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异端庇护所(西方奇幻)

见利瑞齐撇下此人来到另一个伤者的身边,刚刚得到些许安慰的村民又都面面相觑起来。奥拉看见几个人蹲在伤者的身边试图询问他现在的感觉,可无论他们如何呼唤,如何拍打伤者的面孔,那个人都毫无知觉地沉睡着。
“这个人恐怕没戏了……”迪莱多低喃道。
听到这句话,奥拉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嘴唇,她也有同样的预感,而正如两人所预料的一样,一开始有些崩溃的独眼克罗斯在调整完情绪以后,终于跟上来向村民道出了实情。
“他伤的太重了。”
克罗斯看了眼仅仅受了臂伤,却一身是血的青年说道:“中箭后恐怕还硬撑着跑了段路……”
一旁的青年又唔咽了起来。
“巫师只能让他走的轻松些。”
这番解说让几个人彻底崩溃了,而那位不见了女儿的母亲也更加歇斯底里地摇晃起了青年。正在查探另一个伤者的利瑞齐被这嘈杂、混乱的环境弄得皱起了眉头,他回头看了碎星箭一眼,精灵在点了点头以后,便同周围的几个人小声交谈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个还有希望一救的伤者便被数个人抬往医师的房子,而利瑞齐和碎星箭也跟随着匆匆而去。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回青年的身上,只见克罗斯正轻拍着那个缠着青年的母亲,希望她先把事情放一放。
“走开,你这个怪物又懂什么?!”那女人一把将克罗斯推了出去。
克罗斯像突然受了刺激似的一把扯下了包头布。他用自己那令人惊悚的空眼眶对着这个女人,又从齿缝中挤出声音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得失去至爱,是吗?你觉得我又看上了这个小子,对吧?!”他的声音突然转变为怒吼。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0 08:49:00 +0800 CST  
“克罗斯,够了!”沃尔的声音适时出现在了即将爆发争端的现场。奥拉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只见沃尔正搀扶着长老一步一步地朝人群中走来。
“克罗斯。”长老合了下眼睛。“你先带这个孩子去巫师那里治伤吧。”
老人那平缓、温和的语调像有魔力似的安抚了克罗斯喷薄而出的怒气,只见他重新用包头布遮住了半侧面孔,接着一言不发地扶起了坐在地上的青年。这一回,那个因为不见了女儿而表现癫狂的妇女终于松开了双手,但是下一刻,她却捂着脸哭了起来。一时间,四周只剩下了一片悲戚的哭声。
看到沃尔搀扶着长老开始挨个安抚村民,迪莱多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奥拉道:“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迪莱多便埋头朝村里走去。奥拉紧跟着他的步伐穿过一条条小径,最后来到了一片生满杂草的空地上。透过几乎和人齐高的杂草,奥拉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焦黑的木头支架怪诞地矗在地面上。看起来,这块空地上曾经建有一栋木屋,但是一场不知是意外还是有意的大火吞噬了屋子,最后,这世上便只剩下这些黑漆漆的残骸了。
“奥拉,你对自己的母亲有映象吗?”迪莱多回头问道。
奥拉摇了摇头。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句话和一张阴郁的面孔,她几乎是被叔叔带大的。
“真遗憾。不过,少记点东西没准会轻松点呢。”迪莱多看着那些残骸说道。在他的心里,那栋房子的原貌依然十分的鲜活,他记得房子的前门处有个三级台阶,旁边则造着一个小小的斜坡。当时年仅三、四岁的自己,特别喜欢沿着这个斜坡往下滑溜。母亲一看到他做这个动作,就会责怪他糟蹋鞋子,要是母亲心情恶劣,还会用藤条抽得他到处躲藏。现在,这些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往事了。
“我的父亲同卓格里斯的那派人有亲缘关系,我的母亲则是这边的人。”迪莱多呼出了一口气。
“至于这个地方吗,原本是我的家。”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0 08:49:00 +0800 CST  
17.别有所图
奥拉没有料到迪莱多居然会说出这么伤感的事情,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说话或许是桩好事,否则她该说什么呢?
真遗憾?我很抱歉?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没有一个回答像正确的答案。
每一个答案似乎都能惹人生厌。
只听迪莱多轻笑了一声道:“哎,放松点,我可不是带你来见长辈的。考虑到这里竟是一些杂草和烧焦的木头,你也没什么可见的。”
顿了顿,迪莱多收起一脸戏谑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也看见我家的下场了,我们这边的四分五裂可不是‘我讨厌你,就是不想跟你玩’那么简单。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真希望你拿着夜莺之啼往人前一站,然后所有人就和好如初了。”
奥拉无奈地摇了摇头。
“瞧,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傻瓜也看得懂。嗯,我不是说你是傻瓜。怎么说呢?奥拉,如果你不想掺和这件事的话,最好态度明确点。只要你不愿意,我就算拼命也会把你带出去的。”
迪莱多突然避开了奥拉的视线,那姑娘原本可以继续保持随遇而安的态度,可他却在强迫她马上做出决定。问题在于,迪莱多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方面,他希望奥拉能够留在这儿,成为利瑞齐预言哨箭结束分裂的一个楔子。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个姑娘能够摆脱麻烦,毕竟他再也看不得另一个女人像他的母亲,像阿曼达一样被毁了。所以,奥拉会怎么选择呢?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2 13:45:00 +0800 CST  
迪莱多怯怯地把视线移回到奥拉的脸上,他面前的姑娘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在她的眼睛里只看了自己的倒影。
“哦,该死!”迪莱多突然意识到奥拉根本无法靠点头或摇头来回应前面的那通废话。请问点头是代表“行行行,我理解你的意思”还是“没错,我同意你的观点”呢?
“算了算了。前面你不是没听懂村口那人说的话吗?我现在就解释给你听。”迪莱多深吸了口气。
“哨箭现在分裂成三个势力,各占一块地盘。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是‘夜枭'的地盘,卓格里斯那一派的标志是‘游隼',然后奥拉,我听说其实你跟‘夜莺'的那派人最有亲缘关系。”
看见奥拉正静静地看着自己,迪莱多继续说道:“所谓的越界,就是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可谁会死守规矩呢?要知道,这个地方太穷了,食物主要靠采集和狩猎而来,如果射中的猎物正好倒毙在对方的地盘上,而对面又好像没人,你会怎么想?特别在家里正等着吃饭的时候。 ”
迪莱多摊了摊手道:“然后就是纳贡了。一般情况下,如果不巧遭遇了对方,只要交出一部分的收获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可要是对面一开始就别有所图,事情就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男人可能会被射杀,女人则可能会被掳走。”
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亲如一家的哨箭。迪莱多在心中悲叹道,而他面前的奥拉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四分五裂的族群既然已经有了一套规则来避免无益的流血和损失,那又是什么让人“别有所图”了呢?那个让人“别有所图”的因子会不会存在于他们这些外来者之中?”奥拉不由自主地猜想着。
“是她?是迪莱多?是霍克?是巫师和精灵?还是他们全部?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2 13:45:00 +0800 CST  
奥拉突然回想起被自己射中掌心的巫师还有碎星箭说过的两句话。

“你对付不了这个巫师,只有她不会被‘看见’!”
“上次的失败可能让那个巫师对你念念不忘了,你要时刻记得别和巫师对视。”
前一句话是碎星箭对迪莱多说的,后一句话则是碎星箭说出来告诫她的。
听话里的意思,那个被她所伤的巫师原本并未留意到她的存在。换言之,一开始被巫师惦记的人是利瑞齐?至于马车上的其他人,只在巫师顺手解决掉的范畴内?而现在,巫师也开始对她念念不忘了?因为她是个无法被巫术感知到的藏匿者?是个潜在的威胁?
奥拉觉得自己的脑子被一大堆问题给搞混了。但一个直觉告诉她,迪莱多提到的别有所图恐怕和巫师的惦记有关。毕竟那个袭击他们的巫师是站在卓格里斯一边的,而卓格里斯看起来巴不得他们全部消失掉,好以此瓦解弗莱格的势力!
一阵风将差不多和人齐高的杂草吹得哗哗作响,两个人的心里也纷乱的如同这片生满杂草的荒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着他俩的名字跑了过来。
奥拉和迪莱多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生着鹰钩鼻的青年正在冲他们招手。
“德里克找我们干吗?”迪莱多嘀咕了一声便带头迎了上去。
跑得气喘吁吁的德里克见自己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这才停下来调整了一番呼吸。
“我的天,总算找到你们了!”德里克叉着腰道。
“怎么了?是有盛大的款待在等着我们还是有人要我们的命?”
德里克翻了个白眼。“跟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小子有关。”
“他不是被关着吗?难道又跑了?”
“如果是跑了倒好了。现在是一群人想要他的命,你不会忘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吧?这小子成了现成的出气筒。”
迪莱多的眉头皱了起来。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完全可以对霍克的死活置之不顾,因为这个小子原本在替卓格里斯干活,他不是“夜枭”这派的人,听说他还袭击过这边。但霍克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他都为了警告众人而险些丧命。更重要的是,拿霍克做出气筒是毫无无意义的相互寻仇,是没有道理的彼此挑衅!
“该死!巫师和精灵不是担保着他吗?”迪莱多忍不住质问道。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2 13:46:00 +0800 CST  
18.群情激愤
“那个巫师救完了人以后,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精灵为了照顾他忙得脱不开身,根本没法顾到那个被关起来的小子。”
“沃尔呢?长老呢?”
“是一群人要拿那个小子出气啊!迪莱多,你是不懂什么叫群情激愤吗?”德里克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沃尔怎么可能拦得住一群人,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儿也没做。他想办法让人毁了牢门钥匙。那些人要想把关起来的小子拉出来得费一番工夫,实际上,他们现在正在干瞪眼呢。不过……”
“说!说!说!”迪莱多催促道。
“好吧,英普伦斯去找斧头准备把牢门劈开了。啧!不知道劈开牢门以后,他会不会顺手也把那个小子给劈了。”
“英普伦斯这个白痴!”迪莱多咒骂了一句,接着,他扭头对奥拉说道:“奥拉,我们走!”
这句话一说完,迪莱多便朝着一个方向匆匆跑去。
“又要跑?”德里克看到自己在眨眼间便被两人甩在了身后,不禁哀叹了一声。
在迪莱多的带领下,三人抄了近路直奔村子中央的空地,只见大批村民正聚在一栋挂着条幅的木质建筑前,一些已经进入建筑的村民不时从门口探头出来,似乎正巴望着谁,而沃尔和另外几个年轻人则被排斥在了圈外。看样子,那几个青年原本是看守这座建筑的护卫,但是面对情绪失控的村民,这些人除了一脸无辜地站到沃尔的身后耸耸肩膀以外,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沃尔则沉着脸,冷漠地望着另一个方向。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心理感应吧,当迪莱多距离众人不出三十步远的时候,沃尔把头转了过来,他眼中的冷漠之色因为看到同伴匆匆而来的身影而渐渐消融。
“你去哪了?”沃尔迎了上去。
“他又跑到废墟那儿了!”好不容易跟上迪莱多的德里克没好气地插言道。
沃尔笑了起来,他瞥了眼奥拉,随后用玩味的语气说道:“还说奥拉不是你看中的女人,这都带到家里去见父母了。”
“我们说正事吧,这边在演哪出戏?”迪莱多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这儿死了个人还丢了个姑娘,他们要把那个叫霍克的小子带出去换人,当然事前少不了一通折磨,你猜他们是会卸了这小子的胳膊,还是会断了他的第三条腿呢?唔,后面这招倒是比较隐秘。”
“老天,这群人兴师动众的就为了拿个小鬼撒气?”迪莱多忍不住讽刺道。
“在他们的眼里看来这可是伸张正义!”德里克撇了撇嘴角。
“他们现在又在等谁?”
“在等英普伦斯把斧子拿过来劈门。哼,眼下的事情也是这家伙挑起的!”
一谈到英普伦斯,沃尔的神色又阴沉了起来,迪莱多和德里克的情绪也连带着败坏了不少,三个人就跟有默契似的陷入了沉默,而无法参与讨论的奥拉却在拼命地回忆着英普伦斯究竟是谁。她确信自己一定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映像实在不深。
“我真想跟他来一仗。”沃尔突然说道。
“你能赢他?”迪莱多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沃尔。
“只能拖拖时间而已。不好办啊!嗯……瞧上面!克罗斯这个独眼在看我们。”
沃尔打了个岔,几个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瞧了过去,只见克罗斯正扒着索桥的栏杆,一脸无趣地看着底下的闹剧。
“他还有两只眼睛的时候倒是有可能和英普伦斯打个平手,现在就不好说了,而且自从医师罹难以后,他就变得特别乖僻,有时候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可怜的家伙。”德里克轻咳了一声。
“话说,迪莱多,你不是一直跟着弗莱格吗?你觉得自己的本事有没有长进些?”沃尔问道,然而他却发现迪莱多正愣愣地看着奥拉。
“迪莱多?”
迪莱多没有理睬沃尔的问话,他突然掰着奥拉的双肩问道:“奥拉,你有没有跟别人比过箭术?”
奥拉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有些不太理解迪莱多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其实之前的对话她就没有听明白,既然眼下的危机是一个叫英普伦斯的家伙在带头挑事,想办法拦住他或者动脑筋把霍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便是了,为什么迪莱多他们谈来谈去的都是和英普伦斯比试……箭术呢?难道说,这是哨箭或者这个村子的规矩?
“你要让这个女人去跟英普伦斯比试?”德里克一脸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他来了!”迪莱多轻呼道。
奥拉朝迪莱多所指的方向望了望,只见一个满脸怒容的青年提着斧子匆匆而来,看到这个青年的模样,奥拉这才想起他们刚到哨箭丛林的那会儿,这个家伙就先后责骂了迪莱多和沃尔。他好像一开始就反对救治背上中箭的霍克,他一口咬定霍克是个危险分子。结果沃尔没有采纳他的意见,然后这个家伙甩下了一句“我建议你带他们看看这里的真实情况!”便撇下众人孤身离去了。对啦!旁边这个叫德里克的鹰钩鼻在他走远了以后,报了一下他的名字——英普伦斯。现在,这个叫英普伦斯的人又借机拿霍克开刀,这似乎也合情合理。说起来,霍克到底是夜莺一派的人还是游隼一派的人呢?
奥拉只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儿,德里克便急忙朝英普伦斯迎了过去,他似乎想再劝一劝英普伦斯,让他不要把事情带向不可逆转的方向,然而英普伦斯却一把将他推开了五、六步远,而在众人的身后,早就等着“斧子”的村民们则在急不可耐地朝英普伦斯频频招手。
“迪莱多!你确定要让奥拉上?”沃尔急匆匆地问了迪莱多一句。
“我来不及解释,这姑娘的箭术肯定是我们这边最好的!”
“我信你!你去拦一下他,我去把长老搬过来。”
这句话一说完,沃尔便对跟着他的几个年轻护卫指了下迪莱多,那些护卫在愣了一瞬后,有些不太确信地跟到了迪莱多的身后,而沃尔则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跑了出去。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4 20:16:00 +0800 CST  
19.多说无益
看到英普伦斯逐渐逼近的身影,迪莱多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英普伦斯从小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这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会因为一个玩笑把人骑在身下猛揍面孔,如果对方身高马大,这家伙就会张嘴咬人。他和沃尔总是仗着人多才敢跟英普伦斯掰掰腕子,说些不同的话,而曾经能跟这个家伙单挑的克罗斯呢?迪莱多抬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前面还站在索桥上的克罗斯居然不见了。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过去那个英姿勃勃的家伙已经变成了冷漠乖僻的独眼龙了,也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还有谁能给他点勇气?他必须冲上去阻止这种毫无意义的暴行。
“奥拉……”
迪莱多神色复杂地看了奥拉一眼,接着他一招手,便带着人朝英普伦斯围了过去。让他倍感安慰的是,奥拉不出所料地又跟了上来。这姑娘的个子是那么的小,她的高度还不及他的肩膀,但是在与强敌交锋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个支持者站在身后也能给人莫大的勇气,何况奥拉只是看起来娇小而已,他还记得在德斯坦的时候,这个毫不起眼的姑娘是怎么一把夺过他的弓,又连射两箭解决危机的。
“你要拦我?”英普伦斯低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外面的人最好少管闲事!”
迪莱多挠了挠头皮道:“那人是我们带过来的,到底是谁在管谁的闲事?!”
“你提醒我了,迪莱多。”
英普伦斯突然抡起斧子朝迪莱多的面部挥了过来。一些村民见迪莱多带人围住了英普伦斯,原本正要出手架开两者,这下都愣在了原地。英普伦斯这是在劈自己人啊!只见他的斧子已经沾着了迪莱多的额头,有一道血沿着迪莱多的鼻梁淌了下来,而那把斧子之所以没能将迪莱多的脑瓜开瓢,是因为有个身着卫队装束的姑娘举着复合弓架住了斧柄。
短短的一瞬间,每个冲动的头脑都似被冰水淋了一下。从迪莱多额上淌下的鲜血让很多村民回忆起了一个令人蒙羞且无法挽回的过去,因为一时冲动所造成的结果,至今仍以废墟的形式存在于这个村子的角落!
“哨箭原本是一个整体!”迪莱多舔掉流到唇边的鲜血说道。
英普伦斯和奥拉像有默契似的收回了各自的武器。迪莱多看着那个在一瞬间冲到自己的跟前,现在又收敛了气息退回自己身后的姑娘,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记得第一次在马车上看见奥拉的时候,他对这个姑娘除了同情就是轻视,可结果呢?每当发生危机的时候,他们都在依靠奥拉扭转乾坤。
迪莱多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英普伦斯的身上,他发现英普伦斯正巧也把视线从奥拉的身上移到了自己的这边。
“我不赞同你们要做的事,要把我们的姑娘找回来,一定有别的办法。绝对不需要增加别的牺牲品。要报仇也不该找个没成年的小子!”
“少废话!”英普伦斯又被激怒了。
“他们对我们下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到我们这边的感受。因为他们不懂,所以我们才该让他们感同身受!”
“好极了!就让我们无休止地拿无辜的人出气,直到彼此深陷憎恨,最后斗到双方都片瓦不留吧!”
周围的村民因为两人完全相左的观点开始出现了各种声音,而一些人则刻意避开了迪莱多扫过来的视线。只听迪莱多突然高声喊道:“谁能回答我,你们他妈的是为了所爱的人而战还是纯粹为了出气?如果你们只想出气……”
迪莱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原本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被他生生吞进了肚子。他没法把藏在自己和众人心里的一桩往事说出来,那些村民天真地以为他们那时瞒得很好,估计村民们都已经说服自己那场吞了他家的大火完全是个意外了,如果他把话挑明了,就等于在给半数的村民定罪。
“走开,迪莱多!”英普伦斯皱着眉头说道:”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我只想快点让我的女儿回来!”又是那个母亲的声音,而这个女人的声音让迪莱多有些动摇了。
沃尔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糟了?如果村民们只想拿霍克换人的话,或许也没错啊?迪莱多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奥拉轻轻地拽了他一下,迪莱多回过头去,只见奥拉一脸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迪莱多呼出了一口气,奥拉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他在这里退一退,英普伦斯会毫不客气地把霍克拖出来,接下来,他还有站在他这边的人全都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跑去搬长老的沃尔会对他十分失望,而如果村民们没能控制好情绪,又或者他们想要换回姑娘的诉求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会发生。
“我没法从这里让开,英普伦斯!“迪莱多伸手抹了抹额头,他看着沾在自己手上的血渍忽然感到有些可笑。自己差点因为心软而坏事了,可面前的花岗岩脑袋却没有丝毫的动摇。该死!这个白痴就该被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先摆平了他,其他的人才好说话。沃尔看问题果然比他通透得多。
“还是让我们按村里的老规矩来决定这件事该听谁的吧!”
“你要跟我比试?可我看不出你有赢的希望,还是你们说服了克罗斯来帮忙?”英普伦斯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咳嗽声从众人的身后传来。只见沃尔搀扶着长老出现在了人群中,而先前被英普伦斯一把推开的德里克则跑到了长老的另一侧,他比划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长老说了一通,说完便双手一摊站到了边上。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
“英普伦斯,你决定拿霍克换回我们的人,顺便让对方长长记性,对吗?”
英普伦斯梗着脖子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下头。
长老又将视线移到了迪莱多的身上。“至于迪莱多,你认为应该用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避免引起更大的争端对吗?那么,你的办法是什么?”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5-27 12:53:00 +0800 CST  
20.由谁做主
长老的询问让迪莱多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仔细考虑过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样看来,英普伦斯说他是个外人也确实没错,好在沃尔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只听沃尔替自己回答道:“事发突然,我们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来好好筹划一下,就算决定换人也要和对方进行一番交涉吧?英普伦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根本不给我们筹划的时间。要是任由这个急脾气带着大家胡闹,最后只会把事情搞砸。”
四周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之前被英普伦斯鼓动着冲击囚牢的村民们突然意识到,他们刚才把沃尔晾到一边好像做得有些不太对。而这阵杂乱的噪音,因为长老高高举起了手臂而渐渐弱了下去。
“所以,你们争论的实质内容是该听谁的,该由谁做主解决这件事?”
“是这样的,长老!”看到沃尔冲自己使了个眼色,迪莱多连忙点了点头。
“一天之内,你们得拿出解决的办法,能做到吗?”长老又问道。
沃尔就跟迪莱多一样挠起了头皮,看起来他好似正纠结着要不要再跟长老讨价还价一下,但在看到英普伦斯铁青着的面孔后,沃尔也豁了出去。
“行,一天就一天吧。明天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没有办法解决这桩事情,就把霍克丢给英普伦斯好了。”
长老点了点头。
“那么英普伦斯,你觉得还有必要再比试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们先提出来的比试,而且我也信不过他们!”英普伦斯语气强硬地回答道,他的手指先后指向了迪莱多和沃尔两人。
“那就比吧。”长老宣布道。
片刻功夫后,夜枭一派的村民们几乎都聚到了村子的另一处。这块地方看起来只是一片静谧的树林,没有建有任何房屋,但是奥拉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林子里有不少人工的痕迹。她猜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只见几个人用力一拽隐匿在树丛间的绳索,大小不一的各种靶子就无中生有般地从树梢上悬挂下来。
看到这些全部由稻草和藤条编织成动物造型的箭靶,奥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儿时。她记得叔叔在教自己箭术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类靶子,她一度认为所有的箭靶都应该是这种样子,以至于第一次瞧见画有圆环的箭靶时,她还以为那是一种象征太阳的装饰品。
“我们这边有三种比试箭术的方法。一种比完没决出胜负的话,就启用下一种。”迪莱多的声音突然在奥拉的耳边响起。
“第一种射死靶子很简单,算是比试前的热身。第二种是活动靶,看!就在那边。”
奥拉顺着迪莱多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几个人正在测试一种跟活门陷阱或说暗门十分相似的器械,只是活门上本该横钉尖刺或伪装成书架、墙壁的一面挂满了动物造型的箭靶。那些人一扳机括,活门便在弹簧的带动下转了一周。看起来,这个活动靶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会儿这才是重头戏,有人会在边上操作活门,靶子那一面翻过来的时候就是射箭的时机。我记得克罗斯和英普伦斯大概能在活门转满两周的时间里射中十二箭。这两个家伙简直是怪物。”迪莱多毫无底气地说道。
奥拉看着他那副听天由命的模样不禁愣了一下。迪莱多不是刚刚提到有三种比试方法吗,怎么只说了两种就没有下文了呢?
奥拉拽了拽迪莱多的衣袖,随后在地上写到:“第三种呢?”
“第三种?一般不会斗到那一步的,那个……”
迪莱多的话才说了一半,宣告比试正式开始的哨子便被人吹响了。看到有人来接奥拉,迪莱多在匆忙之际拍了拍姑娘的肩膀道:“对了,沃尔跟我说,你要是觉得自己没法赢过英普伦斯的话,就尽量多拖点时间。当然能赢的话就更好了。”
这句话才说完,奥拉便被几个人带进了比试场。迪莱多看见奥拉拿到了比试用的猎弓,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说起来,沃尔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呢?他似乎一直强调着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刚才为了说服英普伦斯同意跟奥拉比试箭术就花了不少功夫,难道说,沃尔同意让奥拉上场,其实不是看中奥拉的箭术,而是为了拖时间?
同一时刻,身处比试场地的奥拉正有些震愣地看着手上的猎弓。就在刚才,一个村民告诉她,比试用的箭矢是插在地上的十来支箭。奥拉刚注意到自己面前的箭矢在箭羽的颜色上和英普伦斯的有所不同,那个村民便将一把猎弓塞进了她的手里。令奥拉十分意外的是,这把弓和她因为被捕入狱而遗失的那一把极其相似,她伸手拂过缚角背筋的弓臂,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你不会没用过这种弓吧?”英普伦斯轻蔑地问道:“要我替你求个情,让你用回自己的武器吗?”
奥拉摇了摇头。
英普伦斯二话不说地拔起了自己手边的一支箭,随后开弓射中了悬挂着的箭靶。奥拉跟上一箭穿透了挂在另一侧的死靶子。接下来,两人就跟摸牌似的交替出手,整场比试单调无趣至极,围观的村民们也没有一丝喝彩声。飞出最后一箭的英普伦斯根本不看奥拉的最后一击,便阔步走向了下个比试场地。
不久,第二场比试便拉开了帷幕。直到这个时候,现场才总算有了点气氛,一些人仍在嘀咕着怎么会让一个女人还是个外人上场比箭,另一些稍微知道几分内幕的村民,则谈起了奥拉被留在村子里的用意。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随着英普伦斯踏进画在地上,用来限制射手移动的白圈而低了下去。
只见英普伦斯一下子从地上拔出了三支箭,他咬着一支箭,又将两支箭搭在了弓弦上,这才朝呆在一侧负责操作机栝的人点了点头。随着一声哨响,操作者扳动了连着活门的机栝,活门立刻在弹簧的收缩下旋转了起来,而当挂着箭靶的那面刚刚转过来的时候,英普伦斯的一发双箭便飞了出去,分别击中了两个箭靶。紧接着,被英普伦斯咬在嘴里的一支箭也飞了出去,性格易怒的青年出奇沉稳地又从地上取走了三支箭,并在活门即将翻面以前,完成了三连射。
看到在极短的时间里,六箭命中目标的出色的箭术,在场的村民们都忍不住鼓起掌来。连迪莱多都不得不承认,英普伦斯在箭术的造诣上实在是让人叹服。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01 16:22:00 +0800 CST  
21.玩命的比试
当活门又一次转过来的时候,英普伦斯如同上回一样又是六箭命中目标。他在离开地上的白圈以前,用等着看好戏的眼神瞥了奥拉一眼。然而奥拉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惊叹或敬畏的成分,这让英普伦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站在后方的迪莱多原本担心奥拉的情绪会受到一些影响,然而奥拉除了默默地走进白圈以外,脸上居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的女人看起来可真够沉稳的。”
之前一直不知道在哪边晃悠的沃尔突然出现在了迪莱多的身边。
“她的箭术是真的很好?还是原本就喜欢摆一副臭脸?”沃尔开玩笑地说道。
迪莱多来不及评价沃尔刚才所说的话,因为宣布比试开始的哨子又响起了。令众人十分惊讶的是,奥拉居然将三支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上,她拉弦的手势也和刚才大为不同,看似仅靠拇指开弓,而且那三支箭还诡异地搭在了弓的右侧。
“这是什么射箭姿势?”
不仅仅是沃尔,其他村民在看到奥拉的动作时,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很多人认为这个姑娘大概已经自暴自弃了,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活门转过来的一瞬间,奥拉的一发三箭居然命中了三个不同的目标。众人还来不及擦亮眼睛,这姑娘便从地上取了三支箭,又搭到了弦上。
奥拉开弓的速度明显比英普伦斯要慢上一些,但却是三箭在弦,然后一起射出。等到活门转满一圈之后,奥拉也是六箭命中目标。
面对这样一个结果,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些人怀疑刚才只是一个错觉,可当活门再次转了一圈,奥拉仍是六箭命中目标以后,村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说真的,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外人、一个姑娘居然能和英普伦斯打成平手。
此时此刻,英普伦斯的心情却变得十分复杂,虽然大家都认定被迪莱多带来的姑娘和自己打成了平局,但他却知道,奥拉其实赢了。因为自己有两箭射在了同一个箭靶上,而奥拉的十二支箭命中的都是不同的目标。如果是在战场上,奥拉就射中了十二个人。英普伦斯紧紧地拽起了拳头。
“老天!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的女人这么厉害?”不远处,沃尔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后颈。
“该死!接下来不会要比第三场吧?”
迪莱多担忧了起来。之前,奥拉曾问他第三场比试的是什么内容,可他没来得及说。也许,他根本就不希望奥拉进行第三场比试,因为那完全超脱了切磋技艺的范畴,是专供最顶尖的射手搏命捍卫自己的理念的!
在第三场比试中,互相对决的射手将站在各自的白圈内以对方的身体为箭靶。对决只有两种结束方式—一方中箭或者双方的箭矢全部用尽。这犹如决斗的比试在整个哨箭族群里只上演了两次,而现在,来到哨箭丛林仅仅三天的奥拉便要来这么一场比试吗?
迪莱多忍不住要狠抽自己一巴掌,他是怎么会想到让奥拉同英普伦斯一战的呢?是因为他一直对奥拉能截住霍克的箭念念不忘吗?还是他太想求证奥拉能截住弗莱格的箭呢?也许这就叫鬼迷心窍吧!
“沃尔,有没有办法中止比试?!”迪莱多突然抓住沃尔的肩膀一脸紧张地问道。
“你傻了吗?只要一方射手决定退出比试就行了啊!”
迪莱多点了点头,他忽然推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并努力地朝前排挤去。
“奥拉!奥拉!”
迪莱多拉开嗓门大喊道:“够了!别比第三场了。”
听到迪莱多的喊话,正看得兴起的村民们全都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情,最先提出比试的人是迪莱多,他带来的姑娘又有如此高超的箭术,尤其是那三箭齐发的巧技简直超脱众人的认知,怎么说别再比了的人也是迪莱多呢?
听到迪莱多的喊话,英普伦斯又握了一下拳头,像奥拉这样的射手,他的一生中恐怕都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老实说,在仔细回味了上一场比试以后,英普伦斯只有满肚子的不服气。不就是十二箭射中十二个不同的目标吗?他也能做到的,只是他一开始就带着轻视之心罢了。
英普伦斯不希望奥拉就这么退出第三场比试。事实上,夜枭村落半数以上的村民也带着同样的想法,他们不相信也不服气一个外人居然可以和村里最好的射手分庭抗礼,他们需要那搏命的第三场比试来坚定自己的信仰。但有一点,这些人或许并未察觉到,那就是他们似乎遗忘了比试的初衷,甚至还忘记了奥拉的性别。
“你准备退出吗?那样的话,叫霍克的小子就得由我处置了。”英普伦斯借着同奥拉错身而过的机会低声提醒道。说完,他又阔步朝前走去。
奥拉看着正走向第三个比试场的英普伦斯,又扭头瞧了瞧另一个方向,只见迪莱多还在挥舞着他的双手,要求自己立刻罢战。但这是不对的,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呀。
奥拉一个转身跟上了英普伦斯,迪莱多则惊掉了下巴。
“这女人一沾上弓箭就疯了吗?!”迪莱多想到。
最后的比试场空旷至极,供双方射手站立的两个白圈相互间隔约五十步的距离,比试场和看台之间还拉着一张巨网,以防飞出的箭矢伤到不相关的村民。但其实能站在这里的射手根本不会犯下误伤他人的错误。所以,与其说这张网是为了保护观众,倒不如说这张网是用来避免有人干扰比试的。
由于奥拉和英普伦斯将要进行的是可以载入哨箭历史的巅峰对决,手拄拐杖的长老亲自来到两人的身边并最后确认了两人的意愿。在确知奥拉和英普伦斯完全清楚对决可能出现的结果—受伤乃至死亡,但仍坚持着要进行这场比试以后,长老亲自为两位射手配上了箭囊和一个仅能护住心脏的钢质护胸。
“箭射中护胸的话不会对人造成伤害,而且也算赢。”
长老提醒完最后一句话以后便离开了场地。于是赛场上便只剩下了两个人身影,而两人之所以还没有开始行动,是因为宣告比试正式展开的哨子尚未吹响。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03 09:04:00 +0800 CST  
22.执念太深
四周静极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哨子吹响的一刻。此时倘若有人留意一下四周,会发现村民们的反应犹如在迎接一场审判。一些人尽管表情木然,却在下意识地掐着胳膊,另一些人的情绪—担忧、紧张、兴奋则明明白白地画在脸上。
迪莱多属于情绪外露的第二种人,可他的脸上却挂着独一无二懊悔之色。他紧贴巨网而站,一只手的五指穿过藤网的空隙,就像随时准备扯开面前的障碍。在他的眼前,奥拉和英普伦斯则已经把箭搭上了弓弦。
两个射手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彼此。两人的举止也是出奇的一致,但他们的眼神却有些许不同。奥拉平视前方的眼睛依然如清澈的天空,而英普伦斯则微微眯着眼睛,好似在评判奥拉是怎样的一只猎物。
哨子就在这个时候吹响了,几乎在哨音刚落的一刻,场上交替响起了两下箭矢的破空声,迪莱多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当他再次看向奥拉的时候,发现姑娘快速地从箭囊里抽出了第二支箭,她微微抬高了弓身,却不忙着朝英普伦斯射出这一箭,直到另一边响起了松弦的声音,捏在奥拉指尖的箭矢才飞了出去。
这一回,迪莱多没来得及眨眼,可他除了在两人放出箭后隐约听到些奇怪的碰撞声以外,就什么也没有觉察到了。难道这两人就是在空弹弓弦吗?
随着箭矢的破空声和紧随其后的碰撞声再度响起,有眼尖的村民指向了两个射手之间的空地,只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六支箭,而且两两箭镞互咬。迪莱多这时才意识到奥拉只是在被动地拦截英普伦斯的攻击。现在,他终于确信奥拉拥有出神入化的箭术,但这也太玩命了!而且她这种只防御不攻击的做法,在英普伦斯的眼里看来,恐怕就跟没有喊出口的“有种你来打我”一样充满了挑衅。
果然,英普伦斯的脸上露出了怒气冲天的表情,他忽然从箭囊中连抓了三支箭,接着便用之前打活靶的手法冲着奥拉使出了三连射。原本只想对付着把箭射光的奥拉没有料到好端端的你来我往居然杀气腾腾了起来,她在仓促之间只抽出了两支箭,这一发双箭出手的同时,奥拉立刻俯身蹲下,英普伦斯的第三支箭擦着她扬起的发丝飞了出去,而奥拉则在重新起身的时候将三支箭搭在了弦上。
随着一连窜的碰撞声,六支箭互咬着从空中坠落,在后面观战的不少村民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迪莱多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原本被奥拉激怒的英普伦斯则呼出了一口气。接连两轮的三连射似乎消耗了他的怒意,刚才奥拉仓促连射的举动他也不是没看在眼里。英普伦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姑娘远比自己沉稳,箭术恐怕也比自己精准一分,但有一点奥拉却不如他,那就是开弓的速度还不够快!
英普伦斯又从箭囊里抽出了三支箭,而接下来的交锋几乎全变成了六支箭的对撞。一时间,场上只剩下了弓弦绷紧、箭矢破空以及箭镞互咬坠地的声响。那些声音初听起来令人揪心,但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让一颗心变得渐渐麻木了。就在迪莱多自认不会再被这些响声惊扰时,他突然发现掉在地上的箭矢正一点点地朝奥拉的方向移去。
“怎么会这样?!”
迪莱多的视线不停地在两个射手之间游移。忽然间,他像觉察到什么似的屏住了呼吸,只听箭矢离弦的声响又是一先一后地传来。
“英普伦斯想用开弓的速度击垮奥拉!”迪莱多一下子拽紧了拳头。
不止是迪莱多,和他同样关注着比试的好些村民也留意到了场上的微妙变化。众人的心不禁揪了起来,村民们当然希望英普伦斯能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不想看到奥拉中箭受伤甚至死亡的场面。那姑娘的箭术那么好,人又那么的娇小、安静,如果不幸罹难了该有多么可惜。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的英普伦斯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他自己却清楚手里的箭已经所剩无几了……
到仅剩三支箭的时候,英普伦斯心浮气躁地使出了最后的三连射,三支箭中的一支大失准头地朝上斜飞了出去。然而令英普伦斯感到好笑的是,奥拉居然一本正经地把三支箭,包括根本碰不着她的那一支全部截落了下来。就冲着这样的反应,他便知道眼前的姑娘不是比他还傻就是执念太深。如此看来,奥拉在对决中就是不肯先手,就是专打他射出的箭矢也是出于执念而非挑衅啰?
英普伦斯突然从腰上解下了箭囊,然后他单手握着箭囊做了一个朝下倾倒的动作,以此向旁观这场比试的村民表明自己已经弹尽粮绝。但是把箭囊随手一丢的英普伦斯也没有离开自己的白圈,他就这么听天由命地站在了原地。一时间,箭囊里还有一支箭的奥拉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奥拉一时间陷入了犹豫。她没有料到自己在仓促间留下的一支箭居然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这支箭如今把她架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奥拉知道,如果她故作洒脱地让出一个平局,就等于践踏英普伦斯和整个夜枭村落的自尊,而如果她不管不顾地去夺取胜利,同样会让一个看重箭术的族群颜面扫地。她该怎么办?似乎怎么做都不好!
四周再度陷入了寂静,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起来。
突然间,碎星箭的声音在场上响了起来。只听精灵用夹带小舌音的通用语大声喊道:“奥拉!用属于你的那支箭,那支证明你属于这里的一支箭去赢得胜利!”
“属于我的那支箭?”奥拉大惑不解地摸向了身边的箭囊,当她的右手触到箭羽的时候,一种心悸的熟悉感让她睁大了眼睛。留在箭囊里的最后一支箭和前面被她射出的箭矢截然不同,这支箭的箭身较短,短到几乎快要沉入箭囊,它的箭羽也被刻意修剪成了弧形。
当奥拉将这支箭抽出箭囊的时候,她的猜测变成了现实,那是一支箭身刻字,箭镞开孔的鸣镝——夜莺之啼!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05 12:08:00 +0800 CST  
23.事出预谋
碎星箭的现身说法让在场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但是他们的一脸疑惑之色很快便被紧张所取代,只见奥拉将最后的一支箭搭在弦上,箭头则瞄准了英普伦斯。
好些村民都忍不住捂起了眼睛,那个连箭都能截住的姑娘断然没有失准的可能,而英普伦斯也认命地合上了双眼。奥拉估计会把箭射向他的护胸,但这跟射死他又有多大的区别?他那引以为傲的箭术居然被个外人打垮了。
随着奥拉放出手中的最后一箭,一声夜莺的啼鸣突然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可这是大白天,不该有夜莺的叫声呀!
事实上,那声啼鸣在英普伦斯的耳里听来更为嘹亮,他被那动人的声音唤开了眼睛,护胸处随即传来一下轻微的撞击感,紧接着,一支箭便从他的胸口掉了下去。
英普伦斯从地上拾起了那支箭,他望着那支独一无二的箭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握在他手中的居然真的是哨箭领袖的信物,败给这样的对手根本不冤。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带头喊了一声“夜莺之啼”,整个夜枭村落就像获救似的一下子掌声雷动了起来。在场外,沃尔一边拼命地鼓掌一边大力地拍打着迪莱多的肩膀。迪莱多皱着眉头斜觑了同伴一眼,接着便把视线移向了长老和碎星箭的一边。刚才带头鼓掌的就是长老。
“这一切绝对是有预谋的!”迪莱多想到。
奥拉在德斯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接受夜莺之啼,这支箭还能跑回她的手里,完全是这几个家伙的精心谋划。想必在他们离开德斯坦的时候,精灵便把这支箭带在了身边,而奥拉和英普伦斯的对决亦有长老在插手,当时,可是长老亲自为两人配上的箭囊。至于利瑞齐,他刚到夜枭村落的时候,不是就一反常态地拉着长老谈了很久吗?
该死!之前是借敌人之手把奥拉驱赶进哨箭丛林,现在又是借着敌人之手,把夜莺之啼塞回奥拉的手里,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心机!
就在这个时候,英普伦斯双手捧着夜莺之啼朝奥拉走了过去,在走到奥拉面前的时候,他单膝跪地将那支箭举过了头顶。面对这一幕,奥拉在诧异之余,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我被绑架了。”奥拉在心里想到,她抿着嘴唇无奈地接过了家传之物。
四周又欢声雷动了起来了,迪莱多的脸色却变得异常的难看。
“这些家伙终于得逞了,奥拉被彻底拽入了漩涡。”他想到。
就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长老带着村里颇有些资历和威望的长辈走到了场上,老人家先是安慰了一下英普伦斯,接着便握住奥拉的右手高举过了头顶。
一场令众人提心吊胆的比试就此圆满落帷幕,夜枭村落还迎来了领袖之物的继承人,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奥拉知道这一切仅仅是个开端,而她若想从哨箭的事务中脱身恐怕只能等到“哨箭族群不会分裂得太久”,这句预言成真的一刻了。
正如奥拉所想的一样,才激动了片刻功夫的村民们很快就回忆起了方才的遭遇。他们似乎误把持有夜莺之啼的奥拉当作了哨箭的领袖,拥到场上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询问奥拉是不是该管管刚才的事情。个别大嗓门甚至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催问奥拉打算如何严惩凶手,如何带回被掳走的姑娘。被挤在后面的迪莱多,听着村民们明显强人所难的论调,脸色变得越来越黑了。
“奥拉是个哑巴!她什么话也说不了!”迪莱多突然大声吼道。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有几个没听清迪莱多刚才喊了什么的村民在低声地交头接耳。
“是!她是瑞麒家的人,但是光拿着夜莺之啼就叫哨箭领袖?谁承认啊!”迪莱多又大喊了一句。
这一回,周围彻底没声音了。迪莱多有些不好受地低下了头,把真相挑明根本不符合他的脾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可呆在一边幻想奥拉是个振臂一呼就能让分裂的族群复合如初的领袖。可现实太惨淡也太可笑了,奥拉是个这么娇小的姑娘,她怎么可能负担得起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沃尔就在这个时候拍了拍迪莱多的肩膀。
“迪莱多呀,你就是有本事把复杂的事情给变简单,现在长老要收场可轻松多了。”
迪莱多嗔怪地朝沃尔看了一眼,他又满怀歉意地瞧向了奥拉,只见奥拉正挂着一脸恍惚的表情。
这也难怪。迪莱多想到。他刚才可是说了不少伤人自尊的话,又是在众人的面前点穿她是个哑巴,又是直言不讳地提醒众人她可不是什么领袖。但这是在替她解围啊!好吧,他是个白痴,根本想不出妥善的主意。算了,一会儿跟她道个歉吧。
此时,村民们的狂热已经被彻底地浇熄了。终于认清现实让众人变得十分沮丧,但似乎也理智了不少,长老便趁这个机会把众人安抚了一通,而村民们也默默地接受了一个道理——奥拉不是一个得到承认的哨箭领袖,但她确实是领袖家族的最后一人,她如今属于夜枭一派。
前一刻还冲着奥拉要求这,要求那的某些大嗓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些原本就不怎么好事的村民则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曾让他们紧张、兴奋、冲动的比试场。
看到围着奥拉的人墙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迪莱多又朝前挤了过去。和他一同朝前的,还有沃尔和一开始就在他前面的德里克,但是在经过英普伦斯身边的时候,德里克却留了下来。迪莱多没去管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他只想尽快地跟奥拉道个歉,可该死的长老怎么又把奥拉拖到一群老家伙那儿说话去了呢。
忽然间,迪莱多的手臂被人一把拽住。
“你们说好要救我的女儿,办法呢?”那个丢了女儿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身边。
一声叹息又从迪莱多的另一侧传来。
“我很体谅你的心情。”沃尔异常老练地将那女人的手从迪莱多的身上摘下。
“但是之前也说过了,我们需要一天的时间来筹划这件事,这涉及到很多细节问题,需要……”
沃尔的话才说了一半,便有几个村民逆着散去的人潮奔进了比试场,这几个人似乎是来找长老的,他们一边朝前推挤一边大声叫道:“那个被关起来的小子给人放跑了!”
原本因为比试落败而有些失神的英普伦斯一听到这句话立刻露出了满脸恼怒的神情,而奥拉和正同她说话的长老也纷纷转过头来。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07 19:49:00 +0800 CST  
24.妄下定论
几个村民传来的消息,让原本正要散去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而刚刚放开迪莱多的女人也再度掐住了他的胳膊,这次,她把迪莱多给掐疼了。
“是你放跑了他吗?你们根本不想救我的女儿吗?!”
“你干吗呀!我不是一直在这儿吗?!”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让迪莱多皱起了眉头。
说他放跑了霍克?开什么玩笑!他哪有那个闲功夫?
但是等一下,这桩事会不会是沃尔谋划的?
迪莱多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沃尔。他在沃尔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迹象,可是这位同伴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强调多拖点时间吗?他需要那么多时间干什么?
另一边,奥拉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就在刚才,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阵幻觉,她依稀看见头上缠着绷带的阿卡奇正仰躺在床上,她还看见艾格一脸不快地站在了床边……这阵幻觉其实只持续了短短的数秒钟,但那逼真的临场感却让奥拉陷入了恍惚,直到有人大喊着霍克被放跑了,她才苏醒了过来。
奥拉转头看见正要走向自己的迪莱多被丢了女儿的母亲给绊住了脚,随后,那几个匆匆跑来的村民便越过他来到了长老的身边。只听村民中的一人一脸愤慨地嚷道:“有人挖了条地道通到牢里,那个小鬼现在不知所终了!”
“那个地道的另一头通到哪儿?”长老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呃,不知道,还没有人进去看过。”
“比试开始之前,那个孩子还呆在牢里?”长老又追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之前我还隔着囚室的气窗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那时看起来有点迷茫……”
长老摆了摆手,示意前来汇报情况的村民们不用再描述细节了,老人又抬头张望了一下开始躁动起来的人群,接着挥手喊道:“英普伦斯!”
正要上前质问迪莱多和沃尔的英普伦斯被唤了过来,长老一把将手中的拐杖塞在了他的手里,接着就抓着奥拉的手带头朝前走去。在经过迪莱多身边的时候,老人轻轻地拍了拍那个近乎崩溃的女人。
“别妄下定论,孩子。没有人会放弃你的女孩,现在我们就过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了长老的这一句话,迪莱多终于得获自由,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想那里肯定留下了一片青紫。不过这点疼痛和一些杀人似的目光比起来又算什么呢?那些刚刚失去亲友的村民虽然没有像先前的那个母亲一样表现的不可理喻,可迪莱多却能感受到这些人心中的愤懑之情,他们之所以没对自己发作,纯粹是拿不定主意而且还缺个带头发难的家伙罢了……
在长老的带领下,众人返回之前关押着霍克的那栋建筑。一进入囚室,奥拉就看见贴近墙根的地上露着个可供一人钻过的地洞,很明显,霍克一定是趁着大家关注比试的时候,从这个地洞悄悄地逃走了。问题在于,这个地洞是他一个人挖的吗?还是有人在暗中帮他逃脱?奥拉下意识地看了迪莱多一眼,记得在德斯坦的时候,他俩便极有默契地装睡放跑了霍克,但这一次的事情恐怕和迪莱多无关。
就在众人满腹疑虑地看着那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地洞时,生有一副鹰钩鼻的德里克却出人意料地蹦出了一句话。
“我进去看看这个地洞通到哪儿。”
说完,他不待众人有所表示便俯身钻进那个朝下斜挖的洞口。之前多跑两步路就显得十分委屈的德里克,这次的动作却出奇的麻利。长老才喊了一句“多加小心”,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地洞的阴影中。众人对着洞口心怀忐忑地等了一段时间,德里克的声音却突然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另一边的洞口在前面的一棵树下,被草挡着。就是不知道这小子还在没在村里了。”
“树下?”
这个答案让四周再度喧哗起来,一些人原本便不相信霍克有能耐单凭自己的本事脱逃,这一下,他们便认定有人刻意放跑了被扣在村子里的男孩。毕竟霍克身上的箭伤尚未好利索,手边能用的东西,恐怕也只有一把吃饭用的木勺而已。要从囚室挖出一条地道直通到十多米远的树下,根本就不现实,除非他像牲畜似的昼夜劳作,但那么做的话,他就会在看守的眼前露出马脚。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谁会放跑霍克呢?有个从外面来的人不是非常反对拿霍克出气吗?
迪莱多能够感觉到众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了起来,如果这是代表“我们都爱你”该有多好。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迪莱多,是不是你?”英普伦斯的质问声不出意外地率先响起。其他人也开始纷纷附和,一旁的沃尔却沉默不语。然后,奥拉突然站到了迪莱多的前面,她就像盾牌似的把众人的视线同迪莱多隔离了开来。
奥拉不可能出声辩驳什么,但那个意思却非常明确,从外面来的人不止迪莱多一个。
看着神色严肃、认真的奥拉,前一刻才在这个姑娘手里落败的英普伦斯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少了这个鲁莽青年的带头挑事,其余的声音便不像之前那么刺耳,可事情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呀!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句“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
村民们纷纷朝着发出声音的那人瞧去,随后,他们诧异地发现本该避开众人,借机逃出村子的霍克竟然大大咧咧的出现了。
此时,这个男孩正裹着一件稍微嫌大的破衣服,一些人透过这身装束认出霍克之前也在比试场观战。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大家也万万想不到一个本该被关着的囚徒,会和众人一同目睹那场令人意料不到的对决,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面对众人充满探究的目光,霍克的眼里却满是不屑之色,只见他撇了撇嘴道:“放跑我的家伙,跟你们正打算攻击的白痴毫无关系。”
迪莱多皱起了眉头。有人肯站出来替自己解围确实感人,不过被骂白痴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好家伙,霍克这小子不会是接机报复自己刚才称奥拉是个哑巴吧?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10 23:51:00 +0800 CST  
25.越界交涉
几经周折的一件事,最终以霍克的返回而收场。当众人询问霍克,究竟是谁挖了这个洞,又是谁试图帮他脱困的时候,霍克只是看着长老问了一句话“你们是想找自己人的茬,还是把自己人给换回来?”
此刻,霍克正被英普伦斯和奥拉看管着,而迪莱多则走在一片树林间。他的足尖掂地,好避免自己在走动的时候制造出过多的声响。他的身形也压的很低,手上还牢牢地握着一把弓。单从这幅举止来看,迪莱多好似正在进行一次狩猎,可他关注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些用作食物的飞鸟走兽,事实上,迪莱多留心的是人,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前。
迪莱多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越界”了,这片树林不属于夜枭村落,更令人不安的是,这块地方在不久前刚刚上演了一场视人为猎物的戏码—夜莺一派的家伙罔顾村落间已然形成的默契,射伤、射杀了夜枭一派的村民,他们还掳走了夜枭村落的一个姑娘,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那个不听母亲的劝告,跟着男人冒险远离村子的姑娘会被怎么关照呢?但愿不是被送到卓格里斯人为制造的天堂吧。
迪莱多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一个被踏扁的藤篮,他猜这个东西没准就是那姑娘掉的。他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只见沃尔和几个青年正不近不远地跟着他。同伴们的姿态极低,他们的身形几乎被草丛和灌木所遮蔽。相比这些竭力藏匿自己的家伙,迪莱多觉得自己就跟箭靶似的显眼。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出现在这儿的目的,是向夜莺的家伙们递送谈判的信物,而沃尔他们则在暗中保护着自己。不过说真的,这些人如果换成奥拉的话,没准他会感到更安全一些呢。
想到自己竟然依赖起了奥拉,迪莱多不由得噘起了嘴巴。但这幅滑稽的表情只持续了一会儿,他便收拾了心情继续缓步前进了。
按照霍克给出的建议,他需要将缚有信物的箭射中一处岗哨的廊柱,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冒险深入夜莺的地盘。不过没准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吧,当迪莱多在树影婆娑的夜莺地界找到半掩在大片叶子中的岗哨时,他居然一直未被对方察觉。
迪莱多从怀里掏出了霍克的信物—那个早先随着一支箭被霍克射到马车上的铃铛。他将这个蓝莓大小的铃铛绑缚在了箭矢上,然后一箭命中了廊柱。接着,他又收起了弓,并高举着双手从藏匿处走了出来。只听一阵弓弦绷紧的声音从前、后两方传来,所幸并没有一个人贸然射出一箭。
“我是夜枭村落的迪莱多·阿鲁迪斯达。”
迪莱多赶忙表明来意道:“送回这个信物的用意,是为了商谈交换人质的事宜。”
他的这句话说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树梢上才迟迟传来了应答的声音,“你呆在这里别动,让跟在你后面的那几个家伙退回自己的地盘!”
对方的这个要求让跟在沃尔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起来。听那话里的意思,如果他们不离开此地,谈判就无从进行下去了,但他们的使命是保护迪莱多呀!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迪莱多回头说道。
“反正他们把我扣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沃尔满怀歉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他便带着其他人慢慢地退出了迪莱多的视野。
结果,迪莱多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晾在了树林中。他等了很久,一直站到双脚发酸都没有人跑来跟他说点什么。面对这么糟糕的待客之道,迪莱多不由得大叹倒霉。说起来,当霍克告诉众人可以用这个办法联络夜莺那派的人马时,村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一试,这似乎也没法责怪众人,毕竟霍克的话听起来就跟送羊入虎口无异。
自己怎么会接下了这桩倒霉事儿呢?迪莱多踢了踢双脚,心说自己果然是个白痴。
“喂!再不来人说话,我就要走了。回去就掐死你们的那个臭小子!”忍无可忍的迪莱多突然大骂了一句。
他刚刚作势转身,耳朵里又传来了弓弦绷紧的声音。
“好吧好吧!”迪莱多彻底投降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随手拔了一根茅草,接着便开始幻想怎么把霍克吊到树枝上,再用羽毛好好地折磨这小子的脚底。
就在迪莱多满怀恶意地描绘着霍克不住求饶的情景时,一阵铃铛声合着数个人的脚步声从他的面前传了过来。他抬起了头,看见有个女人正带头走在前面。这女人的容貌十分的普通,粗看还有点像男人,但是她的装束却非常的扎眼。她身穿一件白色的半袖长袍,里面则套着一件红色的长袖衬衣,另外,女人的身上还披有一件缀着羽毛和铃铛的蓝色披肩,铃铛随着她走路的摇摆而发出一阵阵声响。
不知道为什么,迪莱多觉得这身衣服如果穿在奥拉的身上,肯定会非常的好看。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一瞬,他便赶忙站了起来。哨箭族群很少和外界往来,各种物资和生活用具都非常的紧缺,如果有人穿着不带补丁的衣服,那这人要么是外人,要么就在族内拥有很高的地位了。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能是后者。
“霍克是怎么到你们那里的?”那个女人一来到迪莱多的面前便劈头问了这么句话。
迪莱多皱了皱眉头,他听说夜莺和游隼一派的人关系还挺密切的,如果直说霍克是为了叫他们避开卓格里斯设在跃马镇的陷阱,而跟他们搅在一起的话,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吧?
“不会说话吗?”那女人用极不耐烦的语气问道。
迪莱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身上中了箭,我们就把他带去村里治伤了。”
“明天这个时候,把人带到边界线上。”女人说了这句话便转身要走。
“就这样?明天我们把霍克带来,你们把那个姑娘还给我们?”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12 09:54:00 +0800 CST  
26.为何争执
听到迪莱多追问的那一句话,女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的姑娘?什么意思?”
而在迪莱多视线之外的夜枭村落里,众人尚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归来。此时,奥拉正坐在一间被挪用为囚室的树屋里,尽职尽责地看守着唯一的囚犯—霍克。不过说是囚室,屋子里却没有安置枷锁、笼子一类拘束囚犯的设施,事实上,囚犯的待遇比看管他的两个人还要优越些,只见霍克抱膝坐在房子里侧的一张床上,背后还有个靠枕,而奥拉坐着的东西却是一把硬邦邦的原木椅,她只要稍微动一下,椅子便会吱吱作响。
屋子里其实还有第二张凳子,那张凳子是留给英普伦斯的,但是性格暴躁易怒的青年却宁可站在窗边透气。
“你们这里好像没有人生病?”房间里侧的霍克突然开口问了个古怪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英普伦斯皱了皱眉头。
“没有人眼白泛黄、肝脾肿大,然后便血到死吗?”
“你在诅咒我们?”
原本站在窗口的英普伦斯一个箭步冲向霍克的位置。他那副“我现在就给你点苦头吃”的动作着实让霍克吃了一惊,但那惊讶的表情不过持续了一瞬间,霍克的脸上就露出了“你有本事揍到我?”的表情。下一刻,奥拉就拦到了两人的中间,而英普伦斯高举的拳头一下子就被看似娇小的奥拉给格开了。
奥拉警告似的用手肘轻撞了一下英普伦斯的喉结,接着便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可怜的英普伦斯只能挂着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委屈的神情,跑回窗边大口呼吸白天的新鲜空气。像刚才这样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现在看来,长老安排了英普伦斯和奥拉一同看守霍克实在是巧妙的一手,有了他俩的相互牵制,霍克既不会被放跑也不会遭到虐待。
“你当佣兵的时候杀过人?”霍克在侧头思考了一阵以后,突然向奥拉提了这么个问题。
奥拉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了在斯塔黎谋生,她成长为一个能够平静地取人性命的射手。尽管她杀人只是为了保住雇主的性命,尽管从远处狙杀敌人似乎不太血腥,但那依然是糟透了的事情,只是也不值得她去否认罢了。
说起来,自己最近一次杀人好像是为了保护阿卡奇。
一想到阿卡奇,奥拉便又困惑了起来,她之前的推测告诉自己阿卡奇应该不在人世了,但是昨天的幻觉似乎又在提醒她,阿卡奇依然活着。奥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个精灵的死活,或许是因为她在无意间听到他唱的那首《艾拉达》。她觉得,这个为人不知的独特声音若是默默地从世间消失了会是种遗憾。除了这个,也许还有些别的东西在影响着她,在她的灵魂深处提醒着她,叫她务必注意他,否则整个世界就会万劫不复。
一时间,奥拉觉得自己又有些失神了。她摇了摇头,把一个射手不该有的复杂情绪甩出了脑海。“做一支沉稳而不失目标的箭”是她的叔叔一直教导她的东西。
“昨天我去看了你们的比试,原来是你截了我的箭。那时候,你明明可以一箭射死我,为什么没那么做呢?”霍克继续问道。
“是因为我的年纪太小?”
奥拉摇了摇头。那时候情况紧急,她根本就没有细看是谁在攻击自己。
“是因为你觉得那是没必要的事吧。”
奥拉耸了耸肩。那一箭只是出于本能,不过,没准她天生就厌恶不必要的杀戮。
“不过你确实不能杀我。”
刚刚退至窗边的英普伦斯被霍克的自问自答再度勾起了兴趣,只见霍克一边用充满挑衅的眼神看着他,一边对奥拉说道:“我跟瑞麒家族的关系可深远着呢。嗯,也就两百年前吧,我们的祖辈以兄弟相称,一起帮着精灵抵抗人类王国的入侵。”
“胡扯什么?按照你的说法,哨箭里面人人都和奥拉沾亲带故了!”英普伦斯忍不住驳斥道。他的这句话一说出口,霍克就大笑了起来。
“刚才的那句话……那句话,其实是你们的那个迪莱多说的。”
霍克的这个解释让玩笑瞬间转化为沉默,连冲动的英普伦斯都下意识地沉思起了那句借霍克之口吐露的心声。迪莱多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蹦出让人讶异的句子,一如他在昨天喊的“你们是为了所爱的人而战还是纯粹为了出气?”
哨箭曾是一个整体。
我们到底为何挑起争端?
是为了我们所爱的人?
还是因为彼此间不可调和的憎恨?
“这个白痴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呢?”霍克有些担忧地轻叹了一句。
同一时刻,迪莱多仍在夜莺地界的岗哨处和那个似乎是领导者的女人争执著。
“昨天,就是昨天,我们这边的四个人一死两伤,一个姑娘还当着同伴的面被这边掳走了!”
“开玩笑!夜莺这边根本没人越界。”
“我们怎么可能做出刻意引发冲突的事情?”
迪莱多的话音刚落,站在女人身后的跟班便争相驳斥起来,而那个女人则心情败坏地顺了顺垂在肩旁的辫子。
“好吧,我们的人打猎越界了。”
“越界?不知道越界就该付出代价吗?”
“行了!别无故挑起争端!”
女人朝身后的跟班做了一个罢手的动作,而迪莱多则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说起来,跟对方争执了那么久,他都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个带头的女人,而眼下这种状况明显也不适合询问对方的姓名和身份。
“听着,我们先把越界的问题撇到一边。”迪莱多提议道。
“你要说什么请尽量简单明了些。”
“还不够简单吗,女人?你们的手里有我们的姑娘,我们的手里有霍克,到底换不换人?”迪莱多有些抓狂道。
“我们这边到底有没有掳走对面的姑娘?”
女人回头问了一句,而几个跟班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阵摇头究竟代表着没有还是意味着他们也不清楚。
“看到吗?这边没有人听说你们那的姑娘,可你们却扣了我们的人,我都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留在这边充当人质了,趁我改变主意前滚开吧,别忘了明天这个时候把霍克带到边界那儿,否则我可约束不了想要找茬的家伙。”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15 09:34:00 +0800 CST  
27.找死的差事
“你们不是在隐瞒什么吧?还是谁私自藏了我们的人?”
“藏?你要不要进我们的村子瞧瞧我们能不能藏人?”
女人身后的一个青年忍无可忍地用手指着迪莱多,他的手才举了片刻功夫便被一把拍了下来。
“抱歉,我们无权把别村的人领进去。”
女人的话音刚落,又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噢,无妨,便让他进来看看夜莺村落的现状好了。”
那人的嗓音苍老,语速不是一般的缓慢,措辞还带着古语,可这人的声音一点儿也没让迪莱多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一个冰冷的地窖中,有一本厚重的古籍跟着砸了下来,书籍在重新合上的一瞬间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叹息。是的!那人的声音从头到尾就像死人的叹息。
其他人似乎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着了,他们一起瞧向了声音的源头,说话的竟是个穿着黑色巫袍的光头男子,事实上,除了睫毛以外,这人的脸上不留一根须毛,他的两侧面颊上还各有一道半弧形的文身,那红色的纹路将他的眼角和嘴角都连了起来。
迪莱多看不出这个巫师的实际年龄,他的脸上没有显眼的皱纹,可面部肌肉却又松弛下垂着。更怪异的是,这个巫师明明来了好一会儿了,可是直到他开口说话以后,迪莱多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这家伙不会是给我下了‘忽略他’的魔法吧?”迪莱多想到。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那个巫师又开口了,这一次明显是在跟他说话。
“你可有勇气进来一观呢?”巫师用似笑非笑的语气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
迪莱多想也不想地作出了回答。只见那个巫师笑了,还是那种奸计得逞似的冷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迪莱多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巫师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带头的女人。
“那么,希尔瑞丝,便有劳你带着使者去村里看看吧。”
这句话一说完,巫师便自顾着离开了。之前同迪莱多争执不休的几个人就像傻了似的目送着他,直到巫师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他们的脸上还挂着失魂落魄的表情。
“哎!”一声叹息和紧随而来的铃铛声把几个人的灵魂给唤了回来。
“跟我们来吧。”被称作希尔瑞丝的女人朝迪莱多打了个手势,接着便转身走向了来时的那一条路。
不多时,迪莱多便随着他们来到了自己从未涉足过的夜莺村落。在快到村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放缓了步伐,从他现在的位置眺望过去,夜莺和夜枭的村落并没有特别显著的差异,这里的民居依然以树屋为主,可迪莱多就是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你最好跟紧我们。”希尔瑞丝见他越走越慢,不禁出言提醒道:“否则被别人当作擅闯此地的敌人,然后被射成刺猬,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个男人婆!迪莱多腹诽了一句。他快走两步追上希尔瑞丝,随后又不知不觉地放慢了步伐。
这个村子好像有点儿死气沉沉。
迪莱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就以支撑着一栋栋民居的树木为例吧,很多树木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这还没到冬季呢,树上已经出现了大批枯黄的树叶,而越是往村里前进,迪莱多看到的异状也就越多。当他来到夜莺村落的广场空地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几乎把他吓了一大跳。
夜莺村落的广场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这些帐篷其实只是用树枝和树叶凑合着搭建而成的,只要有一阵大风就能让它们拔地而起,可这些难以遮风挡雨的“房子”里都呆着一两个奄奄一息的身影,当迪莱多经过这杂乱无章的“居民区”时,他不但闻到了便溺的臭气,还能够感觉到屋子里的人在用近似垂死的眼睛打量着他。
最令迪莱多无法忍受的是一些孩子看他的模样,他们的一身力气和仅存的生气似乎全部汇聚到了眼睛上,可那大睁的双眼里也满是病态的成分—他们的眼白明显泛黄,眼睛里也看不到一丝神采。
“这里看起来可够乱够挤的,他们……干吗这样住?”迪莱多问道。
“他们因为诅咒而染病了。”希尔瑞丝跟看白痴似的斜蹙了迪莱多一眼。
“为了方便照顾这些人,我们只好把他们安置在一起。”
“可这种玩意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淋啊?”迪莱多忍不住质疑了起来。
“哦,大部分的人根本熬不到天气起变化的时候,你们那儿难道不是这么做的?”
“啊?”迪莱多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他的视线便被广场上的另一个景象给定住了。只见广场稍空的一侧正有一些人围着一具尸体而坐,这些人看起来十分的悲伤,个别人在压抑地哭泣着,个别人则在默默地对天祈祷。迪莱多知道这是哨箭族群告别死者的一种仪式,但令他大为不解的是,为什么有几个持弓的家伙在这些人的四周晃荡着。
“你们这边的告别仪式还关守卫的事儿?”
“一些家属们可能会抗拒火化。”希尔瑞丝淡淡地回答道。
“火化?”迪莱多吃了一惊,哨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习俗?过去大家信奉的不是死后归于树林的土葬吗?
“这很值得吃惊?”
希尔瑞丝问道:“你们那儿不是这样吗?”
“我……我不知道。”
迪莱多不知所措地回答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外面。”
“噢,一个外人。难怪他们会让你过来谈判。”希尔瑞丝发出了轻蔑的哼声,她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因为迪莱多是个不用太在意死活的外人,所以夜枭那一派的家伙便让他来干这么件有点找死的差事。
迪莱多又何尝听不出女人话中的意思,他的嘴巴立刻噘得老高,但一想到自己是以所谓的“使者”身份在拜访夜莺的村落时,他那一脸滑稽的表情马上就恢复为一本正劲了。只可惜,希尔瑞丝还是不巧瞥到了迪莱多的表情变化,她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看在我此刻的心情还不算糟糕透顶的分上,我就跟你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听说这一切都源自瑞麒家族的诅咒。每到瑞麒家族不幸罹难的季节,诅咒就会以疾病的形式降临到一些人的身上。”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16 10:58:00 +0800 CST  
28.记忆篡改
二十年前,哨箭族群的领袖—塔洛·瑞麒倒在了血泊中,弗莱格和夜枭村落为众人所怀疑,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塔洛的妻子,但她失踪了……
希尔瑞丝前面说的“一切都源自瑞麒家族的诅咒”让迪莱多回想起了过去。发生在奥拉一家人身上的事情确实扑朔迷离,可诅咒又是怎么回事呢?
只听希尔瑞丝继续说道:“一些老人声称他们的灵魂一直在世上徘徊。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鬼,可这些病人却是实打实的。十多年了,一到这个季节就会有人得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染病的家伙虚弱至死。更糟糕的是,患病的人次连年增加,从第一年的几个人到了现在这幅模样。”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没得救了?”迪莱多吃了一惊,他粗略地数了数广场上的帐篷,大概有三、四十顶的样子,而这个村子也就几百号人吧?
“个别症状轻微的人还能撑过这个要命的季节,但是那些肝脾肿大,又开始便血的家伙基本是死路一条。”希尔瑞丝叹了口气。
“最近他们找了个巫师过来帮忙看病,就是前面你见过的家伙。他说被咒死的人就得烧掉,因为只有火可以清除诅咒的痕迹。”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抱着个藤篮朝他们跑了过来,她在希尔瑞丝的面前停下了脚步,然后高高举起了盛着蘑菇的篮子。
“希尔瑞丝,帮我看看里面的蘑菇好吗?”
“等我一下。”
一通翻找后,希尔瑞丝从那个篮子里挑出了几个看似可食的菌类,接着把它们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中。
“把这些毒蘑菇埋掉以前,记得再辨识一下它们的长相。”希尔瑞丝摸了摸孩子那头卷曲的头发。
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开了,她那蹦蹦跳跳的模样就像一道阳光照亮了人心中的灰暗面。
“行了!现在这里的状况全在你的眼里,我们的精力都花在照顾病患上了,哪里有闲心挑起纷争?哪里有地方藏人?”
“可是……”
迪莱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夜枭的村民一口认定他们被夜莺的家伙所攻击,然而夜莺村落的现状又让他相信这里的人不可能有挑起争端的心思。就在迪莱多“可是”的一会儿功夫里,又有几个人用各种琐事拦住了希尔瑞丝。迪莱多心想,一开始他被晾在外面很久,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忙得不可开交吧。
“嗯!我想你也看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你跟着他们出去就行了,我就不送你了。”
希尔瑞丝突然咬了一下嘴唇,她踌躇了片刻后又加了一句话。
“之前在村外约好的时间还是作数的,希望明天能看到你们把霍克带到边界那儿。”
迪莱多一筹莫展地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希尔瑞丝的话里不仅有“走好不送”的意思,还有“一切都有劳你”的含义,可他回去要怎么跟夜枭的人解释一切呢?那些人会相信自己看到的现实吗?他们会说“迪莱多,你在开玩笑?”还是“迪莱多,你真是太天真了!”?
不过他至少得问问沃尔有没有诅咒一事。
迪莱多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他跟着希尔瑞丝指派的家伙继续着旅程,结果这两个人一到了村口就撇下了他。
“好极了,就让我该死的一个人走出夜莺的地盘吧!”
迪莱多才感慨了这么一句话,就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的树林里一晃而过,他隐隐约约地觉得那好像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可当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面前的这一片树林时,别说白色的人影了,树林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呃,也许我的压力太大了,一时看花眼了吧。”
迪莱多不由自主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大致辨了下方向,随后便朝着夜枭的地盘走去。就在他刚刚迈出第十步的时候,之前在眼前一晃而过的白色人影又被他的眼角扫到了。这次,迪莱多还听到了脚步声!换句话来说,确实有人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迪莱多朝之前瞥到人影的方向转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路,随后发现一个身披白纱的女人正躲在一棵树后打量着自己。因为距离太远,迪莱多并没有看清楚那女人的长相,可他的心脏却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在他的映像中只有一个身披白纱的女人。
“阿曼达?”迪莱多问道。
那女人似乎被这一声呼唤给惊到了,她转身便跑,而迪莱多则快步追了上去。可奇怪的是,女人明明跑得不快,但是迪莱多就是追不上她。
“不对!不对!不对!”迪莱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粗喘着气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想到曾有个巫师企图制造幻觉来杀了一马车的人,可他当时因为坐在马车的前座上,并没有看见那个巫师的相貌。迪莱多又回忆起了之前见过的另一个巫师,还有那堪比死人叹气的嗓音。那个巫师会不会就是攻击他们的巫师呢?
有一个人好像站在自己的身后。
迪莱多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巫袍的光头男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之前,迪莱多只注意到这人的左右面颊上画着对称的文身,现在,他还发现这人的右手上文满了眼睛,只可惜那人掌心中的一只眼睛似乎被箭伤给破坏了。就在迪莱多一愣神的功夫,光头巫师一把抓住了他的前额。迪莱多只动了动双肩就跟被定住似的停止了抵抗。
“回去提醒他们,明天早些到。”
那巫师用极其缓慢的语速继续说道:“另外,忘了我。”
同一时刻,在夜枭村落专为医师所建的房子里,巫师利瑞齐正在内室里同碎星箭说话。事实上,利瑞齐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始至终只有精灵一个人在讲话而已。正在外屋捣药的独眼克罗斯几乎把碎星箭说的每个词都听到了耳朵里,他猜那个精灵应该是有意让自己听到对话。
“我们在外面耽搁的太久了,而且这个地方好像也遭到了污染,这对你的身体不好。”碎星箭说道。
“你担心会前功尽弃?可你要坚持呆在这里的话,我就得回黄金树林帮你取药了,而这边还得另找个人来照顾你……好吧,我知道了。”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17 13:27:00 +0800 CST  
29.未来的轨迹
克罗斯摇了摇头,当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药钵上的时候,发现钵中的药草已经被捣得稀烂了。克罗斯正要起身把药汁装入瓶中,精灵突然从内室走了出来。他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了碎星箭的视线。那个精灵走向他,并对他摆了个请坐的姿势。
“我在里面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利瑞齐的状况很不好,我得马上动身返回黄金树林,他很相信你的能力,所以……”
“他要我替你照顾他一段时间?替他处理一些私事,对吗?”克罗斯有点好笑地看着精灵。谁能想到,黄金树林的秘银骑士会像保姆一样照顾人类呢?
克罗斯心想,要不是自己住得离他们那么近,并且亲眼看到那个精灵外出倾倒秽物的情景,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神神叨叨的南艾芬族精灵也有世俗的一面的。
“不,不是照顾他一段时间,而是照顾到一桩事情结束为止。”碎星箭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情?什么时候结束。”
“我无权告诉你这是怎样的一件事,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结束。”
克罗斯愣了一下,接着他大笑了起来。
“如果这个病怏怏的巫师快死了,而那见鬼的事情也没有结束的话,我就得照顾他到死吗?你就不担心我因为不耐烦而半途掐死他?”
“你担心的这件事永远也不会发生。一旦你接受这份差事,利瑞齐就会给你下咒。”
短暂的沉默后,克罗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啊,对了!他是个巫师。能够轻易地把一个普通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所以我已经没得选了,对吧?!”
这些人可真好,先是以培养医师的名义说服长老让自己听命于他们,现在,他们居然谋划着把自己当奴隶使唤终生了。
“让他进来。”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这人的声音十分嘶哑,听起来好像处在变声期。说这话的还能有谁呢?
克罗斯心想,那个叫利瑞齐的巫师之所以不爱讲话,没准就跟这副破嗓子有关吧。
他一脸麻木的朝内室走去,在快到门口的时候,还刻意瞥了碎星箭一眼好叫这个精灵放心。接着,他转头看向了半卧在床上的巫师。
利瑞齐正疲乏地用手撑着额头,这个占着医师房子的巫师,此刻并没有披上他那件厚实的巫袍,他包裹在无领衬衣中的身体确实有些瘦弱,这让克罗斯想起了这栋房子曾经的主人,但是那个人带给他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的笑容暖、声音暖、身体也很暖,而面前的这个巫师呢?
克罗斯被迫全程观察了利瑞齐是如何谋划“夜莺之啼”,让奥拉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的。这个认识让他对利瑞齐十分的抵触,觉得这个巫师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就跟一直折磨着自己的现实一样的冰冷。
“把门关上。”利瑞齐对克罗斯说道。
“砰!”
巫师的眉头因为随之而来的扇门声皱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责怪克罗斯什么,而是继续用寥寥数个字下达了命令。
“坐我边上。”
克罗斯依言拖了把椅子过来,他纯心把椅子拖过地板上的沟壑,虽然这让他自己也不得不忍受那一阵难听的吱呀声,可只要能让妄图操控自己的巫师露出不快的神情,他觉得怎么折腾都值。只可惜屋子只有那么大,克罗斯最后还是不得不坐在了巫师的面前。
利瑞齐放下了撑在额头上的那只手,他看着克罗斯缓缓说道:“我要跟你谈的是笔公平买卖。接受与否全看你自己的意愿。”
这一次居然是完整的句子,而不是数个字的命令了。
“换句话说,我可以拒绝这件事。那么……”
“何不听听这是怎样的一笔买卖呢?”
利瑞齐出言打断了克罗斯急于做出的结论。只听巫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渴求什么,你渴求而不可得的一切让你绝望,凑巧的是,你要的我都能给,我则需要一个尚有几分实力的人帮我一同照顾这个羸弱的躯壳。”
有那么一瞬间,克罗斯觉得自己被那双罕见的紫眼睛给迷惑了。这个不忠的念头让他恼怒地扯下了包头布,他微微起身,随后用自己那可怕的半侧面孔贴近利瑞齐道:“看着这样的面孔,你还敢答应让我得到我要的一切吗?”
巫师的表情没有因为克罗斯的唐突之举而有什么变化。
“当然。”利瑞齐说道:“不过你需知道一个现实,如果你拒绝这桩买卖,我还可以再找他人,但你的机会只有眼前这一个。”
克罗斯坐回自己的位置静了片刻。他想知道医师的死因,他想知道真相。他知道眼前的巫师有本事让自己得悉真相,只是那代价着实不菲。他当然可以一口拒绝利瑞齐提出的交易,但那就等于放弃了唯一的机会。
“哼!你给自己赢得了一个奴隶。”
克罗斯嗤笑道:“下咒吧。”
“替我弄破食指,我要几滴血施咒。”
利瑞齐把手伸了过来,克罗斯一把拽住巫师的食指拉到了嘴边,他身上明明有刀,可他愣是磨磨蹭蹭地用牙咬破了利瑞齐的食指,好让这个看似尚未成年的巫师搞清楚自己被称作怪物不是事出无因的。可让克罗斯略感失望的是,利瑞齐的神色都没有尴尬一瞬。
巫师自然而然地抽回手,并用力挤了挤指头上的伤口,随后他倾着身体在克罗斯的前额上写下了一串符号,当巫师收手的一刻,他写的东西亮了一下,但紧接着,光芒和字迹便一同消失不见了。
利瑞齐一脸疲惫地躺回到了原处,他的眼睛和嘴巴闭得严丝合缝,然而克罗斯却听到巫师的声音自他的心底传来。
“我已同你建立了联系,这样一来,我无需说话便能让你听到声音。我要托付你的第一件事是暗中保护好霍克,帮他渡过明日的危机。现在,你不妨同霍克透个口风,告诉他‘留心藏在衣袖里的匕首’。”
克罗斯被一连串来自心底的声音吓得站了起来,他坐着的椅子倾倒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原本呆在外室的碎星箭听到动静一下子推开门冲了进来。
“你真的能预言未来?”只听克罗斯对着利瑞齐问道。
利瑞齐摇了摇头,碎星箭发现自己和巫师的一种交流被切断了,他转头看向了克罗斯。独眼的青年正被心里的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未来是不可确定的,但我能看见或将成为事实的多条轨迹,霍克的这条轨迹会影响到世界,我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我是法龙中的预言者。”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23 13:11:00 +0800 CST  
30.袖中之刃
迪莱多陷入了一场噩梦。在梦中,他看到霍克在人质交换之际惨遭杀害,希尔瑞丝抱着男孩的尸体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众人。夜莺和夜枭村落随即爆发了可怕的冲突,而奥拉则被斥责为倾向敌方的罪人。愤怒的村民将他和奥拉一起锁进了木屋。接着,他们朝屋子抛掷了火壶……
突然间,迪莱多感到身体往下一坠,一阵摔疼的感觉将侵蚀他的火焰全部赶跑了。他一边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睁开了双眼,只见明媚的阳光已经照亮了整间屋子,看天色都好像快到午餐时间了。
“老天!”迪莱多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今天是交换人质的日子啊!我跟沃尔说的是什么时间来着?”
迪莱多挠着头皮使劲地回想着。他依稀记得自己在返回村子的途中碰到了等在边界线上的沃尔,他对沃尔说:“那边答应在正午交换人质。噢!等一下,他们后面改口说再提早一点。”
那个时候,他的脑袋里好像只剩下了“明天早些到”这反反复复的一句话。另外,他还觉得自己累得够呛,一些原本想说想问的事情全被抛诸脑后,心里光想着快找个地方躺下睡觉,而这一觉如果不是被噩梦惊醒的话,他还不知道要睡到何年何月呢。
一想到自己所做的噩梦,迪莱多就觉得背后直冒冷汗。他跟奥拉在梦里的下场简直是父母的翻版,连那栋木屋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考虑到自己的老家早就成了废墟,看来噩梦成真的可能性比较渺茫。不过,霍克呢?
迪莱多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关押霍克的屋子,他敲了敲门,屋子里完全没人应声。
“奥拉呢?霍克呢?英普伦斯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里滋生。他又疾步赶到沃尔的房子外,可沃尔居然也不在。
“天杀的!这些家伙呢?”迪莱多不禁咒骂起来。
这时,德里克碰巧从他的面前经过,迪莱多冲过去一把拽住了鹰钩鼻的胳膊,这突如其来的一扯把德里克抓得哇哇乱叫。
“你干吗这么激动呀!”德里克揉着胳膊抱怨道。
“沃尔他们呢?”
“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他刚刚和英普伦斯带着小鬼去边界线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是觉得不放心。对了,奥拉也和他们在一起吗?”迪莱多又问道。不知道为啥,他觉得要是有奥拉跟着那一群人的话,自己多少会安心点儿。
“奥拉?我没有看见他们带着她。哎!你去哪儿?”
迪莱多没再搭理德里克后面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那种心急火燎的感觉因何而起,如果有时间仔细回想的话,没准他能找出点儿端倪,可现在哪有时间磨蹭?还是亲眼看到那群人安然无恙比较实在!
他飞快地穿过村子的广场,转而跑入一条小径。不多时,他看到了设在村子四周的围篱。
那些由原木、荆棘和藤条筑起的“城墙”看起来简直不可逾越,然而迪莱多愣是在围篱上找到一个被杂草遮蔽的狗洞。他没法像小时候那样轻松地爬到外面,钻出去的时候费了好大的一番周折,可这是他知道的唯一一条捷径。接着,他又在林中飞奔了起来。
当迪莱多终于赶到边界线并且看到沃尔一行人的身影时,他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
“霍克呢?”
迪莱多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霍克的身影。他来回看了三、四遍才找到了坐在地上的男孩。只见霍克的双手被缚在了背后,从他不时扭动一下肩膀的举动来看,被绑着的感觉一定相当差劲,但起码他还好端端的活着。
在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以后,迪莱多又把视线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只见英普伦斯正在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沃尔则背对着他站在了稍远的一侧。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身后还各自跟着几个拥趸,而拥趸和拥趸之间似乎也有点互相瞧不上眼。迪莱多心想,要是以霍克为点划一条直线出来的话,沃尔和英普伦斯的站法还真是有点势不两立的味道。
“要不要上去跟他俩打个招呼,缓和一下气氛呢?”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头的人出现了,迪莱多下意识地伏低了身姿。
来的人和夜枭这边的人数相当,但是这群人里只有一个女性,很显然,这个女人就是被掳走的姑娘了。
和霍克比起来,这姑娘的待遇倒还不错,她看起来一身完好,也没人用麻绳捆扎她的双手,可是她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呆滞,脸色也苍白如纸。
夜枭这头的人很快便对姑娘作出了反应,有人喊起了姑娘的名字,有人叫她不要害怕。这姑娘的面孔就跟回应呼唤似的恢复了点血色,她那下垂的嘴角也上提成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可迪莱多却觉得这女人笑的有点虚假。
与此同时,霍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视线扫过跑来救他的每一个人,可那些人里居然没有一张熟面孔。
就算希尔瑞丝不想看到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她也不会连一个熟人都不派出来吧?他们是亲姐弟啊!除非所有人都病倒了。
霍克突然想起临行前有人偷偷递给自己一块布条,上面绘有一幅令他费解的图画。看起来,画上的东西应该是一个人的衣袖,可衣袖里却隐隐露出了一把匕首。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叫他留心所有人的袖子吗?这和马上要发生的事情有关?
还没等霍克想明白那幅图到底有什么寓意,人质交换便开始了。他被英普伦斯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才刚刚站稳又被英普伦斯朝前推了一个趔趄。
霍克恼怒地瞪了英普伦斯一眼,这个因为奥拉没能碰到自己一下的家伙得意地舞了舞手中的弓箭。霍克又有意无意地瞄了眼英普伦斯的袖口,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那个混蛋才不会在袖子里塞一把匕首呢。事实上,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两拨人根本就没有遮掩武器的必要,为了警告对方别在交换人质的时候玩出什么花样,他们互亮牙齿还差不多呢!
霍克缓缓地朝对面走了过去,被掳走的姑娘则浅笑着朝他的方向走来。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霍克突然想到自己刚才漏算了一点,如果匕首藏在人质的身上呢?他的袖子里当然没塞刀子,可那女人的衣袖里会不会别有玄机?如果有的话,会发生什么?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25 07:37:00 +0800 CST  
31.形似失控
一个可怕的猜测让霍克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双腿。
“这女人会不会在过来的时候顺手捅自己一刀?”
想到这里,霍克一脸紧张地瞧向了对方的衣袖,可那姑娘只是浅笑着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既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瞧他一眼。
“是我多心了吗?”
霍克迟疑着朝前迈了几步,随后又有点不大放心地瞧向了身后。只见夜枭的家伙们都朝他们的姑娘迎了上来,而那个叫英普伦斯的混蛋则挂着一脸急切的神色跑在了最前头。
“这家伙居然喜欢平凡的村姑?”霍克有点好笑地想到,接着,他听到夜莺这头的人发出了催促的喊声。
霍克撇了撇嘴,就在他准备回头前行的时候,他突然瞥到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做了一串奇怪的动作。她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又把右手伸到左袖里摸索了一通。
霍克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女人藏入袖子的那只手上。隔着那有些宽大的衣袖,霍克依稀瞧出女人的右手好像抓着一个握柄似的东西。
“是匕首!”
霍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虽然他看不见女人正瞧着谁,但是从女人偏向英普伦斯的步子来看,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恐怕要遭殃了。原来布条上画着的匕首是这么一件事吗?那个给自己布条的人是如何预知到这件事的?不,这不是重点!那个人为什么要让自己也知道这桩事?
很显然,他或者她不是为了让自己坐等事实发生!
霍克突然转身疾跑起来。他已经完全搞懂预言者的真实用意了,他猜眼前的女人铁定被动了手脚,也许她被人说服了,也或者她被人控制了,反正她会用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捅进英普伦斯的要害,一旦她得手了,今天的人质交换就会演变为混战。这比两天前的越界事件要严重得多,弄不好会彻底打破村子间微妙的和平状态,让两个村子爆发冲突!
该死!他以前帮着卓格里斯打击弗莱格的势力,是因为弗莱格阻断了村子的对外贸易,但他们之间的争斗形式都是村子外的角力,他从来没打算让整个村子卷入战争,让战火波及所有脆弱、无辜的族人。何况现在正是季节病爆发,夜莺村落最为虚弱的时候。
“英普伦斯,离那个女人远点!”霍克大声叫道。
被霍克喊到名字的英普伦斯明显愣了一下。事实上,不单是英普伦斯,来接姑娘的其他人也被这霍克的这一出戏给弄傻了。
那个遭人厌的小鬼到底在搞什么,难道他不打算回夜莺那边了?
就在大家一愣神的功夫,被众人换回来的姑娘已经走到了英普伦斯的面前。
“那女人在袖子里藏了匕首,她要捅你啊!”霍克在心里狂喊道,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挑明一切了。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女人的右手,或者说只剩下了那把已经被抽出衣袖的匕首。
当溅血的一幕发生的时候,霍克一跃而起从侧面撞向了女人,那柄刺入英普伦斯左胸的匕首在撞击的带动下划出了一道血痕。夜枭一派的家伙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看到三个人一同跌倒到了地上。
“我成功了吗?匕首没有扎死英普伦斯吧?”
霍克正准备起身,箭矢破空的声响便从他的身后传来。他下意识地伏低了身体,一支箭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射中了他面前的一个人。紧接着,霍克感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阵凉意,那女人居然扑上来给了他一个背刺。
在不远处的灌木后,迪莱多被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惊得张大了嘴巴。他的思维完全跟不上意外发生的速度,而令他不解的意外还在接连发生着。先是夜莺这头的家伙动手射中了夜枭的一个人,随后,沃尔指挥着众人一边隐蔽一边朝对面发起了还击。另外,迪莱多还看到英普伦斯抡起一拳打晕了连伤他和霍克的女人,而霍克则动弹不得地趴在了地上。
事情似乎彻底失控了,事情似乎尽朝着难以收场的方向发展着。
“霍克!”又一个女人的惊呼声加入了混乱不堪的局面。
迪莱多顺着声音侧过了头去,只见夜莺的那片地盘上不知何时又来了一拨人,为首者是个身着白色长袍,外罩蓝色披肩的女人,这女人正是自己在一天前刚刚见过的希尔瑞丝。奇怪的是,希尔瑞丝和她带来的这拨人并没有同先来的家伙站到一起,他们好像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会出现这副景象,个别人还跟自己一样瞠目结舌地呆在了原地。然而当这拨人的视线扫到了瘫倒在地上的霍克时,刚刚浮现在他们脸上的惊讶之色便被紧张不安的表情所取代了。
希尔瑞丝的情绪在她看到英普伦斯一手沾着霍克背后的匕首时失控了,她想也不想地朝英普伦斯飞出了一箭,这一箭直接把英普伦斯带倒到了地上,紧接着,原本握在希尔瑞丝手里的那张弓竟脱手飞了出去,似乎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家伙冲着她握弓的那只手射出了刁钻的一箭,而这个射手几乎在同一时刻又射中了夜枭和夜莺地界上的两个人。
“奥拉来了?”
迪莱多漫无目标地搜寻着那个尚未露面的射手,其他人也跟突然达成默契似的缩回到了自己的隐蔽物后。原本混乱不堪的边界线上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静默,眼前的一切似乎被施法变作了静止的画面,而趴在地上的霍克就在这个时候扑腾了两下。
霍克似乎想要站起来,可惜被绑缚于背后的双手和背上的伤势让他实在无力起身。霍克又像是准备说点什么,可惜他发出的声音在众人的耳中听来只是几下轻咳。幸运的是,有一个人把他想说的话全吼了出来。
“霍克说!”
仰躺在地上的英普伦斯捂着扎在肩上的一支箭喊道:“把我们的姑娘带来做交换的那帮家伙不是夜莺的人!”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26 15:11:00 +0800 CST  
32.居心叵测
英普伦斯喊出的一句话,让即将爆发冲突的两派人马面面相觑起来,然而那句话在迪莱多的耳中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我到底跟沃尔说了什么?”迪莱多一脸无措地抱住了脑袋。
“为什么跑来交换人质的家伙不是夜莺的那帮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和希尔瑞丝告别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希尔瑞丝说的是“时间不变”,那么“明天早些到”又是谁告诉自己的?
迪莱多的心底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死人叹息般的声音,可他抓破了头也记不得说那句话的人是谁,他转而瞧向了希尔瑞丝,期望从这个女人和她带来的跟班那里得到点提示,可就在这个时候,短暂的平静被箭矢离弦的声响打破了,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居然攻击起了夜莺的那拨人。
一心想要救回霍克而不慎露头的夜莺一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迪莱多亲眼看见希尔瑞丝身边的一个护卫中了一箭,那人应声倒向了一旁,希尔瑞丝就跟条件反射似的用双手撑住了他的肩膀。看得出,这个女人直到此刻仍未意识到杀戮已经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追上来的一支箭射穿了那个护卫的脖子,之前尚余一口气的护卫垂下了脑袋,这个可怜的家伙再也不用欺骗头领说自己没事了。
紧接着,迪莱多又听到几个人的哀嚎声从夜莺的地界上传来,希尔瑞丝本就不多的手下又倒了两个人。看起来,假冒夜莺的这帮家伙想把希尔瑞丝和她带来的手下全部赶尽杀绝。看他们此刻表现出的凶狠劲,这群人在同沃尔一伙交手的时候根本就是在演戏。
“他们到底想玩什么?!”
迪莱多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情,如果任由希尔瑞丝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他就再也无法求证是谁误导自己对沃尔说了一个错误的时间,而这女人的死讯还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来挑拨两个村子的关系,如果事态失控的话……
迪莱多再也不敢想像下去了。
这时,希尔瑞丝终于捡起弓箭展开了还击。不得不说,这女人的一手箭术也相当的了得,她的一记连射将一个冒失的敌人钉到了树上,可局势对夜莺一派依然不利,他们的人最少,而且身手过硬的家伙好像只有希尔瑞丝一人,如果没有盟友上前支援,这一小拨人被杀戮殆尽是早晚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希尔瑞丝好像被自己制造的杀戮给震到了,她呆了一小会儿,可这一小会儿就足以令她吃到苦头。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意志在佐证迪莱多的观点,只听希尔瑞丝惨呼了一声,她的胳膊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沿着伤口在她的白衣上扩散了开来,这一下,夜莺一派的还手之力几乎被削弱为零了。
夜枭这边,沃尔等人已经匍匐到了英普伦斯和霍克的身旁。对于正在夜莺那头上演的杀戮,众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却没有上前干预的意思。
就在沃尔准备替霍克解开背后的绳结时,男孩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恳求道:“救救…我姐姐。”
虽然霍克无法转身去看夜莺那边的情况,但他依稀听到了希尔瑞丝等人的惊呼和惨嚎声。自己的姐姐空有一手不错的箭术,但却不是一个能下狠心要人命的家伙,而那帮来接自己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已经大致猜出来了。
那些家伙恐怕和他一样都去过“天堂”。不!他们比自己更加极端,他们会为了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不惜挑起村落间的战火,他们也从不质疑自己会不会妄杀无辜之人。
“得救姐姐!得阻止他们!”霍克在心里呐喊着,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咳嗽。他心急如焚,背上的伤口也痛得越加厉害。那该死的一刀怎么无巧不巧地扎到了刚愈合没多久的箭伤上?
“救……姐姐。”
霍克又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这声音轻到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沃尔是不是听到了。
“沃尔,我们帮下对面的女人吧!”
英普伦斯难得用商量的语气对沃尔说道。他在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带着了身上的伤口,以至于那句话的最后几个词都夹着奇怪的“嘶”声,可这番话仍然让霍克感激不已,然而沃尔紧跟着的一句回答却瞬间将霍克打入了冰窟。
“你为了质疑迪莱多,宁可相信别村的小鬼吗?”沃尔皱着眉头道。
“那没准是夜莺的家务事,难道我们要为了别村的家伙再死几个人?”
沃尔的逻辑无可厚非。
霍克想到,如果自己说的是实话,那迪莱多就成了刻意谎报人质交换时间的骗子。换言之,迪莱多便同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有了牵扯,而这个会喊出“奥拉是哑巴”的白痴像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吗?如果自己站在沃尔的立场上恐怕也会是同样的态度。
可如果夜枭的家伙不帮忙,姐姐就会死!村落间的冲突也一定会因此而起……
该死,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么急不可耐的一步棋?为什么非要让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只针对希尔瑞丝一伙人的攻击还在继续着,急转而下的情势让迪莱多再也无法藏在一边观望了。他转身冲向沃尔那边,随后在沃尔他们满是意外的注视中说道:“沃尔!快想办法救希尔瑞丝!”
“什么?”
“就是夜莺那边的家伙,另外一伙人是假冒的,要是我们不插手,他们会把希尔瑞丝和她的手下全部杀光,事情就没法收场了!”迪莱多一口气说道。
“迪莱多,你在开玩笑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沃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而英普伦斯的拳头则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说了错误的时间!”迪莱多吼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差错,他没有陷害英普伦斯和霍克的意思,他没想过给任何人带来伤害。可眼下,做解释就是浪费时间!
迪莱多又转身朝希尔瑞丝的方向冲了过去,他在沃尔的惊呼声中跨越了边界线,他跑得太急,以至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了射向胸口的一支箭。不一会儿,他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又继续朝前飞奔,他一边奔跑还一边大叫道:“别怕,我来帮你们!”
迪莱多·阿鲁迪斯达,这个名字有“最爱”的意思,这个姓氏则有“幻想家”的内涵,而此刻的迪莱多便像一个幻想家似的冲进了一副即将失序的画面。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6-29 13:03:00 +0800 CST  

楼主:childsheep

字数:333284

发表时间:2015-03-25 21: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18 02:52:3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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