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琅琊】征途望断
寿诞之日。
一早便入宫请安，许是还想再感受那最后一刻的平静吧。
共用早膳，那最后一点温存。
母亲依旧和婉地笑着，柳氏恭谨有礼，父皇竟也难得地笑了。
放下心中执念，放下处处疑心，我们其实可以很好。
却又是何必。
如此，却又何必有这十二年。又何必这一年。
我们还是皇长兄身后紧紧相随的孩子，皇长兄会将天下治得安宁富强。
这，难道不是父皇您，当年的大志吗？
父皇，难道，您当年没这么想过吗？
父皇，您，又为何变了这初心？
父皇，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可以不择手段地去维持，可以背离道义了吗！
饭罢等待时，一盘棋局。一盘棋，开始了一天，是吗？
守。
攻。
落子间，仍感受得到父皇的重重猜忌。原来父皇您的处事，竟与下棋相同。
落子无悔。
十三年前，亦悔不得。
因为那是父皇您亲手下的！
亲自，下的令。
往日情分安在？
因此，也怪不得现在。
害小殊浴血回归，
害霓凰失其所亦，
害赤焰忠义被诬，
害皇兄饮恨离别。
父皇，这些，真的是你欠下的。也许不会，但真理永存，这些，终究要还的。
哪怕触其逆鳞。
哪怕刀光剑影。
哪怕血泪模糊……
寿宴。
看他穿一身灰棕色布衣， 玉冠高束着发。
行礼参见。
眼中闪得出火花。
想必心潮澎湃，
面部却依旧平静如水。
时间点点流逝，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看向他，他微微有些不自在，眼中闪烁着期待，那积压了十三年的痛苦，压制了十三年的情感，在内心汹涌。
他别过头去。
多么想唤一声小殊，我们生死相随。
小殊……我不怕。
因为我们自始至终的胜利。
过程一切顺利。皆在预料之中。长公主金殿首告，无一字缀余，更显得掷地有声。
细数那桩桩件件。
“……此其罪五。”
只是听着那桩桩件件五宗大罪被长公主清晰地念出时，心中依旧禁不住的害怕。
害怕再失去他。
害怕若不成功。
害怕鱼死网破。
更为这个完全不可置信的真相而胆战。
那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谢玉口述过一遍。
卫峥讲过一遍。
次次心惊。
再一次听，却没想到，依旧无法接受。
转头看他，他面色愈发苍白。连唇都已灰白。
小殊……
快了，就快结束了。
深冤的洗雪，就将圆你心愿。
征途的回归，可将休养生息。
待天下太平了，你也就无甚忧心了吧。好好的，我们，陪着你。
小殊……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是时候了。
一早便入宫请安，许是还想再感受那最后一刻的平静吧。
共用早膳，那最后一点温存。
母亲依旧和婉地笑着，柳氏恭谨有礼，父皇竟也难得地笑了。
放下心中执念，放下处处疑心，我们其实可以很好。
却又是何必。
如此，却又何必有这十二年。又何必这一年。
我们还是皇长兄身后紧紧相随的孩子，皇长兄会将天下治得安宁富强。
这，难道不是父皇您，当年的大志吗？
父皇，难道，您当年没这么想过吗？
父皇，您，又为何变了这初心？
父皇，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可以不择手段地去维持，可以背离道义了吗！
饭罢等待时，一盘棋局。一盘棋，开始了一天，是吗？
守。
攻。
落子间，仍感受得到父皇的重重猜忌。原来父皇您的处事，竟与下棋相同。
落子无悔。
十三年前，亦悔不得。
因为那是父皇您亲手下的！
亲自，下的令。
往日情分安在？
因此，也怪不得现在。
害小殊浴血回归，
害霓凰失其所亦，
害赤焰忠义被诬，
害皇兄饮恨离别。
父皇，这些，真的是你欠下的。也许不会，但真理永存，这些，终究要还的。
哪怕触其逆鳞。
哪怕刀光剑影。
哪怕血泪模糊……
寿宴。
看他穿一身灰棕色布衣， 玉冠高束着发。
行礼参见。
眼中闪得出火花。
想必心潮澎湃，
面部却依旧平静如水。
时间点点流逝，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看向他，他微微有些不自在，眼中闪烁着期待，那积压了十三年的痛苦，压制了十三年的情感，在内心汹涌。
他别过头去。
多么想唤一声小殊，我们生死相随。
小殊……我不怕。
因为我们自始至终的胜利。
过程一切顺利。皆在预料之中。长公主金殿首告，无一字缀余，更显得掷地有声。
细数那桩桩件件。
“……此其罪五。”
只是听着那桩桩件件五宗大罪被长公主清晰地念出时，心中依旧禁不住的害怕。
害怕再失去他。
害怕若不成功。
害怕鱼死网破。
更为这个完全不可置信的真相而胆战。
那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谢玉口述过一遍。
卫峥讲过一遍。
次次心惊。
再一次听，却没想到，依旧无法接受。
转头看他，他面色愈发苍白。连唇都已灰白。
小殊……
快了，就快结束了。
深冤的洗雪，就将圆你心愿。
征途的回归，可将休养生息。
待天下太平了，你也就无甚忧心了吧。好好的，我们，陪着你。
小殊……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是时候了。
征途望断(六十四)
—— 不见烽烟
元佑七年，正月十三。
闻报大军将至，萧景琰心中不免一阵激动，被小心翼翼地隐于内心。心底漾起一阵暖意，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盼了这三月，终于，能见到他了。这几月来想到的点点滴滴，都能与那人分享了，这几年来期盼的未来，终能与那人共创。
……
说也奇怪，自初三后，那人的身影再未入梦。一切都结束了吗？可是明明不曾。我们十五日月下团聚。
以前，母亲总是会做许多汤团点心，他既挑拣着馅，又挑花纹样式，要求虽高，可每次总是能找到想吃的，一个又一个，每次吃得最多，也最饱，然后对着自己长长地打个嗝才算终了。
以前，我们一起看花灯。宫中的花灯虽富丽堂皇，却比不上民间的丰富多彩。那时霓凰看中的灯笼，小殊便立即给她买下来，并小心翼翼地提着，生怕蹭坏了一丁一点。
以前，小殊，霓凰，我们四处玩耍，在林府，正月的风依旧刺骨，却改变不了那颗火热的心一分一毫。
从此不见烽烟，从此可长相伴。
……
小殊，
想你马上风采不改当年，
想你号令三军赫赫英姿，
想你战甲回归战旗飘扬，
想你铮铮铁骨赤焰男儿。
……
玉轮高挂，照着悠悠大地。正月十三的月亮也别样的亮，别样的圆。月明星稀，不知远方何方。萧景琰缓缓低下头，踏着地上的白霜，深呼一口气，转身回了寝室。
许是白日辛劳，萧景琰很快便熟睡了过去。玉轮渐渐西移，东方露出霞光。
只是又一夜无梦。
正月十四。元宵佳节的喜乐气氛处处可见，大军凯旋的殷殷期待也充满了百姓的心中。街上彩灯无数，红红火火，预兆着来年的国泰民安。
东宫中，气氛也是难得的轻松，在太子妃的打理下，东宫井井有条。大殿内，太子端坐于案几前，批阅着奏折，忽然闻报，大军已过江。想来明日便可抵达金陵城下。
遥遥三月征途，不知你可安好。
漫漫百日别离，常念你我将来。
一时间，殿内那人不知是痛是喜，当悲当欢。一袭太子服下显得愈发神气，掩去了脸上激动的红晕。
只听得殿下众人纷纷贺道：“烽烟已息，大军凯旋，天佑我朝！”
天佑我朝。茫茫苍天，可曾护佑小殊？
盼尽黑夜，归途依稀。
望断沧海，故影迷离。
想那日束发从军，赤焰少帅风采飞扬。
想那日霜角辕门，塞外角声军营悲戚。
想那日挟剑惊风，喢血宝剑寒光凛凛。
想那日横槊凌云，赋诗河山滔滔江水。
帐前旗，梁字飞扬。
腰后印，赤焰长存。
桃花马，蹄声阵阵。
衣柳叶，风起云涌。
惊穿胡阵。他一人当关。
流光一瞬，离愁一身。
常念家国，心怀天下。山长水阔知何处。
望云山，当时壁垒， 蔓草斜曛。
江山如画，是我心言。
他一骑绝尘。三月留我一人在京城，独自站在这里的孤寂谁知？越高，越远。
他望北长叹。三月剩我一人独徘徊，身处金陵永不停息的风中，越长，越久。
世事变迁，不愿你变。
人心叵测，惟你初心。
这世上不公之事太多，本是无可逃避，无可怨恨。
十三年前那一场火，焚尽几多残留。那个最耀眼的少年，葬身冰山火海。
十三年前那一桩案件，血流成河。冰心，誓破长夜天。那年，多少人 心死。
一袭白衣祭故人，只道故人不再。
十三年心死，无意盼残年。
三月征途，朝暮相盼。
那些日子，那些年。
生命中走进了他。
又是他。
还是他。
人的心死了，还会活过来吗？
他是否心死过，我呢？
—— 不见烽烟
元佑七年，正月十三。
闻报大军将至，萧景琰心中不免一阵激动，被小心翼翼地隐于内心。心底漾起一阵暖意，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盼了这三月，终于，能见到他了。这几月来想到的点点滴滴，都能与那人分享了，这几年来期盼的未来，终能与那人共创。
……
说也奇怪，自初三后，那人的身影再未入梦。一切都结束了吗？可是明明不曾。我们十五日月下团聚。
以前，母亲总是会做许多汤团点心，他既挑拣着馅，又挑花纹样式，要求虽高，可每次总是能找到想吃的，一个又一个，每次吃得最多，也最饱，然后对着自己长长地打个嗝才算终了。
以前，我们一起看花灯。宫中的花灯虽富丽堂皇，却比不上民间的丰富多彩。那时霓凰看中的灯笼，小殊便立即给她买下来，并小心翼翼地提着，生怕蹭坏了一丁一点。
以前，小殊，霓凰，我们四处玩耍，在林府，正月的风依旧刺骨，却改变不了那颗火热的心一分一毫。
从此不见烽烟，从此可长相伴。
……
小殊，
想你马上风采不改当年，
想你号令三军赫赫英姿，
想你战甲回归战旗飘扬，
想你铮铮铁骨赤焰男儿。
……
玉轮高挂，照着悠悠大地。正月十三的月亮也别样的亮，别样的圆。月明星稀，不知远方何方。萧景琰缓缓低下头，踏着地上的白霜，深呼一口气，转身回了寝室。
许是白日辛劳，萧景琰很快便熟睡了过去。玉轮渐渐西移，东方露出霞光。
只是又一夜无梦。
正月十四。元宵佳节的喜乐气氛处处可见，大军凯旋的殷殷期待也充满了百姓的心中。街上彩灯无数，红红火火，预兆着来年的国泰民安。
东宫中，气氛也是难得的轻松，在太子妃的打理下，东宫井井有条。大殿内，太子端坐于案几前，批阅着奏折，忽然闻报，大军已过江。想来明日便可抵达金陵城下。
遥遥三月征途，不知你可安好。
漫漫百日别离，常念你我将来。
一时间，殿内那人不知是痛是喜，当悲当欢。一袭太子服下显得愈发神气，掩去了脸上激动的红晕。
只听得殿下众人纷纷贺道：“烽烟已息，大军凯旋，天佑我朝！”
天佑我朝。茫茫苍天，可曾护佑小殊？
盼尽黑夜，归途依稀。
望断沧海，故影迷离。
想那日束发从军，赤焰少帅风采飞扬。
想那日霜角辕门，塞外角声军营悲戚。
想那日挟剑惊风，喢血宝剑寒光凛凛。
想那日横槊凌云，赋诗河山滔滔江水。
帐前旗，梁字飞扬。
腰后印，赤焰长存。
桃花马，蹄声阵阵。
衣柳叶，风起云涌。
惊穿胡阵。他一人当关。
流光一瞬，离愁一身。
常念家国，心怀天下。山长水阔知何处。
望云山，当时壁垒， 蔓草斜曛。
江山如画，是我心言。
他一骑绝尘。三月留我一人在京城，独自站在这里的孤寂谁知？越高，越远。
他望北长叹。三月剩我一人独徘徊，身处金陵永不停息的风中，越长，越久。
世事变迁，不愿你变。
人心叵测，惟你初心。
这世上不公之事太多，本是无可逃避，无可怨恨。
十三年前那一场火，焚尽几多残留。那个最耀眼的少年，葬身冰山火海。
十三年前那一桩案件，血流成河。冰心，誓破长夜天。那年，多少人 心死。
一袭白衣祭故人，只道故人不再。
十三年心死，无意盼残年。
三月征途，朝暮相盼。
那些日子，那些年。
生命中走进了他。
又是他。
还是他。
人的心死了，还会活过来吗？
他是否心死过，我呢？
“景琰，我纵在江湖，也能时时知晓朝堂之上，你若是违了当年之愿，我定饶不了你。”他扬了扬手中珍珠敛盒，“哪怕万里之远，我也会赶来找你！”说着一挑眉，“怕我打不过你么？那么蔺晨、飞流呢？”
又把自己逗笑了，“放心，不劳他们出手，若是这天下动乱，我也愧对你们。”
“你敢！你待如何？这天下现交于你，你必须治得国盛民安！”
“小殊，我会努力的。”
“嗯。”他笑道。
只是这时明亮的笑后隐藏着无尽的悲伤，“景琰，我走了。”
你去哪儿？
天地之间，自有我容身之处。
晚宴呢？今日上元相聚呢？
景琰……
“殿下！殿下！……”
天蒙蒙亮，窗外雨声滴答，点滴霖霪。雨打芭蕉，不惯征人听。
“下雨了？”小殊，小殊！小殊，下雨了，你不能走！
朦胧中传来，景琰，别怕……
小殊，小殊！
却被战英的声音打破，打碎了整个梦。“殿下，今日正月十五，正是大军回归啊。”
“殿下，时候不早了，殿下请快梳洗，该动身了。”
去哪？
还能去哪？
他，在哪里？
不要告诉我，又是梦……
又把自己逗笑了，“放心，不劳他们出手，若是这天下动乱，我也愧对你们。”
“你敢！你待如何？这天下现交于你，你必须治得国盛民安！”
“小殊，我会努力的。”
“嗯。”他笑道。
只是这时明亮的笑后隐藏着无尽的悲伤，“景琰，我走了。”
你去哪儿？
天地之间，自有我容身之处。
晚宴呢？今日上元相聚呢？
景琰……
“殿下！殿下！……”
天蒙蒙亮，窗外雨声滴答，点滴霖霪。雨打芭蕉，不惯征人听。
“下雨了？”小殊，小殊！小殊，下雨了，你不能走！
朦胧中传来，景琰，别怕……
小殊，小殊！
却被战英的声音打破，打碎了整个梦。“殿下，今日正月十五，正是大军回归啊。”
“殿下，时候不早了，殿下请快梳洗，该动身了。”
去哪？
还能去哪？
他，在哪里？
不要告诉我，又是梦……
征途望断（六十五）
——孤影归途
雨淅淅沥沥地下，天空一片暗沉。阴云笼罩。
萧景琰换上了朝服，一身正气，在人群中可稳定人心，阴雨里可驱散烟云。只是，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多少多少的担忧害怕，又有多少欢喜期盼夹杂。呼吸有些急促，心神不宁。
他理一理领口，不带痕迹地掩过自己的焦躁不安。“今日阴雨绵绵，辛苦将士们了。”脑海中，却依然挥之不去梦中大风凛冽下看到的那面从天边走出的战旗，“梁”字飞扬，赤焰忠魂永在。
“将士们生死为国，雨中赶回亦是为早一日凯旋，早一日报国安民，早一日与家人团聚。”列战英诚恳说道。抬头看太子神思有些恍惚，略加思忖忙道：“殿下，苏先生定是在凯旋之列中快马赶回，还有蒙大统领，还有言公子，萧公子，还有赤焰军……他们，都快到了。马已备好，殿下请行。”
萧景琰望向天边，雨渐渐小了，东方露出一道霞光。
深呼一口气，眼中重又恢复坚定。小殊，我依旧相信你。信你，不会骗我。
走出东宫大门，翻身上马。青骢马长嘶一声，当先冲出。萧景琰一路狂驰，心中诸多恐惧才被稍稍冲淡。
雨渐渐停了，天也放晴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金陵城内彩灯挂遍，只待月圆团圆。雨过天晴，街道上热闹非凡，青砖巷陌间，不再是世故漠然，人心难嗅；整肃朝纲，又继大军获胜后，大梁正逐步走向一个新的起点。
盏盏彩灯间，寄予了无数对未来的希望。
金陵城外。
风云变幻。
惟不变的是那一颗经历了太多风雨的赤子之心，一人在金陵城头，一人在远方。
他，是否同样焦急着归来？
太子立于墙头，凝望远方。风时而翻卷他的衣袖，拂过那颗炽热的心。
天边流云朵朵，随风飘动。雨洗过的青色清澈无比，一山放出一山拦，如水墨晕染。
寂静中，倏忽遁入了隐隐声响。
马蹄声声。
“梁”字大旗赫然飘扬，一路人马疾速驰来。
“小殊……”恍然间，那十余年思念的称谓轻轻呼出。萧景琰不禁向前迈了一步，神色激动。一瞬之间，恍若一世。
想那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营前帐后飞驰，敌前阵后穿梭。一笑间互通心意，对视中即知谋略。素袍银枪，呼啸往来，他是赤焰的神话，是不败的传说。
想那年只身孤寂，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色凄清，月影迷离，仿佛印出了斯人笑影。梅岭火海，冰雪侵肌，他欲火而来，涅槃重生。
想那年四处奔波，履历战功。帐内失意，无人倾诉。失了挚友，人生何意？不过镜中空花，年华流水。远在天涯，不近朝堂。他身在江湖，心念庙堂。遥映人间冰雪，寒梅暗香幽浮，他是琅琊榜首，江左梅郎。
想那年互扶互助，匡扶大义。险象环生，他一一化解；算计人心，他力保忠良。霁月清风，他诗书画意；翻云覆雨，他策算无遗。他是朝廷客卿苏哲，是江左盟宗主梅长苏，却不变，昔日林氏风骨。
风起云涌，天下谁属？
关山横槊，谁可补天？
征途望断，铁甲犹寒。
三月征途，遥遥相望。
寒冰铁甲，赤子之心。
战旗飘扬，大军渐近。路途尚远，人影也依旧模糊。萧景琰却再也按捺不住，飞奔至城下，跨上马出了城。
回首，是金陵帝都。
眺望，是北境归军。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谁晓未来？谁顾过去？只待此时。
——孤影归途
雨淅淅沥沥地下，天空一片暗沉。阴云笼罩。
萧景琰换上了朝服，一身正气，在人群中可稳定人心，阴雨里可驱散烟云。只是，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多少多少的担忧害怕，又有多少欢喜期盼夹杂。呼吸有些急促，心神不宁。
他理一理领口，不带痕迹地掩过自己的焦躁不安。“今日阴雨绵绵，辛苦将士们了。”脑海中，却依然挥之不去梦中大风凛冽下看到的那面从天边走出的战旗，“梁”字飞扬，赤焰忠魂永在。
“将士们生死为国，雨中赶回亦是为早一日凯旋，早一日报国安民，早一日与家人团聚。”列战英诚恳说道。抬头看太子神思有些恍惚，略加思忖忙道：“殿下，苏先生定是在凯旋之列中快马赶回，还有蒙大统领，还有言公子，萧公子，还有赤焰军……他们，都快到了。马已备好，殿下请行。”
萧景琰望向天边，雨渐渐小了，东方露出一道霞光。
深呼一口气，眼中重又恢复坚定。小殊，我依旧相信你。信你，不会骗我。
走出东宫大门，翻身上马。青骢马长嘶一声，当先冲出。萧景琰一路狂驰，心中诸多恐惧才被稍稍冲淡。
雨渐渐停了，天也放晴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金陵城内彩灯挂遍，只待月圆团圆。雨过天晴，街道上热闹非凡，青砖巷陌间，不再是世故漠然，人心难嗅；整肃朝纲，又继大军获胜后，大梁正逐步走向一个新的起点。
盏盏彩灯间，寄予了无数对未来的希望。
金陵城外。
风云变幻。
惟不变的是那一颗经历了太多风雨的赤子之心，一人在金陵城头，一人在远方。
他，是否同样焦急着归来？
太子立于墙头，凝望远方。风时而翻卷他的衣袖，拂过那颗炽热的心。
天边流云朵朵，随风飘动。雨洗过的青色清澈无比，一山放出一山拦，如水墨晕染。
寂静中，倏忽遁入了隐隐声响。
马蹄声声。
“梁”字大旗赫然飘扬，一路人马疾速驰来。
“小殊……”恍然间，那十余年思念的称谓轻轻呼出。萧景琰不禁向前迈了一步，神色激动。一瞬之间，恍若一世。
想那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营前帐后飞驰，敌前阵后穿梭。一笑间互通心意，对视中即知谋略。素袍银枪，呼啸往来，他是赤焰的神话，是不败的传说。
想那年只身孤寂，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色凄清，月影迷离，仿佛印出了斯人笑影。梅岭火海，冰雪侵肌，他欲火而来，涅槃重生。
想那年四处奔波，履历战功。帐内失意，无人倾诉。失了挚友，人生何意？不过镜中空花，年华流水。远在天涯，不近朝堂。他身在江湖，心念庙堂。遥映人间冰雪，寒梅暗香幽浮，他是琅琊榜首，江左梅郎。
想那年互扶互助，匡扶大义。险象环生，他一一化解；算计人心，他力保忠良。霁月清风，他诗书画意；翻云覆雨，他策算无遗。他是朝廷客卿苏哲，是江左盟宗主梅长苏，却不变，昔日林氏风骨。
风起云涌，天下谁属？
关山横槊，谁可补天？
征途望断，铁甲犹寒。
三月征途，遥遥相望。
寒冰铁甲，赤子之心。
战旗飘扬，大军渐近。路途尚远，人影也依旧模糊。萧景琰却再也按捺不住，飞奔至城下，跨上马出了城。
回首，是金陵帝都。
眺望，是北境归军。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谁晓未来？谁顾过去？只待此时。
蒙挚一马当先赶回，萧景睿、言豫津紧随其后。“臣，参见太子殿下。”
“蒙元帅辛苦了，快快请起。”萧景琰面色微变，“苏先生呢？”
蒙挚站起后，默默不语。
除夕那日，小殊卧在病榻上，咳喘着，对他说：“景琰终归是要接受这一切的，只是我……又负了他一次……”声音已颤抖得心伤，“蒙大哥，景琰必来迎候归军，若问起我，”他稍稍别过头去，隐去了所有的不舍，“若问起我，蒙大哥不答便是。”
“那……”
“豫津会回答的。”
“小殊……”
“蒙大哥，”他拍了拍蒙挚，展颜一笑，却不再霁月清风，亦非明亮灿烂，怎么看着都是凄苦的。“回到金陵，替我看着景琰，替我照看一下霓凰，替我陪着他们，再替我，好好守着金陵，守着大梁，守住，那一段段回忆……”
“小殊，一起回去吧。”
“来不及的……回不去了……”短暂的踌躇后，他重又张开明亮的双眼，“就让我再守着北境吧，一防大渝破釜沉舟，二保边疆重修繁荣。最后……”他双眸熠熠，“林殊是应当战死沙场的。十四年前已然注定，我能回来，于林殊，已是一大幸事了。”
“小殊……”战场上面色不曾改过分毫，那一刻蒙挚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蒙大哥，我很好。”他轻轻一笑，“景琰一定会好好的，我这里，定能保边境数十年无虞。此生无憾。”
是日，正月初三。大军回归，梅长苏留在了北境，守着大梁天下。蒙挚回首再看了他一眼，后者满足地一笑，足以洗去心中所有尘埃。风吹过耳边，淡淡响起，“人固有一死，死生何足畏哉？只莫负此心，此生了无憾也。”
接过蔺晨递来的琴，一派铿锵之音响起，
“盼杀我当日风云，
盼杀我故国人民，
盼杀我西笑狂夫，
盼杀我东海孤臣。
月轮空，风力紧。
夜如年，花似雨，英雄双鬓。
黄花无分，丹萸几人。
忆当年，吴钩月下，万里风尘。
可怜寂寞穷途恨，憔悴江湖九逝魂，
一饭千金敢报恩。”
曲调犹在，音韵犹在，只是声不成声，气力虚乏。一曲歌罢，再也支撑不住。俯下身，点滴鲜血。
血仍殷，豪气犹在，烈火清平愿。闭上眼，梅岭火海片片。
他躺在蔺晨怀中，极目远眺，北国风光，万里冰封，千里雪飘。冰心，誓破长夜天。
盼杀我当日风云，盼杀我故国人民。看大梁天下悠悠，梅长苏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笑容，再没有分毫苦涩，没有半点算计，家国天下，此生无悔。
……
翌日，行军途中，边塞将士快马来报，下跪，行礼。抬头看向蒙挚时，突然失声道：“苏先生……”再也说不出话来。
亡者名册上，添上了最后一个名字——苏哲。
那日，梅长苏笑了，释怀了一切，放下了所有。他躺在蔺晨怀中，缓缓闭上眼，神态安详。蔺晨看着他恬淡如玉的笑颜，看着他清秀淡雅的面庞，看着他放下一切的轻松，也笑了。嘴角那个浅浅的笑，怎么也觉得苦过世上任何一物。
那日，蔺晨对月独酌。千杯不醉的他，两三杯下肚，已自惘然。醉意朦胧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哪一凄影，是长苏？
“蒙元帅辛苦了，快快请起。”萧景琰面色微变，“苏先生呢？”
蒙挚站起后，默默不语。
除夕那日，小殊卧在病榻上，咳喘着，对他说：“景琰终归是要接受这一切的，只是我……又负了他一次……”声音已颤抖得心伤，“蒙大哥，景琰必来迎候归军，若问起我，”他稍稍别过头去，隐去了所有的不舍，“若问起我，蒙大哥不答便是。”
“那……”
“豫津会回答的。”
“小殊……”
“蒙大哥，”他拍了拍蒙挚，展颜一笑，却不再霁月清风，亦非明亮灿烂，怎么看着都是凄苦的。“回到金陵，替我看着景琰，替我照看一下霓凰，替我陪着他们，再替我，好好守着金陵，守着大梁，守住，那一段段回忆……”
“小殊，一起回去吧。”
“来不及的……回不去了……”短暂的踌躇后，他重又张开明亮的双眼，“就让我再守着北境吧，一防大渝破釜沉舟，二保边疆重修繁荣。最后……”他双眸熠熠，“林殊是应当战死沙场的。十四年前已然注定，我能回来，于林殊，已是一大幸事了。”
“小殊……”战场上面色不曾改过分毫，那一刻蒙挚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蒙大哥，我很好。”他轻轻一笑，“景琰一定会好好的，我这里，定能保边境数十年无虞。此生无憾。”
是日，正月初三。大军回归，梅长苏留在了北境，守着大梁天下。蒙挚回首再看了他一眼，后者满足地一笑，足以洗去心中所有尘埃。风吹过耳边，淡淡响起，“人固有一死，死生何足畏哉？只莫负此心，此生了无憾也。”
接过蔺晨递来的琴，一派铿锵之音响起，
“盼杀我当日风云，
盼杀我故国人民，
盼杀我西笑狂夫，
盼杀我东海孤臣。
月轮空，风力紧。
夜如年，花似雨，英雄双鬓。
黄花无分，丹萸几人。
忆当年，吴钩月下，万里风尘。
可怜寂寞穷途恨，憔悴江湖九逝魂，
一饭千金敢报恩。”
曲调犹在，音韵犹在，只是声不成声，气力虚乏。一曲歌罢，再也支撑不住。俯下身，点滴鲜血。
血仍殷，豪气犹在，烈火清平愿。闭上眼，梅岭火海片片。
他躺在蔺晨怀中，极目远眺，北国风光，万里冰封，千里雪飘。冰心，誓破长夜天。
盼杀我当日风云，盼杀我故国人民。看大梁天下悠悠，梅长苏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笑容，再没有分毫苦涩，没有半点算计，家国天下，此生无悔。
……
翌日，行军途中，边塞将士快马来报，下跪，行礼。抬头看向蒙挚时，突然失声道：“苏先生……”再也说不出话来。
亡者名册上，添上了最后一个名字——苏哲。
那日，梅长苏笑了，释怀了一切，放下了所有。他躺在蔺晨怀中，缓缓闭上眼，神态安详。蔺晨看着他恬淡如玉的笑颜，看着他清秀淡雅的面庞，看着他放下一切的轻松，也笑了。嘴角那个浅浅的笑，怎么也觉得苦过世上任何一物。
那日，蔺晨对月独酌。千杯不醉的他，两三杯下肚，已自惘然。醉意朦胧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哪一凄影，是长苏？
新年的第三日，全军默哀。
肃然寂静，悄然无声。
正如此时，上元佳节，风起，云涌。
四目相对，蒙挚却不敢直视。
内心澎湃。
言豫津上前一步答道：“苏兄因安定北境，后我们而行，不日便可抵达。殿下放心。”
萧景琰只觉心潮难平，却不知当作如何。那一颗因他而牵动着的心，跳得愈发地快。此时此刻，苦苦思索又有何意义？
微微点头，麻木地相信着一切。
“回宫吧。”
说罢转身就走，翻身上马，不容迟疑。留下淡淡一句：“战英，你负责一下大军。”
一骑先行，蒙挚豫津景睿以及太子部下紧随其后。
四人各是疾驰，一路无语。心下黯然。
青骢马一阵疾驰，驰过两边街道，四蹄飞奔，过青砖黛瓦，扬起些许尘土，随风而去。门前店内的花灯等待着夜幕降临，迎来他们的燃烧绽放。只是此时此刻，斯人斯事，萧景琰却不希望黑夜，更不愿看到天空中将出现的那一轮满月，那轮象征着团圆的满月。
心下黯然。一种莫名的恐惧悄然漫至心头，尝一尝，苦涩无比。十四年前一朝风雨剧变的恐惧，直直地击中了心。
风起云涌，从不曾停止过。
十四年来对暗流涌动争权夺利的看透，也许，心已经已经麻木了。可是不经意间，心，依旧为天下牵动着，为百姓牵动着，为他所牵动。不安感愈发强烈。愈想，愈发失措。除开对争权夺利的麻木，心，只是还会痛。
胯下青骢马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马蹄加紧，赶向前去。
前方，何方？
肃然寂静，悄然无声。
正如此时，上元佳节，风起，云涌。
四目相对，蒙挚却不敢直视。
内心澎湃。
言豫津上前一步答道：“苏兄因安定北境，后我们而行，不日便可抵达。殿下放心。”
萧景琰只觉心潮难平，却不知当作如何。那一颗因他而牵动着的心，跳得愈发地快。此时此刻，苦苦思索又有何意义？
微微点头，麻木地相信着一切。
“回宫吧。”
说罢转身就走，翻身上马，不容迟疑。留下淡淡一句：“战英，你负责一下大军。”
一骑先行，蒙挚豫津景睿以及太子部下紧随其后。
四人各是疾驰，一路无语。心下黯然。
青骢马一阵疾驰，驰过两边街道，四蹄飞奔，过青砖黛瓦，扬起些许尘土，随风而去。门前店内的花灯等待着夜幕降临，迎来他们的燃烧绽放。只是此时此刻，斯人斯事，萧景琰却不希望黑夜，更不愿看到天空中将出现的那一轮满月，那轮象征着团圆的满月。
心下黯然。一种莫名的恐惧悄然漫至心头，尝一尝，苦涩无比。十四年前一朝风雨剧变的恐惧，直直地击中了心。
风起云涌，从不曾停止过。
十四年来对暗流涌动争权夺利的看透，也许，心已经已经麻木了。可是不经意间，心，依旧为天下牵动着，为百姓牵动着，为他所牵动。不安感愈发强烈。愈想，愈发失措。除开对争权夺利的麻木，心，只是还会痛。
胯下青骢马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马蹄加紧，赶向前去。
前方，何方？
一定是你又在骗我！
小殊，你在与我嬉耍是吗？
是不是，过一会，我就能看见你突然捂住我双眼，从身后跃出，嘻嘻一笑……
是不是，你为我带了什么礼物，要瞒着我……
是不是，你只是病了，延误了时间……
都不要紧，都没关系。
不管你如何嬉闹，只要你回来！你不知道我等不及了么！你为何不快马加鞭赶回来！
小殊……
他想哭，欲哭无泪。
想笑，嘴角却扬得那么苦涩。
十二载伤别离心，今却又别离。
别离，却不再见。
日暮低沉。血色残阳，映一人一马，独望征途。知是再也望不回来了，哪怕再等十二年，哪怕再等一生一世，也等不回斯人如玉。
四肢已然麻木，僵硬地转身，牵了马向回走去。一滴清泪无声落下。
孤影殊途。
昔日两人纵马的欢欣尚在眼前，转瞬只余一人一马踽踽而行，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风从不曾停止过的帝都。
立于城下，看世态苍生。百姓疾步赶行，或扶老携幼，或负箧曳屣，看的出游子归家，天伦共乐。
上元团圆，却独独断肠。看小桥流水人家，独谙古道西风瘦马，恰是那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日一点点沉入山中，夜色渐渐笼罩。萧景琰缓步走向皇宫，看着月出东山，看着点点灯光。
两幼童提灯互相追逐嬉戏，一旁垂髫女孩摇着拨浪鼓，蚩蚩而笑。
萧景琰不禁停下脚步，思绪瞬间飘得渺远……
“哎哟！”回过神来，见一素衣幼童摔倒在地，连忙上前几步扶了起来，小心拂去他身上的灰，挤出一个笑容，示意他继续玩耍。那孩子无邪地一笑，清清脆脆的声音喊了一声“谢谢”，转身跑远。
心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柔柔的，暖暖的，慢慢化开，渐渐理解。
只是愈发想哭。
原来，十二年间，他见过太多普通百姓，爱着，护着。
原来，一生之间，他从来牵挂着每个人，哪怕再渺小。
原来，他是这么爱天下的。
原来，他做的一切无不关怀着百姓。
……就够了。
够了。
我又何苦如此自私？
苦笑一声，夫复何求？
上了马，一路行至芷萝宫。淡淡药香沁人，心神宁静。
进了殿，一碗熟悉的元宵送至跟前。一怔，泪水不禁便涌出了。说好的，一起团聚，一起吃元宵呢？说好的，荣归故里，永不离弃呢？说好的，共建新朝呢！
别过头去，不愿让母亲看到泪水，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既然他可以为苍生做到那样，我为什么不行？
端起碗，舀起一个送入口中，细腻精致，甜美清新。依旧是十四年前的味道，从不曾变过。
不曾变过这初心。
小殊，你在与我嬉耍是吗？
是不是，过一会，我就能看见你突然捂住我双眼，从身后跃出，嘻嘻一笑……
是不是，你为我带了什么礼物，要瞒着我……
是不是，你只是病了，延误了时间……
都不要紧，都没关系。
不管你如何嬉闹，只要你回来！你不知道我等不及了么！你为何不快马加鞭赶回来！
小殊……
他想哭，欲哭无泪。
想笑，嘴角却扬得那么苦涩。
十二载伤别离心，今却又别离。
别离，却不再见。
日暮低沉。血色残阳，映一人一马，独望征途。知是再也望不回来了，哪怕再等十二年，哪怕再等一生一世，也等不回斯人如玉。
四肢已然麻木，僵硬地转身，牵了马向回走去。一滴清泪无声落下。
孤影殊途。
昔日两人纵马的欢欣尚在眼前，转瞬只余一人一马踽踽而行，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风从不曾停止过的帝都。
立于城下，看世态苍生。百姓疾步赶行，或扶老携幼，或负箧曳屣，看的出游子归家，天伦共乐。
上元团圆，却独独断肠。看小桥流水人家，独谙古道西风瘦马，恰是那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日一点点沉入山中，夜色渐渐笼罩。萧景琰缓步走向皇宫，看着月出东山，看着点点灯光。
两幼童提灯互相追逐嬉戏，一旁垂髫女孩摇着拨浪鼓，蚩蚩而笑。
萧景琰不禁停下脚步，思绪瞬间飘得渺远……
“哎哟！”回过神来，见一素衣幼童摔倒在地，连忙上前几步扶了起来，小心拂去他身上的灰，挤出一个笑容，示意他继续玩耍。那孩子无邪地一笑，清清脆脆的声音喊了一声“谢谢”，转身跑远。
心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柔柔的，暖暖的，慢慢化开，渐渐理解。
只是愈发想哭。
原来，十二年间，他见过太多普通百姓，爱着，护着。
原来，一生之间，他从来牵挂着每个人，哪怕再渺小。
原来，他是这么爱天下的。
原来，他做的一切无不关怀着百姓。
……就够了。
够了。
我又何苦如此自私？
苦笑一声，夫复何求？
上了马，一路行至芷萝宫。淡淡药香沁人，心神宁静。
进了殿，一碗熟悉的元宵送至跟前。一怔，泪水不禁便涌出了。说好的，一起团聚，一起吃元宵呢？说好的，荣归故里，永不离弃呢？说好的，共建新朝呢！
别过头去，不愿让母亲看到泪水，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既然他可以为苍生做到那样，我为什么不行？
端起碗，舀起一个送入口中，细腻精致，甜美清新。依旧是十四年前的味道，从不曾变过。
不曾变过这初心。
柳氏一早便入了宫，帮着打理，亦议论着近日之事。说到大军回归时，静妃明显地怔了一下，掩不住的慌乱。
柳氏低语：“殿下……曾对臣妾说过他……赤焰少帅，赤羽主将；琅琊榜首，江左梅郎……”声音越发的低缓，最后轻轻说道，“愿他安好。”眼中清纯透明。
当萧景琰只身一人步入芷萝宫时，静妃便了然了一切，心如刀绞。喉头一片辛酸，却强行咽了下去。
景琰他不能消沉，他还背负着天下。
回首向柳氏微微摇头，柳氏一惊，只觉一片神伤。
此刻明月高悬，只是四下无言。
良久，静妃如水的声音柔柔响起，“景琰，明日便要开朝了，年前年后事物化繁多，今夜便早些休息吧。”
“是，母亲。”
“我听说苏先生留守北境安顿民生，是故尚未回京？”
“是。”本以为总该有些停顿，不想他却接得极快，倒让静妃愣了一下。
“景琰，国事为重，天色不早了，给你父皇请安后父皇便回宫吧。”
“孩儿告退。母亲您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说罢行礼走出，柳氏亦告别而去。
静妃目送着萧景琰走出，潸然泪下。
请安过后，两人一骑回了东宫。路过家家团圆，笑逐颜开，萧景琰竟由内心升起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满足感，一种欢欣，一种释怀。
回到东宫，太子妃先回了内室。
萧景琰一人站于花园中，仰望明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
劳心惨兮。
昨日的梦境那般真实，那人淡淡的笑意犹在眼前。身边仿佛响起他壮志凌云的歌声，寄予了太多对天下的爱。
易于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淡淡一笑，转身回殿。
玉轮西移，月落。
旭日东升，日出。
——水墨化蝶
文：水墨化蝶/原创
图源：网络/琅琊榜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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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低语：“殿下……曾对臣妾说过他……赤焰少帅，赤羽主将；琅琊榜首，江左梅郎……”声音越发的低缓，最后轻轻说道，“愿他安好。”眼中清纯透明。
当萧景琰只身一人步入芷萝宫时，静妃便了然了一切，心如刀绞。喉头一片辛酸，却强行咽了下去。
景琰他不能消沉，他还背负着天下。
回首向柳氏微微摇头，柳氏一惊，只觉一片神伤。
此刻明月高悬，只是四下无言。
良久，静妃如水的声音柔柔响起，“景琰，明日便要开朝了，年前年后事物化繁多，今夜便早些休息吧。”
“是，母亲。”
“我听说苏先生留守北境安顿民生，是故尚未回京？”
“是。”本以为总该有些停顿，不想他却接得极快，倒让静妃愣了一下。
“景琰，国事为重，天色不早了，给你父皇请安后父皇便回宫吧。”
“孩儿告退。母亲您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说罢行礼走出，柳氏亦告别而去。
静妃目送着萧景琰走出，潸然泪下。
请安过后，两人一骑回了东宫。路过家家团圆，笑逐颜开，萧景琰竟由内心升起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满足感，一种欢欣，一种释怀。
回到东宫，太子妃先回了内室。
萧景琰一人站于花园中，仰望明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
劳心惨兮。
昨日的梦境那般真实，那人淡淡的笑意犹在眼前。身边仿佛响起他壮志凌云的歌声，寄予了太多对天下的爱。
易于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淡淡一笑，转身回殿。
玉轮西移，月落。
旭日东升，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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