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ke瞪他半晌, Reid知道自己多话了, 但对方不是敏感脆弱的小女生, 他摆显绝对没有罪恶感, 相反对这男人骚了一手, 还有点暗爽在心.

「Yup…说得有道理.」Jake微笑一笑, 又说:「你经常一杯咖啡当早餐？」

Reid看了自己的咖啡一眼, 说:「偶然会如此.」

Jake不置可否.「对健康不好, 伤胃.」

经常摆冷脸的邻居突然关心他的健康, 这是发展迟来的友谊的黄金机会, 他却不期然联想Jake拔走Chloe嘴里香烟的情景, 用那张令女人疯癫的脸孔迷惑他神魂颠倒的室友, 温柔地告诉她吸烟有碍健康, 为了他, 戒了吧.
这个画面比咖啡更破坏胃功能.「是啊, 不过习惯了.」

Jake不以为然轻轻摇头, 两人又一度沉默, 直至他磁性的低音再度招来邻桌女士充满爱意的一瞥.「我们好像第一次这样交谈, 你……有事找我？」他尽量友善, 语气彬彬有礼.

没错是第一次, 而且Reid不觉得是自己睦邻政策失败的错, 但无关痛痒的话题先搁一搁, 他历低视线, 轻声说道:「那个……」不知从何说起, 唯有直接进入正题.「Chloe受了伤.」带著柔和的抱歉, 他补充一句:「是被打伤的.」

Jake脸色微僵, 十指交叠, 说:「她没有跟我说.」

「原来你不知道.」Reid第二次紧抿双唇, 这次并非紧张引致.「我昨晚发现的, 她被掌掴了, 脸上有很严重的指印, 不过重点是她的头发.」Reid只管分析室友的险状, 越说越止不住嘴, 没注意Jake的脸色也越来越冰冻.「犯人剪了她的头发. Chloe说她是个女性, 根据调查, 袭击异性通常为了性、报复、金钱、感情, 袭击同性的动机单纯很多, 55%出於嫉妒和报复, 而且感情纠纷是最常见的原因, 加上剪头发是破坏对方外貌和特徵的行凶手法……」他直挺挺盯著Jake, 说:「你知道是甚麼回事吗？」

Jake收起刚才的友善, 说:「不, 我不知道.」

「是不是你的前任女友……」

「Dr. Reid.」他正起坐姿, 黑如夜色的眸子尖著寒冷的光芒.「你为甚麼对我说这些？」
Reid微微诧异, Jake的态度就像他做了非常冒犯的事.「她的情况很危险, 我想你会照顾她. Chloe经常以为自己能搞定, 但发生意外再后悔就晚了.」

「为甚麼我要照顾她？」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你是她的男朋友！」Reid彻底犯糊涂, 恋人互相照顾难道是上世纪的爱情观吗？

「你总算说对了一件事. 我才是她的男朋友.」他摊开报纸, 表情鄙恶之极, 瞪著Reid就如他是惹人讨厌的蛤蟆, 说:「我不需要你对她的事指手划脚.」

Reid愣住片刻, Jake冷冷说道:「她觉得你很烦, 听懂就给我滚.」

他不是想依Jake无礼的命令行事, 当时当下却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他像失败者一样逃出咖啡室, 心脏的骚动慢慢变得寂静, 指腹柔腻的温暖也渐渐发凉. 是他白痴, 他以为这是为她著想, 却没有考虑他的关心, 她想不想要.

Chloe是Jake的责任, 他不需要操这份心. Reid一头栽进调查, 整天没一刻闲下来, 好不容易偷空探问Nathan的心理报告, Gideon一句『他杀人犯罪不是问题, 早晚的事.』把他打进情绪低潮, 来不及安慰自己凡事总有办法, 当事人行踪不明的消息让他负荷过度的脑子空了一空, 挑起渗入骨头的疲倦满街搜寻, 找到之前先找到新的女尸. 新的地点新的时间新的犯案手法, 很自然的, 新的嫌疑人, 那个自称在教堂祈求神佑的嫌疑人, 他相信了, 又济甚麼事？

侧写方向错误, 犯人下落成谜, Morgan灵光一闪的推理成为解开真相的曙光, 第一桩杀人案的Help并非求救, 而是宣扬自己帮忙清扫华盛顿的风气. Emily想起几个妓女曾经描述同一个类似的男人, 带回来再仔细盘问, 果然符合侧写, 更被前来兴师问罪的女议员Steyer道破身份.

真相触手可及, Reid想到可以洗清Nathan的罪名, 心情犹如拨开浓雾. 搜上犯人的家, 他的妻子经不起FBI软硬兼施的逼迫, 终於开门让调查小队搜集犯罪证据. Hotch吩咐他们拿著照片满街寻人, 救得了一个是一个.

他拿著照片在华盛顿夜街遍寻凶手, 问遍都不得结果, 随著夜越深, 他越焦急. 假如凶手已经抢先一步？假如他已经带走无辜的妓女？假如他们掌握了证据, 新的生命依然白白流逝？Morgan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蹙起眉头, 转头再问经过身边的妓女, 她看也不看.

Moragn到对面行人路再找, 他留下来完成这条街道. 本来小巷聚集一群性工作者, 因为凶杀案的缘故, 现在只剩下几个伶仃身影. 街灯昏暗, 背向他的女人身影模糊, 距离很远, 他看得不清楚, 他似是要看更清楚一点, 慢慢向她走去, 越近他越肯定, 越近他步履越快.「Chloe！」她一头短发, Reid一开始没认出来, 直至想起她的长发已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你在干甚麼？这儿很危险！妓女谋杀案, 凶手就在附近.」

「Hey, 冷静, 我又不是妓女, 怕甚麼？」意外於他的气急败坏, Chloe骚一下全新的打扮, 说:「再说我也收敛一点, 看, 卫衣.」

「别开玩笑, Jake呢？」他就是为今早的事负气, 也不该带她来凶案现场.

「他不在.」Chloe失笑.「他为甚麼会在？」

「真是太棒了.」他被白骂一顿了.

Chloe偷瞄Reid手上的照片, 推他一把, 说:「他是凶手？」

「对, 有没有见过他？」

Chloe摇头, Reid拖著她离开后巷, 说:「立刻回家, 打车回家, 不要到处乱跑, 那个剪你的头发的人可能尾随著你, 趁你落单才下手.」伸手给她截车, Chloe说:「她不会再伤害我, 那是误会, 她……」

Reid气急攻心, 街上有变态杀人犯, 她身边有人等著伏击, 而她丝毫不在意. 也许真如Jake所说, 是多管闲事的他太烦人了.「是吗？是一场误会吗？Chloe我不知道你为甚麼要隐暪, 不过我是干这一行的, 我追捕的凶手也剪了受害者的头发, 所以是不是误会, 我清楚得很, 你可以糊弄Jake, 但不是我.」计程车驶至, 他没有打开车门塞她进去, 五光十色的灯影在他清瘦的轮廓划下丝丝暗影, Chloe看起来很惘然, 轻声向气鼓鼓的他解释:「我没有糊弄你.」
他垂下眼帘, 满腹委屈无处倾诉. 计程车司机响按, 他横了一眼, 转身就走.
「随便你要不要回去.」

后来Morgan和Emily抓住凶手, 痛失朋友的妓女围上来揍他一顿, 凶手在叫骂声中押上警车. Reid不由得松口气, 暗自庆幸大夥儿的焦点落在凶手身上, 没注意这个地理位置离他最近, 而他最晚来到.

无论如何, 抓住就好. 当晚Nathan向他道别, 明天他要上精神病院, 这是对人对己最好的做法. Reid知道的, 落寞之情却铺天盖地. 他制止了罪案, 他拘捕了犯人, 却无法帮助想救的人. 他真正想救的不是那些担惊受怕的可怜妓女, 是这个和他同样遭遇的少年.

精神分裂.
要是没有这个隐病, Reid想他的人生会更美好一点.

办公室的人都走了, 他操劳这麼久, 身心疲倦之极, 该好好回家休息. 然而他不想回去, Chloe在家, 他不想回去.

Garica拍他一把, 说:「走吧, 约会, 就我们俩.」Reid感激她的好意, 但他没心情游玩. 这目光剔透的女人再拍一下, 威胁得很体贴:「别逼我抽你起来.」

Reid悠悠叹一口气, 窝在办公室搞孤独主义也无济於事, 便抽起袋子认命似地跟她走了. 他喜欢Garica, 她是BAU的开心果, 发自她身上令人安心快乐的气息是这个经常面对死亡的部门最珍贵的宝物. 乐观面对现实, 今朝有酒今朝醉, 大抵是他这一行最大的哲学.

只是, 伤心的事会主动敲门, 当他们赶到宾馆, Nathan躺於血泊之中, 奄奄一息, Reid按紧他的伤口, 血液渗透他的手指, 温热彷似泪水, 救护员来了他都不懂得放手. 而这次救了他, 下次赶得及吗？Nathan活过来后, 会不会换别人死於非命？那时候再逮捕他, 今晚是不是多此一举？他不想成为怪物, 死亡是不是解决之道？

他不知道, Reid找不著答案.
放弃一条生命换取和平, 这种做法他不懂抉择.

拖拉著彷佛被压垮了的身体回家, 闲躺沙发上看杂志的Chloe心头打突, 他一语不吭, 径自走进洗手间不停洗手, 血液渗进指甲缝, 洗来洗去都洗不掉. 她小心翼翼冒过来, 低声说道:「凶手抓住了吗？」

他嗯一声权充回应.

「没有增加受害者吧？」

他微微一顿, 再嗯一声.

「我没想到会遇上你.」

微微抱歉的样子, Reid回头瞅她半晌, 继续洗手擦肥皂, 说:「你去那里是你的自由, 我不会再对你指手划脚.」

Chloe眉头一紧, 说:「甚麼指手划脚？我有这麼说过吗？」他越洗越凶, 对她彷如未闻. Chloe看不过眼抓他出去, 赶在他奋起反抗前一把坐上他的腿, 翻起他的指甲看, 说:「这是甚麼？」端高他的双手, Reid赌气似的闭起嘴巴不说话.

彼此对持几秒钟, Chloe爬下来, 翻翻找找摸出棉棒和消毒药水, 又若无其事一屁股坐回去. Reid觉得不妥, 她已经有Jake了, 他们不该如此亲昵.「别动, 指甲缝的污迹瞎洗不掉的.」她浸湿棉棒, 轻轻替他擦血迹, 他真的想反抗, 可是他很疲倦, 动不了.

Chloe瞪他一眼, 说:「你问一句, 我也问一句, 怎麼样？」

「甚麼？」

「你不是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吗？」她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恰巧我也有, 为显公平, 我们每人问一题, 答了再问.」他欲要反对, 她立刻啊啊啊制止他, 说:「只有一条规则, 撒谎的人是小狗.」

Reid迎上她艳丽活泼的脸孔, 她修好了发型, 露出笔直细小的脖子, Reid觉得这样她更性感漂亮, 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Chloe似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慌忙闪开, 自顾自问起来:「你的头……」

「啊啊啊, lady first.」她换根新的棉棒, 说:「指甲缝的是甚麼？」

「……血.」

Chloe怔住半晌, 说:「你怎麼满手…」

换Reid打断她.「该我了.」他说:「谁剪了你的头发？」

Chloe噘嘴, 说:「客人的相好.」

Reid翻白眼, Chloe敲他额头, 说:「翻甚麼白眼？！」

「就说你卷进男女纠纷还不承认.」他嘀咕, 接著问她:「甚麼客人？」

Chloe皱著脸说:「My term！」

「你问我翻甚麼白眼, 我也答了, 所以现在换我问, 甚麼客人？你为甚麼有客人？」他一罩恶寒, 想起Chloe出现妓女街……

跟这家伙计较细节准没好处, Chloe骂他一声:「狡猾.」低头清理另一只手指, 说:「Jake给我介绍一份酒保工作, 有个男客想约我上街, 经常一坐就是整晚, 我骗他买了很多贵酒, 他的女伴气不过就来揍我, 不过事情已经解决, 我还她钱了.」

甚麼工作不好找, 偏又是出卖色相的. Chloe接到他的眼神, 说:「别这麼看我, 我学历不好, 这工作又很挣钱.」

「为甚麼Jake介绍你做这种工作？」难以想象竟然介绍女朋友做抚首弄姿的工作, 他不是有钱的大少爷吗？多养一个垮不了吧. Chloe重申游戏规矩, Reid满不是滋味的闭上嘴, 她说:「你为甚麼满手鲜血？」

Reid以为重覆这个故事会很揪心, 事实比想象简单, 他甚至觉得不是她问他答, 是他的心盈载不住满泻的苦涩, 他想倾诉, 而她就顶著淡亮的灯光, 默默听他讲述Nathan以死自救的经过, Reid咬著牙齿说道:「我不确定.」

「不确定甚麼？」

「我是救了他, 抑或害了他.」

他几乎听见Chloe轻微的叹息, 她狠拍他的额头, 说:「你没有害他也没有救他, 你只是提供让他再次选择的机会. 他可以成魔, 也可以蜕然重生. 难道为了找到答案, 你会抱著双臂看他失血至死吗？」

「我没这麼说.」

「不就是了吗？还有甚麼好烦恼？真是孩子气.」

「不, 我没有…我不是孩子气！我只是…犹豫.」他微微动气, 说:「我也是个人, 难道连犹豫和难过都不可以吗？」

Chloe放下棉棒, 伸手拥他入怀, 说:「你当然可以, 在这里, 现在.」

她的肥皂香气勒住他的呼吸, 她身上衣服的触感让Reid握紧拳头, 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立刻推开她,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 她属於楼上那帅气多金的大学生.

然而Chloe叫他放松, 放轻松, 没事了, 他救回来啦, 你做了你该做的事, 你做得很棒.

Reid眉头发酸, 手臂软垂垂的, 像受不住诱惑的坏孩子, 感受她的体温如潮水一样安抚他的躁动、不安、失望和同情.

Chloe抵住他的发顶, 说:「明天你得打起精神, 因为你的工作很严苛, 犹豫会害死受害者, 难过会害死你.」她抱更紧一点, 声线带著怜惜:「然后案子结束, 你可以再回到这儿, 肆意发泄你的犹豫和难过, 我会听你说的.」

Reid喃喃说道:「我不想成为这麼脆弱的人.」

「你管这叫脆弱？」Chloe捧起他的脸, 一字一字的说:「我觉得是无与伦比的坚强.」

截至现今, 他只身闯过艰辛的25年, 遇上各种各样的人, 厌恶他的、欣赏他的、教养他的、欺凌他的, 却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 理所当然接纳他负面的情绪, 好像她永远会在这儿, 每次他难过都会找到她.

但Reid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长久守候别人的生命.

说谎的人是小狗, 她却撒下甜蜜的弥天大谎, 放纵他依赖, 引诱他相信, 她是天上掉下来陪他度过悲伤的礼物.

Reid呼口气, 相信的人是小狗.

他轻轻推开了她, 低声说道:「你不能这样做.」

「怎样做？」

「就是…随便亲我, 抱我, 或坐在我身上.」他目光闪烁, 说:「你和Mcqueen交往, 行为该敛点一些.」他站起身逼迫她下来, 她大笑出声, 说道:「噢, 你相信了流言.」

Reid脸上微红, 说:「我没有相信, Mcqueen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她陷入了疑惑, 说:「他说他和我在约会？」

「你们是在约会.」他亲眼目睹她奔向他有多麼开心.

「我们不是在约会.」她皱了脸, 好像跟人见人爱的Jake凑成双有多恶心她.

Chloe满脸诚实的正气, Reid似在衡量她是否值得相信, 突然她又亲他一下, 他掩住脸孔生气地叫嚷, 但事实上他并非如此抗拒, 他是个男人, 有甚麼好抗拒的, 何况对象是个美人, 她拥有让人心动的脸孔, 笔直性感的脖子, 42吋白滑长腿, 流苏似的短发, 和一颗温柔的心.

他就是无法抗拒.

Chloe耸肩.「吵甚麼？我跟Mcqueen没戏.」

「不代表可以亲我！」

「你闹甚麼别扭？我的嘴很脏吗？」

「这是重点吗？我告诉你, 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

话语未落, 她凑过脸来, 轻轻亲吻他皱紧的眉心.

除了母亲, 没有女性亲吻过他, 她们视他如会走路的百科字典, 你不会亲吻字典的. 所以Reid不知道假如吻他的是其他女性, 那种感觉会不会是同样, 如被剥开了心防.

她哄得好近, 他看见自己安静的脸影如河床的水草, 在她眼底摇摆.

Chloe咧开微笑, 他问她笑甚麼.

「就是想到你对我指手划脚的样子……」她皱著鼻子, 说道:「我非常喜欢.」



＊



早上七时, 他在咖啡室跟Jake不期而遇, 对座还有清早起床显得没精打采的Chloe, 他就奇怪怎麼一大早她的窝就空空如也, 原来佳人有约. 打算买杯外卖咖啡打发早餐的某人立刻冲过来, 台词跟昨天一模一样, 气势已回异不同.

「我可以坐下来吗？」

Chloe抬头见是他, 虚弱地一笑, 说:「当然, 坐吧.」

Jake旁边有空位, 他偏偏拖来邻桌的空椅子, 毫不客气坐在Chloe身边. Chloe笃Reid的纸质咖啡杯, 说:「咖啡当早餐对健康不好, 伤胃.」

Reid大剌剌夺过Chloe的叉子, 吃掉她的香肠, 一边嘴嚼一边气定神闲留意Jake的反应.

Jake的脸瞬间黑了一个色阶.

看看表, 再不走要迟到了. Reid满不情愿地抿一抿嘴, 向诧异他来了立刻又走的Chloe道再见, 没头没脑对Jake抛下一句:「为时尚早呢.」

美男子蹙紧他优美的眉头, 半晌才爆出问号:「What？」

懒得解释的Reid嘴梢扬起缤纷的弧度, 回办公室的步履轻松愉快, 以为经过昨天一役, 他铁定意志消沉的Morgan露出开心的笑牙, 说:「Hey, kid, 发生甚麼好事吗？」

Reid含著满口咖啡, 滚碌碌的眼睛一转, 沉思一阵, 笑说:「世上总有值得期待的事, 只需要你主动寻找.」

Emily和Morgan面面相觑.「变诗人了？Reid.」

「诗人？刚才那一句？我随口胡谗的. 你们知道吗？诗歌的结构、句法、韵律非常严谨, 而且很多时候会用上双关语、多语种幽默……」

他有他说, Emily一脸无奈, Morgan吃吃笑著走开. Reid边给她恶补文学课边开电脑, 直至她受不了命令他闭嘴.

Reid微笑噤语, 使用工作时间上网订购手机.

其实游戏还没结束, 他仍有很多疑问.

为甚麼还钱给那男人的女伴？为甚麼女伴在妓女街？背后有令你伤心内疚的故事吗？

为甚麼跟Mcqueen没戏？为甚麼急著找工作？是不是需要钱？

为甚麼需要钱？

是为了实践诺言, 找个住所后搬出去吗？

你想走吗？

TBC

- hej
(蹭蹭)谢谢安慰，我昨晚贴得很苦，下午也足足贴了一小时，这苦况我还是第一次，这文不合度娘胃口吗？她老人家干嘛老是跟我过不去…

- 花
孩子气又别扭因为生Chloe的气啊，生甚麼气就不用多说了吧最后没错是崛起了(笑)，我喜欢吃香肠那里，还是很孩子气的示威方式——怎样怎样，我是坐她的身边，用她的叉子，吃她的香肠，你奈我何吗？谎话精。
最后的为时尚早是战书了，回应上篇小胖问他是不是打算放弃不跟Jake争Chloe。
当时没想过要争，现在是抗上了。

- moon
(chloe的性格跟reid真是绝配。哈哈，再想不出更适合他的女生类型了)
你让我受宠若惊了，Chloe适不适合Reid，我一度很犹豫。毕竟她最开始的形象是比较像<淡淡的幸福>的Nancy，安静又礼貌，我只是不甘心拾人慧齿才将她180度大改变。
谢谢你的称赞！
不过太监是甚麼意思？？

- 哀雪
谢谢！会努力的，我想尽快完成Reid办案的部份…总是要重看很累…

- 波罗的海
(笑)因为Reid也很有感觉，触电了XDD
担心吗…？
嗯…我现在还在犹豫，最后的结局要不要是虐文，一开始是想HE的，但受影响想让Reid走上"BAU男的另一半死翘翘"的宿命…

07.

Irish pub.

男人左手无名指有圈隐约的痕迹, 证明他脱掉婚戒不久, 大抵是入门前脱的. 冰凉的玻璃杯映荡著琥珀色的酒浆, 他是这儿的常客, 过去每周光临一次, 就周末的时候, 下班顺道小酌一杯. 自从上次换了酒保小姐, 他光临的频率急升为每周三次, 小酌变豪饮, 流连忘返, 就为讨这位年轻貌美性感热辣的酒保小姐红颜一笑, 续杯时亮蓝如水的媚丝细眼直直的勾过来.

今晚她的心情特别好, 自从一个身无几肉的邮包小孩走来打招呼, 她的脸色顷刻一亮, 笑道:『Spencer, 你怎麼来了？』

邮包小孩显得甚是局促, 不过见到她很是开心, 说:『他们…想到酒吧轻松一下, 庆祝一周没有发生命案, 我提议来这里.』目光游离, 最后聚焦於酒保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眸上, 说道:『至少再饮醉了, 不会带其他女孩回家.』

酒保小姐笑生双靥.『啊啦, 还真会说.』她摇一摇小铁瓶, 说:『你的朋友呢？』邮包小孩往舞场一指, 男人正自没好气, 一个黑发的美丽女人瞬间又令他眼前一亮, 她准备点酒, 见邮包小孩跟酒保小姐言谈甚欢, 立刻爆了一句:『干得好, Reid, 你打破了Morgan的纪录.』

『不, 不是这样的, 她是我的朋友.』邮包小孩不觉意向酒保小姐靠拢, 说道:『Chloe.Betton. 她是我的同僚, Emily.Prentiss.』

酒保小姐的笑容讨人喜欢, 她握住黑发女人的手.『Hi, I am Chloe.』那魅力直逼得黑发女人一愣一愣的, 说: 『Emily.』目光扫向满不自在的同伴, 说道:『OK, friend, 我总算明白为甚麼Reid坚持来这间酒吧.』

邮包小孩看起来又开心又窘逼.

酒保小姐揉揉他的头发, 说:『这家伙怕醉了没人抗走, 所以不知廉耻找我麻烦来了.』在他的抗议声中, 酒保小姐又说:『不过我得证明他的介绍没有错, 想喝甚麼？第一回我请客.』

『这……不好意思吧？』显然黑发女人不习惯讨便宜酒.

『别担心, 这里我是老大.』酒保小姐说著就调了一杯低酒精含量的饮料, 颜色缤纷, 醺人欲醉的气味都是骗人的. 她递给邮包小孩, 说道:『这个, 回头跟你算钱.』附身往箭靶方向望去, 说:『看到那对情侣吗？标准的科幻剧迷, 去挑战吧.』

邮包小孩嗅一嗅酒杯, 酒保小姐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奉上电眼微笑一个, 他半带犹豫的拿著杯子走了.

黑发女人看著邮包小孩遵循吩咐走到那一桌坐下来, 未几即得意忘形起来. 酒保小姐继续摇晃小铁瓶, 目光一直盯著邮包小孩, 直至黑发女人笑开双唇, 说:『You really know him, don’t you?』才报以礼貌的一笑, 说:『这里每个男人我都懂, 不然怎样打混下去？』

然后推上几杯调制的好酒, 黑发女人欲待推辞, 酒保小姐以不容废话的气势一笑, 说:『帐单会挂在Spencer头上.』

她称谢走开后, 男人以为酒保小姐的注意力会重归酒桌上, 她却经常往邮包小孩的方向一瞥, 害他整晚闷酒喝个没完. 后来邮包小孩突然向她道别, 说是发生了案件, 不走不行了.

男人不屑的呶嘴, 这乳臭未乾的小毛孩看来打好如意算盘, 想等酒保小姐下班再约会她.

『想要祝福之吻吗？保你路上平安？』她眯眯笑, 邮包小孩一瞬僵住, 然后刚才的黑发女人大声喊他, 他才如梦初醒般大踏步离开. 酒保小姐忍俊不禁, 哼著小调子给一对女客的调酒. 男人酸溜溜的啐了声:『你的小朋友是警龘察？』

『差不多是这样子吧.』

『一阵风都掴跑他.』

『他懂得计风向风速.』酒保小姐给他续杯, 小指勾起杯沿的装饰樱桃咬成两半, 另一半塞到男人的嘴里.『他不会让风掴到他.』

这是Chloe心中的Reid的形象, 他个子很瘦, 外表很弱, 不过相比他无出其右的分析能力, 肌肉和武器简直是个屁. 他的聪明才智是最强的保护盾, 她从来不担心他会受伤, 执行任务其间会中伏绑架. 所以当他带著满身灰尘扑扑的伤痕回来, 她实在是吓得不轻.

Reid拒绝了同伴的好意, 坚持不肯上医院检查身体. 他饱受惊吓, Gideon和Hotch不忍再勉强他. 他甚至不让别人送他回家, 就拖著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身体回家. 当时Chloe在上班, 屋子一片漆黑, 他筋竭力疲了, 倒在沙发上紧紧掐著她的枕头, 摸出手机拨电话给她.

酒吧很吵, 她应该接不通电话的, 岂料却通了. 被关在小木屋的时候, 他以为大限将至, 回忆真如走马灯一样逼向他, 他想起了很多, 除了被他亲手送进疗养院的妈妈, 还有离家出走的父亲, 提拔他跳级升读高中和大学的校长, 欺负他的同学, 体贴和信赖他的同伴……还有这个女人.

这让他焦躁难耐. 他要死了, 她却惘然不知.

他无法忍受, 而即使他活著回来, 她依然不知道他经受了甚麼程度的苦楚和劫难, 活於另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尽情招展她的才情和美艳.

Reid挂断了线.
这不是她的错, 他只是不知该说甚麼.

他朦朦胧胧睡去, 直至早上, Chloe回来看见他躺在她睡觉的地方, 血液黏著头发, 脸上满是破损, 紧抓枕头的双手不停抖动, 全身颤个不停. 她连忙丢下手袋, 轻轻拍打他的脸, 低声喊道:「Spencer, 醒来, Spencer.」连拍几下, 他睁开眼睛, 猛地往后缩开, 瞳孔放大的程度俨如Chloe是恐怖的怪物.

他受伤了.

Chloe像哄孩子一样著他镇定下来.「别担心, 冷静一点, Spencer, 是我.」左手慢慢伸向他的侧脸, 确定他不抗拒, 她才敢触摸伤口, 说:「你伤得很严重, 发生甚麼事？上医院了没？」想起他昨夜的无声来电, 说:「是昨晚受伤的吗？」

他摇头不语, 不想告诉她是如何受伤, 他害怕真相揭开, Chloe发现除了伤口, 还有更恶毒的东西侵入了他的身体.

即便现在, 他依然感觉每根血管在翻腾, 每一点欲望在叫嚣.

就像那个人依然伤害著他, 他仍未脱离险境. 他想逃开, 一踩地上却几乎跌倒, Chloe连忙扶住他, 不由分说把他往沙发塞, 说:「你的脚怎麼了？」

「没事…」

「你想直接坦白, 抑或我脱你裤子？你知道我做到的.」对持三秒, Reid无奈指向脚底, Chloe一把扯掉他的袜子, 顿时倒抽一口气, 脚底青红发黑, 肿起了一片, 压根儿不能走路了. 不是一般追捕逃犯该受的伤, 他被虐待了, 所以刚才如此害怕.

她怜悯不已的目光微微瓦解了他的防备, 她想碰他的伤口, 他急忙阻止, 支吾以对:「我几天没洗澡, 还挖了泥洞……」

Chloe著他坐好别动, 跑到浴室端来一盘热水, 扭毛巾敷在他的脚上.

他惊跳一下, 大声喊痛, Chloe厉目一瞪, 叫他乖乖坐稳, 都伤成这样子了, 还打算藏起来吗？你真的是天才吗？其实只是蠢才吧.

字眼虽然刻薄, 声线和动作都异常轻柔, Reid抿紧青白色的嘴唇, 额上冷汗点点, 实在痛得受不了便低声说道:「It’s hurt……」却也不是投诉. 他想Chloe在身边, 她的脸好像一帖安心的药, 即便算上他精神分裂的母亲, 这世上都不曾有人握住他伤痕累累的脚, 替他热敷.

他不要上医院, 他要有人陪在身边就够了.

她小心翼翼摸索他的脚底, 担心他被打断骨头, 这让Reid多少感到害羞, 说:「没事啦…只是皮外伤, 没有伤到筋骨.」

「可以告诉我发生甚麼事吗？」

她摸出治瘀伤的药膏, 上次被打伤了脸, 她买来退乌青的. Reid可以拒绝回答, 他惊魂未定, 不想恶梦重提, 然而她才上完夜班, 回家就替他受伤的脚底上药, 这诡异得要命, 他真希望伤在别的地方, 譬如他脸上也伤痕密布！但若不是脚底, 恐怕他诡异之中……又不会隐隐感觉融化.

他很难冷漠地无视她的关心, 於是低声交代:「被疑犯绑架了.」

感觉她的手指一震, 她抹掉药膏, 开始擦拭他脸上的伤口, 姆指流连眉间, 说:「我不是迷信的人.」顿一顿, 又说:「不过要是我给你祝福的吻, 保你路上平安就好了.」

话罢, 湿了毛巾擦掉头发的血污. Reid犹如胸口被揪住般难受, 他所有感觉都放大了, 伤口的痛楚, 对Chloe的好感, 性命悬於一线的恐惧, 最严重是藏於袋子内, 伸手就可触及的海龘洛因, 他身体每个细胞呐喊著打上一针.

打上一针, 再打上一针.

他流鼻水了.

「你冷吗？」

「不, Chloe, 我……」

「你脸色很差.」

她整个贴上来, 抱他抱得很笨拙, 担心会弄痛他, 又忍不住要安慰他.「不用怕, 你很勇敢, 你熬过来了.」她头发的香气, 她皮肤的质感, 身体的温度, 心疼的语气. Reid开始鼓噪, 她浅浅的呼吸拂过耳边, 化为另一把声音, 煽动他夺取更多. 因为这还不够,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是安慰. 他轻易可以纳她入怀, 可以拨开她的浏海, 可以摸她的脸, 所有她对他做过的, 她所有的引诱, 轻挑, 她的眉眼, 她的手指, 她的声音.

抢在他拆开Chloe之前, Reid猛地推开她, 拿著袋子摸墙奔进房间, 敷衍敲门的Chloe推搪他很累, 他要睡上一觉. 然后待她走开, 他倒出袋子的杂物, 一小瓶药物, 一根针管.

决定权在他.

他翻开了衣袖.




＊



他做了个梦.

梦中妈妈没有精神分裂, 父母没有离龘婚, 他的家充满温馨的味道, 他看起来更强壮一点. 母亲给他一个吻, 看看我的Spencer, 我为你骄傲.

最棒是父亲赞同了妻子, 著他赶快坐下来, 吃完母亲做的早餐该上班了. 他拉开椅子, 发现旁边还有人.

Chloe穿著套头深红色卫衣, 目光温柔无限.

而他可以凑上前吻她, 她纯真像邻家的女孩, 接吻会脸红.

『Spencer.』
她低声喊他的名字, 他想多听几遍, 几遍都不会厌.

『Spencer.』
她靠著他的肩膀, 冲他笑得很甜.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 他无法分辨孰真孰假.

「……For god’s sake！Spencer！Wake up！」

他猛地惊醒, 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华盛顿的房子, 没有早餐, 没有父亲, 更没有康复的母亲, 有的只是Chloe,而她穿著暴露的短裙, 脸如土色, 并没有专属他的甜美笑容.

他微微脸热, 以为她洞悉了他梦中的妄念, 她却扳住他的肩膀, 说:「甚麼时候开始的？」声线灼热惊慌, Reid自睡梦惊醒, 一时转不过来, 直至她执起用过的针管, 他心脏急速冻下去, 没锁门的房间, 地板上空空如也的小瓶子, 翻起的袖子, 手臂上的针孔.

他不想被她知道, 偏偏她最早发现.

「Get out！」

「别打算推开我！我问你是甚麼时候开始的？你不会这样做, 是不是绑架犯……」

「I said GET OUT！」

Reid拼尽全身气力把她推出房间, 即便锁上房门、掩住耳朵, Chloe的呼喊依然无处不在. 但他已经成为了瘾君子, 他的人生从今开始会慢慢走向黯淡、漆黑和绝望, 他会借助毒品不停逃避, 直至避开了渴望抹消的惨淡回忆, 和逃开那个属於更值得的人的女孩.


tbc

我想问…这些阴魂不散的广告是甚麼回事啊？

-moon
你所说的应该就是Nancy，心理上完全驾驭了Reid，我也同意稍微有点成熟过头，但这是作者对Reid的厚爱吧，希望他能够拥有完全支持他的女生。我的Reid没这麼幸运，Chloe相对任性和自我很多，她有时会令Reid很心动有时会令他很辛苦。
谢谢打气！催文是动力了！哈哈~~~

-Belle
那个场面让我纠结了多久…他照顾小孩的样子我也很萌，但是…但是…但是为甚麼，尽管我已告诉自己很多次，Reid是教父，教父！脑海中就是自然出现了后父、后父……

-jass
对不起…我随心所欲的写…也不知道进行了多少，看我还会找多少个案子来说吧？也差不多该到Chloe的部份了

最后~谢谢顶贴的各位！

是很大影响，我觉得很可怜
这次Chloe会跟Reid吵架，Reid会赶走她

这大概是Reid同人必不会少的环节，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当时的Reid需要一个怎样的帮助，但至少不要一个人面对……太惨情了…

- 雷格纳特
没打紧，催文对我来说是动力的一种，这星期内会更新的~

- sif
Chloe是有点秘密，不过逐渐会揭出来，而且女儿对R宝好著呢，别担心~

- 彩儿&哀雪
不一定哦…~

- hej & 樱07
这星期内吧~

- moon
他童年的问题
……我写了一堆字想努力表明我有想过这个问题，到最后我还是发现，好吧，我最好承认我下笔至今都是想有人好好疼惜Reid但信任问题嗯嗯嗯嗯……完全没认真想过(爆)，你看我上一章多容易就让Reid倾诉心事就知道了(二爆)
我会尝试补救一下这个问…
不过今次会先让Chloe表现她的女子气概吧，下一回再换Reid试试看。两个人要有来有往才好~

- eri
如果我不弃坑，一星期应该会更一次的~
谢谢你喜欢哦~

Jake对於Reid的事份外偏激, 如同Reid笃定Jake动机不纯, Jake也认定他们关系匪浅. Chloe了解, 不跟他计较. 所以一开始没有留心, 细想之下才觉得不对劲. 海滨公园龙蛇混杂, 有纯粹嬉戏的孩子, 也有耸茸少年走入歧途的坏人, 当中不乏毒品的卖家.

Chloe心底一寒, Jake问她怎麼脸都变白了.

当晚她假装上班, 一如往常笃促胃口奇差的他吃完份量少得可怜的晚饭, 差不多八时离家. Reid无所事事看完剧集重播, 翻读她特意买给他解闷的宇宙天文简史, 却是越翻越不对劲, 字体化开, 呵欠连连, 胸口闷得要紧. 时针指向十字, 他穿上外套, 像小偷一样溜出门口.

Tom是他唯一认识的买家, 后来他才知道, 他的名声很响, 海滨公园一半以上的瘾君子都是他的买家, 他年纪轻轻, 已经靠贩毒发了一笔小财. 罪犯名气越响亮越容易抓住, 他欲劝Tom收敛一点, 转念想到自己这种身份, 还是不便多嘴.

『怎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就跟你保证我的货很上乘.』Tom咬著香烟, Reid牵了牵嘴梢, 不打算搭理他. 这次他打算用更少药量, 推使身体逐渐习惯, 最终不再依赖海龘洛因. 他接过毒品离开, 一抬头却撞进Chloe火光熠熠的湛亮双眼. 她从楼下暗暗跟纵他, 不亲自看见他背著她买毒品, 她还不愿意相信.

他的双脚如被冻住, 嘴巴一张一合, 拼命想要解释, 吐出来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句:『不是这样子的……』很有几分请求原谅的况味. Chloe扳开他的手指, 小小的药瓶躺在他的掌心, 即使在炎夏夜里, 依然寒冷僵硬得像一块凿不开的冰.

她的失望得难以形容, 胸口急速交错著失落、痛心、悲伤、苦恼等等十几种复杂的情绪, 最后化为一腔火焰. 她抬起头, 二话不说甩他耳光.

『你这个令人作呕的蠢货, 我看错你了.』

其实他知道的.

毕竟他是研究人类心理的专家, 他和她困於同一屋檐下, 不知不觉半年有余, 他知道她冲动毛躁、口不择言、火里火急的缺点, 她为耐性设立了底线, 底线以下温柔体贴, 一旦超过就如野兽一样狂暴失控. 她从一开始就对他吸毒的事持有非常明确的立场——毒品会毁了他, 一点都不能碰. 所以他知道这话不是Chloe的真心, 然而吸毒也许真的有所影响, Reid觉得背后仅有的支撑如地震般轰然倒塌.

他的耳朵嗡嗡发响, 脸颊和左胸骨下的器官, 火辣辣的抽著疼.

Tom说得没错, 她大义凛然, 打著为他设想的旗号严苛地要求他遵循正轨, 却不曾考虑他犯瘾的身体, 比千刀万剐痛苦百倍.

他为甚麼要忍受这种煎熬？她是他的甚麼人, 凭甚麼总是对他的事横加意见？凭甚麼他必须小心翼翼维持她心目中的正面形象？

他是瘾君子又怎麼样？他令她呕心, 证明她和他过去认识的女孩别无二致, 以为她会是特别的一个, 不过是自己荡失於空虚之中的错误和妄想而已！

Chloe转身瞄向的年轻毒品供应商, 一边剥下碍事的高跟鞋一边大踏步走过去, Tom看见她磨拳擦掌的架势, 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不住连连退后, 说道:『慢著, 慢著, 他愿意买我愿意卖, 这是公平交易, 一场生意, 你没有权——』

『你龘他妈的敢卖毒品给他！』没给他完整辩护的机会, 鞋子直砸脑门, 见识过Chloe抓捕虐畜凶手的Reid惊觉不是生气的时候, 上前欲要阻止, 她已像豹子一样扑在Tom身上, 掐住他的脖子缠斗起来.『你这死不足惜的王八蛋！你堕落是你的事, 干嘛要害他！』

Tom是长期服毒者, 身体赢弱, 没有斗志, 直至Chloe扯掉他的腰袋前, 他不停抱头逃窜, 闪来躲去叫嚷著不要打. 但那腰袋放满毒品和现钞, Chloe夺走他的生财工具, 他才动了真格, 急忙反扑去抢. 好事的街童叫嚣围观, 认识Chloe的纷纷为她打气. Reid完全抓她不住, 拉拉扯扯间听到几声充满权威的吆喝, 值班警龘察挥开人群直走过来, Tom趁机抢走腰袋混入街童中逃走.

领头是上次负责虐畜案的女警, 她皱著脸, 无视一缕烟散走的边缘少年, 目光径自勾向她的unsub, 神色厌恶轻鄙得很.『Dr. Reid, 带你的小宠物散步吗？』拿出警龘棍拍了拍Chloe, 说:『听闻你混得很不错, 都出名了, 家中一个, 外边一票, 男人很容易骗, 是吗？』

就吞吧你！混蛋！



＊



他开始没完没了投入工作.

以为他会休假直至身体康复, 两星期后他就坐在椅子上, 若有所思转动著笔, 紧盯桌面的手机. Morgan关心他的伤势, 问他怎麼不多休息一下, 他敷衍得很随便, 甚至不屑假装对同伴的关怀有丁点儿感激, 更别提过去滔滔不绝的科学演论, 完全绝迹於寂静得稍微令人沮丧的办公室.

Hotch见识过很多创伤后患症的例子, Reid的暴躁不是好兆头, 逐问他是不是准备好上班. 他是一番好意, 却换来乖孩子不友善的质问:「你觉得我做不好份内事吗？」直唬得泰山崩於眼前不惧的Hotch哑口无言, 几乎以为眼前人是戴著Reid面具的假冒者, 好半晌才说:「我没这麼说.」

「那就好.」Reid低声说道, 径自走进会议室.

大夥儿以为他遇袭后情绪不稳, 凡事曲意容忍. 但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纵使身体饱受毒品的催残, 一开始Reid以过人的理智忍耐苦不堪言的断毒反应, 拼命得全身冷汗直冒, 好几次滚在地上痉挛发抖, 无法进食, 抱著马桶吐胃液.

这些时候, Chloe都在旁边照顾他.

她拍门拍了半个晚上, 凌晨时份终於安静下来, Reid以为她放弃了走了, 一开门发现她靠著墙壁静候, 脸孔融入无边的幽暗, 双眼光亮得渗出如水锋芒. Reid无法面对夜色下冷漠近乎凉薄的她, 砰一声又关上门, 她问他是否甘心当一辈子的吸毒者？

Reid猛地一颤, 绻缩冰凉的地板上, 眼泪渗进乾燥的发丝, 哭得像个孩子.

他当然不甘心, 但不甘心有用吗？

好不容易捱过孤独的童年, 他天真地以为一切将要好起来——找到理想的工作, 有要好的同伴, 岂料触手可及的幸福, 冷不防又去如黄鹤.

『不甘心就给我开门.』他从门缝看见Chloe的脚, 她坐下来, 弯著腰躺下, 声音如空气一样灌进耳朵.『现在为时未晚.』良久不得回应, 她绞著手指, 软硬兼施恳求他:『我会陪著你, Spencer, 但我不能代替你, 你必须踏出第一步, 不然我无法帮你.』似是担心他一蹶不振, 从此荒废自己, Chloe深深吸进一口气, 说:『你不是一个人, Spencer.』

低声弱气的, 她掩藏不住的恐惧令房门内的Reid感到一阵无关毒瘾的疼痛. 他闭上眼睛, 她的面目於漆黑中栩栩如生, 包括他额头上的吻, 还有长发遭剪后, 她脸上轻细的慌乱. 现在她是这副表情吗？抑或更担心害怕？

他要怎样才能传达心声, 让她明白他从来不想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