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脑洞+胡言乱语17-我的森(苏凰)


穆青临行前,霓凰沉稳做好所有回滇安排,细细嘱咐著诸项事宜,并带著他依次向京城好友拜别。最后,则是来到苏宅。

整修一新的苏宅花园内,一派晚春韶光,虽然海棠谢尽,却是桃李成荫郁郁葱葱,颇有几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境。穆青再访苏宅,踏在碎石小径上,见双人合抱的古树枝叶婆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又想著帝都里平静下即将的风云再起,全跟这位姐夫息息相关,心情已与没多久之前的游园之乐大相迳庭。待梅长苏示意让所有人都退出后,穆青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梅长苏:

“来一场男人的对话吧。”穆青正色开口。

“小青,你别胡闹。”霓凰瞪著穆青,刚想开口,梅长苏却伸手制止了霓凰,反对穆青微笑道:

“好,请。”梅长苏以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便往廊下荼蘼花架下走去。穆青其实有点惊讶,他没有想过梅长苏真的会用一种对待大人的平等态度来对待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由始至终都是你。”穆青很严肃::”你也把我跟姐姐骗的太惨了。”

梅长苏苦笑:”我也没想过。不过看来你是都知道了。”

“是,姐姐都说了。”穆青望著梅长苏:”我姐等你多年,你自此后不可以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你要让她幸福快乐,要不我绝不放过你,知道吗?”

“穆青。”梅长苏正色回道:”我要让你放心,随便说个好字便可以。可我不想骗你。”梅长苏又叹了口气:”霓凰对我…情深义重,可她跟了我,便注定没有办法不委屈,没有办法幸福快乐。这也就是为什麼我始终推开她,只是…”

梅长苏侧头看著站在屋檐下静静望著这一头的霓凰,后者见他微笑看著自己,忙回给一个更是灿然的笑容。穆青跟著回头望向姐姐,忽然发现姐姐神情柔和,那种发自心灵的快乐,衬著嘴角微扬的笑靥,整个人显得真美。

“你姐姐告诉我,幸福快乐,端看自己如何定义,别人认定的十全,还不如她自己感受的半分。”梅长苏喟然,良久又开口道:“穆青,我不是为自己找藉口,我也曾经努力拒绝过,可她的勇敢,她的坚强,让我…一败涂地。你大了。也许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意思,但我只想告诉你。”梅长苏沉声。

“但凡有我一日,我必护你姐姐周全,即便我死,我也会留一条路给她。我绝不让她以及她爱的人受到任何伤害危险。”

“好!是个汉子。”穆青展眉大笑:”姐夫,你可千万记得你说过的话。”

梅长苏一扬眉睫:”是,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说起来,我跟霓凰最该感谢的,只怕还是你,你们穆家,身上都留著相同的血液,勇敢而坚强。”

黎纲走上前,拿出梅长苏早吩咐准备好的鸽子,竹丝鸽笼里,有著两只比一般个头略小的鸽子,一只白色一只灰蓝色。梅长苏递给穆青:

“你放心,我会尽量牵置楚帝,不会让两国正面交锋。就算真有些小打小闹,将门虎子,想必也难不倒你,刚好让你练练手。清明后待使团正是进京两国互换婚约,你那里,霓凰就更不用担心了。”梅长苏顿了顿:”这两只异种信鸽你带在身边,白色那只是联系你姐姐的,你有事想告诉你姐姐或我,可以用这只白色的。”

“至於这只灰蓝色的…但凡你出了任何紧急状况解决不了,需要帮忙协助,你就放这只鸽子。这只鸽子的主人收到后,会立刻接手处理。这人叫做蔺晨,目前身在大楚。”

“不过这人…又无聊又罗嗦又爱玩又爱闹…还喜欢整人,总之没事你别麻烦他,要不之后他闹你,有得你烦了。另外,千万别随便把你姐的事情跟他说,他这人无风不起浪,最爱听小道消息了。”梅长苏苦笑。

“姐夫,你这麼沉稳,我很难想像你有这种朋友。”穆青张大眼睛。

梅长苏神色温和,眉眼弯弯:”他不光是我朋友,他是我…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所以,你当可信他…如我。”

“保重。”梅长苏伸出手。

“你也是,照顾我姐。”穆青回握,两人相视而笑。

站在屋檐下的霓凰,看著自己最爱两个的男人相互握手,唇盼漾起一个深深的梨涡,觉得所谓幸福快乐,不过如此而已。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06 12:01:00 +0800 CST  

穆青离京,霓凰虽然临别依依,但也觉得这是个锻鍊穆青独立成长的好时机,再加上诸事早已仔细叮嘱过,魏洗马也表示每旬日便会鱼雁往返,因此便也放下心来。

反而现在更令人担忧的,是梅长苏。萧景睿的生日宴,转眼便在眼前。

午后霓凰踏近内宅时,便听到琴声淙淙。似乎是一曲清平乐,霓凰不甚了解音律,却觉得抚琴之人力图曲调中正平和,实则压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想必长苏,该是为了明天晚上的事情正伤了心肠。

“郡主娘娘,宗主他…”黎纲正想踏步上前安慰梅长苏,霓凰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他很累,压力很大,这样纠结郁积在五腑之内,只怕伤的更厉害。”霓凰怜惜的看著梅长苏:”这里有我,你让他抒发一下,没有关系。”

“郡主…我们…。”铁打的汉子忽然红了眼眶:”我们所有人都由衷的谢谢您,这麼多年,我们看在眼里,宗主…有多在乎您,他自苦著却始终跨不出那一步,可…。”

“我知道。”霓凰一笑:”其实是我运气太好。而且我该谢谢你们。黎大哥,这些年如果没有你们这些旧人跟著他,不离不弃,我都不敢想像他要怎麼撑过来。”

“不敢,折煞属下了。” 黎纲抹了一把眼:”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而且你不用担心,他…太坚强了。”霓凰侧耳再倾听梅长苏的琴,已是琴音静人,亦可自静。乐音中流水野林,空谷闲花的幽幽意境,洗了胸中沉郁,断了眉间悲凉。一曲抚罢,再看梅长苏的面色已宁諡得不见一丝波动,羽眉下的眼眸,更是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般,澄澈安然。

霓凰看著他每一丝表情动作,心头一片又酸又涩。

有时候,我还宁可你…不要那麼…坚强。

梅长苏仰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春日和熙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映不出一丝的暖意,反而有一些清肃和冷漠的感觉。抬起手,迎著阳光细看。有些苍白,有些透明,虚弱,而且无力。

那是曾经跃马横刀的手,那是曾经弯弓射大雕的手。如今,弃了马韁,弃了良弓,却在这阴诡地狱间,搅动风云,只怕还有更多更多牵挂的人,无端受到拖累。

一如景睿………。

慢慢转过头,看向静静立于门边的两人,“抱歉,我没有事,让你们担心了。”

黎纲顿觉心头一阵潮热,鼻间酸软,几乎控制不住。摇了摇头,便躬身退下。霓凰则是明媚的笑望梅长苏,慢慢走上前去坐在琴旁的另一个蒲团上,将头倚在梅长苏肩上。。

梅长苏伸臂揽住她,另一手则随意拨著琴弦,发出嗡嗡低沉而单一的音调,隔了好一会儿才轻道:”既然早已决定,又何必动摇?任何无谓的感慨怜悯,应该都是廉价而虚伪的。只是…”

“总是有些情绪是避不开也逃不了的。” 人微微苦笑。

“你可会后悔?”霓凰抬起头。

“无悔。”梅长苏沉声。

“那便是了。你决定了,去做了,无悔了,也就是了。所以明天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们都将无悔。”

“你不会觉得…”梅长苏低低的碍口的问道:”我是个阴毒诡谲的谋士,在背后兴风作浪翻云覆雨?以前林殊…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他跟景琰都…看不起…我…这种人。”

霓凰吻上了梅长苏的唇,不许他再说:”说过了,你再说,我就再亲。”

“你就是你,干嘛跟别人比,也不许跟自己比。”霓凰爽朗一笑:”是,你是个阴毒诡谲的谋士,在背后兴风作浪翻云覆雨,因为你有著远大的雪冤信念跟治世理想,破而后立,如此而已。”

“世人若不懂你,那是他们愚昧,你又何须在意?靖王若不解你,那是你刻意瞒之,你藏的严实,他没发现,你应该更开心才是。”霓凰正色说道:”是非成败千秋功过,由得人说。无论发生什麼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即便下地狱,有我跟著你。”

梅长苏心头一阵热辣辣,更用力的搂住她。两人相依相偎,尽在不言。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07 11:51:00 +0800 CST  

隔了好一会儿,“这是你想要送给景睿的?”霓凰伸手拿起桌上玉马雕瓶,细细把玩,但见玉质瓶面上绕著一整幅奔马浮雕,顺著玉石本身的纹理呈现出矫健飞扬、栩栩如生的意态,其构图严谨,刀工精美,却又如同天然般毫无斧凿之感,令人叹为观止。

“嗯。本来想用这玉瓶装护心丹,景睿自小爱马,可黎大哥提醒的对,这样的礼,太重了。所以这玉瓶…”

“那这玉瓶以我的名意送吧,我还没备礼,正想两手空空的多不好意思。”

“你也去?”梅长苏松手直起身子,霎时皱起了眉:”我没听景睿再说,你不是拒绝了?你不许去。”

“为什麼?”霓凰故作天真的问。梅长苏瞥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你担心我出事?”

“如果你不去,我自然不担心。我自己这边都安排好了,不会有意外的。”梅长苏沉声到:”所以你不许去。”

“不许?景睿生日我在京里,你觉得我有可能不去?”

“我这不是再跟你商量嘛。”

霓凰咯的一笑:”我还真听不出来你在商量,我只听到你说不许去。”

梅长苏默然片刻,勉强道:”那…请你不要去。”

“给我个理由看看能否说服我。”霓凰扬眉轻笑。

“呃…那好吧,实话告诉你。”梅长苏叹了口气:”除非没有替代方案,我一向不把主导权交在别人手上,谋局者自当如是,若是把成败的关键都押在一人身上,此人若兵败便是山倒,那就称不上所谓的掌住大局。可这次宫羽将是我计画安排的重中之重,而她一向聪敏,我担心…看到我们…影响了她的情绪。如果她在那个关口失败,即便我依然有备案,整个部分情况都很有可能失控。”梅长苏低声开口,随即又急急忙忙道:”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完全没有什麼。她只是不知道我…早有婚约。”

“只是婚约?”她学他眯著眼,像只豹子。

“她只是不知道我…早有人了。”梅长苏更正。

霓凰睥睨,轻声哼了一下,显是很不以为然。

“霓凰,听话。”梅长苏一个危险的眼神望过去。霓凰大力拍了他手臂一下,却又觉得他疼,忙给他揉著,一面揉一面说:”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就是你身边的人都太听话了,而你千万不要期望我这麼听话,因为我虽然是你的,可你也是我的,所以我们该有商有量才是。”

“说,你是谁的。”霓凰一扬下巴。

梅长苏沉默半天,才很勉强的说道:”好吧…你的。我尽量…跟你…有商有量。”随即又补了句:”那你可以不去吧?”

“呵,其实我早跟景睿说了抱歉不去了,因为那时我以为…”霓凰有点不好意思,随即若无其事:”我一点也没有兴趣看你们亲亲我我,眼不见为净。”

梅长苏抿唇笑,又伸手搂住霓凰,后者在他脸上蹭了蹭,又轻声在耳边对他说:”今天,我们甚麼都不想,你陪我,再逛逛园子。然后…明天晚上,我在…家,等你回来。”

“嗯。”

“夏春的夫人是武当出身,跟我颇有些渊源,我会在明日傍晚去他府上拜访,这样夏冬若是放烟花讯号,我便有理由可以带穆府家将一起去谢府救援。其实我在外面,反而更有利。不过你身边,一定要有蒙统领或飞流,绝不可轻易落单知道吗?”

“嗯。”梅长苏用力揽住她的腰,满足地叹了口气:”你…真好。”

“我是很好…虽然不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会带兵打仗………”

“你懂我就够了。”

霓凰咯咯一笑。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07 11:53:00 +0800 CST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霓凰,梅长苏心情比想像中好了许多,果真又带著霓凰重新游了一遍园子。还从树下挖出取出一坛子今春收的梅瓣雪水,两人便兴致勃勃的去了湖中亭里烹茶。

取出一块茶饼,先放在红泥小炉上烤炙去掉水份,又用小茶碾子将茶饼碾碎成为粉末过筛,梅长苏一面烹煮,一面解释道:”

“煮时水刚开,水面会出现像鱼目一样细小的水珠,并发出微微声响,称为一沸,可以放一繓盐来调味。等到锅边水泡如涌泉串珠,连绵不绝时,则为二沸,此时要用瓢舀出一瓢开水备用,并以竹夹在锅中心搅打,将茶末从中心倒进去。稍后锅中的茶水若奔涛溅沫,便是我们俗称的三沸了。”

霓凰其实觉得这样喝茶实在太过讲究,但却不得不说梅长苏的每个动作都是这麼优雅而赏心悦目,几乎让自己看傻了眼。后者见她发楞,只觉得好笑。

“此时要将刚才舀出来的那瓢水再倒进锅里,一锅茶场就算煮好了。三沸过后,这水便称之为老,即便是再好的水,烹出来的味道也就不对了。”顿了顿:”不懂也没关系,我也就是说说。”

梅长苏将煮好了的茶汤舀进碗里递给霓凰:”尝尝?”

“真香。”霓凰轻嗅,不由得赞叹:”我喝茶都是牛饮,以后得跟你好好学学,你怎麼甚麼都会呀?”

梅长苏苦笑:” 一来自小环境,二来静心,三来…其实我手腕没有力气,能做的事情本来也就不多了。”又慢慢的加了句:

”你看,腕上无力,我连写字的笔迹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霓凰心里有些难过,却是侧头想了想:”那也没关系,除了…反正现在除我跟那件事情之外,也没人敢指挥你这位大宗主做事。以后你来说,我来做,你只要天天烹茶给我喝就好了。”

“好。”梅长苏微微一笑,随即又疑惑:”为什麼没人敢?”

霓凰斜睥他:”因为你是我的呀。”瞧她满脸理直气壮,梅长苏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轻轻答了一声好。

霓凰望著浅色的茶水,几乎把上好的薄胎白瓷釉都染成了透碧色。隔著茶香袅袅,霓凰慢慢说起这十二年以来自己的点点滴滴。梅长苏侧耳倾听,微笑却不置一词。说著说著,霓凰却忽然发现自己很傻。明显的,所有事情,梅长苏早就知之甚详。

“你一直在旁边看著我是吗?”霓凰玩著手上的瓷杯。

“是。”梅长苏点点头:”我一直…看著你,希望你肩头上的担子能够尽量轻些。你刚刚提到缅夷本来要跟大楚互订和平条约之后却又反悔,便是我差人反间的。不然只怕大楚腾出手,你的压力就更重了。”

“之后便是水战了。我知道陆战你善攻更擅守,排阵布兵灵活至极无须我担心。可水战…毕竟经验少,我事前得知消息后很是担忧,所以催了许久,蔺晨才勉强让我跑一趟了。我去了云南,他则再转大楚,他在大楚的身分是法师,试图牵制楚帝…我不是看低你…呃我…很不放心。”

“我…能做的…其实也不多。但看著你一步一步的走来,还走的这麼好,我…很骄傲。”梅长苏啜了口手上的茶。温热的茶水,让过於苍白的脸上,染起一抹朱润:

“真的很骄傲。”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0 07:30:00 +0800 CST  

霓凰却慢慢低下头去。

“你不开心?”梅长苏自嘲一笑:”也是,这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并不好,对不起,可我必须这样作。我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不,我很开心。”霓凰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我的男人这麼爱我为我保护我,多少年来一直看著我,我其实很开心的,只是…”

“你即便是油膏,也不是这种熬法,这样,人怎麼受得住呢?”

“也没什麼受得住受不住。要不然让我胡思乱想只会更添担忧。我必须确定,你们都好好的,我才有办法静下心来作事情。”

“好。那麼以后,我们有商有量,即便我帮不了你,好歹可以听你说说。你别什麼都一个人憋在心里。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你在作什麼,想什麼…包括我没有参与的那十二年。当然…等你愿意说的时候。”

“你是想知道我过的有多惨多难受?根本也没什麼,不过就是思索如何雪冤而已。”梅长苏的语调忽然冷冽了两分。

“是,我很想知道。”霓凰坦白说:”可我并不会逼你,除非你主动愿意说。因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想知道,是因为那是断层中我不了解的你。可我也知道让你再回忆一次,不过是再痛一回而已,我等著你自己愿意说就好。”霓凰的声音更温和了:

“只是…为什麼要在我面前武装你自己呢?”

过了半晌。

“对不起…我可能…习惯了。”梅长苏沉声。

“这习惯不好,我帮你改掉它。”霓凰打趣,随即幽幽叹口气:

“其实我是心疼,你一直都是这样作著别人的主心骨,强撑著自己走过来,人又不是铁打得,老绷著怎麼行?自己都把自己压死了,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有我了。”

“对,现在…我有你了。”梅长苏笑的有些飘渺。

“是,现在,你有我了。”霓凰正色说道:”所以你不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了。”

收起笑,梅长苏望著她的盈盈眼波,只觉得她无比温柔。像是条涓涓小溪,包容著自己的每一寸破损跟稜角,浸润著自己的满身伤痕。低下头,他其实不想把自己最难堪无助的一面暴露在她的眼前,可却知道她依然眉眼弯弯的注视著他,唇畔梨涡深深。

这样的笑,足以抚平他的遍体麟伤。

闭上眼睛,他开始用极低沉的声音,慢慢描述当年梅岭那场大火,熊熊烈焰中,连漫天飞雪都被烧起来了,天空一片炙红。

好热!漥子里的血都在沸腾。而心,却冻结成冰…。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0 07:32:00 +0800 CST  

霓凰一面品著茶,一面听梅长苏开始慢慢说起这几年的种种,梅岭大火、赤焰冤案、逃亡中的身体变化、吮血、削皮碎骨拔毒、蔺晨、琅琊阁、江左…,他说的这麼平平淡淡,除了眼角偶尔无法控制的跳动外,毫无抑扬顿挫,比小茶馆里最差劲的说书人还要糟糕,但握住茶碗的手,却青筋暴出,指骨也泛成了白色。

霓凰知道梅长苏这是鼓起勇气慢慢地敞开心扉,把这断层十二年的屈辱悲愤不甘说给她听。他说的平静,可字字句句都是悲鸣呐喊,他说的淡漠,可点点滴滴却是鲜血淋漓。霓凰只觉得心中激荡,痛澈心肺,彷佛是七万亡魂的冤屈日日夜夜在耳边尖厉呼啸,一声声,一遍遍,全压在这单薄的肩头上,逼勒著他像在碎石地面上走著爬著,最后匍匐著,回首望去在他的身后,只有一道又一道猩红鲜血磨划出的深深印痕。

梅长苏面无表情地捧著茶,纹丝不动,似乎已凝固成了一道无生命的剪影,却依然一点一点描绘著细节。当他平平宛如古井一般的语调诉说著自己逃亡中第一次再也控制不住,赤红著双眼吮著活人脖颈上的鲜血,对方用著怪物般的眼神害怕颤抖地望著他的种种…梅长苏下意识的痉挛了一下,霓凰只觉得天知道自己得用尽多少气力,才能控制住身体不颤抖。

到了后来,梅长苏彷佛旁若无人,微微仰著头,自顾自的不停说著,霓凰也就静静的聆听不发一言。她知道他其实只是在发泄,也或者除了蔺晨,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过。

夕阳西下,晚风徐来,梅长苏忽然止住了声,愣看著霓凰,像是未曾预料到自己竟然说了这麼多又这麼多。霓凰眼里一片水光,却亮的宛如天边最璀璨的那颗星星,她噙著笑,伸手接过他的茶碗,弃去里面残茶,又为他添了新茗。

“累不累?”她温柔的看著他:”喝点茶润润吧,你泡的茶真好喝,还带著梅花的香气,跟你的人一样,乾乾净净。”

梅长苏只觉得胸口一涩,一股气又酸又软,漫延到四肢百亥,几乎发不出半个音来。沉默半晌,方哑声开口:

“………谢…谢…。”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0 07:37:00 +0800 CST  

霓凰摇摇头,伸出左手轻轻覆在梅长苏持盏的右手上,只觉得触手冰冰凉凉,连忙将两手都覆盖了上去,希望能暖著他。

梅长苏恢复了平素温和的神情,轻轻说道:“我没事,你其实不用这样。”

“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不过真好,你肯对我说这些。”霓凰微微一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忌妒蔺晨。”

她还在温著他的手,掌中传来的温度熨烫著他的心,让人觉得好是温暖。梅长苏放下手里的茶碗,转而将自己的手复在她的手上:

“你不必忌妒谁。自此以后,我们有商有量,我…有了你,我…。”梅长苏笑了一下,拍了拍她,末尾的两个字却是噙在了嘴里。

“好。”霓凰眉眼弯弯,宛如月牙。她其实知道他未出口的话是什麼。

晚饭后,梅长苏说要看星星,黎纲便在坡上铺上厚厚的褥子,两人相偎相依,望向满天星斗,天南地北说著不著边际的话,最后梅长苏慢慢闭上眼睛在她的怀中睡去,像个孩子。

黎纲慢慢踱步过来:”郡主娘娘,宗主这样会冷的。”

“不要紧,让他睡吧,我用内息暖著他。他只是压抑太久也太累了,需要释放抒发一下。”霓凰看著沉沉睡去的梅长苏,简直心痛难抑:

”人,怎麼可以承受那麼多惨无人道的痛楚磨难,还如此的云淡风轻?”霓凰喃喃:”我不在他身边,他出了这麼多事情我却不在他身边…我…。”

黎纲哽声:”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苏哥哥。”飞流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黎纲想栏,霓凰却忙拿手指比了个安静的姿势,要飞流别说话,并拍了拍褥子,示意飞流躺下。后者轻轻靠在梅长苏另一边也不再吵闹。一会儿,黎纲又取了几床被子给三人盖上。霓凰还是怕梅长苏冷,把整个人连头都用棉被包成个茧,后者居然还没有醒来,霓凰觉得好笑,却又爱怜的看著他极难得的熟睡表情。

一夜好眠。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0 07:39:00 +0800 CST  

破晓时分,两人并肩著看日出,虽然起的早,但梅长苏难得看起来十分有精神。霓凰怕他冷又输了些内力助他活血,飞流则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

“真漂亮。”

“又不是在山里,也就看到这一角,玉龙雪山的日初才该漂亮。”

“跟你在一起,哪里的日出都漂亮。不过将来等你事情都做完,我们去玉龙雪山上看日出吧。”

“……好,我一定尽力。”

“好。”霓凰笑得开朗。

回到梅长苏的卧室,黎纲早差人端了水来,两人洗漱一阵,霓凰又匀了面后,只听门上轻啄,却是黎纲又要人送了今晨新开的异种凤羽瓣莲兰来。霓凰对著镜子,颊生晕红,低低开口:

“反正在家,我…想梳髻…你…会不会?”

梅长苏含笑,伸手接过篦子,便轻轻巧巧的盘了个髻,又把兰花簪上。侧头仔细端详:

“我的花可真漂亮。”

“你的人呢?”霓凰挑著眉。

“当然更漂亮。太奶奶帮我挑的嘛。”霓凰瞥了梅长苏一眼。后者踌躇一下:”好吧,其实是我去求太奶奶的。可惜现在…她都不知道。”

“我有多想,牵著你的手到…太奶奶面前说谢谢,说…小…殊…有霓凰,很…幸福。”梅长苏低低开口。

“会知道的,那天很快就会来的。”霓凰望著铜镜里的梅长苏,微微一笑:”过两天,我进宫,先跟太…奶奶说,让她知道好吗?”

“好。”梅长苏很快活的说,顿了顿又道:”还有…上次那个晚上…有没有?”

霓凰胀红了脸:”没有。”即便是镜中影像,也看得出眼角含的羞意。

“时日太短了,如果不确定…可以让晏大夫诊看看。总之万一,你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的。”梅长苏也有点尴尬,耳根也微微发红。

“真没有,我身上才来过。”霓凰轻啐了他一声,却见后者有些失望随即又如释重负的神情,心里有些难受,低低道:”你放心,这些是我的事情,你别连这点小事都烦。”

“这是我们的事情。”梅长苏将右手放在她的肩头,纠正道:”万一有孩子,怎麼会是小事情?纵然从权,改宗也是不孝至斯,更何况…我本来以为林氏无后,将在我手上断绝。如今…总是有个盼头。”梅长苏喟然一叹:

”也有可能我…不太好。不过没有也好,前途艰困,多少双眼睛看著,我不要你也受这些罪。”

“你又在胡说八道。”霓凰瞪了他一眼:”前两天你说你不好,吵了一大架害我眼睛都哭肿了,结果呢?我累得都快散架了。现在你又说你不好,只怕我很快就得生个十七八个跟小猪一样了。”轻轻将左手搭在梅长苏的右手背上,霓凰侧转过身:

“我胖成小猪你可不许不要我。”

“求之不得。”梅长苏低声笑。

霓凰又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若是真有,我就回云南。天高皇帝远,看他能怎麼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松点,你真的别想太多。不过暂时,也许没有比较好,我不想你分心在我身上,你要做的事情太难了。我想帮你,而不是想困住你。”

”等事情办完,你…想要多少我就帮你生多少孩子,生到你整个江左都养不起…”霓凰晕红了脸。

梅长苏紧紧的握住了霓凰的手却是甚麼也没说。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2 07:26:00 +0800 CST  


用过早膳又服侍了梅长苏喝下了补汤药汁,霓凰学飞流取出颗蜜糖球递上,梅长苏虽然含了,但还是愣著说声:”你又不是飞流。”霓凰这才发现梅长苏吃完药含蜜糖原来是在哄飞流。想起自己那天莫名落泪说沙迷了眼,不由得跺脚嗔骂自己简直没脑,梅长苏虽然不明就理,但也觉得霓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很是有趣。连忙也拿出颗蜜糖塞在她嘴里,并说声”很甜”。霓凰脸更红,只觉得吮著的蜜糖球真的好甜好甜,难怪飞流爱吃糖。

梅长苏揭开香炉,丢了两块香饼,便盘腿坐在几前的蒲团上,开始拨弄琴弦。霓凰则跟刚进来的飞流一起摺著纸,霓凰觉得飞流很可爱,忍不住问:

“飞流喜欢折纸?”

“喜欢。”

“飞流喜欢苏哥哥?”

“最喜欢。”

“花姐姐也最喜欢苏哥哥了。”霓凰小小声的说。

飞流侧著头,想了好久:”烟花筒,苏哥哥,花姐姐,很爱。”

嗡…旁边的琴音似乎弹错了个音,明显到连霓凰都听出来了。

霓凰想了想,忽然明了飞流在说什麼,粉脸瞬间胀的通红,心里一甜,也悄悄跟飞流说:” 花姐姐,苏哥哥,也很爱。”

“也很爱。”飞流大声的说。

嗡嗡…梅长苏又弹错了几个音。霓凰抿住嘴,止不住的咯咯笑。



该面对的终须要面对,用过午膳后,霓凰开始替梅长苏为晚上萧景睿的生日宴做准备。

“你一定不可以把这件雪蚕丝背心给脱下来。一方面是挡暗器,另外最主要的还是御寒,这种天气下水,真不是闹著玩的。我虽然之后也会去,但众目睽睽下,霓凰郡主可不能为麒麟才子苏先生做什麼。”

“我没事的,我会事先吃下护心丹。你别担心。”

“怎麼能不担心,今晚对你来说,太重要了。”霓凰顿了顿:”不许让飞流离开身旁半尺,如果真有必要,身边一定要有蒙大统领。还有…”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过无悔的,我也知道你今晚必会成功。决定了,去做了,无悔了,也就是了。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许伤心,不许自苦,不许为难你自己,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梅长苏正色答允。

“我会在烟花讯号出现后跟夏春一起赶去,你放心,我身边虽然只有五十亲兵,但这些是真正沙场血战的悍将,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我会在外面接应你,外头的场面我会看住的。对了,万一夏冬的烟花…”

“霓凰。”梅长苏轻声唤著打断她。

“我在…呃。”

梅长苏一把拥住她,在她耳边道:”你别操碎了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你晚上如果先回来,在…家里等我。”

“嗯,我等你。”霓凰踮起脚,在他唇边一吻:” 我在家里等你。”

“好。”梅长苏用力地回吻住她:

”等我。”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2 07:36:00 +0800 CST  

如同之前安排的一样,当霓凰带著家将跟夏春一起赶到侯府时,誉王跟谢府的府兵已经在门口俩俩对峙起来了。

巡防营的欧阳将军,似乎正在指挥兵士将一箱一箱的箭羽搬至谢府,霓凰虽然心中早预计这种可能性,但看到这些尖锐的羽矢,心头仍不由得一跳。正想开口,只见言侯上前似乎在跟欧阳将军沟通什麼,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见到欧阳将军挥手令所有巡防营军队集结后退至谢府门外三丈之处。

霓凰走上前去,一扬手中请柬,对著谢府的府兵开口道:”我是霓凰郡主,今晚你少主人生日,宴请诸友,我虽略略晚到,但想必也没有理由将我拒於门外。”霓凰又往前走了一步,谢府的府兵却以钢矛拦住了她,霓凰仰天长笑,霍然双眸之中精光大作,淩厉至极地射向对方:

“我乃堂堂郡主,南境统帅,你少主人萧景睿亲自上帖拜请今晚筵席,你是甚麼东西,居然敢拦我?”霸气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来,竟无人赶直缨其锋。谢府府兵被她气势所摄,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霓凰扬著头,冷哼一声,大步踏入门内。言侯跟夏春两人对看了一眼,连忙跟上,誉王也招呼著自己的府兵一同进去。

只是虽然入了大门,可谢府府兵却是越聚集越多,将人团团围住,霓凰横眉冷对,无视於长矛结组的围刺,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锐不可挡,不紧不慢的跨著步子往霖铃阁走去。方走到花园,倏的一支箭羽极速飞来,誉王只来的急大喊:

“小心。”却是被夏春一把扯向旁边。

霓凰眉眼不抬,长剑出鞘,但见她手腕轻抖,鹰撮霆击的将此箭一拨,竟是四两千斤的反朝原方向射回,去势比来势还快。众人只听见箭羽刺穿空气咻的一声,当啷便钉在了墙上,随即像剥笋一样裂开成两边,亢然微微颤抖。

“暗杀郡主,罪当缢首。暗杀南境统帅,油烹车裂棍刑亦不在话下。”霓凰语调铿锵,气势熏灼,冷冰冰的句意里傲气十足。她慢慢横举配剑,剑身反射出—泓秋水,屈指轻弹剑尖,发出龙吟之声。

霓凰一扬头:”我倒想看看你们谁敢拦我?阻我者—死!”言毕又往前踏上两步。

众人见霓凰郡主武功高强,又如此威风凛凛,便想慢慢往后退去,只是人数实在太多,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几乎退无可退。霓凰又往前走了两步,心知今日局面只怕不流血便难以收场。想到在里面的梅长苏,心里忧急如焚,却是面上不露。运劲於剑,整个剑身因为内力鼓荡灌注,激出一层萤光,淩厉的气势如虹惊天。身边的家将知统帅心意,铁血锋芒毕露,悍勇无双,如此气魄,竟是顶著庞大压力又往前踏上了五步。只是距离霖铃阁虽仅有数丈之外,剑拔怒张之际却是一步也再进不得了。

两相对峙,几乎一触即发,便在此时只听一女声厉喝:

”全给我住手。”,却是莅阳公主越过众人泄泄而来。霓凰见她高挽的鬓发早已散落两肩,衣衫也有些折皱和零乱,但可喜的是尚未见到血迹。一柄寒若秋水的长剑握在她白如蜡雕的手中,斜侧在自己颈间,两颊潮红,气息微喘,脖颈中时时青筋隐现。

谢府府兵见是当家主母,当朝御妹,又状要自刎,无不收回手中钢矛,低头侧身让行。莅阳公主走到霓凰身边,低声道:

“他们在水阁,你快去。别让人…伤害景睿。”

霓凰点点头,自人墙中低掠飞过,言侯夏春连忙跟上。谢府府兵想要上再拦,莅阳公主却将长剑往自己的脖颈又横深了一分,剑刃锋利划破皮肤,霎时鲜红的血珠顺著剑身滚滚而落。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3 11:01:00 +0800 CST  

奔至湖岸边,霓凰眼利,一瞥见湖中小亭里的梅长苏状似无恙,先放下一大半的心。再看,眼见亭中众人虽然略略有伤,但似乎都非伤在要害,情势应该都在掌握之中,遂松了口大气。忽然间,只见萧景睿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快速地向岸边游来,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追著萧景睿凫游的水痕,结队泅水至岸边。

梅长苏游的慢,飞流在前面拖著他,刻意放慢速度的蒙挚则频频回头。所幸人虽然脸色苍白,神情倒还一派自若镇静。

四月天的湖水虽已无寒气,但终究并不温暖,众人湿漉漉地上来被风一吹,皆是周身肃寒。霓凰眼见梅长苏因为冷,面如白纸,瑟缩著身子略略发抖,不由得心疼至极却是不好上前询问。夏春和言阙也早已迎到岸边,只不过两人俱都性情内敛,夏春打量了师妹一眼,什麼话也没说,言阙也仅仅低声问了一句。

却在此时,

“花姐姐。”却是甫上岸的飞流在众人前忽然大声爆出一句。

来之前虽然梅长苏再三叮嘱飞流,可少年看到霓凰又想起刚刚放的烟花讯号,心情太好,一下子便忘记了来时答应的话。霓凰只觉得血液都瞬间冲上了脑门子,梅长苏则是全身僵硬,一伸手,却没能拉住少年。

飞流虽然全身湿透,却似乎高兴得不得了,眼见花姐姐不理他,以为霓凰没听见,便又飘到后者面前扯著她的袖子:

“花姐姐,飞流,烟花,好看。”忽然又侧头,想了片刻,睁大了眼睛:”啊,苏哥哥,不认识。”湿手却仍抓著霓凰的袖子。

在场众人皆是人精,反应最快的本该是言豫津,可惜他的注意力全被正在跟莅阳公主说话的景睿引走,所以最先发出笑声的反而却是夏冬:

“啊哈,花姐姐。”

霓凰简直不敢看梅长苏的表情,又不想甩开飞流,她知道少年无意只是本心,奈何成人的世界里有这太多的谎言与骗局。霓凰闭了闭眼睛低声对飞流说:

”花姐姐看到了,真漂亮,飞流真能干。”

言毕,拍拍他又把他推往梅长苏身边。少年微微咧了嘴,似乎是在微笑,又抬眼看梅长苏,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苏哥哥会不会生气。霓凰侧过头,发现梅长苏无奈的顺了顺飞流的湿发,眼神却往这里凝视著她,黑黝黝的眸子里乘载著无数情感,宽慰的、懊恼的、开心的、抱歉的、恼怒的、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以及情深无悔的。

霓凰回望著梅长苏的眼神,怔忡半晌,却仍是摇了摇头,两人瞬间交换了千言万语。在场众人所有的目光此时早已齐唰唰的射过来,夏冬又发出一声娇笑:

”好个麒麟才子,花姐姐…这麼难采的花都给你摘到手。”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霓凰,众目睽睽之下,霓凰面沉如水已是略有微愠。尚未发话,忽然见梅长苏一个箭步便挡在了霓凰身前。只见他虽然全身湿透,乌发犹低著水,夜风一吹,甚至在轻轻打著寒颤,憔悴狼狈,但他傲然睥睨,神色犹如九秋寒霜,制止住众人侧目霓凰的目光,唇畔虽是带笑,却是凛冽如寒江万里,漫天飞雪匝地,令人不可逼视。

蒙挚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忍俊不住闷笑一声,本来怆然的气氛,被冲淡不少。只有宫羽,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3 11:03:00 +0800 CST  

原在跟莅阳公主说话的誉王殿下这时也品过味来。本就愉悦的不得了的表情,眼底眉梢更是藏不住的笑意。看向麒麟才子的目光,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令人爱不释手。他连忙走过来,一派十足十的皇子气度:

“苏先生放心,这事包在本王身上,本王一向乐见才子佳人,绝对有成人之美。”看了看梅长苏又看了看霓凰,南境统帅等於是军方重量级的表态,又想到琅琊阁那句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郎才女…真是好一对璧人。”言毕,哈哈大笑。

梅长苏依然挡在霓凰身前,固执的不发一语。反倒是霓凰走上前去,微微一笑:

“誉王殿下打趣什麼呢?不过是穆青顽皮跟飞流护卫年纪相仿,年前一起放过烟花而已。”再看梅长苏,只见后者的唇蠕动了一下,虽然甚麼也没说,却仍与霓凰并肩而立。

此时莅阳公主已与谢玉说完话,神情疲惫,本想拉住萧景睿一同离去。未料围在卓氏一家四周的誉王部属中暴起一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雪亮刀尖直袭卓鼎风背心,萧景睿眼尖,猛的发力推开卓父,却是再无闪避时间,一把寒刃没入腹中,抽出时画出一道弧形,血光四溅。

刺客眼见一击不中,随即割喉气绝。

行刺、伤人、自刎,刺客出手速度太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几大高手目光由於盯在梅长苏跟霓凰身上,一下子竟都没已反应过来。眼见援救不及,萧景睿被刺重伤,梅长苏一惊一急,只觉得眼前一片黑雾,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想伸手搭在飞流肩上,身旁的霓凰连忙快手扶住,只觉得触手一阵冰凉,寒意似乎由骨头里丝丝渗出。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情境,霓凰咬了咬牙,也只能放手松开。

梅长苏定了定神稳住自己,这才让飞流扶著走上前去,俯身细看了萧景睿的伤势,眼见腹部虽伤得深重,泊泊向外冒著鲜血,但所幸侥幸避开了要害,年轻人有今夜已服下的那粒护心丹保住心脉,应是性命无忧,这才稍稍平定了一下被揪起来的心,拿了金创药让卓夫人给他裹伤。

霓凰趁梅长苏检视景睿时,忙走到蒙挚身边,低声道:

“蒙大哥。”

蒙挚一听霓凰称自己为大哥,眉开眼笑顿时完全肯定明了,可惜此时绝非适合说话的时候,挑著粗眉的阳刚面容欢快了好一阵,这才勉强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肌肉表情,低低的应了声,但嘴角仍不自觉得咧的比平素阔了几分。

霓凰轻道:”长苏受了凉又…拜托大哥等等有机会先助他活血并送他回家,事已置此,只怕除原先预期之外,另有风雨。我避避嫌,今晚…之后再去找他。宫羽姑娘似乎趁人没有注意先走了。我会追上她,将她送回妙音坊,他当可安心。”

“好好…我会的…好极了。”

“多谢大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是说你们…不是,我是说你送宫羽姑娘回去太好了。”蒙挚虽然仍是一脸平静肃穆,但说出来的话简直是颠三倒四:”原来我真是个粗,搞了半天还是搞错了。真是…好…好一朵花。”说著说著,居然眼眶红了起来。

霓凰摇摇头,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感动。眼见誉王准备带上卓氏一家与自己的府兵离去,知道今晚大事已了,梅长苏递了个眼神给霓凰,示意景睿无事,霓凰这才放下心来。眼看众人依然沸反盈天,便又回了个眼神给梅长苏表示自己要走,梅长苏点点头,要她别担心自己,霓凰这才携著众家将告辞。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4 11:58:00 +0800 CST  

宫羽在众人一片混乱的时候,独自离开了谢府。

她漫漫悠悠的走在街上,似乎有些茫然,眼里不断重复的是梅长苏义无反顾的站在霓凰身前的画面。想著想著,人几乎痴了。

身后马蹄作响,一女子低声轻叱,随即止韁勒马,却是霓凰。

“宫羽姑娘,我送你回去吧,夜里有宵禁,只怕你走不出这条街。”霓凰跳下马背,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宫羽,宫羽楞楞望著霓凰,却是并没有伸手去接,霓凰沉声道:

“即便你是练家子,女子气弱受凉还是不好,更何况…”霓凰抖开披风,硬是把它披在宫羽肩上:

”身上全是水,这样走在街上不好看,你们宗主也不放心。”

宫羽这才想起自己是一头一身的水,所有的衣服都黏答在身上,简直是曲线毕露,十分不雅。忙拉紧披风,感激的对霓凰点点头。

霓凰翻身上了马背,伸手递给宫羽:”上来,怕就抱紧我的腰。”

宫羽飘上马背,却是连衣角也没有触到霓凰。霓凰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收回手纵辔驰骋。风驰电击间,只听身后幽幽响起。

“我…喜欢宗主。”

“我知道。”霓凰颌首。

“我很喜欢他。”宫羽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他这麼的优秀,这麼的好,你喜欢他很正常。”霓凰顿了顿:”风大,你小心冷。”

宫羽有些发楞,她想不出来霓凰竟会如此回答,半晌方道:“你虽然武功高强,但你现在知道我也不差,这麼近的距离你我共乘一骑,你不怕我出手?”

“不怕。长苏敢如此重用你,我就敢载你。”霓凰爽朗一笑:“而且我知道你不会的。”

宫羽沉默片刻,方开了口:“……我为他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猜的到,想必也为他吃过很多苦头。”霓凰轻喟。

“是呀。从宗主当年救下我收下我后,我就再没拿正眼看过别的人。学琴、练武、调香、驯兽…只要对他有帮助的,我甚麼都肯做。我是这麼的这麼的喜欢宗主,他一直对我很好。他身边…除了我,从没有第二位女子出现过…我以为我对他该是不同的,盟里的人…或多或少,也以为宗主对我是不同的。”

“来京城后,我跟著十三叔,帮他经营暗哨、安排卧底、调查引斗、放真假讯息…甚至暗杀行刺,我一直帮著他,我以为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甚麼都肯为他…”宫羽哽了一下:

“…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挡在我身前,这麼多人在看著,他什麼也不在乎,他直接就站在你面前保护你。”

“我也没想到,不过…”霓凰踌躇一下:”不过我从来没有要他挡在我身前或是保护我,相反的,我只愿我能挡在他身前,为他遮挡利刃。如果挡不住,那麼两人一起,万箭穿心我也再无遗憾。”

宫羽又沉默半晌,方轻启朱唇:“原来…如此。”

霜白的月光照射在青石地面上,轻蹄踏过,搅碎了斑驳的阴影。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马蹄子奔驰在石板大街上发出的哒哒声响。

良久。

“霓凰郡主,你跑的快…我害怕…摔下去…我可以抱住你?”

“叫霓凰吧,当然可以。”

霓凰感觉宫羽慢慢环住了她的腰,微微一笑,反手搭在她的侧边腰际拍了拍她,发现宫羽全身上下都是湿的。后者将头靠在霓凰背上,霓凰只觉得自己的背心一片湿褥,也不知道是头发上低下来的水,还是眼泪。

“嗯…霓凰…也真的只有你,才有资格跟他比肩。”

霓凰又拍拍她:”谢谢你,一直这麼帮他。如果你还愿意,请你继续帮著他。”

“是。他是…我们江左盟的…宗主呀…我还是会…这麼帮他的。”宫羽哽噎,却是肯定地回答。

“嗯。”霓凰眉眼弯弯:”谢谢你,宫羽,你人真好。”

“你…才好。宗主…真有…福气。”

霓凰再度轻轻地拍了拍宫羽的手。抬头望著天上皎洁光亮明月,如玉盘般已近乎全圆,挂在黑漆漆的残夜之中,霓凰无声的幽幽地叹了口气。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彻夜无眠了。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4 11:58:00 +0800 CST  

萧景琰下朝后,连朝服都没有换,便直奔穆王府。府门前侍立的皆是身著铁骑军军服的官兵,个个腰身扎得紧紧的,站得象木桩一样的笔直,目不斜视,十分精神。见到是靖王殿下,恭恭敬敬便行了个军礼,门口管事早开了门迎接:

“靖王殿下,郡主有请。” 随即将人请了进去,似乎早预期萧景琰会来。

京城的穆王府,虽然比云南略小,但因为是奉旨述造,依然是具有相当规模,内外院中间,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广植垂柳,霓凰在柳树下设下小宴,静候萧景琰到来。

霓凰今日未著劲装,穿一袭广袖长裙,鬓边一朵素色山茶,一枝白玉步摇,更显女儿娉婷。她站在院里石桌前,盈盈一笑:

“靖王殿下,请。”

萧景琰望去,石桌上摆著满满当年小殊最爱的下酒小菜,五香牛腱子、麻丝耳片、酱鸭舌、醉花生、挂糊石头鱼,还有一坛泸州老窖…以及三箸三盅。

多少年以前,也是在园里这棵柳树下,也是这些下酒小菜,他们…三人斗酒。

………………………

“你们云南的酒也就是个果子酿的,果汁吧,哪里称得上酒。”林殊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怀好意的上下抛著手中泸州老窖:”你要是敢把这小坛泸州老窖全喝了,我林殊就给你写个服字。”

呃,又来了…萧景琰抚著额,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上辈子欠对方,总是三日一跳五日一吵,镇日连佛牙都不得安生宁可缩在脚边,搞得自己更是天天得做和事佬,还必须替小殊在长辈们面前兜著遮掩,真不明白他干嘛老跟人家霓凰过不去。

其实小殊平日虽然太奶奶老说他是个小坏蛋,但其实萧景琰知道他对於女孩子总还是敬而远之礼让几分,谁知道这藩王带著霓凰进京也不过才几天,京里孔雀对上云南凤凰,竟都是骄傲的紧,脸朝著天,从一开始俩人便是不对头,谁也不服不了谁。

“喝就喝,谁怕你。你们这里的酒才像水一样淡呢。”霓凰高傲的抢过小坛,一把拍开封泥,也不斟小盅,直接就对嘴灌了下去。这酒性烈,女孩子家这样灌法怎生受的住?只怕会出事。萧景琰大惊,忙伸手去拦,却被霓凰一掌拨开。

“不许拦我…咕噜咕噜咕噜”林殊呆愣,看著霓凰三下五除二便乾了小坛里的酒,翻转过坛身,还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扬眉笑吟吟的回望林殊,萧景琰侧头再看,只见后者仍是盯著空酒坛不发一语。萧景琰以为小殊在思索该如何又狠又准的回嘴反讥,却发现林殊的耳根忽然像喝了酒一般红了起来。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5 13:37:00 +0800 CST  

”你服不服?”霓凰扬起小下巴,又挑了挑眉。霓凰今日一身鹅黄拢烟衫,只用银丝线在袖口勾出了几片祥云,散花水雾百裙系著长长的带子,本就娇俏可爱,现在双颊因酒晕出了桃花酡红,整个人更添艳色。萧景琰正想劝小殊见好就收别老爱欺负人家,便见到小殊居然难得低眉顺眼答了个服字。萧景琰惊讶得不得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还来不及说话,便见林殊眼明手快,箭步就冲上前去,一把揽住晕呼呼差点向后摔倒的霓凰。

匡啷一声脆响,萧景琰只听见霓凰手上握不住的空酒坛,摔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碎裂成片片,慢慢散出泸州老窖独有的醇厚气息。

风吹垂柳,婆娑摇曳,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酒香,薰人欲醉。林殊低头望著手臂里的霓凰,平常恣意张扬任性跳脱的神情不复,反而似乎有些尴尬而不知所措。萧景琰见林殊此等神情,忽然明了了什麼,忍不住大声痛笑,又怕小殊等等发怒翻脸,急忙收声硬是憋得脸红脖子粗。

林殊面红耳赤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萧景琰,见后者已捂上住了嘴,只得作罢。又摇了摇霓凰,一连迭声的嚷著:“喂,你有没有事呀。服都服了,你要我服几次?喂,醒醒啦。”

霓凰仍醉得不省人事,林殊又回头看著早已抱著肚子闷笑抽筋倒在石凳子上的萧景琰,忍不住嘴里嘟囔了一句,便一把将霓凰打横抱起。霓凰长长的乌丝散在了的林殊臂弯,平日里素爱颦倔吵嘴骄傲娇嗔全走了样,她闭著眼睛,脸上晕红一片,看起来像一只好小好小刚刚出生的雏鸟,又像是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在春天碧色的湖面上,林殊发愣的看著她的面容,半晌嘴里低声道

“酒肌红软玉肌香。不与梨花同样。” 林殊微微一笑,长长的眉睫低垂著,像小扇子一样搧呀搧,竟是萧景琰自小到大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温柔表情,漾的要滴出水来……………。

翠柳依旧随风摆动,多少年的岁月过去,空著的位置却是再没有原先的身影。少男抱著少女那样乾净美好的画面几乎不复记忆。而今,甚至即将换上了另一个人,一个心思诡谲令人无法接受的谋士坐上了他的位,拥著本该属於他的人。

小殊!萧景琰心里一片疼痛,黯然摩娑著胸口的银环坠鍊…小殊…………。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5 13:38:00 +0800 CST  

萧景琰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沉声开口:“你知道我会来。”

“是。”霓凰颌首。

“所以你也知道我因何而来?”

“是的。” 霓凰微微一笑,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反而招呼萧景琰入席坐在以前的位置上:

”薄酒小菜,霓凰先乾为敬。”霓凰一口饮尽面前杯中酒,随即又取过了右侧空位上的第二盅,也一口乾了。

两杯酒下肚,霓凰脸上浮起淡淡胭脂之色。萧景琰看著她的动作,心头酸涩,一仰头,也一口乾了自己面前杯酒。

“景琰哥哥,请。”

听到霓凰这样唤他,萧景琰绷紧的脸不由得松了两分。想到自打小殊离开,两人虽然心中都挂著同样的人,但每每相见却只剩下淡淡的君子之交,再无幼时不涉狭昵的亲切言语。忆及此,萧景琰情绪百转,轻轻放下手中酒杯,终是叹了口气。

“十几年了,都没听你这样叫过我。”萧景琰喟然:”我本来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劝你,现在,只怕也多余了。”

“今早皇宫里本来就因为昨晚谢府之事而乱成一锅粥,誉王又在这时间点直接提出了你跟苏先生的事情,我虽然早有预感,却依然不得不吃惊。”萧景琰顿了顿:

“霓凰,你…是决定了吗?”

“是的,景琰哥哥。”霓凰正色:”霓凰决定了。我很肯定就是他,他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我劝过你的,苏哲此人阴毒诡谲,单看他对景睿的态度,便可知道他用起人来是不遗余力。只要有用处,谁都是他的棋子可以恣意摆布,甚至我在怀疑,他一开始接近景睿,就是心怀目的,企图掀开昨天晚上的事情以便用最简单的方法搞倒谢玉。”萧景琰顿了顿:

“护国柱石…多麼轻轻巧巧就被他摘了去。不管苏哲此人是不是再帮…不管此人帮谁,他不是一般的人。霓凰,背后说人绝非君子,可我希望你看清楚一点,我不要你将来受到伤害…。”

霓凰漠然不发一语。

“霓凰,你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你是南境统帅,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此等谋士用计,挽如水银泄地,不留余地的。你几乎是我的弟妹,小殊…他既然不在了,我身为兄长,也许不中听。但这是女子一辈子的事情,我必须劝你。”

霓凰死死的咬住唇,倔强的偏著头不说一个字,萧景琰看到她此等神情,几乎跟小殊任性的表情一模一样,心里难受至极,蓦然心灰意冷:

“你既然心意已决,那就好自为之吧。”萧景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举步欲行。

“景琰哥哥。”霓凰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萧景琰回头,可霓凰话到嘴边却是不知道该再说些什麼,顿了半晌方低低的道:

“对我来说,林殊哥哥是个英雄。为了他,我一身伤疤,写下半生戎马,守我山河保我家国。而今…他之后,我终於重新等来了我要的人。”

” 苏先生虽是文人,却不是一般谋士,他描述的清平治世,延续了林殊哥哥未竟的坚持。真的,他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景琰哥哥,请你用心体会…请你…。”

“…我尽量吧。”萧景琰沉默片刻,终是不可置否。

“还有…”霓凰想到梅长苏,知道他有多麼在乎萧景琰的态度,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心,都能让他开心好一阵。

“苏先生昨晚落水,今天只怕微恙,景琰哥哥如果有空,能不能…请你…去看看。”

萧景琰微怔,随即苦笑道:“……好吧,我等等过去。”

“谢谢,景琰哥哥。”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5 13:38:00 +0800 CST  

霓凰知道萧景琰一向言出必行,既然说了等等去探,霓凰便特意等到近傍晚时才去了苏宅。

这一去才发下梅长苏竟然病的厉害,昨晚入水毕竟还是受了凉。今晨起来便已是头重脚轻,强被晏大夫灌了药不允下床。黎纲很自责的表示自己为了希望能让宗主多歇一歇,并未按交代准时叫醒他,还阻了童路会报,惹得梅长苏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人是更虚了。下午自公主府回来后,因为谢绮难产之死,梅长苏神色郁郁,本还强自撑著,没想到去密室见了一趟萧景琰,竟然被激吐了几口血,情绪大起大伏之下,整个人摇摇欲坠再难支持。晏大夫不得已,只好下了猛药,现在人正晕迷著。

霓凰一听,直欲昏厥,暗骂自己没事要萧景琰来探,更恨萧景琰把人激成如此。忙定了定神,快步走向内宅梅长苏的卧室。

飞流早听见霓凰的脚步声,伸手帮花姐姐开了门,一瘪嘴,便抱住霓凰不放,显得很是害怕。霓凰拍了拍他安慰著,便快步走入房间。一眼就看到躺在塌上的梅长苏,虽然盖著白绒绒的毛毯,但脸上煞白,几乎与身上盖的毯子颜色无二。

霓凰一阵心痛如绞,低低开口:”长苏,我来了。”

慢慢踱步到塌边,见梅长苏一手垂於被外,忙将他握住想放入毯内,却事触手冰冰凉凉,彷佛摸到一块雪疙瘩,冰的扎手。霓凰两指搭上腕脉,轻轻把自己的内息传过去,却是怎样都无法让血活络起来。只要手一离脉,转眼人又冰冷失温。随后进来的晏大夫摇了摇头:

“寒气入体,又急怒攻心,得慢慢拔,你这样太耗内力了。”

“不要紧,我暖著他。”霓凰固执说道:“一点是一点。”

塌上的梅长苏,忽然之间似乎有点上不来气来,不断的粗喘著,晏大夫俯过身来,忙探了他的脖颈,又在胸口按了按,反手一推,梅长苏却是呕出一口血来,把霓凰吓了好大一跳,脸都白了,反射抓住晏大夫的手:

“你做什麼?”

晏大夫却是难得好脾气,没喷须的说:”他血不归经,总得让他把积在腑内的淤血吐出来才行。”又瞪著霓凰还抓在自己腕上的手指:”郡主娘娘还是悠著点吧,要是你把老夫抓伤了,没人治著,只怕苏公子就好的更慢了。”

霓凰立刻收回手,红著脸拼命道歉。

“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惊伤胆,悲伤心胞…这两天下来,苏公子算是全犯了,身子本来就不同於常人,好在冬天已过,要不有得熬了。”晏大夫一边摇头,一边顺手收拾了一下,又瞥了眼梅长苏,眼见后者仍是喘的厉害,便道:

“你把苏公子扶著坐起来,注他呼吸顺畅些,我带飞流去煎药。”

“多谢晏大夫。”

霓凰在塌上盘膝坐好,扶起梅长苏让他尽量坐直身体,半靠在自己怀中,即便盖著厚厚的毛绒毯,霓凰依然可以感觉到梅长苏仍是冷的打颤,霓凰心痛至极,抓著腕脉,重新慢慢将真气一点一点输入,希望能至少让他暖活一点。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5 13:40:00 +0800 CST  

也许是因为坐著,虽然仍在晕迷,但一呼一吸间,梅长苏似乎顺畅了许多,霓凰闭上眼睛,一面调息,一面一点点的把更多的真气输给他,却忽然听见梅长苏在叫自己的名字。

“霓…凰…。”

“霓凰在。”忙睁开双眼。

“我冷…好…好冷…”梅长苏喘著气:”血…嗬…好多的血…我杀了…好多人…嗬嗬…所有人都…因为我…景睿…也死了…。”

霓凰一阵鼻酸,这才知道原来梅长苏在呓语:”景睿没事,在莅阳公主府呢。晏大夫去煎药了,我暖著你,你等等就不冷了。”

“…呃他死了…”梅长苏固执的说:” 嗬哈…全都…被我…害死了。”

“胡说,我就好好的,景睿也没事,你好了我们去看他。”

“你没事…就好。”梅长苏又喘了一下,忽然一阵痉挛:”景琰…说我…说我…没有良知…嗬没有感情…没有心…他说我有…目地…我弄…呃…脏了你…我…嗬嗬…。”梅长苏面容扭曲:”对…不起…可我说过我不要…我不要的……”

“霓凰别走。”梅长苏忽然大声说道。

“我不走。”霓凰的眼泪夺眶而出,抱著梅长苏又把他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理旁人作什麼,我陪著你,我们一起。”拿脸蹭了蹭梅长苏清雪般的面颊:”你说过不自苦的,你答应过我不难受的。”

“欸…我没事,你…怎麼来了,这浪尖…嗬风口上。”梅长苏忽然清清楚楚的说了这几句。霓凰泪眼婆娑的望著梅长苏,这才发现后者虽然仍是憔悴疲惫,却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梅长苏想抬手抹去霓凰的眼泪,却是眼前一片黑雾,酸软的毫无气力。

“你别哭…我没事…就是昨晚…入水…风一吹…还是凉到了…喝点药就好…嗬哈。”他喘著安慰她。

霓凰发现梅长苏清醒过来,不愿意再提他方才的呓语,忙微笑道:”我没哭,就是沙迷了眼。”

“你永远…都说是…沙迷了眼…从小就…倔强。”梅长苏微微一笑。只是这样的笑容挂在苍白的脸上,更显虚弱,喘了喘方道:

”嗬哈…我真的…没事…你别害怕…。”

“嗯,我不害怕,我知道你没事。”霓凰哽了一下,随手抹去眼泪:” 我哪里有倔强,真的就是沙迷了眼。最多你把你自己看好了,我就少迷几次眼。”

梅长苏又笑了笑,却是蹙起眉尖,显然有些上不来气,不停的嗬嗬粗喘著,显然连说话都费力气。霓凰一面顺著他的心口,一面连忙说:”很冷吗?你什麼都别再说了,我在这里我暖著你,你好好睡一觉。”想了想又低声道:

“我唱歌给你听吧。”

“嗯。”梅长苏必上眼睛,嘴边含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喘息。

霓凰轻了轻嗓,漫声唱起云南的山歌来……

树上木叶青又青,摘下木叶搁唇边,一片木叶两头尖,握住两边吹中间,
木叶传出山雀音,山雀欢唱在林间,吹响木叶等阿哥,太阳落山哥没回。
天上月亮圆又圆,九波星星追旁边,阿妹一个也不爱,日盼夜盼等哥还。
山雀双双又对对,恩恩爱爱把巢盖,明春小雀啁啾叫,山里桃花笑妹呆。
木叶仍是青又青,桃花依旧红又红,春去秋来冬又至,阿妹等成石头人。
吹起木叶唱起歌,终把阿哥盼归来,滇王老窖洞藏酒,今天拿来敬阿哥。
九龙河水好酿酒,风吹酒香把手伸,阿哥喝了滇王酒,从此便是妹的人。
梅里雪山高呀高,泸沽湖水深呀深,哥哥妹妹成双对,生生世世永不分。

霓凰的嗓音并不特别清脆柔美,但这样的朴实调子从她嘴里唱出,却像是蜜糖调上了红梅果子,让人又酸又甜心头火热。霓凰抱著梅长苏,慢慢哼唱著,一遍又一遍,也许是因为她始终拿著内息暖著他,梅长苏竟慢慢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五脏六腑也不再这麼刺骨冰寒。

“嗯,从此便是…妹的人…哥哥妹妹…成双对,生生世世…永不分…”梅长苏噙著笑,缓缓阖眼睡去。

霓凰还在漫声唱著。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5 13:40:00 +0800 CST  
人家长苏在帮他干活呢。其实说到底,水牛没权利说话,只能憋著怒。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5 14:29:00 +0800 CST  
<我的森番外二>脏了

眼见谢绮香消玉殒,昨天的红颜少妇,今日已是冷冷幽魂,梅长苏心中一片茫然,静悄悄地转身走向院外。

如同来时一样,路途中并没有人上前来盘问,整座公主府一片沉默死寂,梅长苏就这样沿著青砖铺就的主道,穿过重重垂花院门走到府外,中间不仅没有停歇,反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直走到气息已吸不进肺部,方才被迫停下脚步,感受著眼间涌起的一片黑雾。闭了闭眼睛,梅长苏竭力平复著喘息。忽然感觉到有人紧紧扶著自己摇晃的身体,耳边传来少年惊慌的声音:

“苏哥哥!”

梅长苏不回答,反而抬起头来。微风徐徐,吹起发丝不定向地四散飘动,他仰望天际,看了又看,直至看尽穷苍深处。

过午的阳光温暖,却也亮的眩人,梅长苏怔忡片刻,忽地一阵轻颤,有些狼狈的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眸,似乎觉得在这样的光线照射下,甚麼都被看得清清楚楚,让人有些无所遁形的难受。飞流扯下梅长苏遮脸的手臂,也许是光线太强,后者连忙闭上眼睛。飞流不解,拉住梅长苏的手,又大声叫了句:

“苏哥哥!”

半晌,梅长苏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已是一片寒潭静水,漠然、清冷、平稳而又幽深,仿佛已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又仿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情绪。

“飞流,回家吧。” 梅长苏冰凉的手指抓紧了少年的手,拖著步子慢慢往前走去,嘴里喃喃道:“谁还在乎呢?一个人的心是可以变硬的,你知道吗?”

晃晃荡荡,慢慢悠悠,梅长苏拉著飞流,在晒不到太阳的胡衕巷里穿梭走著。日头虽暖,阴影中的两人身形,却是显得如此这般的萧索。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5-08-17 10:47:00 +0800 CST  

楼主:goofaround

字数:132274

发表时间:2015-06-30 19: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2-10 15:45:12 +0800 CST

评论数:5526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