽太多，只是我……更粗心……
母亲凭一本翔地记知道你，蒙大统领也好像是一开始就护着你，霓凰更是贴心维护，只有我……
他们都知道了，就我不知！
……
太奶奶给你带来太大的打击，有霓凰在你身边，能安慰你，陪伴你。
小殊，我也一直想着你的，只是当时不知梅长苏而已，知道后，我会与你伴一生一世。霓凰一见倾心；我见，亦然。可知那时与你初见，我心激荡。心底那些掩藏已久的回忆，怦然跃于眼前。
无论你是梅长苏，还是小殊，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想到太奶奶，萧景琰又不禁潸然泪下。跪在梁帝身畔，梁帝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萧景琰，回想起那时对他的冷淡，对赤焰一案的决绝，不禁心头一酸，也落下几滴泪来。
萧景琰看向父皇，只觉人生在世，何苦猜忌，何苦为难。知人则任之，识人则用之，又何苦猜忌至老，不变疑心？看着亲人一一离去，你内心又得到了哪些满足！
太奶奶薨逝。那三十日孝期自己都常常心痛又难受，总觉得太皇太后不该离开的，总觉得好像身边某一人盼空了……
那几日，自己军旅出身不觉得苦，可梅长苏如何禁得起！
可若他不守，依小殊的性子是绝无这种可能的。可若他强撑着守完，身子不好怎么办！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那几日霓凰在他身边。梅长苏将一腔悲痛尽数倾出，可依旧痛彻心扉。
……小殊……霓凰……
不知霓凰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可是好像第一日见他起，霓凰便对他百般维护。一念倾心。
“不知苏先生如此在意庭生，是为了什么？”自己疑心道。
她反问，“那我倒想问问你了，你如此在乎庭生，又是为了什么？”
竟有一刻十数年来的久违感，那时三人同行，小殊明亮一笑，与自己说辩，与自己嬉闹，而霓凰，总是站在小殊一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帮小殊。
……
郡主择婿。那日在宫殿上，景睿斗百里奇不敌，斜眼看你们时，你们窃窃私语，那么像小殊与霓凰在一起时不听林帅或是他人的唠叨，你们自顾自聊得起劲。
然后父皇看向你们，“聊些什么？”而以前……绝对是一被发现就是霓凰小殊抢着认错。他们相视一笑，霓凰从容回话。
……
越贵妃与太子之计未成，全得梅长苏谋划，此时的结果格外成功，自己成了最大的赢家，是吗？
小殊确实进宫通知霓凰了的，小殊确实不希望霓凰遇险，难道……那时他信息尚不全，直到后来司马雷进宫才……是了，怎么糊涂至此！
霓凰一语点出苏哲，再一起去蒙挚处，稍一盘问，即知是苏哲。
这情景，倒像是那时候小殊犯了错躲着，可总有人道破，总是霓凰和自己心领神会，知道是何人所为。
苏哲寻找新居时，霓凰也曾操过心。想来也是，那时小殊要做什么，跟在后面的，总是霓凰。
那时候是一路试探呢，还是一路谈心回味故情？霓凰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周玄清老先生在穆青护送下出城，听说那日霓凰驾一骑快马追上，与小殊足足谈了半日。
他们……
私炮坊现场。当自己疑虑顿起，语气稍硬时，霓凰即刻分外生气，好像事事都知。知道苏哲的性子，知道苏哲的为人……
是了，你们都知，只我不知……小殊，你瞒得我得好苦！
……
我又犯了多少错，对于梅长苏，太冰冷，太冷漠，从不肯听你的。
若我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是不是就能发现那些蛛丝马迹，从而早些认出你？
是的，你露出的破绽太多，只是我……更粗心……
母亲凭一本翔地记知道你，蒙大统领也好像是一开始就护着你，霓凰更是贴心维护，只有我……
他们都知道了，就我不知！
……
太奶奶给你带来太大的打击，有霓凰在你身边，能安慰你，陪伴你。
小殊，我也一直想着你的，只是当时不知梅长苏而已，知道后，我会与你伴一生一世。霓凰一见倾心；我见，亦然。可知那时与你初见，我心激荡。心底那些掩藏已久的回忆，怦然跃于眼前。
无论你是梅长苏，还是小殊，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二十七）溱溹盈盈
萧景琰手上依旧握着那翔地记，仔细翻看那一笔一划，一字一句。
猛然看到那两字，时光仿佛将他带回了那处。
猎宫。
母亲坚持要见你，这本书，到底暗示了什么啊。
母亲召见。梅长苏淡淡一笑，神色平静。
“母亲，这位就是苏先生。”
他上前，躬身施礼。“苏某见过静妃娘娘。”
母亲突然哽住，半天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面色也随之变白。
“母亲。您身体不适吗？”如此明显的异常。
记得母亲勉强一笑，稳了稳心神，道：“……苏先生一路辛苦了，请坐。”
好，母亲，原来您……也一起瞒着我……
“苏先生在京城已经住了一年多了吧？还住得惯吗？”
“只是冬天冷些。其他的还好。”
“先生怕冷？”
“是。”
小殊……那个小火人啊……
不知母亲心中，又作何感受？
总之是伤痛。
“先生冒风而来，不宜饮此茶。去取紫姜茶来。”母亲起身亲自斟茶，是想试探什么？
将手中小杯递了过去，一失手，杯身滑落，姜茶水飞溅而出，全都洒在梅长苏的袖上。
“哎呀，先生烫到没有？”她趁势将他的衣袖卷起。
露出光滑无痕的手臂。母亲怔怔地后退一步，便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苏某并未受伤，娘娘不必在意。”
两人皆是如此奇怪……
光滑无痕！怎么可能！小殊，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母亲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对梅长苏道：“苏先生那本《翔地记》，我很喜欢。上面提到涂州一处飞瀑，我看先生的批注，应该是去过那个地方的吧？”
“是。”
“听书中描述，此瀑飞流直下，气势壮观，恨我不能亲见。不过我一时记不太清，这飞瀑到底是在涂州的哪个县府啊？”
记得梅长苏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了嘴角。“苏某也不太记得了。”
不是涂州溱潆府吗？提这个作什么？
母亲静静地凝望着他，不知因为什么，眸色变得澄澈而又忧伤。
涂州溱潆府……
溱潆。与梅长苏，与小殊，有何关联？……直到后来，母亲才告诉自己，是晋阳长公主闺名……
他有减笔避讳吗？还怨自己太粗心……然而，自己即使注意到了，也依旧什么都不会知道。
“我倒还略通医道。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切一切脉？”她搭上脉，良久，良久。自己再定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母亲泪水如同走珠一般跌落下来，止也不止住。
小殊……你到底病得多重！
萧景琰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周边侍从，背转身子，任泪水滚落。
……
母亲将自己支开，与梅长苏谈了半天。时已午后，帐外是一片淡淡的冬末暖陽，但空气依然清冷。自己就站在皇帐辕门之下。等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即回过头去，问道：“母亲把我支出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肯说，将自己支吾过去。还能说些什么？别后相思？你们重逢了，相认了，我不管重逢相认有多苦，至少……
是乐的……是，是，得知他身份时确实百感交集，但最大的感受，还是喜。欢喜淹没了一切。
而如今又遥望狼烟，他心中依旧念着小殊的。是不是，你做回了小殊，等你回来，便能与我不离不弃，我陪你终生！小殊……
你瞒我再久，骗我再多，我都不曾怪过你，只要……你快回来……
萧景琰手上依旧握着那翔地记，仔细翻看那一笔一划，一字一句。
猛然看到那两字，时光仿佛将他带回了那处。
猎宫。
母亲坚持要见你，这本书，到底暗示了什么啊。
母亲召见。梅长苏淡淡一笑，神色平静。
“母亲，这位就是苏先生。”
他上前，躬身施礼。“苏某见过静妃娘娘。”
母亲突然哽住，半天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面色也随之变白。
“母亲。您身体不适吗？”如此明显的异常。
记得母亲勉强一笑，稳了稳心神，道：“……苏先生一路辛苦了，请坐。”
好，母亲，原来您……也一起瞒着我……
“苏先生在京城已经住了一年多了吧？还住得惯吗？”
“只是冬天冷些。其他的还好。”
“先生怕冷？”
“是。”
小殊……那个小火人啊……
不知母亲心中，又作何感受？
总之是伤痛。
“先生冒风而来，不宜饮此茶。去取紫姜茶来。”母亲起身亲自斟茶，是想试探什么？
将手中小杯递了过去，一失手，杯身滑落，姜茶水飞溅而出，全都洒在梅长苏的袖上。
“哎呀，先生烫到没有？”她趁势将他的衣袖卷起。
露出光滑无痕的手臂。母亲怔怔地后退一步，便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苏某并未受伤，娘娘不必在意。”
两人皆是如此奇怪……
光滑无痕！怎么可能！小殊，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母亲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对梅长苏道：“苏先生那本《翔地记》，我很喜欢。上面提到涂州一处飞瀑，我看先生的批注，应该是去过那个地方的吧？”
“是。”
“听书中描述，此瀑飞流直下，气势壮观，恨我不能亲见。不过我一时记不太清，这飞瀑到底是在涂州的哪个县府啊？”
记得梅长苏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了嘴角。“苏某也不太记得了。”
不是涂州溱潆府吗？提这个作什么？
母亲静静地凝望着他，不知因为什么，眸色变得澄澈而又忧伤。
涂州溱潆府……
溱潆。与梅长苏，与小殊，有何关联？……直到后来，母亲才告诉自己，是晋阳长公主闺名……
他有减笔避讳吗？还怨自己太粗心……然而，自己即使注意到了，也依旧什么都不会知道。
“我倒还略通医道。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切一切脉？”她搭上脉，良久，良久。自己再定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母亲泪水如同走珠一般跌落下来，止也不止住。
小殊……你到底病得多重！
萧景琰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周边侍从，背转身子，任泪水滚落。
……
母亲将自己支开，与梅长苏谈了半天。时已午后，帐外是一片淡淡的冬末暖陽，但空气依然清冷。自己就站在皇帐辕门之下。等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即回过头去，问道：“母亲把我支出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肯说，将自己支吾过去。还能说些什么？别后相思？你们重逢了，相认了，我不管重逢相认有多苦，至少……
是乐的……是，是，得知他身份时确实百感交集，但最大的感受，还是喜。欢喜淹没了一切。
而如今又遥望狼烟，他心中依旧念着小殊的。是不是，你做回了小殊，等你回来，便能与我不离不弃，我陪你终生！小殊……
你瞒我再久，骗我再多，我都不曾怪过你，只要……你快回来……
（二十八）水牛过往
萧景琰夜里难寐，转念想到若不珍惜身子，小殊如何怪责自己？天下如何怪责自己！蓦地一惊，翻身而睡。窗外忽然黑影闪动，萧景琰习武之人，无比警觉，立即起身探看。
原来是前日来传战报，江左盟的那个侍卫。他见了萧景琰，跪下请求道：“宗主待在下恩重如山，江左盟更是在下的家。还望殿下成全，许在下回到北境，上场厮杀。”
萧景琰一愣，随即明了。若是他独自回营，必会引起大渝警觉，那不如……“你先请起。江左盟重情重义，果然不负传闻。本宫明日将派軍支援，你混入军中即可。”
“谢殿下！”他喜不自胜，仰起明亮的双眸，望向北境。
萧景琰淡淡一笑，令他退下休息。
记得那日正思考整顿巡防营，窗外黑影一闪，墙上翻下一个身影。
“谁？”
传来蒙挚略带无奈焦急的声音，“参见殿下。是我……”
“蒙卿？”
听闻蒙挚只奉一道口谕便封禁东宫，想来也是访客如云，疑声如风。不想躲来了此处。
“同我一起去见苏先生，省得你再说一遍。”
一起来到密道，摇铃。梅长苏正在接待誉王，遣飞流通知他俩等待。
“毒蛇。”飞流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天真无邪。
小殊依旧是那么幽默风趣啊。小时候就一直被他逗笑。
毒蛇？用来形容誉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萧景琰嘴边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就算只知他是梅长苏，这样的外号也足以见得他到底也不只是个阴诡谋士，也是有意趣的。因而戏问，叫自己什么？
飞流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水牛。
大水牛……
小殊……耳边响起小殊明亮的一声“水牛！”还有霓凰的声声附和。
不禁想起那张明亮的脸庞，面对自己，哪怕是挨训了，也会挤出一个笑来。
飞流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惊讶的自己。如何能不惊！
梅长苏从另一侧走出，责备飞流不该学霓凰郡主的话，这才遮掩过去。
又被你蒙了。我就是在一个人的事上处理不好，我就是一生一世不及一个人，那就是……
是你……小殊……
从小一起冲锋陷阵，纵情饮酒，开怀大笑，你是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从不知忧愁为何物，常常见的，都是你的笑。
你总是笑着看我的……如今，你却低着头，垂着手，不再对我笑……
从小一起在雪中练剑，挑起片片雪花，与飞雪共舞，你是人人皆知的小火人，从不知寒冬雪意为何物，你可曾用过炭火？
你的脸总是红红的，充满朝气。如今，你却早早烧起炭火，拥裘围炉，在寒风中瑟缩，面色苍白，病骨一身……
从小一起玩耍嬉闹，总被你追着喊大水牛，你是人人喜爱的少年，从不知孤寂为何物，耳边总是一声声有力的“水牛！”
那一声声“水牛”总是明亮清脆，眼前出现一个笑容，然后自己一昂头，他立即凑上来，拉起手就跑……如今，再也听不到大水牛了，而他，也只能躬身行礼，叫一声冷冰冰的“殿下。”……
如今乍听闻“水牛”，恍若三生三世，昔日旧友，如今谋士……都不敢想象，不敢相信，这……还是你吗？
但，内心深处能感受得到的，你，对我还似从前……
想你了，想“大水牛”了，想你拍着我的肩，小殊，可愿让我以后，天天能听见你的声音，天天能听见……
“水牛！”
萧景琰夜里难寐，转念想到若不珍惜身子，小殊如何怪责自己？天下如何怪责自己！蓦地一惊，翻身而睡。窗外忽然黑影闪动，萧景琰习武之人，无比警觉，立即起身探看。
原来是前日来传战报，江左盟的那个侍卫。他见了萧景琰，跪下请求道：“宗主待在下恩重如山，江左盟更是在下的家。还望殿下成全，许在下回到北境，上场厮杀。”
萧景琰一愣，随即明了。若是他独自回营，必会引起大渝警觉，那不如……“你先请起。江左盟重情重义，果然不负传闻。本宫明日将派軍支援，你混入军中即可。”
“谢殿下！”他喜不自胜，仰起明亮的双眸，望向北境。
萧景琰淡淡一笑，令他退下休息。
记得那日正思考整顿巡防营，窗外黑影一闪，墙上翻下一个身影。
“谁？”
传来蒙挚略带无奈焦急的声音，“参见殿下。是我……”
“蒙卿？”
听闻蒙挚只奉一道口谕便封禁东宫，想来也是访客如云，疑声如风。不想躲来了此处。
“同我一起去见苏先生，省得你再说一遍。”
一起来到密道，摇铃。梅长苏正在接待誉王，遣飞流通知他俩等待。
“毒蛇。”飞流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天真无邪。
小殊依旧是那么幽默风趣啊。小时候就一直被他逗笑。
毒蛇？用来形容誉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萧景琰嘴边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就算只知他是梅长苏，这样的外号也足以见得他到底也不只是个阴诡谋士，也是有意趣的。因而戏问，叫自己什么？
飞流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水牛。
大水牛……
小殊……耳边响起小殊明亮的一声“水牛！”还有霓凰的声声附和。
不禁想起那张明亮的脸庞，面对自己，哪怕是挨训了，也会挤出一个笑来。
飞流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惊讶的自己。如何能不惊！
梅长苏从另一侧走出，责备飞流不该学霓凰郡主的话，这才遮掩过去。
又被你蒙了。我就是在一个人的事上处理不好，我就是一生一世不及一个人，那就是……
是你……小殊……
从小一起冲锋陷阵，纵情饮酒，开怀大笑，你是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从不知忧愁为何物，常常见的，都是你的笑。
你总是笑着看我的……如今，你却低着头，垂着手，不再对我笑……
从小一起在雪中练剑，挑起片片雪花，与飞雪共舞，你是人人皆知的小火人，从不知寒冬雪意为何物，你可曾用过炭火？
你的脸总是红红的，充满朝气。如今，你却早早烧起炭火，拥裘围炉，在寒风中瑟缩，面色苍白，病骨一身……
从小一起玩耍嬉闹，总被你追着喊大水牛，你是人人喜爱的少年，从不知孤寂为何物，耳边总是一声声有力的“水牛！”
那一声声“水牛”总是明亮清脆，眼前出现一个笑容，然后自己一昂头，他立即凑上来，拉起手就跑……如今，再也听不到大水牛了，而他，也只能躬身行礼，叫一声冷冰冰的“殿下。”……
如今乍听闻“水牛”，恍若三生三世，昔日旧友，如今谋士……都不敢想象，不敢相信，这……还是你吗？
但，内心深处能感受得到的，你，对我还似从前……
想你了，想“大水牛”了，想你拍着我的肩，小殊，可愿让我以后，天天能听见你的声音，天天能听见……
“水牛！”
（二十九）榛子藏酥
絺兮綌兮，凄以其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情不自禁间，点点滴滴又触发柔肠。柔肠寸断。萧景琰深吸一口气，看向手边，心一阵抽痛。
母亲又送来两盒点心。红木食盒内，是分分心意。精致的块块糕点，甜而不腻，清新爽口。
哪怕知道小殊不在京城，母亲依然做两份点心，好像这样，那人便一直在身边。萧景琰打开一盒，依旧没有榛子酥。
榛子酥……从不曾在意过有无，此时思路却显得格外清晰。自母亲做两份点心起，就不曾再在食盒中见过榛子酥；只有进宫时倒还时常吃到。
回想起小殊沾了点榛子酥便脸上发红，四肢无力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一直拍他的背直到他吐出，总是咳得面红气喘。
那时他是小殊。此时他是梅长苏。是苏哲。但是，人是不会变的。以前不能吃的，现在也不能吃。
在军中，何曾计较过吃什么，没有做榛子酥又如何？
就这样，又错过一个机会。
从小，自己就最爱吃榛子酥，偏偏他又不能吃。儿时他吃过一次，吐了半天。
可那是小殊呀。过了些时日，看自己吃得香，便偷偷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抢了一块。“上次还没吃出味儿呢。”
又吐。结果自己还被带着挨骂了。
可再过几年，还不信邪，说什么已长大了，不会有事的。又抢。追着自己绕了大半个林府，抢了一块就往嘴里送。结果呛着了。咳得死去活来。
再不敢试了。
靖王府建成。在府中无拘无束，自己吃着榛子酥，他吃着糕，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酥。知道，倒不是他有多爱吃，小殊就是不服输的，怎会允许食物击败他！
还得时时提防着他，他又是机智多谋，更得小心提防。就连手边的榛子酥，也放得离他远远的。
他不开心，拉起自己就跑，骑上马，你追我赶，再对天长啸，才解了这口气。
……
想必你也都记得。
从此你再不敢吃榛子酥，甚至赌气看都不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在他面前吃，原本一直气他来着……
小殊，当你看见食盒时，想必也已了然了吧。这些时日，母亲还是做着，换着花样做两份，只是不曾在食盒中见过榛子酥。
母亲为你做点心，那久违的味道，是否勾起你的回忆？至少，如今母亲每一次送来点心，丝丝清甜化入口中，我的心中，是无数回忆，回味无穷。
好想，将这些点心，运往北境……
絺兮綌兮，凄以其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情不自禁间，点点滴滴又触发柔肠。柔肠寸断。萧景琰深吸一口气，看向手边，心一阵抽痛。
母亲又送来两盒点心。红木食盒内，是分分心意。精致的块块糕点，甜而不腻，清新爽口。
哪怕知道小殊不在京城，母亲依然做两份点心，好像这样，那人便一直在身边。萧景琰打开一盒，依旧没有榛子酥。
榛子酥……从不曾在意过有无，此时思路却显得格外清晰。自母亲做两份点心起，就不曾再在食盒中见过榛子酥；只有进宫时倒还时常吃到。
回想起小殊沾了点榛子酥便脸上发红，四肢无力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一直拍他的背直到他吐出，总是咳得面红气喘。
那时他是小殊。此时他是梅长苏。是苏哲。但是，人是不会变的。以前不能吃的，现在也不能吃。
在军中，何曾计较过吃什么，没有做榛子酥又如何？
就这样，又错过一个机会。
从小，自己就最爱吃榛子酥，偏偏他又不能吃。儿时他吃过一次，吐了半天。
可那是小殊呀。过了些时日，看自己吃得香，便偷偷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抢了一块。“上次还没吃出味儿呢。”
又吐。结果自己还被带着挨骂了。
可再过几年，还不信邪，说什么已长大了，不会有事的。又抢。追着自己绕了大半个林府，抢了一块就往嘴里送。结果呛着了。咳得死去活来。
再不敢试了。
靖王府建成。在府中无拘无束，自己吃着榛子酥，他吃着糕，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酥。知道，倒不是他有多爱吃，小殊就是不服输的，怎会允许食物击败他！
还得时时提防着他，他又是机智多谋，更得小心提防。就连手边的榛子酥，也放得离他远远的。
他不开心，拉起自己就跑，骑上马，你追我赶，再对天长啸，才解了这口气。
……
想必你也都记得。
从此你再不敢吃榛子酥，甚至赌气看都不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在他面前吃，原本一直气他来着……
小殊，当你看见食盒时，想必也已了然了吧。这些时日，母亲还是做着，换着花样做两份，只是不曾在食盒中见过榛子酥。
母亲为你做点心，那久违的味道，是否勾起你的回忆？至少，如今母亲每一次送来点心，丝丝清甜化入口中，我的心中，是无数回忆，回味无穷。
好想，将这些点心，运往北境……
（三十）朝局变幻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那日，你率軍出征，我瞻望弗及。小殊，足智多谋，在北境战场上，我不会担心的，到时定是捷报呈来，再看你素袍银枪，乌骓俊马，回到金陵，回到家中。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我还有好多事未与你分享，你快快回来，让我们细数这十二年的点点滴滴，你一定过得很精彩。
……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那日，你病中微笑，我怀念过往。那日，被封亲王，加五珠冠，与毒蛇仅差两珠，朝政格局风云变迁。小殊，那时，我们离目标进了一大步。加封亲王，应该已经惹誉王疑心了。你又是怎么应对的这条毒蛇呢？
朝堂上，已与誉王已拉开战局。学习政务，废寝忘食。
一日，沈追夜访，告知有五个州连遭旱灾和蝗灾，颗粒无收。以前，太子、誉王争当赈灾主事人，哪一次是救百姓于水火，哪一次不是瓜分救济款，中饱私囊！他俩每次赈灾后，灾区便饿殍遍野，暴民四起。因为落到灾民手中的救济款不足三成。
为救灾民，自己必争当这次赈灾的主事人。翌日，在梁帝面前为谁前去赈灾争论不休，毒蛇竟提出先捐出自己府中的银两安民，可自己囊中羞涩，无力与之竞争，眼看赈灾一事落入誉王手中。
出宫后，沈追愤愤不平，说，希望天上掉下一个雷，正好砸在誉王头上。诶，又是无能为力，只好到苏府求计，不住叹息。
言谈中提及沈追的话，小殊戏谑的说：有一个雷正在路上。
想到这里，萧景琰不禁又抿嘴笑出，正在路上的雷……江左盟五日前在抚州劫了一支给誉王送礼的镖队，送礼之人竟是灾情最重的岳州知府，而且是高达五千多两银子的重礼。他又已安排好两日内将此事传遍岳州大街小巷，激起民怨以引起梁帝重视。
两日后，宫中，刑部与吏部将誉王受贿一案送到了梁帝案头。毒蛇还狡辩，被沈追和蔡荃以铁证坐实。皇家颜面尽失，父皇大怒。是吗？父皇，你最终还是为了面子才移交的，是吧。
看饿殍遍野，如何做得到吞入私囊！不由得对景桓景宣又憎恶几分。
……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只是不曾注意，他又虚弱了几分，劳心劳力，如何支持得住！那么……他还敢出征！
可是，那几日他休养得很好，气色也不错，蔺大夫又同意了，想来不会有问题。纵是心疼，纵是不舍，只要你回来，好好将养，便一定能享天年。
还记得那日出征，你跃马扬鞭，那熟悉的明亮笑容再现，我亦由衷欣喜。
小殊，你终于回来了。记得那日你气色也好，神采飞扬竟不减当年，又记得母亲说过养得好的，那便由你任性一回吧。
剪不断的相思，不如不思；理不尽的惆怅，未妨清狂。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那日，你率軍出征，我瞻望弗及。小殊，足智多谋，在北境战场上，我不会担心的，到时定是捷报呈来，再看你素袍银枪，乌骓俊马，回到金陵，回到家中。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我还有好多事未与你分享，你快快回来，让我们细数这十二年的点点滴滴，你一定过得很精彩。
……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那日，你病中微笑，我怀念过往。那日，被封亲王，加五珠冠，与毒蛇仅差两珠，朝政格局风云变迁。小殊，那时，我们离目标进了一大步。加封亲王，应该已经惹誉王疑心了。你又是怎么应对的这条毒蛇呢？
朝堂上，已与誉王已拉开战局。学习政务，废寝忘食。
一日，沈追夜访，告知有五个州连遭旱灾和蝗灾，颗粒无收。以前，太子、誉王争当赈灾主事人，哪一次是救百姓于水火，哪一次不是瓜分救济款，中饱私囊！他俩每次赈灾后，灾区便饿殍遍野，暴民四起。因为落到灾民手中的救济款不足三成。
为救灾民，自己必争当这次赈灾的主事人。翌日，在梁帝面前为谁前去赈灾争论不休，毒蛇竟提出先捐出自己府中的银两安民，可自己囊中羞涩，无力与之竞争，眼看赈灾一事落入誉王手中。
出宫后，沈追愤愤不平，说，希望天上掉下一个雷，正好砸在誉王头上。诶，又是无能为力，只好到苏府求计，不住叹息。
言谈中提及沈追的话，小殊戏谑的说：有一个雷正在路上。
想到这里，萧景琰不禁又抿嘴笑出，正在路上的雷……江左盟五日前在抚州劫了一支给誉王送礼的镖队，送礼之人竟是灾情最重的岳州知府，而且是高达五千多两银子的重礼。他又已安排好两日内将此事传遍岳州大街小巷，激起民怨以引起梁帝重视。
两日后，宫中，刑部与吏部将誉王受贿一案送到了梁帝案头。毒蛇还狡辩，被沈追和蔡荃以铁证坐实。皇家颜面尽失，父皇大怒。是吗？父皇，你最终还是为了面子才移交的，是吧。
看饿殍遍野，如何做得到吞入私囊！不由得对景桓景宣又憎恶几分。
……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只是不曾注意，他又虚弱了几分，劳心劳力，如何支持得住！那么……他还敢出征！
可是，那几日他休养得很好，气色也不错，蔺大夫又同意了，想来不会有问题。纵是心疼，纵是不舍，只要你回来，好好将养，便一定能享天年。
还记得那日出征，你跃马扬鞭，那熟悉的明亮笑容再现，我亦由衷欣喜。
小殊，你终于回来了。记得那日你气色也好，神采飞扬竟不减当年，又记得母亲说过养得好的，那便由你任性一回吧。
剪不断的相思，不如不思；理不尽的惆怅，未妨清狂。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三十二）何人心念
流光般的月，如墨似的夜，衬得那人面容憔悴。每每思及那段过往，萧景琰总是不能安眠。可这一月以来，他日日夜夜无不思及。皇宫中，金玉冰冷，寒气森森。萧景琰侍立一旁，就这么看着眼前那垂暮之人，回忆着当日浅笑之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却是何人心念？日夜思念。那日。
在夏江誉王围攻下，在父皇猜忌下，其实坚定信念，自己受这些小罪也没什么，可夏江老谋深算，将矛头直指……梅长苏。
梅长苏是谁？是一心一意辅佐自己的谋士，是才学渊博家国天下的国士，是有情有义心怀大义的宗主，也是……病骨一身的病人……他辅佐自己，助自己渡过难关，帮自己铺下一路成功，以其之心，以其之智，自己也不会准许他被夏江带到那悬镜司地狱里去。
林殊又是谁？是从小亲密视为知己的好友是赤羽营那从不战败的少帅，是骄傲任性明亮如阳的少年，也是……如今的梅长苏……
他有变，却不曾变。
但无论是谁，自己都不会准许夏江将他带走。争了，辩了，却输了……
他被带到了悬镜司，三日三夜，不知如何度过。只知他吐了许多血，又是大病一场。
甚至不敢想当年骄傲任性的小殊如何变到这等地步！
梅长苏面色惨白，四肢乏力，病骨支离，小殊永远是面色红润，挽弓劲射，豪气干云。
当时若知他是小殊，是不是会挺身相护，哪怕两败俱伤，也绝不会留下一丝一毫机会？
终究怨自己。可自己到底又能做些什么？十三年前梅岭的那场大火，焚尽了那从小的友情，再回首，只余冷漠。
帝阙威，何人心念？烈火，清平愿。
是战争的过，更是眼前那人的过。
萧景琰看着前面气若游丝的老人，他鬓发霜白，命不久矣。再怎么怨得起来？
他毕竟对自己笑过，对小殊笑过。他毕竟也抱过自己，抱过小殊。他毕竟也疼过我们，带我们骑马，放过纸鸢……
是谁的错？
许是，天错了吧……
流光般的月，如墨似的夜，衬得那人面容憔悴。每每思及那段过往，萧景琰总是不能安眠。可这一月以来，他日日夜夜无不思及。皇宫中，金玉冰冷，寒气森森。萧景琰侍立一旁，就这么看着眼前那垂暮之人，回忆着当日浅笑之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却是何人心念？日夜思念。那日。
在夏江誉王围攻下，在父皇猜忌下，其实坚定信念，自己受这些小罪也没什么，可夏江老谋深算，将矛头直指……梅长苏。
梅长苏是谁？是一心一意辅佐自己的谋士，是才学渊博家国天下的国士，是有情有义心怀大义的宗主，也是……病骨一身的病人……他辅佐自己，助自己渡过难关，帮自己铺下一路成功，以其之心，以其之智，自己也不会准许他被夏江带到那悬镜司地狱里去。
林殊又是谁？是从小亲密视为知己的好友是赤羽营那从不战败的少帅，是骄傲任性明亮如阳的少年，也是……如今的梅长苏……
他有变，却不曾变。
但无论是谁，自己都不会准许夏江将他带走。争了，辩了，却输了……
他被带到了悬镜司，三日三夜，不知如何度过。只知他吐了许多血，又是大病一场。
甚至不敢想当年骄傲任性的小殊如何变到这等地步！
梅长苏面色惨白，四肢乏力，病骨支离，小殊永远是面色红润，挽弓劲射，豪气干云。
当时若知他是小殊，是不是会挺身相护，哪怕两败俱伤，也绝不会留下一丝一毫机会？
终究怨自己。可自己到底又能做些什么？十三年前梅岭的那场大火，焚尽了那从小的友情，再回首，只余冷漠。
帝阙威，何人心念？烈火，清平愿。
是战争的过，更是眼前那人的过。
萧景琰看着前面气若游丝的老人，他鬓发霜白，命不久矣。再怎么怨得起来？
他毕竟对自己笑过，对小殊笑过。他毕竟也抱过自己，抱过小殊。他毕竟也疼过我们，带我们骑马，放过纸鸢……
是谁的错？
许是，天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