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异端庇护所(西方奇幻)

32.居心叵测
英普伦斯喊出的一句话,让即将爆发冲突的两派人马面面相觑起来,然而那句话在迪莱多的耳中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我到底跟沃尔说了什么?”迪莱多一脸无措地抱住了脑袋。
“为什么跑来交换人质的家伙不是夜莺的那帮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和希尔瑞丝告别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希尔瑞丝说的是“时间不变”,那么“明天早些到”又是谁告诉自己的?
迪莱多的心底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死人叹息般的声音,可他抓破了头也记不得说那句话的人是谁,他转而瞧向了希尔瑞丝,期望从这个女人和她带来的跟班那里得到点提示,可就在这个时候,短暂的平静被箭矢离弦的声响打破了,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居然攻击起了夜莺的那拨人。
一心想要救回霍克而不慎露头的夜莺一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迪莱多亲眼看见希尔瑞丝身边的一个护卫中了一箭,那人应声倒向了一旁,希尔瑞丝就跟条件反射似的用双手撑住了他的肩膀。看得出,这个女人直到此刻仍未意识到杀戮已经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追上来的一支箭射穿了那个护卫的脖子,之前尚余一口气的护卫垂下了脑袋,这个可怜的家伙再也不用欺骗头领说自己没事了。
紧接着,迪莱多又听到几个人的哀嚎声从夜莺的地界上传来,希尔瑞丝本就不多的手下又倒了两个人。看起来,假冒夜莺的这帮家伙想把希尔瑞丝和她带来的手下全部赶尽杀绝。看他们此刻表现出的凶狠劲,这群人在同沃尔一伙交手的时候根本就是在演戏。
“他们到底想玩什么?!”
迪莱多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情,如果任由希尔瑞丝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他就再也无法求证是谁误导自己对沃尔说了一个错误的时间,而这女人的死讯还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来挑拨两个村子的关系,如果事态失控的话……
迪莱多再也不敢想像下去了。
这时,希尔瑞丝终于捡起弓箭展开了还击。不得不说,这女人的一手箭术也相当的了得,她的一记连射将一个冒失的敌人钉到了树上,可局势对夜莺一派依然不利,他们的人最少,而且身手过硬的家伙好像只有希尔瑞丝一人,如果没有盟友上前支援,这一小拨人被杀戮殆尽是早晚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希尔瑞丝好像被自己制造的杀戮给震到了,她呆了一小会儿,可这一小会儿就足以令她吃到苦头。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意志在佐证迪莱多的观点,只听希尔瑞丝惨呼了一声,她的胳膊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沿着伤口在她的白衣上扩散了开来,这一下,夜莺一派的还手之力几乎被削弱为零了。
夜枭这边,沃尔等人已经匍匐到了英普伦斯和霍克的身旁。对于正在夜莺那头上演的杀戮,众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却没有上前干预的意思。
就在沃尔准备替霍克解开背后的绳结时,男孩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恳求道:“救救…我姐姐。”
虽然霍克无法转身去看夜莺那边的情况,但他依稀听到了希尔瑞丝等人的惊呼和惨嚎声。自己的姐姐空有一手不错的箭术,但却不是一个能下狠心要人命的家伙,而那帮来接自己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已经大致猜出来了。
那些家伙恐怕和他一样都去过“天堂”。不!他们比自己更加极端,他们会为了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不惜挑起村落间的战火,他们也从不质疑自己会不会妄杀无辜之人。
“得救姐姐!得阻止他们!”霍克在心里呐喊着,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咳嗽。他心急如焚,背上的伤口也痛得越加厉害。那该死的一刀怎么无巧不巧地扎到了刚愈合没多久的箭伤上?
“救……姐姐。”
霍克又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这声音轻到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沃尔是不是听到了。
“沃尔,我们帮下对面的女人吧!”
英普伦斯难得用商量的语气对沃尔说道。他在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带着了身上的伤口,以至于那句话的最后几个词都夹着奇怪的“嘶”声,可这番话仍然让霍克感激不已,然而沃尔紧跟着的一句回答却瞬间将霍克打入了冰窟。
“你为了质疑迪莱多,宁可相信别村的小鬼吗?”沃尔皱着眉头道。
“那没准是夜莺的家务事,难道我们要为了别村的家伙再死几个人?”
沃尔的逻辑无可厚非。
霍克想到,如果自己说的是实话,那迪莱多就成了刻意谎报人质交换时间的骗子。换言之,迪莱多便同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有了牵扯,而这个会喊出“奥拉是哑巴”的白痴像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吗?如果自己站在沃尔的立场上恐怕也会是同样的态度。
可如果夜枭的家伙不帮忙,姐姐就会死!村落间的冲突也一定会因此而起……
该死,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么急不可耐的一步棋?为什么非要让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只针对希尔瑞丝一伙人的攻击还在继续着,急转而下的情势让迪莱多再也无法藏在一边观望了。他转身冲向沃尔那边,随后在沃尔他们满是意外的注视中说道:“沃尔!快想办法救希尔瑞丝!”
“什么?”
“就是夜莺那边的家伙,另外一伙人是假冒的,要是我们不插手,他们会把希尔瑞丝和她的手下全部杀光,事情就没法收场了!”迪莱多一口气说道。
“迪莱多,你在开玩笑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沃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而英普伦斯的拳头则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说了错误的时间!”迪莱多吼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差错,他没有陷害英普伦斯和霍克的意思,他没想过给任何人带来伤害。可眼下,做解释就是浪费时间!
迪莱多又转身朝希尔瑞丝的方向冲了过去,他在沃尔的惊呼声中跨越了边界线,他跑得太急,以至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了射向胸口的一支箭。不一会儿,他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又继续朝前飞奔,他一边奔跑还一边大叫道:“别怕,我来帮你们!”
迪莱多·阿鲁迪斯达,这个名字有“最爱”的意思,这个姓氏则有“幻想家”的内涵,而此刻的迪莱多便像一个幻想家似的冲进了一副即将失序的画面。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01 08:57:00 +0800 CST  
32.居心叵测


英普伦斯喊出的一句话,让即将爆发冲突的两派人马面面相觑起来,然而那句话在迪莱多的耳中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我到底跟沃尔说了什么?”迪莱多一脸无措地抱住了脑袋。
“为什么跑来交换人质的家伙不是夜莺的那帮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和希尔瑞丝告别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希尔瑞丝说的是“时间不变”,那么“明天早些到”又是谁告诉自己的?
迪莱多的心底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死人叹息般的声音,可他抓破了头也记不得说那句话的人是谁,他转而瞧向了希尔瑞丝,期望从这个女人和她带来的跟班那里得到点提示,可就在这个时候,短暂的平静被箭矢离弦的声响打破了,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居然攻击起了夜莺的那拨人。
一心想要救回霍克而不慎露头的夜莺一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迪莱多亲眼看见希尔瑞丝身边的一个护卫中了一箭,那人应声倒向了一旁,希尔瑞丝就跟条件反射似的用双手撑住了他的肩膀。看得出,这个女人直到此刻仍未意识到杀戮已经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追上来的一支箭射穿了那个护卫的脖子,之前尚余一口气的护卫垂下了脑袋,这个可怜的家伙再也不用欺骗头领说自己没事了。
紧接着,迪莱多又听到几个人的哀嚎声从夜莺的地界上传来,希尔瑞丝本就不多的手下又倒了两个人。看起来,假冒夜莺的这帮家伙想把希尔瑞丝和她带来的手下全部赶尽杀绝。看他们此刻表现出的凶狠劲,这群人在同沃尔一伙交手的时候根本就是在演戏。
“他们到底想玩什么?!”
迪莱多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情,如果任由希尔瑞丝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他就再也无法求证是谁误导自己对沃尔说了一个错误的时间,而这女人的死讯还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来挑拨两个村子的关系,如果事态失控的话……
迪莱多再也不敢想像下去了。
这时,希尔瑞丝终于捡起弓箭展开了还击。不得不说,这女人的一手箭术也相当的了得,她的一记连射将一个冒失的敌人钉到了树上,可局势对夜莺一派依然不利,他们的人最少,而且身手过硬的家伙好像只有希尔瑞丝一人,如果没有盟友上前支援,这一小拨人被杀戮殆尽是早晚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希尔瑞丝好像被自己制造的杀戮给震到了,她呆了一小会儿,可这一小会儿就足以令她吃到苦头。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意志在佐证迪莱多的观点,只听希尔瑞丝惨呼了一声,她的胳膊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沿着伤口在她的白衣上扩散了开来,这一下,夜莺一派的还手之力几乎被削弱为零了。
夜枭这边,沃尔等人已经匍匐到了英普伦斯和霍克的身旁。对于正在夜莺那头上演的杀戮,众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却没有上前干预的意思。
就在沃尔准备替霍克解开背后的绳结时,男孩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恳求道:“救救…我姐姐。”
虽然霍克无法转身去看夜莺那边的情况,但他依稀听到了希尔瑞丝等人的惊呼和惨嚎声。自己的姐姐空有一手不错的箭术,但却不是一个能下狠心要人命的家伙,而那帮来接自己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已经大致猜出来了。
那些家伙恐怕和他一样都去过“天堂”。不!他们比自己更加极端,他们会为了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不惜挑起村落间的战火,他们也从不质疑自己会不会妄杀无辜之人。
“得救姐姐!得阻止他们!”霍克在心里呐喊着,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咳嗽。他心急如焚,背上的伤口也痛得越加厉害。那该死的一刀怎么无巧不巧地扎到了刚愈合没多久的箭伤上?
“救……姐姐。”
霍克又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这声音轻到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沃尔是不是听到了。
“沃尔,我们帮下对面的女人吧!”
英普伦斯难得用商量的语气对沃尔说道。他在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带着了身上的伤口,以至于那句话的最后几个词都夹着奇怪的“嘶”声,可这番话仍然让霍克感激不已,然而沃尔紧跟着的一句回答却瞬间将霍克打入了冰窟。
“你为了质疑迪莱多,宁可相信别村的小鬼吗?”沃尔皱着眉头道。
“那没准是夜莺的家务事,难道我们要为了别村的家伙再死几个人?”
沃尔的逻辑无可厚非。
霍克想到,如果自己说的是实话,那迪莱多就成了刻意谎报人质交换时间的骗子。换言之,迪莱多便同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有了牵扯,而这个会喊出“奥拉是哑巴”的白痴像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吗?如果自己站在沃尔的立场上恐怕也会是同样的态度。
可如果夜枭的家伙不帮忙,姐姐就会死!村落间的冲突也一定会因此而起……
该死,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么急不可耐的一步棋?为什么非要让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只针对希尔瑞丝一伙人的攻击还在继续着,急转而下的情势让迪莱多再也无法藏在一边观望了。他转身冲向沃尔那边,随后在沃尔他们满是意外的注视中说道:“沃尔!快想办法救希尔瑞丝!”
“什么?”
“就是夜莺那边的家伙,另外一伙人是假冒的,要是我们不插手,他们会把希尔瑞丝和她的手下全部杀光,事情就没法收场了!”迪莱多一口气说道。
“迪莱多,你在开玩笑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沃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而英普伦斯的拳头则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说了错误的时间!”迪莱多吼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差错,他没有陷害英普伦斯和霍克的意思,他没想过给任何人带来伤害。可眼下,做解释就是浪费时间!
迪莱多又转身朝希尔瑞丝的方向冲了过去,他在沃尔的惊呼声中跨越了边界线,他跑得太急,以至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了射向胸口的一支箭。不一会儿,他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又继续朝前飞奔,他一边奔跑还一边大叫道:“别怕,我来帮你们!”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03 11:29:00 +0800 CST  
33.获救的希望


“这个白痴!”
看见迪莱多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夜莺的地盘,沃尔忍不住咒骂了起来,但他有所不知的是,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也喊出了霍克、英普伦斯等人的心声。
霍克突然觉得自己想要发笑,他笑迪莱多不愧为一个白痴。谁犯了错会像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吼出来?谁会愚不可及地置自己于不利之境?可他倒是白痴的十分纯粹。不过没准这类白痴才是世间希望的化身,而只要希望不被抛弃,他的姐姐希尔瑞丝就一定能活下来。
霍克又努力地仰起脖子去看沃尔此刻的神情,他赌沃尔一定会跟着白痴一把,毕竟这世界已经充斥了太多的纷争、不公、贫穷和疾病,谁还舍得抛弃和扼杀希望呢?
在另一头,已经被很多人视为白痴的迪莱多仍在朝前急奔,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关乎生死的抉择,毕竟很多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都会毫无所觉。可当迪莱多挨着希尔瑞丝的身边坐下,当他闻到了希尔瑞丝身上的那股血腥味,又看到了地上和树上插满的箭矢时,他才渐渐后怕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希尔瑞丝蹙着眉头问道。
迪莱多的突然闯入,让本就狭小不堪的隐蔽位置变得更加拥挤了。两人都尽力收紧了胳膊好给对方腾出一点空间,可希尔瑞丝这么一番动弹就又牵扯到了手上的伤口。
“我弄错了时间……”迪莱多有些过意不去地解释道。
“你说什么?!”
希尔瑞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那幅略显狰狞的表情让迪莱多不禁咽下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为什么,我把交换人质的时间给搞错了,结果居然跑来了那么一帮家伙。”
迪莱多朝假冒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接着又继续说道:“可我记得一定是你们这的谁跟我说了那个错误的时间!所以我……”
“所以你特别跑来追究是谁撒了谎?”
希尔瑞丝双眼直直地瞪着迪莱多,那副看待白痴似的神情把迪莱多给惹火了。
“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吗?我说我是来帮你们的!”
“就凭你一个人?”
“……大概,我们的人想通了也会来帮忙吧。”
迪莱多毫无底气地缩起了脖子。眼下,夜莺的这一小拨人正处在最艰难的境地中,他们被对方的弓箭压制在了各自的隐蔽处,只要稍稍露头便会受到箭矢的攻击。自己能够毫发无损地冲过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再要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赶跑敌人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沃尔带人来帮忙,可沃尔毕竟是那群年轻人的领袖,他未必能像自己这么任性妄为,也未必能够理解自己担忧的事情,不然,他刚刚就该带着人跟上来了。迪莱多又想到了奥拉,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刚才的那个射手也不会是奥拉,因为奥拉总是会跟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迪莱多便不自觉地伸手去挠头皮,可他刚刚抬起了胳膊,身旁的希尔瑞丝就使劲拽了他一下,紧接着,一支箭就从他的手边掠了过去。
“我看你是个跑来送死的白痴!”
希尔瑞的这声咒骂直接把迪莱多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只听那女人叹了口气又问道:“霍克怎么样了?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莱多看了看尚无一丝动静的夜枭地界,随后把之前发生的一切简要叙述了一遍。
“要是没人过来的话,我们要一直窝在这里吗?”
“不会没人过来的。”
几乎在希尔瑞丝话音刚落的同时,不远处就有人大喊着发出了警报。
“他们上来了!”
迪莱多朝那人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假冒夜莺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他的身边,那人从腰间拔出了短刀迎战,可因为架不住人多,他不过抵抗了两下便被几个家伙砍翻在地。离这人不远处的一个同伴一直试图离开自己的隐蔽处上前支援,可这人的身形甫动,就有数支箭将他逼回了原位,而那些刚刚砍杀了一人的混蛋们很快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同样的事情不久又发生了一次,而这一次,迪莱多已经能够看清楚那些混蛋们的相貌了。
让迪莱多始料不及的是,他在那些人中认出一张沧桑瘦削且布满胡茬的面孔,那是失踪多时的葛瑞特,那个曾和他同在德斯坦担当护卫,教会他识字、握剑的葛瑞特!
其实早在奥拉出现以前,弗莱格便认定葛瑞特已经被卓格里斯拉拢过去了。之所以一直安排他俩同时行动也是为了监视葛瑞特,而奥拉才刚刚脱离监狱便身陷险境也只能和葛瑞特有关,是自己一直天真地不肯接受现实,一直将葛瑞特幻想成可敬的长辈。这一下,现实算是彻底伤着了梦想吧。
迪莱多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利瑞齐那如同拷问般的预言:你可愿舍去双翼,阻挡真实对梦想的伤害?
他真希望自己有一双能让每个人维持纯真的翅膀,可他是人,哪儿来的翅膀啊?
远处,夜莺那边的危局完全落入了沃尔等人的眼中。唯一无法看见局势的恐怕只有霍克一个人而已,可透过出现在身边的征兆,像是沃尔紧紧捏起的拳头和周遭越发凝重的气氛,霍克知道另一边的情势已经迫在眉睫了,自己的姐姐还有机会吗?
就在霍克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沃尔突然开口说话了。
“英普伦斯,你是对的。”
沃尔说道:“这次是我太过偏袒自己的表兄了。”
霍克愣了一下。原来迪莱多和沃尔有表亲关系吗?
“记得巫师预言过哨箭不会分裂得太久吗?”沃尔又大声对众人喊道。
“一旦夜莺和夜枭村落被有心人挑拨开战,卓格里斯的那派人就会堂而皇之地用人命铺路,这也是结束分裂的一种方式!想想我们挚爱的人吧,那些无辜、脆弱的亲友全会被战火化为灰烬。”
顿了顿,沃尔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冒险让人植下冲突的种子!所以就算是越界,我们也必须阻止眼前的杀戮!”
听到这句话以后,霍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是真的想笑,可笑声全被伤痛梗在喉咙里化作了眼泪。
希望得救了!希尔瑞丝得救了!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03 11:30:00 +0800 CST  
34.重担难负
天气骤然转冷,林中的榉树仿佛在一瞬间换上了色彩斑斓的外衣,一旦有风刮过枝头,便有几片树叶摇曳着落下。这样的风景让迪莱多回忆起了幼年时的一次林中漫步,当时,他的双手牵着父母,双眼望着彩蝶般翩翩飞舞的树叶,耳朵里尽是“沙沙,沙沙”的声响……而现在呢?
迪莱多将头转向了身后,只见希尔瑞丝的两个手下正彼此搀扶着朝前挪动步子,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异常的笨拙,脸上也只有呆滞、麻木的神情。迪莱多又瞧向了走在前面的希尔瑞丝,她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双肩好像快被身上的五张弓给压塌了。
可怜的希尔瑞丝其实背的不是五张弓,而是一张弓和四条人命。连沃尔都说,要是换他站在这个女人的立场上,他可能直接就被压趴下了,好在夜枭这边不过是多了几个伤者,而且伤得也不太重,他们自己就能够处理。
说起来,自己现在又是副什么模样呢?
迪莱多猜自己的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儿去,只要沃尔晚到片刻功夫,他大概就得和葛瑞特拔刀相向。最后的结果一准是自己的小命不保,而他的弓箭也许会被沃尔带回夜枭村落,丢在那片长满杂草的废墟上。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算是一家团圆了吧?活见鬼的团圆!他宁可大家相安无事。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迪莱多背上的霍克往下滑了几分,迪莱多一边把霍克朝身上托了一把,一边嚷道:“别睡着了啊,小子!”
这声嚷嚷把希尔瑞丝喊的回过头来,她快步走到迪莱多的身侧,随后伸手去摸霍克的额头。但那只手还没触到霍克,便被霍克仰头避开了。希尔瑞丝又不死心地把掌心贴了过去,霍克这才哼哼唧唧地说了几个词。
“我……还……死不了。”
听到这个又干又哑的声音,迪莱多不禁叹了口气。他从没见过像霍克这么倒霉的家伙,也许是他俩命中相克吧,反正自己见这小子一次,这小子就要半死不活一回。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霍克后没过多久,霍克便被天堂红的药瘾折磨的满地打滚,最后还在奥拉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而这一回,他又被一个村姑拿刀戳中了上次的箭伤。
同一个位置被连伤两次是种什么感觉?迪莱多觉得自己最好别对这个问题太过好奇。他又转而想到了霍克同希尔瑞丝的姐弟关系。听沃尔说,霍克前面求着众人来救自己的姐姐,可瞧他刚才冲希尔瑞丝说话的态度,这两人的关系可谈不上融洽。难道是因为观点不一?
想到这里,迪莱多不禁用探究的神色偷偷打量了希尔瑞丝一眼,这女人明显被霍克的话给激怒了。
“你当然不会有事!”希尔瑞丝的音调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我们就快到家了。”她替霍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接着说道:“村子里现在有个懂医术的巫师,他会让你好起来的。”
说完,她就走回到了队伍的前列。
迪莱多不知道希尔瑞丝从霍克的额头上摸出了什么名堂,可是他却留意到希尔瑞丝微微仰头做了两次深呼吸,随后,这女人硬是挺直脊梁摆出了一副昂首阔步的姿态,就像是在给身后的众人树立信心似的。
“她一点都不像个女人,而且还强的跟奥拉不相上下。”
迪莱多在做出这番评价的同时,又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另一桩事。
就在大家击退了假冒夜莺的那伙人以后,沃尔一直试着说服希尔瑞丝先把霍克留在夜枭这边,他不但搬出了利瑞齐的名头,还发誓说只要三天时间就还夜莺一个活蹦乱跳的霍克,可希尔瑞丝拒绝了沃尔的提议,她回答说夜莺这边也有个擅长医术的巫师。问题是,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哪还有能耐把一个动弹不得的半大小子搬回村子呢?于是,沃尔又提出了护送他们回村的建议,可这个提议也被希尔瑞丝无情地拒绝了。最后,沃尔不禁质问道:“难不成你们乐意拖垮自己,顺便再拖死那个伤得挺重的小子?”
迪莱多忽然噘起了嘴巴。当时,他竟一时脑热喊出了“我算个外人,差错也是我搞出来的,好歹让我帮你们背下霍克吧!”,而这么一句话便让他再度踏上了前往夜莺村落的行程。
“沃尔当时怎么就没拦着我呢,他好像对这个男人婆关心过度了。”迪莱多想到。
“老天!他不会突然对希尔瑞丝有了兴趣吧?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家伙的阻力可不小,不过他那么圆滑,应该不会像我家那样……”
一行人就这样或机械地跟随,或强装着坚强地继续着行程。等到属于夜莺的哨塔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原本走在队伍末尾的一个跟班突然情绪崩溃了。
迪莱多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个人低泣声,可还没等他旁边的同伴劝服他收起眼泪,几个夜莺的村民就朝着众人跑了过来。看样子,这些村民一直在等待希尔瑞丝的归来,只可惜,他们并不是单纯地前来迎接希尔瑞丝的。
当这些村民瞧见希尔瑞丝等人的惨状时,他们似乎吃了一惊,而他们讲述的内容,也让希尔瑞丝怔在了原地。这些家伙哭诉了一大堆事情,但最核心的内容其实只要一句话便能概括,那就是巫师抛弃众人离开了,现在,夜莺的村子里没有医师替人看病。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巫师还留了什么话吗?”希尔瑞丝对几个村民问道。
“巫师大人说,只要这边答应了游隼的要求,一家人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商量?”
“一家人?”希尔瑞丝回头看了看霍克。
“希尔瑞丝,那到底是什么要求?”
“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们吗?”
“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他们的?”
七嘴八舌的质问就像一个又一个包袱砸向了希尔瑞丝的肩头,希尔瑞丝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好像被击垮了。她整个人前后晃动了两下,接着一下子晕倒在地。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06 18:25:00 +0800 CST  
35.人心怯弱
几个村民见他们的主心骨摔倒在地,非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还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算什么?怎么不拉她起来?”
迪莱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身上背着霍克,根本就腾不出一只手去拉希尔瑞丝,可面前的这几个人没缺胳膊没断腿,他们前一刻还一个劲地缠着希尔瑞丝逼她拿主意,怎么现在竟傻呵呵地看着她睡在地上。
只听一个村民小声地回答道:“她可能被诅咒了……”
“什么?”
迪莱多露出了一脸不解的神色。可还没等他的脑子别过弯来,希尔瑞丝的一个跟班就开始破口大骂了。
“去你的!希尔瑞丝才不会发病!”
“可这情形确实跟季节病初次发作时的样子很像啊!”一个村民不服道。
听到这里,迪莱多这才想起村民所说的诅咒其实跟季节病是一个意思—夜莺的这帮家伙好像把困扰他们的疾病统统归咎于奥拉一家子的诅咒了。眼下,他们大概又把希尔瑞丝的突然晕倒和犯病联系到了一起。换句话来说,这帮家伙齐刷刷地后退一步,是怕沾着诅咒啰?
“这群人的嘴脸可真现实。”
迪莱多腹诽了一句,而之前冲出来骂人的跟班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指着面前的村民大吼道:“希尔瑞丝为了你们这帮烂货操碎了心,要中诅咒也该是你们这帮烂货!”
说完,他冲动地甩脱了同伴搀扶他的手臂,硬是拖着一条伤腿来到了希尔瑞丝的身边,可瞧他这幅惨样,他能有什么作为呢?
一声微弱的叹息便在这个时候传入了迪莱多的耳中,迪莱多朝自己的肩后瞧了一眼,结果只看到霍克的头顶和他握紧的拳头。随后,又是一声叹息从地面传来。刚刚苏醒过来的希尔瑞丝一边起身一边用干哑的声音说道:“你们想知道游隼那边是什么要求对吧?回村把人聚齐了我就告诉你们。”
“对!告诉这帮烂货,看这帮烂货的脑子能造出什么……”
“够了!”希尔瑞丝喊停道。
“狗屎。”
就像在静谧、神圣的礼堂里有人放了个屁似的,一声既不响亮也不带情绪,还只有一个词的回应拼全了跟班未能说完整的句子—看这帮烂货的脑子能造出什么狗屎。
这声回应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迪莱多的身上,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迪莱多背上的霍克正埋着头微微发抖。
“这帮家伙都没留意到趴在我背上的小坏蛋乐坏了吧。”迪莱多一脸无辜地噘起了嘴巴。
狗屎一词并不是他说的,可是他却懒得揭穿真相。
“但愿霍克这个小混蛋别为了憋笑而伤上加伤……”
短暂的插曲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夜莺村落。或许是因为希尔瑞丝晕倒时的模样和季节病初次发作时的情形确实很像的缘故,那些村民的脸上一直挂着惴惴不安的神情,而且直到进了村子,他们都未曾伸手帮希尔瑞丝一点儿小忙。这种使人心寒的态度让迪莱多不禁对希尔瑞丝多了几分同情。迪莱多弄不懂,为什么有些家伙单凭猜测就能视同伴如瘟疫,他们就不能想点好的事情吗?可希尔瑞丝前面说的一句话却直戳迪莱多的心底。
“别责怪他们,怕死太正常不过了。毕竟人心生来怯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战胜自己的内心的。”
这句话让迪莱多想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他那时就输给了内心的怯弱,抛下了阿曼达独自逃生,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发誓一定要战胜内心。
此时,迪莱多正和霍克呆在一间屋子里。之前那些村民所畏惧的诅咒并未降落至希尔瑞丝的头上。谈不上是幸运或是不幸的希尔瑞丝只是因为操劳过度加之压力太大才一时晕厥。既然没病,这可怜的女人便只得继续担起她的责任去归还弓箭、去抚恤家属、去处理各种琐事杂务,还有最关键的一桩事,通知众人明天有要事宣布—把那个巫师借口离开的原因跟众人摊牌。
结果,这女人一忙起来就把迪莱多给遗忘了,同样被暂时遗忘的还有动弹不得的霍克。
“真没想到,希尔瑞丝提到的巫师居然是卓格里斯那边的人!这个巫师不会是袭击过我们的那个吧?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怎么好像都有卓格里斯的影子?”
迪莱多突然又想到了葛瑞特的身影。葛瑞特出现在那帮假冒夜莺的家伙中间,不就意味着卓格里斯在出手挑拨夜枭和夜莺村落的关系吗?卓格里斯到底在搞什么?他以前只在村外跟弗莱格斗呀!
就在这个时候,趴伏在床上的霍克发出了两下哼声。迪莱多伸手摸了摸霍克的前额,随后皱起了眉头。
霍克的体温比之前又高了。其实前面一听说懂医术的巫师撒手抛弃了村民,迪莱多就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现在霍克的伤情真的被拖恶化了。该怎么处理呢?他哪懂医术呀!
迪莱多无奈地走到水盆边搅了块湿布替霍克擦拭腋下和肘窝,希尔瑞丝恰巧掀开门帘看到了这一幕,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上回不是说,一个外人在你们这里瞎跑,没准会被当成敌人射成刺猬吗?我哪儿敢出去?”
“是我不对……”希尔瑞丝苦笑了一声。
“霍克怎么样?”
“相当不好,都发烧了。”迪莱多叹了口气。
这个糟糕透顶的答复让希尔瑞丝不禁用双手捂住了面孔,她一声不吭地站了好一会儿,那模样活似在忏悔着什么。
这女人还能后悔什么呢?当然是后悔没听沃尔的建议了。可要是她把霍克留在了夜枭这边,村里的人又要怎么看她呢?他们失去了四条人命,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换回来?换你,你能接受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吗?再说希尔瑞丝也没有料到巫师会突然离开呀。
迪莱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希尔瑞丝,可又有村民跑来找这女人的麻烦了。
希尔瑞丝被人喊出了屋子,迪莱多隔着门帘听到一个人说道:“有个女人把带着铃铛的箭射上了哨塔的廊柱。”
“就一个女人?”希尔瑞丝问道。
“那倒不是,她边上还有两个男的,好像是个独眼龙背着一个巫师打扮的家伙。”
迪莱多愣了一下,听着陌生人的描述,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三个人的身影。独眼龙也许是克罗斯,巫师没准是利瑞齐,而那个女人……
真的是奥拉来了吗?!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06 18:26:00 +0800 CST  
36.盲目信任
哨塔下,奥拉一行人还在等着夜莺那头的答复。此时,利瑞齐正坐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克罗斯则从怀里摸出了烟斗,可他才往烟斗里装了个烟丝球就忽然停下了动作。独眼的青年低头看了利瑞齐一会儿,随后抬头对奥拉说道:“奥拉,他让我和你说一声谢谢。”
在短暂的错愕后,奥拉抿着嘴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克罗斯真的取代了碎星箭成了利瑞齐的代言人。
说起来,今天值得这个巫师感谢她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替克罗斯照顾了他大半天。
就在上午,沃尔和英普伦斯带走霍克以后,克罗斯找上了她。克罗斯是来拜托她代为照顾一下利瑞齐的,不过,在拜托她这件事的同时,克罗斯还同她说了点别的事情——他提到碎星箭返回黄金树林替利瑞齐取药去了,他则取代了碎星箭的位置成了巫师的“奴隶”。如果单听其中的任一件事,奥拉没准会以为自己听岔了。利瑞齐和碎星箭在她的映像中就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虽然他们从未在人前表露出亲密的举止,可巫师连简单的一句话都要靠精灵代言,这就让人感到怪异了。平心而论,要不是利瑞齐会念咒文,而且曾对众人说过一句“他来杀我们每一个人”,奥拉差点以为利瑞齐跟自己一样“有口难言”。
不过,巫师的身体确实差的跟离不开别人照顾似的。奥拉记得自己接替克罗斯走进医师的那栋房子时,碰巧看见利瑞齐正在给自己倒水喝。他那时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罐水还没斟入杯中就全部翻在衣服的前襟上,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利瑞齐似乎未曾预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她也没有想到巫师居然会把自己搞的如此可怜,有那么几秒钟,他们就呆呆地望着彼此。
后面发生的事情琐碎而且平凡,她先在炉灶里添了柴,又重新烧了一壶热水,还顺便替利瑞齐烘干了衣服。
在她做事的时候,利瑞齐始终不置一词,但当利瑞齐恢复体面的时候,他十分难得地说了几句话。
“对不起。”
奥拉记得巫师一开口就先对自己道了个歉,随后他说道:“你原本不必身陷棋局,可是要增加未来的胜算,就需要一枚‘他’无法洞悉的暗棋。”
利瑞齐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再也不肯出声了。奥拉试图从利瑞齐这里弄明白棋局、未来和‘他’分别代表着什么,可利瑞齐只是摇头不说。最后,她大约只猜出了一件事,那就是利瑞齐把她视为一枚暗棋,而利瑞齐之所以向她道歉,恐怕是因为她这枚暗棋已经被这个巫师嵌入了某个棋盘。
“利瑞齐要用一枚暗棋和谁博弈?”
“为什么暗棋是我?”
“这跟我是所谓的藏匿者有关?”
奥拉叹了口气,她决定先把这个复杂的问题丢到一边,毕竟眼下不是猜谜语的时候。眼下,他们得去夜莺村落救人。
听克罗斯说,今天的人质交换出了很大的纰漏。对面先后来了两拨人马,而最早跑来交换人质的那帮家伙竟然不属于夜莺一派!那帮人送回来的姑娘发疯了,她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而离这个女人最近的英普伦斯好端端地就挨了一刀,要不是霍克反应及时,英普伦斯恐怕就不是胸前开条口子那么简单了,但是霍克的运气却很差,可怜的小子被绑了双手,那女人转头就扎了他一刀,这一刀看起来有点深……
奥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虽然她看到前去交换人质的好些村民负伤而返,但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一串麻烦都是因为迪莱多错报了人质交换的时间才引起的。
奥拉原本还想跟克罗斯多打听点人质交换的细节,遗憾的是,克罗斯居然不识字,于是他们之间的交流便成了她单方面的倾听。
“利瑞齐说,眼下是夜莺最虚弱无助的时候,说他们垂死挣扎都不为过。”
克罗斯最终没有点燃烟斗,他只是就着烟嘴品尝了几口烟叶的原味,随后就把整个烟斗收入了怀中。
只听克罗斯继续说道:“他能做的事情只是替人看病治伤。但要救这些人的心,就只能有劳你了。嗯,利瑞齐要谢谢你的就是这么件事。”
奥拉又抿了抿嘴唇。利瑞齐要感谢她的第二件事远比第一件事要复杂得多。接下来,这个巫师恐怕要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做点文章,而他的目的大概是想拉拢夜莺一派,好尽早结束哨箭一族的分裂状况。很显然,这件事的风险极大,可这个巫师只让克罗斯同她说了一句话便把她“骗”到了这里——“奥拉,跟我们一起去救人。”
奥拉知道自己对利瑞齐的信任有些盲目,可直觉告诉她,利瑞齐是个有良知的人,而且他知道很多真相。
就在这个时候,克罗斯突然朝利瑞齐伸出了手臂,看模样,他好像准备拉巫师起身,可利瑞齐刚要伸手拽住克罗斯的胳膊,克罗斯就连做了一串奇怪的动作。他一把抓住利瑞齐的左手挂到了自己的肩上,另一条胳膊先是绕过利瑞齐的后背托着他的腋窝,接着又滑到了利瑞齐的腰上。
“霍克要是没事的话,我就能要点奖励了,对吗?”克罗斯在利瑞齐的耳边说道。
奥拉并不清楚利瑞齐答应过克罗斯什么事情,可前面的一句话怎么听都有几分撩拨的色彩。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奥拉不太自在地挠了挠面颊,反观利瑞齐,他倒是一脸平静地望着哨塔的另一边。
奥拉顺着巫师的视线朝前望去,只见几个人正快步朝他们这儿走来。
“没事,我一般只在乎眼前的好处。”
克罗斯又说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动了动胳膊把利瑞齐扶正了一些。
此时,奥拉已经能够看清来人的相貌了。这几个人由一个女人带队,而在这些人的中间,奥拉看到了迪莱多正在冲自己招手。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10 13:00:00 +0800 CST  
37.所见不同
看到来的人正是奥拉一行,迪莱多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他激动地对希尔瑞丝说道:“没错!那是我们的巫师。他替霍克治过箭伤,医术真的……”
迪莱多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希尔瑞丝便对他摆了个停止的手势。这女人的视线依次扫过了奥拉和克罗斯,最后停在了利瑞齐的身上。
“为什么要多带两个人?”希尔瑞丝用冷冰冰的语气冲着巫师问道。
利瑞齐那双罕有的紫色眼睛只看了希尔瑞丝一眼便瞥向了她的身后。他的视线扫遍了希尔瑞丝的每个随行者,最后,那视线又回到了希尔瑞丝的身上。是的,巫师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刚才的那番举动等于在告诉众人“我为什么要多带两个人,这和你的身后为什么跟着这么多人是同样的道理。”
这种回答问题的方式让好些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快之色。觉察到这一点的奥拉不由得警惕了起来,而克罗斯便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
“巫师的身体不好,他离不开人日夜照顾。”
“真滑稽,他能治好别人,却没法医好自己?”站在迪莱多身后的一个家伙朝前跨了一步,他的这句话顿时招来了一通窃窃私语。
“我没有骗你,希尔瑞丝!“迪莱多立刻喊冤,而他的心里则在嘀咕个不休——霍克那边都已经拖到发烧了,眼下能救他的巫师正站在面前,这女人干嘛不直接带人进村?
“他真的替霍克治好过箭伤!”迪莱多强调了一遍他在开头说过的事情,然而这句话就跟投入池塘的石子似的淹没在众人的质疑声中。
“你不信利瑞齐没关系,只要让利瑞齐给霍克治一下,保准大家都没话说!”他又喊道,可希尔瑞丝只是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这让迪莱多抓耳挠肝般地着急了起来,他求助似的看向了奥拉,结果却一眼瞥到利瑞齐正在冲自己微笑。
利瑞齐依然没有开口,在他身旁的克罗斯瞧了他一眼,接着便代他说出了第二句话。
“伤痛和病症千差万别,再能治外伤的医师也未必能应付所有的病症。”
这句话让迪莱多愣了一下。克罗斯的说话风格什么时候和碎星箭一样了?说起来,利瑞齐怎么没跟碎星箭呆在一起,他以前不是全靠精灵照顾吗?怎么现在突然换人了?
只听克罗斯继续说道:“霍克曾经搭救过巫师,听说他受了伤,我们才特意赶来。我们不是来乘人之危的,这点你们尽可放心。除非你们的乐趣便是防备他人。”
希尔瑞丝突然嗤笑了一声。
“你叫克罗斯对吗?你边上的这个巫师是个哑巴?”
“巫师的嗓子不好。”
希尔瑞丝轻哼着回过头来,她那脸倨傲的神情一时让迪莱多怔在了当场。那副表情可不像亲弟弟正急待医师救命的模样啊!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迪莱多回过神来的时候,希尔瑞丝已经和身后的众人交换过眼神又转回头去了。
“霍克现在伤情稳定。”
迪莱多听到希尔瑞丝大气不喘地说着谎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拒绝别人大老远地跑来释放善意也有不妥。就有劳你们替霍克再看看刀伤吧,但请记住你们才说过的话,千万别做什么非分之想!”
希尔瑞丝说完了这句话以后,便转身做了个跟上的动作。直到此时,迪莱多才松了一口气,而直到松了一口气以后,迪莱多才意识到他居然比希尔瑞丝还要担心霍克,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一直面朝希尔瑞丝的奥拉这回倒是和迪莱多所见不同,她多次在希尔瑞丝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无奈和心酸的情绪,而这些真实的情绪直到一批人被挡在屋外又各自散去以后,才终于逮着机会表露。
此时,利瑞齐正在替霍克缝合身上的伤口。看着巫师从霍克身上放出的污血,还有丢出来的那些浸透了血水的麻布,希尔瑞丝的眉头揪成了一团,她的眼中噙着泪花,嘴里则含糊地祈祷着什么。反观霍克,他的眉头竟然完全舒展了开来,这幅不带痛楚的安详表情,让希尔瑞丝多少放宽了心,也让她对利瑞齐的有了几分钦佩和感激之情,可利瑞齐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
待伤口清创、缝合完毕又替霍克敷上了草药以后,利瑞齐再也站不住了。他差点难堪地跌倒在地,最后还是在克罗斯的半扶半抱下,勉强摸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霍克他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希尔瑞丝还是只得硬着头皮向克罗斯提出了疑问。然而这一回,克罗斯没再替巫师给出答复。只听利瑞齐咳嗽了一阵以后,用十分嘶哑的声音回答道:“他没事了。”
希尔瑞丝神色复杂地打量了利瑞齐一会儿,随后开口道:“说吧,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的,现在没有旁人了。”
“有两种说法,一种理由多些,另一种只有一条,你要先听哪种?”
“先听简单的吧。”
“阻挠游隼吃掉夜莺。”利瑞齐微微垂下了眼帘。
短暂的沉默后,希尔瑞丝露出了一脸无奈的笑容。
“我个人确实反对接受游隼的全面控制。”她苦笑道。
“可惜这个村子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认定是卓格里斯拯救了夜莺村落,否则夜莺早就垮掉了……行了,另外一种说法是什么?”
“两个理由。一是为了救霍克,二是……”
利瑞齐抬起了头,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为了根治季节病。”
希尔瑞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瑞麒家族的诅咒,认为这些诅咒是对罪孽的正义审判。这已经不是躯体上的疾病了,而是人心中的瘟疫!而如果我向村民们宣布一个外来的巫师可以治愈它,那他们就会视你我为异端!”
利瑞齐微笑着迎上了希尔瑞丝的目光,他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超脱外表年龄的智慧。一旁的克罗斯望着此时此刻的利瑞齐不禁露出了困惑之色。
“瑞麒家族的后人在外室,夜莺之啼在她的箭囊里。”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答复,让希尔瑞丝再次瞪大了眼睛,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霍克突然发出了声音。
“别答应他们,姐姐。”霍克挣扎了两下,又被希尔瑞丝按回到了床上。
“你要我别答应谁?”希尔瑞丝柔声问道。
“别让卓格里斯控制我们。”
霍克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他背信了。他差点让我葬送了瑞麒家的最后一人,他也不是完全在为哨箭谋福,他挑拨村落间的关系!他……他的身后还有斯塔黎的势力。”
斯塔黎—一个位于黄金树林的西侧,几乎占据半边大陆的君权、神权制大国。有人预测不用二十年,这个国家就会和象征新思潮的北方四国来一场大战。
希尔瑞丝和克罗斯同时露出了张口结舌的表情。
“他们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个穷地方感兴趣?”

“天堂红。”利瑞齐说道。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13 13:56:00 +0800 CST  
38.终将朽逝


在同霍克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外室,迪莱多正用十分夸张的动作偷听内室里的谈话,只见他朝门帘的方向极力地倾斜着,整个人就靠一条离地的左腿把持着平衡。
奥拉看着迪莱多的滑稽模样,不禁替他捏了把冷汗。这要是有人趁机推迪莱多一把,他保准会因为失去平衡而扑倒在地。
忽然间,迪莱多像被踩到尾巴似的朝后退了一大步,他的脚后跟无巧不巧地踹到了身后的椅子,椅子在翻倒前又撞上了堆叠着杯盘的桌子,紧随而来的一串声响顿时让内室静了下来。
“别管我,你们继续谈!”迪莱多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用呛人的语气朝屋里喊道。最后,他一把扶起椅子坐到了桌边。
奥拉看见他脸上流露出的厌恶之色,不知怎么的却有点想笑。她记得迪莱多有好几次为了她和霍克的事情而跟人闹翻。他挨过弗莱格的巴掌,他因为和夜枭长老大吵大闹而被沃尔拽开,他被英普伦斯用斧子扎破过额头……没准这一回,迪莱多又在替她光火了,可他有没有想过,他所对抗的尽是些熟人,而他所捍卫的人却相对比较陌生。
“他们刚才提到了你。”迪莱多唉声叹气道。
“果然。”奥拉心想。
“他们还提到了天堂红。”
迪莱多说着摊了摊手,随后,他毫无预兆地傻笑了起来,而他的这一句话却让奥拉皱起了眉头。
“天堂红和我有关?”奥拉沾了点杯中的清水在桌面上写到。
看到这行字,迪莱多不由得微微发怔。刚才利瑞齐他们所谈的事情,倒没有把奥拉跟天堂红扯在一起,不过利瑞齐在多年前所作的预言却点明了奥拉一家的遭遇,还有哨箭族群的分崩离析实则都与天堂红有关。
一时间,天堂红、瑞麒一家、哨箭分裂等等念头在迪莱多的脑海里乱蹿起来。迪莱多隐隐间觉得奥拉提出的问题像一把开启最终大门的钥匙,可他就是摸不着那扇大门,也猜不透巫师到底要干吗。这种无助的感觉让迪莱多无法克制地挠起了头皮。
奥拉静静地等着迪莱多冷静下来,过了片刻工夫,迪莱多的嘴里喃喃地道出了一句曾说过的话。
“朽木会变为伤人的利刃,无辜者淌下的鲜血会化作一族的裂痕。”
接着,他斜蹙了一眼门帘的方向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这个预言吧?”
奥拉点了点头。
“我真想冲进去揪出利瑞齐,问他当时为啥就不能把预言说的直白点。可惜,这个家伙看起来特别会找保镖。好吧,以前我只说了预言跟哨箭的分裂有关,可实际上,它也暗指你家的遭遇。无辜者吗,说的就是你家里的人……要不是你的父亲不明不白地死了,你的母亲又突然失踪,哨箭也不至于分裂。”
“你说过,我的家人是被卓格里斯所害。”奥拉又在桌面上写到。
“对,弗莱格认定此事。可没人看到那一幕,而且除了夜枭村落坚定地站在弗莱格这边以外,其他人都认定弗莱格的家族是为了谋权篡位才谋杀了你的家人。”
奥拉一脸不信地摇了摇头,迪莱多跟着呼出了一口气。
“考虑到这里那么穷困潦倒,你也觉得这很荒谬对不?可对于那些从未离开过这里,总以为外面充斥着谎言和堕落的人而言,哨箭丛林可是个世外桃源。最荒谬的是,很多死脑子认为离开这里跑到外面是背信的行为,不过,自打你家出事以后,背信者就单指弗莱格的家族和支持他的人了。”
顿了顿,迪莱多又说道:“回答你前面的问题吧,弗莱格跟我说,这则预言的前半句就是在说天堂红。”
“朽木等于天堂红?”
看着奥拉新写下来的问题,迪莱多耸了耸肩。
“具体地说,是天堂红的原料‘血齿蕈’,反正就是一种长相怪异的蘑菇。其实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长的,听弗莱格说,它们寄生在树上,会让树木慢慢枯死。”
迪莱多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突然陷入了沉默,而奥拉则根据他方才所述的事物在脑海里描摹出了一副令人惊悚的画面——一种怪异的蕈类慢慢地占据了一整棵树、一小片树林,最后是整片森林,所有的树木在毒蕈的侵蚀下逐一朽逝。树木的根茎再也无法吸收水分,原本秀美的森林因此变为了沼泽,而那些栖住在林间的飞鸟也因为遭到侵蚀而坠落、腐朽……
同一时刻,希尔瑞丝正怔怔地看着利瑞齐。
“你的意思是,如果要根除季节病,就必须把整片森林都烧掉?”
利瑞齐咳嗽着点了点头。
“可我们这里的村民,差不多都靠栽种血齿蕈维持收入啊!”
希尔瑞丝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不由自主地瞧了瞧已经陷入沉睡的霍克。她的亲弟弟会跑去替卓格里斯效力,不就是因为弗莱格阻挡了村子的对外贸易,或者说的干脆点,就是阻挡了“血齿蕈”的买卖吗?而她之所以跟霍克闹翻,就是担心他为卓格里斯所控制啊!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收场。
“既然现在确定是因为血齿蕈成熟时散出的孢子让一些人得病,我们也许可以专门制作一些袋子来避免孢子飞散?“
利瑞齐叹了一口气,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的克罗斯却在这个时候发火了。
“天堂红是什么玩意,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吃呢?你们不是说这边的季节病是诅咒吗?我看,那是上天在诅咒你们栽种毒物!”
克罗斯的这一句话好像刺痛了希尔瑞丝,她有些难堪地揉着额头,嘴巴微微张开着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放弃血齿蕈很难,而你要说服村民们无疑是难上加难,可你们是在饮鸩止渴。”
利瑞齐接着说道:“血齿蕈不只带来疾病,它也污染森林,卓格里斯送来的支援让你们忽略了森林里越来越难捕猎的事实,而如果你们继续靠此谋生,不出十年,夜莺地界就会变成无法居住的沼泽。到那时,卓格里斯会吸纳你们,并把你们全部充作采集毒蕈的奴隶。”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16 09:35:00 +0800 CST  
39.胡搅蛮缠
利瑞齐的话让希尔瑞丝露出了一脸惊诧的表情。
“你预言夜莺地界会变为沼泽?”她追问道。
“这不是我的预言。”利瑞齐摇了摇头。
“和你们毗邻的南艾芬一直在观察这片森林,我不过是转述他们得出的结论,你需知道精灵最了解森林,而他们也没有理由替你们撒谎。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不妨亲眼瞧瞧血齿蕈长势最旺盛的区域。”
希尔瑞丝的最后一丝侥幸好像随着这句话而彻底破灭了。
“你知道吗?听你说话,就跟看到头上悬着把利剑似的。不过还真是可笑啊,其实在摊上这一身破事以前,我也是反对栽种血齿蕈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紧了双唇,又转头看了看仍在昏睡的霍克。
“可要是一再妥协、让步的结果换来的是为人奴役,那就毫无意义了。”希尔瑞丝喃喃道。她的这句话说的极轻,轻到与她近在咫尺的利瑞齐都只能勉强听个大意。
利瑞齐瞧向了希尔瑞丝的身侧,看见女人把手握成了拳头。
“行了,休息时间过了。我得借用一下你们那个叫奥拉的姑娘,还要有劳你代为照顾一下霍克。”
利瑞齐咳嗽着点了点头,他在希尔瑞丝即将掀开门帘走出内室的时候追说道:“把迪莱多也带上,这孩子的身上蕴含着希望的力量。”
希尔瑞丝点着头走了出去,门帘在她的身后摇摆了一阵最终停了下来。那一刻,利瑞齐强凝着的精神终于垮了。他连椅子也坐不住,整个人只往地板上滑。克罗斯见状连忙托住了利瑞齐的两腋。他在地上铺了自己的外套,最后又让巫师把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感觉挺恶心的吧?”克罗斯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利瑞齐自嘲似的笑了笑。
“可我是什么货色,你应该早有耳闻才对。”
他轻抚了一下利瑞齐的额头。面前这个看似尚未成年,却让他觉得心机颇重的巫师并不像他想像中的冰冷。事实上,他因为身体持续低热,比一般人温暖很多,这让克罗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呼吸渐渐平复的利瑞齐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克罗斯看着这个含义模糊的回应不禁微微发怔,这动作也不知道代表着“不觉得”、“没关系”还是“无所谓”。
“你说话这么累,前面怎么不让我代劳呢?使不出魔法?”
利瑞齐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好似在表达谢意。
“克罗斯,你关心的那个人为什么会遭遇不测,其实源头也在这里,也是为了天堂红。”
“你在下什么棋?”克罗斯的面容渐渐狰狞了起来。
“血齿蕈的污染早就扩散到了夜枭村落,只是更隐秘难查罢了。你关心的人知道的太多,却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最后也连累你失去了一只眼睛。”
听了这番解释,克罗斯突然从利瑞齐的脖子下抽出了膝盖。
巫师的后脑勺一下子就磕到了地上,他还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克罗斯就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还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他一句坏话吗?”
利瑞齐望着克罗斯微微皱起了眉头。
“下一个话题。你前面好像说过霍克已经没事了,对吧?”克罗斯俯身在利瑞齐的耳边说道。
“那咱们就做点开心的事情来庆祝庆祝吧!”
另一边,迪莱多和奥拉正紧随希尔瑞丝穿过铺满帐篷的广场,初次看到夜莺村落那一派乱象的奥拉揪紧了眉头。
“这里是怎么回事?”奥拉在心里想到,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困扰,迪莱多看起来始终有点茫然,杂务缠身的希尔瑞丝则被人拿琐事拦下了数回。
在仓促地应付掉跑来求助的村民后,希尔瑞丝领着两人直奔村子西北角的一栋木屋,而眼前的这栋房子不仅让奥拉愣了一下,也让迪莱多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这房子跟夜枭村落拿来关押霍克的建筑太像了!意识到这点的两人不禁互望了一眼。
走在当先的希尔瑞丝并未看到奥拉他们的诧异之色,她跟看守这栋建筑的护卫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招手示意两人赶紧跟上,而等到一行三人进入建筑以后,迪莱多才意识到夜莺的监牢远比夜枭的“小木屋”考究得多,这边的牢房实则是设在地下的,监牢的四面墙壁皆为冰冷、坚硬的青石,更令迪莱多感到惊讶的是建筑最深处的一间囚室—他大老远就留意到那间囚室的栅栏居然都是由钢条打制的,这在物资匮乏的哨箭森林里简直是难以想像的奢侈行为,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有资格蹲进这间足以被称作“总督官邸”的囚室呢?
希尔瑞丝在离这间囚室尚有十多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有些紧张地呼了口气,然后大声地喊了一个名字。
“利亚德林!”
一听到这个名字,迪莱多顿时张大了嘴巴。
“这个家伙不是早该被处死了吗?难道他还活着?”
迪莱多还来不及向希尔瑞丝求证答案,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声飘进了自己的耳朵。
“小小的小姑娘?啊!真高兴你还记得吾的名字,快过来,咱们好好聊聊!没人跟吾说话,吾都快憋死了。”只见最里侧的囚室里有个活物动了动。
由于举着火把的希尔瑞丝始终没有上前一步的意思,奥拉他们只能凭着一点点的亮光辨认出那个活物是人。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希尔瑞丝又叫道。
“啥?”
“穿衣服!”
“哎?吾以为衣服这个东西无非两个作用,一是保护,二是遮羞。说到保护吗,吾身处在这个由石墙和钢栅建造的房子里真是再安全不过了,至于遮羞吗,吾总是觉得,你们喊吾穿衣服虽然是让吾遮挡自己的身体,但实际上满足的却是你们那求同除异的观念,吾并不觉得天体有什么可羞耻的呀,吾辈生来不就是如此自然吗……”
囚室里家伙絮絮叨叨地说道,迪莱多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个喜欢用“吾”自称,一开口就先下定义,讲起话来胡搅蛮缠、恣意发挥的诡辩者只能是二十年前替弗莱格揽下谋杀重罪的法师—利亚德林!
只听利亚德林继续诡辩道:“这么些年,你们连把剃须刀都不愿给吾,吾的这身毛发都跟飞禽走兽似的,怎么不见你们喊那些长着扁毛的飞禽和长着圆毛的走兽穿衣服呢?”
一再忍让的希尔瑞丝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把你一直要见的人带来了!你要光着见她就光着见吧!”
“谁?是天天为吾素手调羹,却一直未曾得见的厨娘?”
“不!不是。”希尔瑞丝揉了揉额头。

“是奥拉,塔洛的女儿,瑞麒家的最后一人,也是夜莺之啼的继承者。”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18 10:02:00 +0800 CST  
40.论战前夜
“骗人!吾不相信!”利亚德林大声说道,但紧接着,囚室里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了一会儿,利亚德林又喊了起来。
“好了!让那个叫奥拉的过来跟吾说话。”
奥拉看向了希尔瑞丝,把自己带到这儿的女人既没有给出半点解释,也没有朝前挪动一步,她就像被迪莱多的茫然无措给感染了似的定在原地,而一旁的迪莱多却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迪莱多悄悄地指了指最里间的囚室,他又转而指向自己的脑袋摆了个“那人脑子有病”的动作。
“利亚德林这人很怪。”迪莱多压低了嗓门说道。
“但这个人不错……”
迪莱多的话尚未说完,囚室里又传来了动静。
“还愣着干吗?”利亚德林催促道。
希尔瑞丝终于带头走了起来,她边走边回答说:“奥拉没法跟你说话。”
“啥?”
“她生下来就有缺陷,发不出声音。”
此时,希尔瑞丝手中的火把已经照亮了大半间囚室。奥拉借着亮光看到一个身披破烂长袍,胡须快要垂到腹部的男人正抓着钢栅瞧向他们。单凭外表判断,眼前这个叫利亚德林的男人好像有五十来岁,而除了衣衫破烂,胡须超长以外,利亚德林看起来又脏又瘦,他那头蜷曲打结的棕发好似还散发着一股“奇妙”的味道。
一时间,囚牢里静的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而这压抑、诡谲的气氛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就被利亚德林的一通笑声给驱散了。
“她生下来有问题那就对了!”利亚德林咧开嘴道,他的一口牙齿居然保护的相当完好,而他的这通话却让奥拉等人面面相觑了起来。
“有人在罗拉的食物里掺了血齿蕈,她要能生下正常的孩子就活见鬼了。”
听到这句话,奥拉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她记得自己的叔叔称母亲为罗拉。原来自己生来就有缺陷是因为母亲在孕期为人毒害?而且毒害母亲的东西还是天堂红的原料?!
“为什么关在牢里的利亚德林会知道这些?”奥拉想到。
“除了不能说话以外,她还有啥不正常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把正在开启牢门的希尔瑞丝完全砸蒙了,迪莱多却皱起了眉头。
“你还希望她更糟一点?”
“啥?你是谁?算了,你的身份吾不感兴趣,吾得知道奥拉会点啥或有啥特别之处,嗯……”
“利瑞齐说她是藏匿者,她的箭术好的不像话。”迪莱多不假思索地答道。
“噢?那个小巫师还活着?不管他,她还会啥?”
利亚德林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奥拉。
“呃,她会写字,而且还会反着写……”迪莱多犹豫不决地答道。
“嗯,吾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利亚德林转而看向了迪莱多。
“你叫白痴,吾要知道这个小女孩儿会反着写字有什么用。再想!”
迪莱多一脸委屈地噘起了嘴巴,利亚德林则转而看向了希尔瑞丝。
“小小的小姑娘啊,直说你来找吾所为何事吧,吾看你面容憔悴,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并不像是来找吾询问财宝的事情。”
“说真的,我从来就不相信有那么一笔财宝。”希尔瑞丝苦笑道。
“唔,吾明白了,现实已经抹杀了你的幻想,这真是可惜。那你把她带来是为了让吾帮你什么呢?”
奥拉又愣了一下,听利亚德林话里的意思,自己的身份还牵涉到一笔鲜为人知的财宝?
“卓格里斯撤走了对村子的支援,支持他的一派人在对我施压,而所有的村民都在等着听我明天的解释,我不希望夜莺最后被游隼全面控制。另外,利瑞齐告诉我……”
“小巫师跟你说了啥?”利亚德林急切地问道。
“他说季节病的根源并非瑞麒家的诅咒……”
“瑞麒家的诅咒?季节病?那是什么?”奥拉更加困惑地瞧向了希尔瑞丝。
“叫奥拉的小女孩儿,你没听说过诅咒带来的季节病吧?先让希尔瑞丝把小巫师的话说完。”利亚德林朝着奥拉挤了下眼睛,继而又催问起了希尔瑞丝。
“快继续说,小巫师还讲了点啥!”
“他说村子栽种的血齿蕈每逢成熟,就会散出孢子让一些人得病。他还说,血齿蕈正在让森林泽化,说不出十年整个夜莺地界就会泽化到无人能住的地步。”
“噢,又一片不归沼泽……这可真是太糟了。所以小女孩,你是担心明天吵不过别人,希望吾出去帮你吵架吗?”
“利瑞齐提示我,可以用奥拉这一手棋说服村民们放弃血齿蕈,但我真的组织不出说服大家的理由。哎,反正不管如何,我都得在明天之前放你出来。”
希尔瑞丝在推开牢门的同时笑了笑。“你看我的口才果然糟透了吧?”
“不,你可大有长进了。嗯,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要击溃那群倒向卓格里斯的家伙?你还要让村里放弃种植血齿蕈?这有点难……这有点难啊!”
利亚德林拽着胡子在囚室里来回走动了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指向迪莱多道:“白痴!你想出奥拉还会点啥了吗?”
迪莱多的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奥拉却在这个时候拽了拽他的衣袖,迪莱多转过头去,看见奥拉指了指自己的箭囊。
“嗯……”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反正吾不觉得还有比白痴更适合你的名字了。”
迪莱多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夜莺之啼,奥拉能让这支箭发出夜莺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以后,迪莱多有些忐忑不安地瞧向了利亚德林,只见利亚德林转身冲他露出了一个别具一格的笑容,那笑容让迪莱多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颤。
“不出所料。”利亚德林说道。
“奥拉和夜莺之啼确实是小巫师送来的强大武器,而吾知道的财宝也可以为明天的胜利填上一笔重墨。不过,还差一点东西,嗯,诅咒……”
“夜枭村落那边没有季节病吧?”利亚德林突然问道。
“我……其实,我不太呆在村子里,不过,我们那个村子……似乎没有你们这里的情况。”迪莱多有些支支吾吾地答道。
“没准季节病单就夜莺村落才有吧。”利亚德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希尔瑞丝,这句话显然又触动了希尔瑞丝的某根神经。
希尔瑞丝半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最终又闭紧了双唇。
“不过,你们的话都不太有说服力,最好是夜莺这边的谁去过夜枭和卓格里斯那边。”
“霍克!”迪莱多和希尔瑞丝异口同声道。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20 12:26:00 +0800 CST  
41.遗忘术
看到利瑞齐闭合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克罗斯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只见霍克仍在一边的床上昏睡,偌大的房间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另两人只是空有躯壳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克罗斯突然感到异乎寻常的孤独,他突然想听一些自己以外的声音。利瑞齐先前不是一直咳的很厉害吗?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了?
“没有动静”一词像记闷棍似的敲在了克罗斯的心头,他伸手去探巫师的鼻息。利瑞齐气若游丝,就像灵魂随时都会脱离身体一样。
“该死,我还不知道医师是谁杀的呢!”克罗斯在心里诅咒了一句。
他回忆起碎星箭离开前交代过的事情,连忙动手替利瑞齐按摩心口。
“这是你自找的,我是什么货色?谁离得近,我就对谁下手,你就不该为了救霍克耗尽精力。”克罗斯不无恶毒地想到。
一次次按压利瑞齐的心口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起色。这个结果让克罗斯皱起了眉头,他从外衣口袋里翻出了精灵留下的水晶瓶,里面只余一滴金色的药剂了。
“就看你了,宝贝。”克罗斯喃喃道。他掰开利瑞齐的嘴巴,直接把剩下药水滴进了利瑞齐的嘴里。
有那么一瞬间,克罗斯感到利瑞齐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他试着通过拍打利瑞齐的面颊来将其唤醒,然而事情并没有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利瑞齐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动静,更糟糕的是,克罗斯发觉自己好像出问题了——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凄凉感,那种感觉就像被人不停地往心上淋冷水。不!这个形容并不妥帖,那感觉更像是心脏变成了让人恨不得剜出的异物。
“这太奇怪了。”克罗斯一脸惊悚地望着巫师。就算刚知道医师死了的那会儿,他也没有哀伤到想死的地步啊!
“难道这才是你下的咒?你一旦濒死我就要受到牵连?”
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碎星箭不是说过吗?他不可能通过害死巫师来免除劳役,利瑞齐自然也不会单为了交流而给他下咒。想到这里,克罗斯彻底怔住了。要是巫师这口气回不上来的话,他是不是到死都得“享受”这阵阵袭来的凄凉感?
幸运的是,上天似乎愿意给克罗斯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只见利瑞齐的胸口猛然起伏了两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响彻了房间,而困扰克罗斯的异样感受也随之消弭。
克罗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替巫师拍背顺气,又顺手收拾了残局,而险些遭遇不测的利瑞齐既不发一言也不睁开眼睛。等到克罗斯把一切恢复如初后,利瑞齐用更加嘶哑的声音说了一个词“水”。这时,克罗斯才想起来碎星箭曾经关照过他,瓶子里的药剂是要和水兑起来才能拿给利瑞齐喝的……他有些心虚地把一杯水端到了巫师的嘴边,可利瑞齐却把头别了过去。
“给霍克喝。”
听到这只有寥寥数字的命令, 克罗斯不由自主地嗤笑了一声,他跟这巫师的关系好像回到刚谈交易时的那会儿了。这事算是了结了吗?
就像算准了希尔瑞丝他们会在何时返回似的,克罗斯刚给霍克灌了一杯清水,身后的门帘便被人掀了开来。他扭过头去,发现进屋的果然是希尔瑞丝,但是跟在希尔瑞丝身后的却不是迪莱多和奥拉,而是个老家伙。更诡诈的是,那老家伙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眼熟,而那人一进屋子就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克罗斯觉得这家伙好像着意看了看自己和利瑞齐。
“嗯……你放他出来了?”精神稍有恢复的霍克对着门帘的方向问道。
听到了这声回应,希尔瑞丝连忙走到了床边,她摸了摸霍克的额头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反正明天说服不了村民的话,我就看不住他了。总不见得让他落入卓格里斯的手里。”希尔瑞丝苦笑道。
“他答应明天替我们诡辩。”
“别他他他的,吾就在你们的身边。你快问问霍克的身体行不行?明天吾可要用这小子做点文章。”利亚德林急咻咻地说道。
“他可以。”
希尔瑞丝刚要开口询问,静坐不动的利瑞齐就从嘴里蹦出了短短的几个字,这个像处在变声期的嘶哑嗓音让利亚德林吃了一惊。
“小巫师,你怎么还是这么小?”利亚德林问道。
利瑞齐紧闭嘴唇一声不吭。
“咳咳,嗯……吾听说卓格里斯后来也对你下手了,这些年你跑去了哪儿了?”
“黄金树林。”
“喔……原来如此,看起来应该是那帮精灵给你灌了不老泉。哎,听说那玩意的毒性根本没几个人撑得住,你也挺不容易的。吾看这小子的身体不错啊,你怎么不下咒让他替你担罪呢?你嗓子破成这样,下了咒还可以让这小子替你说话吗。”
利亚德林毫不客气地指向了克罗斯,而克罗斯则一脸惊讶地瞧向了利瑞齐——这巫师到底给他下了什么咒?!
“我下了。”利瑞齐回答道。
“呃!吾不是说你啊,像你这样滥用遗忘术的巫师还真是……行了行了,一旁的小姑娘都听傻了,你们的事情吾不管,明天可是吾二十年后诈尸的重要嘴仗,吾得和这姐弟俩好好计划一下明天上台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我住哪儿?”利瑞齐问道……
不多时,克罗斯背着利瑞齐进了希尔瑞丝为他们安排的树屋,当他把利瑞齐安顿好的时候,发现利瑞齐早就昏睡了过去。
克罗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怀里的烟斗,但他在看了一眼利瑞齐以后,又把烟斗收了起来。
“真没想到,那个老家伙居然是诈尸二十年的利亚德林。这诡诈的家伙一准是瞧出什么迹象了吧?”克罗斯在心里想到,他回忆着利亚德林在“无意间”说出的诛心话,突然摸起了自己脸上的空洞。
利瑞齐喝下的不老泉是没有多少人能撑住的毒;利瑞齐下的咒本该让自己替他分担痛苦;利瑞齐在滥用遗忘术。
克罗斯突然回想起每逢巫师救治伤患的时候,那些伤患都出奇的平静,甚至连村口那个受了致命伤只能被人放弃的家伙也走得十分的平静。是因为这个巫师在滥用遗忘术让人忘却伤痛吗?所以他濒死的时候,那些不该被遗忘的痛苦就全都回来了?
克罗斯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评价眼前的巫师了。
“你到底是在下什么棋?为谁下棋?”他喃喃问道。
“遗忘。”克罗斯的心底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词。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24 17:17:00 +0800 CST  
42.人分三派
希尔瑞丝和村民们谈好的摊牌时刻就快到了。因为广场正为众多病患占据着,所以这场将要决定夜莺立场的对话只得挑在了村镇大厅进行,逾百人的涌入把整栋房子挤得水泄不通,一些人只能呆在建筑外并透过大门打探里面的情况。
在由几个护卫把守的侧室里,惯于应付大把琐事的希尔瑞丝似乎因为“开战”前的平静时刻而坐立不安起来,当她第三次伸手去摸霍克的额头时,本来就有点叛逆的小混蛋终于光火了。
“我好得很!”霍克大嚷着避了开去,但紧接着,他就皱着眉头“哎哟”了一声。很明显,霍克是因为避让的动作太大而牵到了背上的伤口。
“你最好别乱动!”希尔瑞丝也有点生气了,她硬是把手贴到了霍克的额头上,可怜的霍克紧紧地闭起了眼睛,那表情就像吞了世上最辣的辣椒。
坐在一边的迪莱多和奥拉看到这对姐弟的“亲情流露”不禁摇了摇头。他俩都没有兄弟姐妹,以前看到多子女的家庭尚有些羡慕,现在则是完全没了念想。
另一边,利瑞齐和利亚德林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可尽管两者的状态相同,表现却差得很远。脸色比一天前又差了几分的利瑞齐除了用右手撑着额头以外,整个人可说是坐姿端正,而利亚德林则是毫无形象地摊在了椅子上,他的头仰的几乎与天花板齐平,大张的嘴里还传来了一阵阵鼾声。
奥拉留意到,站在利瑞齐身旁的克罗斯狠狠地瞪了利亚德林好几眼,她猜克罗斯没准在怨恨利亚德林吵到了利瑞齐的休息。
“唔……鸟屎弹!”
突然间,利亚德林大叫着弹坐了起来。整间屋子里除了利瑞齐仍在闭目养神以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被自己的梦话吵醒的利亚德林一抬头看到众人惊诧的目光不禁轻咳了数声。
“嗯,吾刚刚梦到自己在木法城的光辉往事啦!”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侧室的屋门便被护卫推开了,大厅里的哨响还有众人的议论声随即传了进来。
见时间到了,希尔瑞丝仰头深呼吸了两下便当先走了出去。屋外,几个护卫替她圈出了仅有一张圆桌桌面大小的空地,她甫一登场,整个大厅就静了下来。
“昨天我说过会在今天解释一切。”希尔瑞丝看着众人说道。
“但在作出解释以前,我要先说说自己的两个观点。第一,我不同意让游隼的人来控制夜莺村落……”
希尔瑞丝刚提了第一个观点,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她叹了口气,接着抛出了自己的二个观点。
“第二,我希望大家放弃栽种血齿蕈。”
这句话一说完,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希尔瑞丝,这还是你吗?”有人喊道。
“如果没了血齿蕈我们还靠什么活?”
“森林里的猎物越来越少了,难道要我们为了吃的去抢劫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完全堵住了希尔瑞丝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几次尝试着把事情说下去,可都被几个带头挑事的家伙盖过了嗓门。不过片刻功夫,对希尔瑞丝的质问又变成了对女人办事能力的怀疑,这下形势更加混乱了,支持希尔瑞丝的一些人和别有居心的另一些家伙吵成了一团。
扒着侧室门框的迪莱多看到希尔瑞丝难以招架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办?”迪莱多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利亚德林,只见利亚德林正一脸笃定地打理着自己的胡须。
“噢,别急,这话题一会儿就要扯到卓格里斯了。”
利亚德林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在争论中搬出了卓格里斯数次帮助村子渡过难关的事迹。他奸诈地笑了笑,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那卓格里斯为什么突然撤走支援了呢?”
经那人提醒,很多人这才想起今天是过来听希尔瑞丝作出解释的。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聚到了希尔瑞丝的身上,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诈的笑声响彻了大厅。
利亚德林握着个状似喇叭的东西出现在了希尔瑞丝的身前。
“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利亚德林放下“喇叭”冷笑道。
“诸位是没用脑子听小姑娘刚才提到的观点吗?那我就替小姑娘把话挑明了。”
没再自称为吾的利瑞德林同希尔瑞丝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卓格里斯现在要收账,他要诸位为诅咒所困,永远当他的奴仆!”
听了这番解释,大厅里先是陷入死一般的安静,随后一下子沸腾到快要掀了屋顶。
“骗子!”、“你这家伙是谁?”、“胡说八道什么?”
利亚德林一脸优哉地等着下面的叫嚣声渐弱下去,随后,他把“喇叭”放到嘴边大喊道:“我知道这个屋子里的人分为三派,拿不定主意的;看着我身后的小姑娘怎么为大家殚精竭虑,想挺她一把的;还有一小撮舔卓格里斯的屎蛋舔上瘾的屎蛋派!”
握在利亚德林手中的“喇叭”似乎是一个魔法道具,经那喇叭口传出的声音十分奇妙地被放大了数倍,就像十个人在一同喊话似的,而“屎蛋派”这几个被刻意加重的字眼简直称得上是余音缭绕,台下自认为跟卓格里斯关系不甚密切的一批人,还有坚定地站在希尔瑞丝身边的人顿时哄笑了起来。没笑的那批家伙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站在大厅里的众人或许还难以区分到底有哪些家伙是“屎蛋派”,可站在最前台的几个护卫、希尔瑞丝以及利亚德林却是瞧得一清二楚。利亚德林把脖子朝后微微仰了一下,接着,他对身后的希尔瑞丝低声说道:“小姑娘啊,这下知道谁是你的政敌了吧,记牢哟!”
说完,利亚德林不看希尔瑞丝有什么反应便再度把“喇叭”举到了嘴边。
“你们这帮力挺卓格里斯的家伙,既然说我跟小姑娘胡说八道,那你们敢派个人上台来跟我对质吗?”
利亚德林举起手臂在人群中一通快指。
“你?你?你?你?!刚才谁没笑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别告诉我,你们是帮只敢缩在人堆里起哄的孬种!”
在台下的阵阵起哄声中,终于有几个家伙铁青着脸挤上前来。
与此同时,一直坐在侧室里休憩的利瑞齐睁开了眼睛。
“奥拉!”利瑞齐用极度嘶哑的嗓音招呼道。
站在他身边的克罗斯觉察到巫师宁可吃苦也不愿意让自己代言,不由得神色黯淡了一下。
“保护利亚德林,一会儿会有人攻击他。”利瑞齐说道。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7-29 17:35:00 +0800 CST  
43.死后诈尸
利瑞齐的吩咐让同处一室的众人呆怔了片刻,而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里,奥拉已经握着复合弓立到了门口。她的视线在大厅里来回巡视,一只手则搭着箭囊作出了随时准备取箭的姿态。
“我站在这里碍不到你吧?”看到奥拉脸上的凝重之色,原本站在门边凑热闹的迪莱多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奥拉摇了摇头,接着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大厅内。
此时,利亚德林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几个凑上来的“屎蛋派”。
“你这家伙究竟是谁?”一个人问道。
“你又算哪根葱?难道你看不出小姑娘已经请我代言了吗?现在我说的话就代表她的意思。”
利亚德林朝身后指去,众人的目光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向了希尔瑞丝,只见希尔瑞丝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还是你觉得,搞清楚我的名字比搞清楚卓格里斯的真实意图还要紧?可惜我的名字不能给诸位当饭吃,而且我想大多数人更乐意铭记的是英雄或美人的名字。”
说到这里,利亚德林突然诡诈地笑了笑。
“噢,我懂了。你的口味看来比较独特,不过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最好还是别表现的那么迫切,我们可以私底下交流一点关于……”
“行了!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来吧!”一个人出言打断了利亚德林即将涉及私密生活的款款而谈。
“你前面称卓格里斯想让我们为诅咒所困,这算什么意思?”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以前,你先回答我,你眼中的诅咒是什么?”利亚德林指着这个人问道。
“那还用说吗?诅咒是瑞麒家的亡灵在制裁心里有鬼的背信者!他们心里有鬼才会被亡灵盯上,才会恶疾缠身!
“噢,你的意思是恶疾是亡灵带来的?生病的人都是心里有鬼的背信者?连那些咿呀学语的病儿也心里有鬼?!”
利亚德林一口气连抛了三个问题,他提问的语气越来越重,最后就差没有喊出“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了。被他逼问的家伙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也许亡灵搞错了。”
这个“灵机一动”的答案让躲在一旁倾听的迪莱多露出了张口结舌的表情,他定了定神,随后发现大厅里的不少人居然跟他先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搞错?”利亚德林继续发问。
“大家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诅咒就是亡灵带来的!”被问烦的家伙开始耍无赖了。
“倒是你这个老货,不会是因为解释不出卓格里斯是怎么用诅咒困住我们的,才故意岔开话题吧?”
“很抱歉,我刚才听你说‘大家’都认为诅咒是亡灵带来的,这个‘大家’至少不包括我和希尔瑞丝。”
利亚德林冷笑了一声,接着,他抬起头对众人喊道:“诸位!我知道确有一些人始终认为诅咒和亡灵有关,现在,我就要用你们的那套观点来证明这种说法根本就是缪谈!”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但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和上百只眼睛的注视下,利亚德林竟然自顾自地打理起了胡须。等到人们终于吵够了以后,利亚德林这才把手从胡须上挪了开来。
“就从困扰大家多年的恶疾—季节病开始说起吧。”他说道。
“我想一些人应该记得瑞麒家遇害的头一年并没有人因为罹患季节病而丧命。从第一年有人染病身亡开始算起,患病的人数连年增加。今年的情况有多恶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里的诸位恐怕都有些熟识的朋友乃至亲人因病去世,或者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臭气熏天的帐篷堆里,等着最后咽气再被当柴烧掉。”
利亚德林对众人摊开双手道:“诸位,这些人有些是你们一同玩大的伙伴,有些是你们看着出生的小辈,还有一些是赐予你们生命或哺育过你们的长辈,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他们像是心里有鬼的背信者吗?凭你们的良心想!”
“等一下,前面不是说了亡灵……”
屎蛋派中的一人急不可耐地辩驳了起来,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见利亚德林挥起袖子往他的脸上砸了个鸽蛋大小的玩意。那枚“鸽蛋”一触到此人的额角顿时破裂了开来,紧接着,那人的半张面孔便被颜色难辨、气味诡异的黏稠液体给糊了。
看到被砸的家伙又恶心又惊慌地抹着脸上那一滩东西,一直表情严肃的希尔瑞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住,我说的煽情的时候一旦被打断了就忍不住摔东西砸人。顺便一提,砸你的是恶作剧的玩意儿,无毒无害,就是有点儿难洗。”利亚德林一脸抱歉地耸了耸肩膀,又继续对众人说道:“所以诸位,说得病的人全都心怀鬼胎,这恐怕是胡说八道。至于这位朋友说的‘亡灵搞错了’就更可笑了,难道亡灵连年搞错,而且越错越离谱?”
顿了顿,他冲着台下一个欲言又止的家伙抖了抖衣袖道:“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对方瞧了瞧先前被砸的家伙,十分自觉地闭紧了嘴巴。
“诸位都知道,哨箭族群之所以幸存至今,全靠瑞麒家族的临危受命。我们不提远的,就谈上一任的哨箭领袖塔洛吧,估计下面的不少人还见过他。塔洛虽然称不上才华横溢,但我说他平易近人应该没人反对吧?因为他一直为众人着想,把众人当家人看待,所以大家才尊敬他,也尊敬那个家族,所以哨箭族群的领袖位置足足空置了二十年!说什么亡灵带来诅咒,亡灵害错了人?我看是别有居心的家伙在抹黑那个家族!什么叫背信?一直在污蔑瑞麒家族的人才叫背信!”
利亚德林说到这里,突然恶狠狠地瞪向了面前的几个人。
“你!”被他瞪视的几个人中,有个家伙指着他的面孔大叫了起来。
“我认出这个人是谁了!”那人回头对众人喊道。
“这人是利亚德林,二十年前就该死的家伙!”
就在人群再度喧嚣的时候,一直严正以待的奥拉突然皱起了眉头。一旁的迪莱多看见奥拉飞快地从箭囊里取出了一支箭,再一眨眼,那支箭便飞了出去。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8-04 16:57:00 +0800 CST  
44.脱离庇护
站在人前的利亚德林只感到眼前一花,从侧室横飞出来的一支箭便击落了袭向他咽喉的某样东西。在愣了片刻以后,利亚德林弯下腰将地上的两样东西捡了起来,紧接着,他便将这些东西举到了人前。
落在地上的两样东西都可以称之为箭,一支是奥拉射出来救他的寻常羽箭,另一支则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要他命的吹箭。
意识到一场暗杀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发生在身边,人群更是大哗。
“看来有些人不想让我说话。”
利亚德林将捡到的东西交给身后的希尔瑞丝,接着从怀里摸出“喇叭”喊了起来。
“急着要我的命干吗?前面不是有个家伙把我认了出来,说我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吗?我都快吓尿啦!但是我要问问在场的诸位,如果没有人告诉诸位一个叫利亚德林的人正站在这里。”
利亚德林指着脚下的位置大声说到:“你们会想到站在台上的老家伙是二十年前揽下谋杀重罪的利亚德林吗?不!你们都认定他死了!仅仅因为你们听说他被处死了而已。各位相信我,哪怕我再年轻个二十岁,哪怕我和当年一模一样,你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会认为眼前的家伙不过是有些像利亚德林罢了!”
利亚德林又指着自己的鼻子激动地说道:“否则我刚刚上台的时候,一些人就会跟活见鬼似的闹翻天了。同样的,你们相信亡灵带来了恶疾也是连年听人这么讲罢了,需要我挑明灌输这些话的人是谁吗?!”
利亚德林指了指台下,有一些人躲闪着低下了头去。
“如果恶疾不是亡灵的诅咒,那又是什么?”有人质问道。
“问得好!既然我说了恶疾不是亡灵带来的,那么我势必该告诉大家恶疾缘何而起,否则利亚德林诈尸二十年就毫无意义!”
听到利亚德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大厅里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顺便,刚刚想要我命的家伙你给我小心点,虽然我没有看清楚你在哪儿,但是我的身边有个厉害的保镖,你要是再耍花招,我让她下一箭射你的脖子!”
众人顺着利亚德林的视线望向了侧室,只见那里正有个身形娇小的姑娘张着弓瞄准台下的某处。
“就从哨箭族群一分为三说起好了,这桩往事想必诸位比我清楚多了。这次‘分家’损失最多的是谁?恐怕人人都会说是自己,但是,另两家尝过夹在当中的滋味吗?没有!无论是游隼还是夜枭都体会不到夜莺的难处,按理说他们也没有必要在乎,但偏偏有个‘好心人’给诸位献了个宝,一种值钱又好种的小蘑菇。”
利亚德林冷笑了两声,他并没有把血齿蕈的名字直接报出来,就像在给众人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似的。
“过去,哨箭族群拿来和外界做买卖的无非两种东西,少得可怜的猎物和各位大费周章制作的角弓。一把好弓要做多久?各位心里有数。从弓身、到丝、到贴敷在上面的筋膜和角,没个半年以上出不了一张好弓,可是一把弓能换几个锅?多少个盆碗呢?与之相比,那种根本就不能吃的小蘑菇真是太值钱了,值钱到各位都不知道它是天堂红的主要原料!当然,我也很乐意相信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天堂红是什么玩意儿。说起来,诸位也种了这东西十多年了,不知道诸位注意到没有……”
利亚德林停下来吸了一大口气,随后突然加快语速道:“血齿蕈散播孢子的成熟季和季节病的发作期是重叠的!血齿蕈种得越多长得越旺,这个村子死的人也就越多。”
“骗人!”、“你有什么证据?”
人群再度炸开了锅,而这一回,众人竟开始朝前推挤,像是准备揪出利亚德林。意识到隔开人群的几个守卫好像扛不住压力,希尔瑞丝一下子蹿到了利亚德林的前面。
“利亚德林,把你的证据搬出来!”希尔瑞丝看着众人吼道,她的挺身而出像瓢冷水似的让一大半人冷静了下来。
出人意料的是,利亚德林居然自个儿脱离了希尔瑞丝的庇护,又越过护卫冲到人前火上浇油。
“怎么啦?你们还以为自己‘吃’的是蘑菇吗?!你们吃的是亲朋好友甚至自己的膏腴和性命!想要证据?很简单啊!种不种这玩意儿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试啊,试试看来年诅咒会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利亚德林指着众人破口大骂。
同样出人意料的是,利亚德林把自己暴露在人前的冒险之举竟反而把冲动的人群冻结在了原地。
“天堂红是什么?”他乘势说道:“这里肯定有人不知道对吧?我就来说一遍。这玩意能让人不眠不休地工作到死,滥用会致幻,吃多了会上瘾,还能让人和动物生下怪胎,种这玩意的原料根本就是在造孽,它是让瑞麒一家遭遇不测的罪魁祸首,它还让瑞麒家仅存的后人变成了哑巴!而她现在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听你们污蔑她已故的家人带来了恶疾!”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利亚德林的这句话,就见他猛地回过头去喊道:“奥拉!奥拉你把夜莺之啼拿出来给这些人看!”
“夜莺之啼”一词犹如魔咒似的让一干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又顺着利亚德林的视线瞧向了侧室。
此刻,侧室的门边已经站了好些个人,但是能称之为“她”的只有先前那个举着弓箭的姑娘——难道这姑娘不是利亚德林的保镖而是瑞麒家唯一的后人?
奥拉在众目睽睽下,情不自禁地抿了下嘴唇。她握着弓箭走上台,又从箭囊里摸出了一支截然不同的羽箭举到了众人的面前。那一刻,大厅里静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那支箭上。
“这是假的!”利亚德林突然神情诡诈地大喊起来,众人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诸位看着这支箭,想的却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先喊在诸位的前面。但我要说,这就是只有在瑞麒家族的手里才会出声的夜莺之啼,我随时都能让奥拉证明给诸位看!当然,你们也可以上来自己试,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让这支箭唱出歌来。”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8-10 16:17:00 +0800 CST  
45.披露实情
整个大厅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既没有人提出让奥拉试射一下夜莺之啼,也没有人跑上来亲自验证奥拉手中的是不是传闻中的魔法箭。事实上,很多人的视线都刻意避开了奥拉,很多人正用求助的目光瞧着希尔瑞丝,还有一些人则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见此情景,利亚德林转而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奥拉不是跑来责难诸位的,一个月前,她连哨箭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她的母亲也好,把她带大的另一个人也好都没有跟她说过这里的事情。”
听到利亚德林如此说,很多人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
“我猜各位此刻在想,奥拉为啥要到这儿来?其实不是她要来,而是我们为了救这里的人硬把她找来的。够了,我说累了,希尔瑞丝,你跟大伙儿说说现在的真实情况吧。”
说完,利亚德林便退到了一边席地而坐,而奥拉也跟着让出了“舞台”。
重新站在人前的希尔瑞丝迎着众人的目光叹了口气。
“利亚德林已经把我想说的大部分话都说掉了,我要补充的是他没有提到的细节。这些话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命运,而我并不打算说两遍。现在,我需要大家保证不在我说话的时候出言打断,大家能发誓做到吗?”
希尔瑞丝静静地看着众人,随后,她抬起胳膊朝天伸出了食指—这是个指天发誓的动作,意为上苍见证。那些支持希尔瑞丝的人一见她作了这个动作,也同样朝天伸出了食指,这无声的行动渐渐感染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的食指朝天空的方向竖了起来,到了最后,连几个倒向卓格里斯的死硬分子也在别人的排挤下不情不愿地抬了抬胳膊。
见所有人都答应静听下文,希尔瑞丝这才带头放下了手臂。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见过血齿蕈是怎么长的,它们在朽烂的树木上长势极旺,它们也寄生树木,让树木渐渐枯死。整个过程看似缓慢,但积年累月至今,夜莺地界已经遍布血齿蕈和死树林了,甚至连村里的树木都在枯萎。”
希尔瑞丝苦笑了一下。
“现在猎物越来越难捕获,就是因为动物都选择避开这片长满毒物的地界,我们也因此越发依赖血齿蕈带来的收入和卓格里斯的支援。”
顿了顿,希尔瑞丝有些艰难地说道:“前面,利亚德林提到血齿蕈带来了恶疾,但还有个更糟的事实。大家都知道,南艾芬的精灵跟我们毗邻,那些比我们更懂森林的族群断定夜莺地界正因为树木的枯亡而渐渐沼泽化,如果不焚烧森林,不出十年,整个夜莺地界都会化为无人能住的沼泽,而卓格里斯却要求我们承认游隼的领导权,并年年提供数量庞大的血齿蕈来换取资源。”
站在不远处的霍克听到这里,不由得伸手遮住了面孔。他曾因弗莱格封锁村子的“买卖”而对其恨之入骨;他认为那个混账背信者想让众人屈服于贫穷和疾病;他不顾希尔瑞丝的劝阻跑去给卓格里斯效力;他还一度被卓格里斯营造的“天堂”误导为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的杀手。
可事实呢?卓格里斯的所作所为等于在让全村人为罪孽所困。卓格里斯是在悄悄地让众人丧失一切—信念、亲人、家园,一如血齿蕈在慢慢地吞噬着秀美的森林。也难怪弗莱格会说把他们圈死在森林里的不是什么背信者而是卓格里斯了。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冲着弗莱格大叫,说什么卓格里斯让自己见识了天堂。
“什么可笑的天堂啊!”霍克想到。他那时的脑子一定是被天堂红给搞坏了。
“喂!希尔瑞丝在叫你呢!”
一时走神的霍克突然察觉到迪莱多正在自己的脸前晃动手掌。
“有些家伙对卓格里斯还抱有幻想,她让你上去说说这几天在夜枭那边的见闻。”
霍克转头看了看迪莱多,又望向了握着弓站在利亚德林一侧的奥拉。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初次结识这两人的时候,奥拉死死地拖住他,让他提早尝尽了血齿蕈带来的苦头;他又想起自己一口咬到了奥拉的骨头,鲜血在嘴里晕开的感觉,还有那两人刻意装睡放跑自己的往事。幸好自己遇见了奥拉和身边的这个白痴,幸好自己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起,所以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霍克又将视线移到了希尔瑞丝的身上,此刻,他的亲姐姐正担忧地瞧着他。在她的身前,有上百双眼睛也在瞧着他。他冲希尔瑞丝露出了勉强的微笑,随后走上台迎向了众人。
“刚才希尔瑞丝是让我说说前两天的事情吧?”
霍克撇了下嘴角,他记得昨天和利亚德林定下计划的时候,说的不是只谈夜枭那边的见闻。看样子,希尔瑞丝想让他避谈曾经攻击奥拉的往事。说实在话,他的这个姐姐真的是太能替人着想了,可她有没有想过自己早就不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鬼了呢?
“很抱歉,我得从一个月前说起。不然大家会把一些事情给理解岔了。”霍克在希尔瑞丝的一脸讶异中说道。接着,他便从差点将奥拉烧死在屋子里的这桩事情开始讲了起来。
对于几乎不同外界接触,一年到头都听不到几桩新鲜事的村民们而言,霍克在一个月里的所见所闻简直堪比传说。
当听到奥拉为了解救霍克而在夜枭村落里与人搏命对决时,很多人不由得对守在利亚德林身边的姑娘投去了敬畏的目光;当听到卓格里斯两度想置奥拉于死地,还试图挑起村落间的冲突时,一些人则怒不可遏地拽紧了拳头;而当霍克毫不避讳地谈到了天堂红完全改变了一个人的认知和性格,还有那让人不堪忍受的药瘾时,众人都被吓着了。这件事,霍克之前都没有对希尔瑞丝说过,他扭头看到希尔瑞丝一脸自责的神情时,不禁打心眼里叹了口气。
“我想说,血齿蕈已经成了我们最致命的软肋,和卓格里斯决裂就意味着艰难谋生,而跟着卓格里斯就意味着彻底断了生机。你们想怎么选?”霍克问道。
就在整个大厅彻底陷入沉默的时候,利亚德林突然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诸位,情况没那小子说的那么惨烈。”他诡诈地笑了笑。
“为啥被判死罪的吾被这家人藏了整整二十年?为啥吾非要等找着了奥拉才来露面?”
重新自称为吾的利亚德林指了指希尔瑞丝和霍克这对姐弟又继续说道:“诸位不会以为,奥拉手里的魔法箭只是一只会发出鸟叫的鸣镝吧?夜莺之啼实则是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指向一笔精灵财宝。那是北艾芬在北迁之前,留给哨箭领袖的一笔财富,供族群陷入绝境的时候动用。”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8-13 07:34:00 +0800 CST  
46.陷入疯狂
结束了一招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的“论战”,众人又回到大厅的侧室里。然而除了迪莱多仍对之前的争辩格外激动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我说,你们干吗都黑着一张脸?我们好歹赢了一场漂亮的嘴仗!”迪莱多见自己三番两次喝彩都无人回应,不由得噘起了嘴巴。
“什么叫好歹赢了一场嘴仗?吾出场吵架什么时候尝过败绩?不过白痴说的也对。”利亚德林一本正经地捋了下胡须。
“喂!”迪莱多大嚷起来。
利亚德林毫不理会地继续说道:“虽然村民们对季节病和精灵财宝的一套说法仍然将信将疑,但我们已经把大批人对卓格里斯的期望转变成了失望,一些人更是完全站在了那只老狐狸的对立面上。游隼的那帮家伙想要夜莺的领导权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可我觉得事情还没完。之前我让奥拉指认想要暗杀你的家伙,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出村了。”希尔瑞丝揉了揉额头。
“我都没有留意到卓格里斯什么时候在村里埋了颗‘钉子’。我们这里的情况他肯定会立刻知道,我很担心他会再动什么脑子给村里施压。”
“他来,我就杀了他!”
霍克猛地一拍桌子,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毛躁之举给吸引了过去。
希尔瑞丝瞧着霍克那副急于露出獠牙利爪的模样,不禁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可她刚抬起胳膊,霍克就一仰脖子往后退了一步。那一刻,所有人都发现站直的霍克比希尔瑞丝高了一截。也难怪这个小混蛋会那么抗拒亲姐姐的关爱了。
“呃,利亚德林,下一步你有什么建议吗?”霍克问道。
“问吾?在吾看来,嘴上赢了一场可不算真的扭转乾坤,如果拿不出一点实际的东西,我们极有可能失去手上的果实。糟糕的是,吾只擅长吵架。你该问的人是他。”
利亚德林一指利瑞齐说道:“下棋布局可是小巫师的拿手好戏。”
众人的视线随之转向了利瑞齐。
“小巫师才十四岁的时候就替塔洛设计了一串计谋,要是塔洛把小巫师的意见当真,早些提防卓格里斯的话,现在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可谁会把一个十四岁孩子的话当真呢?有些事情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利亚德林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陷入了低迷,而前一刻又在闭目养神的利瑞齐却缓缓张开了双眼。
“我要一口大锅。”
利瑞齐看着希尔瑞丝说道。他的嗓音嘶哑的让一屋子的人都皱起了眉头,站在利瑞齐身侧的克罗斯更是不堪忍受地别过了头去。
“我要一口大锅。”
利瑞齐又把上一句话重复了一遍,这回,他似乎竭力让自己的咬字吐音更清晰一点,遗憾的是,在众人的耳中听来,他刚说的话和前一句话几乎没有差异。
或许是对自己的嗓子彻底绝望了,利瑞齐一脸厌烦地闭起了眼睛。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原本有些失落的克罗斯却一脸惊奇地望向了巫师。
“地龙根、枫树果……”克罗斯的嘴里突然报出了一串草药的名字。
“利瑞齐在‘静默’了一整天以后又愿意交流了?”克罗斯想到。不,他只是担心自己因为发音不准而误读这些药材的土名罢了……
同一时刻,那个袭击利亚德林的暗杀者正穿过一座摆满雕饰还设有环曲水道的园林。他沿着波光粼粼的水道一路疾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栋好似宫殿的白色建筑前。
在对守着建筑的护卫出示了怀里的信物后,暗杀者便一脚踏进了地板光洁的“宫殿”。那“宫殿”的墙上还挂满了五彩缤纷的挂毯,上面的图案尽是些惹人想入非非的内容,像是撩人心扉的蝶翼和羽翼,竭力展现圆润、柔软的女性肢体,另外,挂毯上的每一朵花都外翻着花瓣,吐出花蕊。
暗杀者对墙上的这些玩意完全视而不见,他拾级而上,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建筑的顶层。只见在重重的纱幔后,有一个人正负手站在露台上眺望落日余晖下的园林。
“你回来的有些晚,葛瑞特。”这人突然转过身,他身披的白色长袍随着带起的微风摇摆了两下。葛瑞特望着这个蓄着胡须,眼神格外深邃难懂的家伙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夜莺那边出了点状况,我不得不多呆一会儿好把事情弄清楚。”葛瑞特说着便把人质交换时所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和利亚德林的再度现身交代了一遍。
“利亚德林的那通诡辩让夜莺的那批人改变了观点,我本来想在他开口之前解决掉他,可惜,这事被一个人搅了局。”葛瑞特有些惴惴不安地瞧着面前的人。
“那人是谁?”穿着白衣的家伙毫不在意地问道。
“奥拉·瑞麒,瑞麒家唯一的后人。”
“哦,如诗歌般令人爱慕的绿洲……”
听到如此古怪的回答,葛瑞特不禁茫然地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只见此人慢慢转动眼球把视线移向了天空,然而仅过了片刻功夫后,他的视线又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这一回,他的神情已被潜在的疯狂和杀意所扭曲。
不知道为什么,葛瑞特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像从神祇堕落成了凡人。
“为什么特别化妆?”这人靠近葛瑞特逼问道。
“有一个认得我的人也在夜莺那边,我怕他再把我认出来。”葛瑞特急忙摘下脸上粘着的假须。
“是和你一起给弗莱格当过护卫的小子吧。我记得他的名字叫迪莱多……哼!这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的父亲还是游隼的人呢。”
待这人评价完了,葛瑞特试探着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理夜莺那边的状况?”
“既然他们不接橄榄枝,那就拿刀剑说话!”
这个答案让葛瑞特一下子愣住了。
“上回在边界线上的试探,已经证明夜枭的人可能会出手干预我们,而且我们的人马里有好些来自夜莺的家伙啊,这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葛瑞特的话音刚落,他的衣领便被面前的男人揪了起来。
“夜枭的那群人全是自私自利的背信者!夜莺的人怎么可以容得下背信者?至于胆敢不服从调令的家伙,他们想当背信者的话,就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吊在树上给其他人看!”说完,这人把葛瑞特狠狠地朝前推了一把。
“葛瑞特,你不会也想当背信者吧?”
听到了这声冰冷的质问,葛瑞特不禁惊恐万分地跪伏在地。
“不,绝对没有!”他有些笨拙地辩驳道。
又过了片刻功夫后,一句回答从葛瑞特的头顶上方传来。
“嗯,我想也是,你的子女可在我的身边过得不错,做人得知恩图报,对吧?行了,下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当繁星在空中隐隐浮现的时候,葛瑞特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宫殿”的前门。他望着身后的这栋建筑,不禁喃喃道:“疯了,卓格里斯疯了……”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8-20 12:32:00 +0800 CST  
47.
深夜已至,然而在本该熄灯入眠的时刻,夜莺村落却是一派灯火通明。临近村口,有近二十人趁着夜色匆忙出村,奥拉和利亚德林便在这群人的中间,事实上,身穿长袍的利亚德林还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动作快,别跟没吃饱饭似的拖拖沓沓,我们可是去挖精灵财宝!嗯,吾希望咱们要比小姑娘那边先搞出点名堂。”
利亚德林不断催促着随行的众人,他那副样子活像整支队伍的领队,可实际上呢?这位在二十年前自称谋杀了哨箭领袖的家伙,还未洗脱背负在身上的重罪嫌疑呢!换言之,利亚德林正被身后的村民们监视着寻找宝藏。
望着这个极会煽动他人的法师,奥拉不禁有些感慨。利亚德林本可以在希尔瑞丝前来释放他的时候,装作对希尔瑞丝的求助无能为力。那样,他就可以毫不显眼地溜出村子,进而奔向自由了。可他却选择留下来用言语撬动众人思想中的壁垒—那些由虚假筑成,已经在众人的脑袋里顽固地存在了二十年的观点。
奥拉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人一旦对某桩事情深信不疑,任何动摇其观点的言论,哪怕那话是真理也会遭致强烈的抵触。”
她记得这句话好像誊录在一本名为《残宗记录》的书籍里,内容摘自《异端》。一开始,奥拉觉得这话一定是危言耸听,难道虚假还能战胜真实吗?可一桩桩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却在反复验证这话是真的。譬如,阿卡奇无法从虐杀孕妇和幼童的谎言中脱身;譬如,霍克曾一口咬定弗莱格是背信者;又譬如,夜莺的村民宁可相信恶疾来自亡灵……
自己哪天会不会也被灌输的谎言所蒙蔽呢?希望永远不要吧!奥拉想到。
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的胡思乱想而同利亚德林拉开了不少距离,奥拉急忙向前连赶了几步,举在她手中的火把在晃动中照耀了属于夜莺的一寸寸地界,不久,希尔瑞丝提到过的死树林就出现在了奥拉的视野中。
在黑漆漆的天幕下,那些枝干不全、片叶不生的树木让奥拉不禁联想到了传闻中专在深夜卷走航船的海怪,而当队伍穿过死树林的时候,奥拉终于见着了村民们赖以为生的毒物—血齿蕈,那蘑菇极其怪异,它们不生菌柄,白色的菌盖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点,而林中的一些树木便被这一团团“渗血的脓包”占满了枝干。
“真恐怖。”利亚德林喃喃道。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这句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还是脚下的道路开始泥泞的缘故,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开始变缓,随行者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了,众人的耳中只剩下脚步声、呼吸声还有各自的心跳。
“对了,奥拉,你不知道你的名字的来历吧?”为了缓和压抑的气氛,利亚德林突然冲奥拉提了个问题。
奥拉摇了摇头。她的名字只由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母——OLA组成,她曾试图通过词典来弄明白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意思,结果只找到了一个读音相同却差了一个字母的Ora,那个词是赛族语中的“时间”。
“那么告诉吾,你识字吗?”利亚德林又问道。
奥拉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她想起自己在德斯坦同弗莱格会面的时候,对方也曾问了一个相似的问题,然后还喊她在纸上写了一遍那个含义不明的名字。那时候,弗莱格一看到自己写下的名字就开始发笑,可她至今搞不懂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可笑之处。
“啊,那你可比‘芋头’,咳咳,塔洛强多了。为了给你取这个名字,他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
只听利亚德林接着说道:“那时候罗拉刚刚确诊怀孕,一群人都争着为你取名,谁都没管塔洛,反正他瞎字不识几个。没想到几天后,他就从吾这里偷拿了一本字典。吾那时倒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还是弗莱格一眼瞧见他怀揣着字典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吾的房子。塔洛‘借走’字典的事情很快就在我们几个好友间传开了,可惜他自己却蒙在鼓里,甚至连我们偷看他拿字典干吗他也没有发现。”
奥拉听到这里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有些心虚地笑了一笑,这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下子便被利亚德林捕捉到了。只见利亚德林一脸诡诈地问道:“吾猜你已经知道塔洛是怎么给你取名了吧?”
然而未等奥拉点头或者摇头,利亚德林就突然一击手掌又继续道:“真聪明!塔洛就是抛字典给你取名的。吾把他当时说的话复述一遍给你听。”
奥拉情不自禁地瞥了眼身后,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跟随他们同去寻找宝藏的村民也在倾听利亚德林的话。
“让老天决定吧!”利亚德林怪叫起来,只见他双手朝天一甩做了一个抛字典的动作,然后作势弯腰拾起一本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字典,又一脸紧张地把“空气字典”翻了个面。
“绿洲……好像有点意思,不过也有点莫名其妙。”
利亚德林再次把“空气字典”抛上空中。
“抒情诗?让我未来的子嗣当诗人?这……有待斟酌。”
“空气字典”第三次被抛上了空中。
“爱慕?我当然会喜欢我的孩子。”
利亚德林说到这里,忽然换了一副便秘的表情。他夸张地抓着头皮装作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而奥拉却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的偷笑。
“奥拉!”利亚德林怪叫一声。
以为出了什么情况的奥拉不禁伸手去摸自己的箭囊,没想到利亚德林竟一脸得逞地大笑了起来。
“我的孩子就叫奥拉,绝对上天的旨意!是男是女都能用的好名字!”
身后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这时,奥拉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名字中的三个字母分别是绿洲、抒情诗和爱慕的首字母。
“如诗歌般令人爱慕的绿洲。”利亚德林突然叹了口气。
“这是卓格里斯对你的名字的评价,那时候,他也同我们在一起……明明是个喜欢诗情画意的家伙,怎么后来……”利亚德林沉闷地摇了摇头,整支队伍的气氛仿佛也跟着沉闷了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段没有话语和笑声的前行,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众人来到一处坡地时被打破。

“应该就在这附近。”利亚德林从奥拉的手中取过火把朝四周照耀。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8-26 08:56:00 +0800 CST  
48.褪尽神秘
“诸位帮忙看下四周有没有石砖、青石板之类的东西。”利亚德林招呼道。
一些村民随即加入了搜寻之列。过了一会儿,有个眼尖的家伙指着一处布满青苔和藤蔓的地方高呼:“这些东西的后面好像有蹊跷!”
他的一声呼喊顿时把众人招了过去,至少有三支以上的火把同时凑上前将那块地方彻底照亮。发现玄机的家伙随即伸手挑开了一些藤蔓,其他人跟着他的动作看到藤蔓后头露出了一片平整的石面。
“把藤蔓什么的都除掉!”利亚德林对几个人喊道。
其实不用他出言提醒,那些人就已经开始动手了,等到碍眼的东西清理一空以后,一面石墙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只见那面墙上留有一个柑橘大小的圆孔,周围刻满了夜莺的图案,乍一看就像成群的夜莺正围着一轮漆黑的月亮翩翩飞舞。有人试着用手推了推这面石墙,墙壁纹丝不动。又有人把手伸进了圆孔内,结果什么也没有摸着,而且那里面太黑太深,火把的光芒根本就照不到尽头。
这时,利亚德林带着奥拉来到了那面墙的跟前。他先是对着墙上的夜莺发出了赞叹的啧啧声,接着转头对众人说道:“月亮可不是黑色的,诸位朝两边让出点地方,这孩子要让墙上的月亮再现光芒了。”
被利亚德林轻拍肩膀的奥拉一时有些迷茫,她才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东西,怎么知道要对它做点什么呢?和她同样拿不定主意的还有围着她跟利亚德林的那些村民,不过这些人在低声商量了几句话以后,便自觉地退向了两边。
“奥拉,把夜莺之啼朝墙上的洞里射进去,吾不知道里面有多深,你用最大的力气好了。”
说着,利亚德林也退到了一边。这下,奥拉又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她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唇,随后从箭囊里摸出了那支同哨箭一族息息相关,又牵引着她来到此地的鸣镝。
奥拉将夜莺之啼搭在了弓弦上,随后开弓瞄准石墙上的“月亮”。听利亚德林话里的意思,她要做的事情是让手里的这支箭穿过墙上的圆孔,再射中墙后的某个目标。说起来,她还从来没有射过自己看不着的东西呢!
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奥拉将手中的弓张到了极致,而在她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夜莺之啼便鸣叫着没入了墙内。忽然间,整面石墙像活了似的抖动起来,漆黑的圆孔也被光芒填满,就像月亮散出了光芒,而奥拉射出的那支箭则“惊醒了”石墙上的大群夜莺,只听一片啼鸣声在静谧的夜晚中响起,久久不绝于耳。
“真的亮了!”、“老天!”
村民们被自己亲眼所见的奇妙一幕给震到了,当他们再度瞧向奥拉的时候,原本尚有些犹疑的神情全被敬畏所取代。事实上,奥拉自己也被震到了——仅仅是一扇门,精灵们就在上面倾注了无穷的想像力,这是为了让他们在开门的一瞬间感受到那古老一族的深邃内心吗?不!如今的精灵族,不论是更有包容心的北艾芬,还是尽量封闭自己的南艾芬都几乎褪尽了神秘的色彩,如阿卡奇这般挣扎在尘世中的精灵,更是连保有一份宁静都千难万难。所以,这座精灵宝藏原本不是给人类打造的,这座凝结着前人的智慧和祝福的宝藏,本该让精灵的子孙开启……
面前的石墙又发生了变化。整面石墙开始缓缓地朝地下沉落,一间亮着铜灯的石室跟着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而奥拉射出的夜莺之啼便扎在铜灯的基座上,可是众人寻找的精灵财宝呢?空荡荡的石室里根本就没有财宝的一丝踪迹,难道有人捷足先登搬空了这里?
就在村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利亚德林当先踏入了空荡荡的石室。他盯着墙上那盏好似木旋花的铜灯看了一会儿,随后试探着转动了一下铜灯的灯罩部分。
随着一记轻微的“咔哒”声,安着铜灯的石壁上出现了三个轮盘,而灯光则透过换面的灯罩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组两排的精灵文字,那些文字顺着读正好可以连成一句话:
【你在无人造访的森林等着谁】
问题是,轮盘上刻着的却是精灵符号中的数字:零到九。
“居然还有一道门!”
利亚德林看了看地上的文字又瞧了瞧墙上的轮盘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又抬头向奥拉问道:“唔,以前有人跟你提到过谜题之类的玩意吗?”
奥拉摇了摇头……
因为受困于第二扇门,奥拉一行最终只得带着誊录下来的精灵字符,以及三个轮盘的图案返回夜莺村落。
众人刚到村口,就闻到随风飘来了阵阵药味,进了村子以后,更是远远瞧见一口大锅已经架在广场的下风处。看样子,希尔瑞丝这边的情形要比他们顺利的多。
说起来,利瑞齐之前给众人拿的主意是救治村民和寻找宝藏两事即刻着手,所以他们才分头行事,可现在利瑞齐去哪儿了呢?
奥拉在大锅周围张望了一圈,她没在煮药的大锅边看到巫师和克罗斯的身影,守着药锅的只有希尔瑞丝和迪莱多两人。不过现在天色太黑了,没准这两人不在火光照着的地方。
此时,希尔瑞丝正举着火把,忙于安排人手给病患分发药剂。当看到众人返回时,希尔瑞丝顿时喜出望外,她甚至对利亚德林耷拉着双肩,做出无功而返的动作也毫不介意,而呆在一旁搅拌大锅的迪莱多则压根没有留意到众人。
奥拉看着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希尔瑞丝,我们要找那个巫师问点事情。”几个人绕过利亚德林向希尔瑞丝问道。
“你们要找他干吗?”希尔瑞丝顿时警惕起来。
“他不是村里的人,还好心为病患施救。我不希望你们拿琐事妨碍到他。”
“我们问的是宝藏的事情。”那几个人解释道。
希尔瑞丝一下子板起了面孔。
“你们是比利亚德林更了解这件事?还是比他更清楚该问点什么?”
碰到软钉子的几个家伙顿时低下头不吭声了。
“行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们把利亚德林留在这边,然后回去休息吧。要是嫌力气太多,就过来帮忙救治病患。”
几个人一听这话顿时忙不迭地告辞离去。利亚德林见这些人走远了,才再次瞧向了希尔瑞丝。
“你们那边真的发现宝藏了?”希尔瑞丝略显吃惊地问道。
“嗯,奥拉用夜莺之啼开了外门,但是里面还有一道内门被谜题锁着。小巫师呢?吾想找他问问。”
希尔瑞丝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把视线投向了仍在走神的迪莱多。
“迪莱多,你看见你们那个巫师了吗?”希尔瑞丝喊道。
迪莱多就跟梦游似的仍在搅拌着大锅,希尔瑞丝见状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排开等着分药的几个人,上去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利瑞齐呢?”
迪莱多就跟被人从梦里拍醒似的跳了一下。
“啊!嗯……利瑞齐他……他好像不行了。”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9-06 13:00:00 +0800 CST  
49.
“你说什么?”、“啥?”
迪莱多的这句回答一下子引来了两个人的追问,而不能说话的奥拉则一脸惊愕地瞧了过来。
他们几个人都知道利瑞齐的身体不好,他的脸色比昨天更糟、精神比昨天更差、嗓音也嘶哑的让人不堪忍受。
可不行了?这……这太出人意料了,是不是迪莱多哪里表达错了?
迪莱多能从众人的眼睛里解读出那种难以置信的情绪。十多年前,他也用同样的神情望着被烈焰吞噬的家园,当时,他试着说服自己亲眼所见的灾难不过是一个幻觉、一场噩梦。可实情是,他无法欺瞒自己,就像此刻他编不出美好的谎言一样。
“真该死,是谁说人类最擅长欺骗自己的?”迪莱多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你把话说清楚,利瑞齐到底怎么了?人又去哪儿了?”希尔瑞丝追问道。
“他突然昏倒了,克罗斯说他的心跳断断续续,随时有性命之虞,然后就把他搬走了。”
“他怎么会突然晕倒的?”利亚德林插嘴道。
“等一下,他们在什么地方?”
又一个人加入了问询之列,他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小舌音,只有惯说精灵语的家伙才是这样的说话调子。
“碎星箭!”奥拉在心里想到,而迪莱多则把她心里所想的名字喊了出来。
就在碎星箭突然出现的时候,克罗斯正一脸无措地守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利瑞齐。此刻,他正在替失去意识的利瑞齐按摩心脏,可除了一下又一下地为利瑞齐揉按胸口以外,他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现实就是这么荒谬,前几天,他还满脑子想着怎么羞辱这个“奸诈”的巫师,想着如何在一场“买卖”中大获全胜。等他真的爽到了,他却有点陷进去了。
不知不觉间,克罗斯的记忆回溯到了几个小时前……
随着最后一把草药入锅,利瑞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迪莱多。”他突然招呼道:“看好药锅,搅拌它,等希尔瑞丝回来了就能用了,记得盛药前也要搅拌。”
这句话一说完,利瑞齐便有些体力不支地朝后仰去。他下意识地拽住了身边的克罗斯,可等人站稳以后,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喂!你没事吧?”迪莱多瞧他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禁担忧地问了一句。
利瑞齐摇着头说到:“我去那边坐会儿。”
说完,利瑞齐便走向稍远处的一个木墩,而令克罗斯感到讶异的是,利瑞齐居然仍拽着他不放。看起来,利瑞齐不只是叫他跟着那么简单,倒像是准备跟他谈判。
克罗斯突然有些心烦,他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利瑞齐连深吸一口气都十分艰难,这症状好像从他们穿过村里的帐篷区时就出现了,不过,那边的气味也确实熏人。
“既然那么难受,有什么事情等好受些了再说不行吗?”克罗斯用商量的口吻轻声问道。
利瑞齐慢慢,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医师的死跟德里克、德拉比那父子俩脱不开干系。”
“那两个鹰钩鼻……为什么?!”克罗斯有些激动地抓着利瑞齐的双肩。
“再靠近一点。”
“什么?”克罗斯皱起了眉头,就在他依言靠近利瑞齐的时候,他忽然从利瑞齐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种掺杂着怜悯、嘲笑、解脱的情绪。
接下来的答案究竟会让自己大获全胜?还是会让他错失更多的东西呢?
克罗斯一下子警惕起来,他毫无征兆地停下了附耳上去的动作,利瑞齐突然戳向他面部的手指也因此落了空。
“你想干什么?”克罗斯十分诧异地问道,利瑞齐的动作并不是要刺瞎他仅剩的一只眼睛,而是要碰他的额头。他那儿哪有什么东西?不!利瑞齐第一回下咒就是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什么。
“别怕……解了咒,我们就两讫了。”
利瑞齐又努力往上伸了伸手臂,克罗斯却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利瑞齐的力气用尽了,他跌坐了下去,整个人还无法自己地靠在了克罗斯的腿上。克罗斯愣了一下,他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扩散,这感觉他品尝过一次,就在上回利瑞齐气若游丝的时候,而现在,这种感觉也依然伴随着他,提醒他,利瑞齐仍在濒死挣扎。
克罗斯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从胸口传来的闷痛感把他的思绪从回忆拉回到了现实。他有些无助地晃了晃利瑞齐,利瑞齐仍然紧闭着双眼对他的努力不作任何回应,就像在纯心报复他一而再地误解似的。
“老天!你们果然在这儿。”
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利亚德林的声音自门帘处响起。克罗斯回过头去,只见法师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蓝绿色束腰长袍的精灵——正是离开他们多日的碎星箭。他应该能救利瑞齐!
“他怎么恶化的这么厉害?就算夜莺这边被血齿蕈污染的十分严重,也不会让他衰竭成这样……”碎星箭一进屋子就皱起了眉头,他三两步跑到了利瑞齐的身边,接着把克罗斯赶到了一旁。
“我还给他留了一滴药剂,你给他服用了吗?”碎星箭回头问道。
“昨天就给他喝了!”克罗斯语气呛人地答道,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多余之人。
“那更不可能这样……等一下,你是直接把那滴药给他灌下去的?”
克罗斯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看着碎星箭指着自己的手指一时无言以对,只见站在一旁的利亚德林突然捂住面孔喊了一句“天啊!他没用水中和不老泉的毒……”,而碎星箭看他的神情也变成了谴责。
“你在要利瑞齐的命,现在出去!”
克罗斯看着一脸怒容的精灵和暗自叹气的利亚德林突然转身掀起了门帘,他最后看了一眼仍未恢复意识的利瑞齐,接着低头走出了房子。
今晚的夜莺村落似乎特别的嘈杂,沿途一直有火把闪来闪去,还有人匆匆而过,可这些人忙的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
“我该去忙和我有关的事了。”克罗斯一脸木然地走出村口,走向了返回夜枭地界的路上。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9-16 17:02:00 +0800 CST  
50.自身难保
希尔瑞丝等人忙了一整夜,总算把利瑞齐调配的药剂分发完了。服过药剂的病患尽管还是虚弱不堪,但气色却大有好转,一些人原本泛黄的眼白出现了转白的迹象。察觉到自己这一变化的许多病患不禁萌生了活下去的希望,可利瑞齐仍未苏醒过来。
一天后,村民们望着手里渐少的药水又犯愁了,他们的亲人借着上门致谢的名义,不时跑到利瑞齐的暂居处打探情况,而利瑞齐陷入昏迷的消息也因此传开。就在前一刻,临时接替碎星箭的奥拉又用摇头打发掉了两个示好的村民。她踱步回到屋内,刚给壶里换了热水,屋外便又传来了叩门声。奥拉迎了出去,这回推门进来的却是迪莱多。
“他还没醒?”迪莱多一脸诧异地问道。
奥拉摇了摇头。
“没准我在他的床头唱支唤醒歌他就醒过来了。”迪莱多跟开玩笑似的说道。
说完,他一下子蹿到了利瑞齐的身边,真的拉开嗓子来了一段。
“倘若你陷入黑暗为梦魇所困呀,就让吾用一记……”
奥拉眨了眨眼睛,迪莱多唱的唤醒歌不仅音调怪异,连歌词都那么的……与众不同,他是临时自编的?还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让吾用一记,咳嗯!亲吻,唤—醒—你—”迪莱多神气古怪地唱道。
这一下,奥拉终于知道这段玩意是谁的杰作了,还有谁惯用“吾”这个字眼呢?
献唱完毕后,迪莱多不禁紧张兮兮地瞧向了躺在床上的巫师,奥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利瑞齐依然双眼紧闭,一点儿都瞧不出要醒过来的迹象。
“嗯……奥拉,你去亲他一下。”
迪莱多突然回头对奥拉使了个眼色。
“歌词说要亲一下才能醒。嗯……我去亲一个男的肯定不合适啊!”
迪莱多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帘处传来了一阵诡诈的笑声。
“吾就说这白痴一准相信吧?东西!东西!”
只见利亚德林一手撩着门帘,另一只手正摊在霍克的面前,好似在向霍克索要酬金。奥拉猜这两人没准在拿迪莱多打赌。
“算你狠!东西现在不在我这边,晚点给你。”
“你可别赖账啊!”利亚德林怪叫起来。
霍克瞪了他一眼,转而把气撒在了迪莱多的头上。
“你怎么这么蠢?别人说什么话你都当真吗?”
“又没有人验证过这个办法管不管用,反正就是唱支歌而已……”
“还要亲一下。”奥拉在心里想到。
“咳嗯,总之我也不会因此少块肉对吧?干吗不试试?没准就管用了呢?”迪莱多一脸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
“唔,这话好有道理……连吾都无言以对。”利亚德林又跟着起哄了一句。
看到霍克的半侧面颊抽搐了两下,奥拉终于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了。问题是,在一个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病患身边可以这么开心?
奥拉又看向了利瑞齐,此时恰巧有一束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利瑞齐的面孔在光线和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了,白的就像随时会溶入光芒慢慢消散似的,这副景象不禁让奥拉暗自叹了口气。说起来,原本照顾他的克罗斯怎么突然甩手跑了呢?忽然间,奥拉留意到利瑞齐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两个是串通起来耍我。”
“嘿!你冤枉人!”
奥拉没有再管另外三个人的吵闹,她把注意力全然放到了利瑞齐的身上,只见利瑞齐的睫毛又在颤动。
见此情景,她连忙拽着迪莱多看向了利瑞齐,而这一举动顿时牵动了满屋子人的视线,众人就跟一群孩子似的屏住了呼吸,唯恐惊走一只名为“利瑞齐的意识”的蝴蝶,过了一会儿,利瑞齐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老天!迪莱多,你再唱!再唱!”利亚德林忽然对迪莱多改了称呼。
毫无所觉的迪莱多刚起了个音,就听见利瑞齐用极度嘶哑的嗓音评价道:“难听,别再唱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屋子里静的针落可闻。过了片刻功夫后,利亚德林一下子蹿了出去。
“我去叫精灵!”他喊道,而奥拉也忙不迭地给利瑞齐端了一杯水过来。
等到碎星箭赶过来的时候,喝过一点儿水的利瑞齐才刚刚睁开双眼,他披着外衣背靠着床头而坐,头微微低着不看向任何人,连碎星箭上去碰了碰他的掌心和额头,他也依旧低垂着眼帘。其他人看到利瑞齐这幅梦游似的神情一时无话可说,最后还是利亚德林打破了沉默。
“小巫师,你还好吧?”
靠坐在床上的利瑞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巡视了一下众人,忽然一脸担忧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碎星箭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听这话,利瑞齐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挣扎着起身下床,结果却被碎星箭重新按了回去。
“遇到再麻烦的事情,你也先得保住自己!忘了还有以后吗?”碎星箭责怪道。
利瑞齐认命地叹了口气。
“霍克,快把你的姐姐叫来。”
霍克正要询问原因,利亚德林却把他朝屋外赶去。
“小巫师没力气解释原因的,快把你的姐姐喊来。”
见霍克匆匆而去,众人又把视线重新聚到了利瑞齐的身上。
“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利亚德林,你能带着藏匿者对付巫师吗?”
奥拉一听这话不禁想起了被自己射中掌心的一个巫师,她都快把这个巫师给遗忘掉了……现在,这个巫师又要跑来害人?
“嘴皮子对嘴皮子吗?”利亚德林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有些心虚地答道:“好歹吾还有个帮手,应该输不掉吧。”
“不输就行。”
利瑞齐转而看向了迪莱多。
“等霍克回来了,跟他去夜枭那边求援。”
“什么?求援?!”
利瑞齐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卓格里斯要抛掉橄榄枝拿刀剑说话了……”

楼主 childsheep  发布于 2015-09-17 08:54:00 +0800 CST  

楼主:childsheep

字数:333284

发表时间:2015-03-25 21: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18 02:52:3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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