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盛唐相思(黑花主,温暖治愈系,唐代历史向)

1L当然是给度受的。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00:00 +0800 CST  
(请容我废话几句)关于开此文的动机:
1.黑花是一个超容易BE的CP,有段时间我是绕着BE走的,大约是因为盗墓的背景过分艰难,于是产生了给他们换个生活环境的想法。所以这系列(没错这是个系列)走轻小说治愈向,一章一个小故事。让这群人在中国最美的朝代最美的时光去做一些开心的事。当然,必要的压力,无奈也还是要的。

2.最近写论文发疯中,唐代真是一个超美的时代,借此舒缓压力。

3.我的另一篇长篇文填坑中,剧情越来越鸭梨巨大,每次写都觉得在虐自己。这篇东西就算是给自己轻松一下。

4.花儿爷,我是真爱你哟。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06:00 +0800 CST  

一 鸾歌凤吹今何在 大明宫畔海棠开


含凉殿内一片欢歌笑语。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举杯:“如今虽是六月,可这含凉殿却依旧如春日般暖煦宜人,又临太液池,实在是一处妙处啊。”

筵席人人接连声附和:“这可全因了皇太后的恩典,我们才能到这神仙处。”

席上一贵妇也缓缓举杯:“自先帝去世后,众卿哀苦。如今先帝已葬乾陵,哀家不能不设此宴款待众卿,以慰众卿之辛劳。”

众人一听此言,忙离席下跪再拜道:“不敢居功。”

太后轻笑,她虽已到花甲之年,但华服之下依旧神采奕奕,看上去顶多四十开外。此刻举杯饮尽:“众卿这是作甚,快平身。”

待众人回各自席上,太后唤来侍儿吩咐道:“上舞。”

不多时,随着门外的的丝竹之声响起,两列伶女踏歌而入,皆身着浅碧色襦裙,一步一步踏着丝竹,长袖一挥,便如天女散花,纤腰转动,好似弱柳扶风。又有两名女子上前,以一足为轴转舞,裙摆扬起,忽而就又停了下来,抬足间下腰,便是反弹琵琶的姿态。

筵席上已有人喝彩,只是那先前着紫色官服的男子却司空见惯的模样,并未有赞赏之色。太后看了他一眼,却是意料之中的模样。

忽而两列伶女缓下了舞步,丝竹之声也渐渐弱下,却有鼓点之声忽而响起。一条绸带自门外而飞入,径直挂住了屋内的上梁,众人疑惑间,又见一身影踏着绸带飞入,身着红色大袖衫,榴花宽绸束着纤腰,站在绸布上却丝毫不觉有重量压于上面,微微一下腰向太后施礼。

接着鼓点声渐强,那人便随着愈来愈急的鼓点举起双袖,在绸上如疾风般旋转。

“呀,是胡旋舞。”筵席上有人忍不住大声惊叹。其余的人却是默不作声,看着那绸上之人随着鼓点旋转,衣摆散开如一朵缓缓盛开的海棠,便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忽而鼓点骤停,那海棠也随之在绸上慢慢停下旋转,长袖一挥,从绸上跳下,足尖甫一碰地,那鼓点便又急了起来。

那人又复开始旋转,一头墨发半束半披,在大红色裙摆中如海棠花心。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高举的双手在头上作出万般变化,边自身旋转边沿着筵席诸人的桌缓缓转过去,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人在眼前掠过。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12:00 +0800 CST  

鼓点慢慢缓了。那人也转回了殿中央,随着鼓点渐缓。方才踏入的红绸有如神助般从屋梁落下,恰好落在那舞者身上,轻绕一圈,随着那人一起慢慢下腰伏下。

鼓点终于停了,那人伏在殿中央,横着绸带,立地生花。

“好!”先前看伶女之舞不动声色之人此刻激动得满脸发红,大喝道:“好,好!”
旁的人刚刚缓过神来,忙拉住那人道:“徐公莫在太后面前失了仪态。”

太后笑了起来:“无妨。”此刻那舞者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了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极清丽俊秀的脸。众人大骇,原以为能做这舞定是胡女无疑,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绝色少年。

“徐敬业!”太后高声唤那紫色官服之人:“哀家知道你对舞蹈造诣颇深,不知今日这舞如何。”

“臣平身未见这般……”徐敬业情急之下居然寻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眼前少年。

太后又复大笑:“花卿,快问众卿家好。”

那人展颜轻笑,向诸公作揖道:“在下太常寺丞解雨臣,如今身兼教坊使一职,技艺不精,让诸公见笑了。”

“啊,你便是解语花?”徐敬业惊讶道:“我听闻太常寺有一人名解语花,擅百种乐器,能做他人不能之舞,便是你?”

解雨臣含笑回道:“解语花乃是在下小时诨名。”

太后笑道:“徐敬业,现在可容不得你跟花卿做这礼乐文章。花卿到太常寺时间不久,近日又担了教坊使一职,少不得让他去你府上请教。”

“若花卿能到在下府上,正是在下福气啊。”徐敬业改口倒快,此刻正是欣喜不已。

太后道:“自然。”又转头道:“今日时候已不早了,众卿便散了吧。”

诸人一一拜谢过太后,便出了含凉殿。

只剩那解雨臣跪在太后面前:“太后,接下来如何?”

“按计划行事。花卿,今天哀家很满意。”太后轻笑道:“不愧是九门后人,色艺双绝。”

“太后,若徐敬业真有反心,臣是杀还是不杀?”解雨臣缓缓道。

“不必你动手。徐敬业若真敢反,便做了鸡来儆猴,断不能让他默默无闻便死了。”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你只需跟他交好,哀家要的,只是他意图造反的证据。”

“遵命。”

此时正是光宅元年六月,唐高宗过世未满一年,这太后便是后来的则天皇帝,只是此刻,武后离她的登基之时,还有六年。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14:00 +0800 CST  


一出了大明宫,解雨臣便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了望仙门口,赶车的马夫上前来向他行礼,道:“那黑公子在车上等您。”

“这浑球来作甚。”解雨臣低声骂道,却是快步走到车边,掀开车帘,果真看到那人一身玄衣坐在那里,看到他便笑开了:“花儿。”

“你什么时候进城的?”解雨臣没有理他的嬉皮笑脸,进去坐在他身边问道。

“晌午就进来了。”他往解雨臣身边挤了挤:“听说你又进宫跳舞了,担心得很。”

“有什么好担心的。”解雨臣仔细看了他的脸,突然摸了摸他的眼镜:“瞎子怎么不用带黑绫了?”

被唤作瞎子的男子抓了他的手:“快天黑了,又在车里,没有大碍的。”又笑开了:“戴了又怕花儿嫌丑了。”

“你不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哪天你真瞎了才是真丑。”解雨臣一向嘴下不留情,马夫在车外问道:“公子是要回家去?”

“不回,去平康坊。”解雨臣回道。

黑瞎子有些不满:“花儿,你看我难得进城来看你,你还要到那去?”

“我找吴邪有事。”解雨臣瞥了他一眼,看那人竟是满脸失落,也不禁叹了口气,侧过身去轻吻他的眉心,黑瞎子一把把他揽入怀中,亲上了他的唇,那人的唇略略有些薄,却带满了他心心念念的美好气味,如花一般的,一经碰上就不想放开。

“花儿,花儿。”黑瞎子轻唤着他,天底下只有他这样能叫解雨臣:“我的寨中多了几个帮手,以后我有空便来陪你。”

解雨臣身上起了一层薄汗,方才一舞又实在费体力,此刻便懒懒地靠在黑瞎子身上:“随你,反正哪天你的寨子倒了,我可不养你。”

黑瞎子哑然失笑,搂紧了他:“怕是哪天你这官当不下去了,来我的寨子当夫人吧。”解雨臣抬手正要打他,便听到马夫说:“公子,已经到平康坊新月楼了。”只得撇了嘴道:“走吧。”

黑瞎子先下了车,又转身扶了解雨臣下车,便吩咐马夫道:“你自己先回家中,明天平康坊门开了方进来。”

解雨臣抬头看那门匾上“新月楼”三字,笑道:“我说了吴邪最爱卖弄风雅,这青楼的门匾也换了金文,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不着路了。”

“这新月楼这么大,谁还看牌匾。”黑瞎子道。

这平康坊是长安城内第一销魂所,里面大大小小青楼不计其数,不管是上京应举的才子,还是朝中为官的大臣们,都以平康坊内存红颜知己为雅事,而这新月楼便是这坊内最大的一间青楼。

解雨臣一走进新月楼,便有人的眼光流连在他身上,有些个喝得半醉的人大呼着:“那边那个着红衣的,可是新来的?”

黑瞎子索性大咧咧地揽了他的腰,瞪了一圈周围不怀好意的人,对着迎上来的老鸨问道:“你们老板呢?”

老鸨定睛一看这不是解公子么,忙笑着:“哟,下人怎么做事的,老板的贵客来了都不知道通报一下。”又道:“老板在后院呢,今日可巧了,张将军刚刚也来了呢。”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16:00 +0800 CST  

一个年方豆蔻的少女带着他们直接到了后院,又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庭院,终于在一处房门前停下:“老板和张将军都在里面呢,我就只能带到这里了。”

“有劳了。”解雨臣拱手道,那女孩子一下子红了脸走开了。

正想推门进去,却被黑瞎子拦了下来:“先敲门吧,谁知道吴老板和张将军在里面做什么。”他笑得促狭,解雨臣踢了他一脚:“脑袋里都不知道装了什么。”

“两位,有空在门口谈古论今不如早点进来吧。”屋里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解雨臣瞪了黑瞎子一眼便推了门进去:“吴邪。”

窗下榻上坐着两人,一个身着月白色澜袍,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身边一男子却是武将打扮,长得极俊却冷冷淡淡地不说话。

解雨臣也跳上塌去:“临风窗下,还是你有兴致。”吴邪却看了他身后的黑瞎子:“今天真真巧了,好像我下帖子把你们都请来了一般。”又看了解雨臣:“听说你今天进宫献舞了,怎么,武后有计划?这次是哪个?”

“徐敬业。”解雨臣不客气地拿过桌上一碗酸奶:“跳了半天,连口水都不给喝。”

“徐敬业?”吴邪看了转头向张起灵:“你看呢?”

张起灵点了点头:“徐敬业手上有兵,这一年也未曾表明态度,说是要反也未必不可能。”

“我不管你们武后不武后的。”黑瞎子抚掌道:“为什么次次这种事都是花儿来做。”

这种事,当然是暗中为武后刺探谁不支持她的权力。

吴邪笑开了:“对武后来来说,这条路最简单了,可不是要用么。”但凡见过解雨臣跳舞,还真没几个不起了把他带回家的念头的。

黑瞎子也暗自叹气:谁能料到这么个十八岁善舞的少年会是最危险的杀手呢。

“你这边可有消息?我寻思着,要是没头没脑地去了那徐敬业的府上,不知道要跳几回舞才能找到证据。”解雨臣问道。

“稍等。”吴邪走到一堵内墙上,看似随意地按了几处,那墙便动了起来,出现数十个柜子。吴邪摸到某个柜子,打开后又翻找了几下,抽出了一张笺纸,递给了解雨臣。

“徐敬业这人呢,其实并不得人心。”吴邪缓缓道:“又是个资质平庸之辈,手上的兵也不过是托了先祖的福分。家里有个老管家,听说近日对他甚是不满,想必可以下手。”

“多谢了。”解雨臣将那笺收入袖中,一把搂了吴邪的肩膀道:“就知道找你准没错。”吴邪笑了笑捏了一把他的脸:“你自己也要小心。”

黑瞎子叫了起来:“解雨臣,你可以不当我这个黑罴寨寨主一回事,你总不能当右武卫张将军是死的哇,当着面就要勾勾搭搭的。”

吴邪大笑,推了解雨臣道:“你家那位好大醋劲,还非得拉上小哥。”又看了窗外,天色都黑了,便对解雨臣道:“我让人把吃的送到这里吧,今晚你们也是回不去了,你的房间我还给你留着,住下吧。”

“这当然了,我可不是为了蹭你一顿饭么。”解雨臣又挑衅般往吴邪身上靠了靠,眼睛却是看着黑瞎子。

吴邪笑道:“今晚你可不止蹭一顿饭,还得蹭一顿酒。”说罢看了一眼张起灵:“今天是小哥生辰呢。”

“当真?我都不记得了,也没准备贺礼。”解雨臣笑道,推了一把黑瞎子:“我便把这位留在你的新月楼当伙计,如何?”

黑瞎子哭丧着脸:“花儿……”“得得得。”吴邪打断了他的话:“黑寨主这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我这小庙也可容不下这大神,也就小花你才能消受。”

解雨臣叹了一口气:“如今你接手这新月楼的生意也两年多了,竟是越来越上手了。我记得你三叔说把新月楼交给你的时候你几乎气背过去了呢。”

吴邪给每个人都满上酒:“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难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哪里由得我们挑。”

“九门。也不知道能还能剩下几个人。”张起灵突然开口道,众人瞬间就沉默了。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18:00 +0800 CST  


当年太宗去世,武媚娘去了感业寺。一次因缘巧合让一个张姓高人看到了她的书法里竟藏了君临天下之意,因而发动了当时潜伏在长安的九个家族,和武媚娘定下盟约。这九门人将用全力帮武媚娘回宫掌权,只待武媚娘君临天下之时,九门人子孙万代名利双收,富贵非常。这是一遭险棋。然而这九门都是与前朝关系深重的家族,在李氏的江山断毫无出头之日明知前路危险,却也不得不走。

这着棋是走对了,武媚娘掌权许久,帝位也是指日可待,可是这毕竟花了四十余年,中间死的死,病的病,竟折了好几门。如今的新人一辈都是当年定盟约之人的孙子辈,也只剩张起灵、吴邪、解雨臣和一个年岁尚小的霍秀秀。

酒过三巡,解雨臣已经满脸烟霞,敲着筷子道:“吴邪,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羡慕你。你有爹有娘,还有两个叔叔,九门里就属你们家人丁兴旺。而且从小只知读书识字,哪像我跟张起灵,从小就跟着师父学打学杀……”

吴邪也有几分晕了:“就是这样才不好啊,突然父母就一病而去了,两个叔叔居然说这新月楼的生意要交给我了。我从小读圣贤书到头来要来当着妓院老板!”

张起灵给吴邪夹了一筷子菜:“别喝急了,吃点东西。”

黑瞎子也是一喝酒就爱说话的主:“吴老板,听说你当时气得差点去跳河了不是?”

“可不是嘛!人都站在护城河边了!”

然后张起灵就出现了。那个一身铠甲的俊秀少年一把拦住了他,听他哭着说自己的处境。

“别哭,妓院也好,新月楼也好,我陪你。”

黑瞎子摸着鼻子说:“你们几个不是自小相识的么,张哑巴你可是设计好了不是?”

吴邪一仰头一杯酒落肚:“虽说打小相识,只是我不参与九门之事,小哥又沉默寡言,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又呵呵一笑:“倒是小花跑我家跑得勤快。”

解雨臣几乎都快趴下了,还只顾着闹着:“张起灵跟哑巴似的,我不找你找谁呀。”

黑瞎子又给每个人都满上了:“来来来,乘着今天小哥生辰,大家也高兴,黑瞎子先自饮三杯谢了各位。”

“这第一杯,敬张起灵。”黑瞎子举杯一饮而尽:“你和花儿的师父是至交,你们两个也算半个师兄弟了,黑瞎子这一杯谢你从小与花儿切磋武艺。”张起灵也不推脱,也随着干了杯中之酒。

“这第二杯,敬吴邪。”杯子落在桌上:“谢你在花儿童年相伴。花儿幼时经历坎坷,多亏有吴邪陪伴。”吴邪眼前起了一层的雾:“依我和小花的交情,这一杯怎够。”说罢连饮三杯。

“这第三杯……”人人都以为他要敬解雨臣,没想到黑瞎子以酒撒地,道:“这第三杯,敬黄天后土。谢天神地祗把花儿带到我身边。”

“好!”吴邪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却被张起灵一把按了下去:“你就好好坐着罢。”

解雨臣只顾着摇头:“你们这群人疯魔了不成,不说是给小哥过生辰么,连碗面都没有。只知道喝啊喝的,还恁多废话。”

吴邪和解雨臣坐得近,揽了解雨臣的肩头道:“小花啊,有时候回去找爷爷们,问他们为什么出了九门这个主意。荣华富贵,万古留名……就,就真这么重要么。”

张起灵依旧不开口,看吴邪和解雨臣抱在一起,醉得一塌糊涂——说到底,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九门后人,自己不过是被张启山收养的孤儿。有些事上,他们两个总有天生的默契。这是他和黑瞎子两个人都嫉妒不来的。

“吴邪,你喝多了。”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把吴邪拉回来,给黑瞎子使了个颜色:“我看今天就喝到这吧,再喝下去这两个人三天都醒不来了。”

黑瞎子喝得也多,但终究酒量好,此刻还能稳稳当当地走路。一听张起灵话里是赶人的意思,笑着把解雨臣扛起来:“我送这小家伙回房了。”

吴邪还拉着解雨臣说要喝,被张起灵抱着走到内室:“别闹,要喝我陪你喝。”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20:00 +0800 CST  

新月楼里里有解雨臣专门的房间,黑瞎子熟门熟路地走到那间房,扶了解雨臣到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外衣后,那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啧,就知道不该让你来找吴邪。”黑瞎子也脱了外衣躺了他身边,把解雨臣揽入怀中。解雨臣浑身缩成一个小团,墨发散了一枕,衬着雪白的中衣分外醒目。黑瞎子一手抱着他一手慢慢地整理他的头发:“总不好好束发。”

“嗯?”解雨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头看了黑瞎子,不知怎的就笑开了,双手挂了黑瞎子的脖颈,中衣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两截玉般的手臂,又喃喃地念着什么。

“花儿?说什么呢。”黑瞎子摩挲着怀里人的纤腰,一边靠近听他的胡话。

“第一杯……酒……”

啧,这家伙还想着喝呢。和吴邪两人至少喝了一缸的梨花春。

黑瞎子掐了掐了他的脸:“别想着喝了,好好睡觉。”

“第一杯酒……黑瞎子。”嗯?

“第二杯酒……黑瞎子……”哈?

“第三杯酒……黑瞎子……”

黑瞎子突然就觉得一阵暖意上心头:“好了,我明白了。现在,睡觉。”说罢搂紧了解语花,那人身上一阵一阵地散发着海棠花的香味。

谁说海棠无香?分明是不懂海棠。

即使明日血溅,今日也只是一朵安静醉去的海棠。



光宅元年,九月十九日,徐敬业以匡复为名在扬州起兵。十月初六,武太后令李孝逸等率兵30万讨伐徐敬业。十八日,斩裴炎于都亭。十一月初四,武太后令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讨伐徐敬业。十八日,徐敬业败逃,部将王那相杀徐敬业后投降。李孝逸令追捕余党,平定扬州。


《鸾歌凤吹今何在 大明宫畔海棠开 》 完。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21:00 +0800 CST  
一些废话:

1.关于花儿爷为啥不唱戏了。唐代的戏曲发展很不完善,很多经典曲目都是宋代才有的,在这种条件下不得不放弃唱戏这个很棒的设定。而唐代人爱舞蹈是肯定的,宴会上一大群老头子一起跳舞也不是没有的事情(笑)。花儿爷跳的《胡旋舞》是唐代流行曲目,杨贵妃和安禄山都很擅长这舞。文中引用的诗句来自白居易的《胡旋女》(文章设定是唐高宗刚死一年,所以……没错,白居易穿越了。)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27:00 +0800 CST  
2. 关于花儿爷的官位太常寺丞。太常寺是掌管礼乐宗庙祭祀的机构。头头叫卿,少卿,然后才是丞。大约是从四品或者五品左右。张起灵的官位是右武卫将军,隶属南衙十六卫,每个卫设上将军各一人,大将军各一人,将军各二人。小哥的官位是从三品。值得一提的是,武则天充分发挥了女人是善变的这个定律,那些个机构官位整天变来变去,真要考据起来会疯的。所以我取得名字大抵来自那段期间差不多的时候,千万不可深究。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34:00 +0800 CST  
3.关于花儿爷为啥不叫花儿爷……因为唐代爷这个称呼是用来叫老爸的,还有大人这个称呼也是。要是对着花儿爷叫“解大人”跟叫“花粑粑”也差不多了……(你够了)

——废话完毕。请各位妹子汉子多多指教。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19 15:38:00 +0800 CST  
半夜来更文~来一发黑花初遇吧!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29:00 +0800 CST  

二 可叹当年浮生促,未知今朝累无辜



王公公来到解宅的时候,里面正打得热闹。

解雨臣使一盘花棍,满院子地追着黑瞎子打。一棍抡过去,黑瞎子堪堪躲过了这一棍:“花儿当真要杀了我?”

“废话,不想死就拔剑。”解雨臣下腰扫过黑瞎子所站的地方,黑瞎子猛地一跳到一旁的黄梨花木榻上,又成功地惹怒了解雨臣:“死瞎子,踩坏我的东西可是要赔的。”

“哟,花儿,我这不整个人都跟你签了卖身契了么。”黑瞎子从榻上了跳下来,当面又是解雨臣一棍劈下来,黑瞎子躲不过,只得抄了一旁的花盆格挡了。“呯!”的一声花盆几乎碎成齑粉。“花儿你还真下毒手啊。”黑瞎子做了个心痛状。

“花盆也是要赔的。”解雨臣皱了眉怒道:“是个男人就拔剑!只知道跑算什么!”

“刀剑无眼,纵然我不想,要是误伤了花儿我都没地儿哭去。”黑瞎子一边躲一边道:“消消气,消消气。”

解雨臣可不听他的,盘花棍舞起来不仅漂亮而且步步生风,让人心生胆颤。可就在这关头,管家解大匆忙忙地进了院子:“公子,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解雨臣收了棍,瞪了黑瞎子一眼:一会儿再跟你算账。整了整衣服就到前厅去。

王公公一见解雨臣就含笑道:“听说解丞在后院修理花草呢,当真是怜花惜玉之人。”

解雨臣也回了礼笑道:“这花草长得不好,可不是要修理么。不知公公今天来所为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公公道:“皇太后为了嘉奖您前些日子有功,赏了您七宝璎珞一串,南海珍珠十颗。”说罢又压低声音:“果然如您所探,徐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了。”

解雨臣笑了笑:“这都是太后的计划之内了。”

“他徐敬业一个人到不打紧,还联合上了几个酸腐夫子,天天做些文章骂太后。当中有个叫骆宾王的,最为可恶。”

“这些不过是些虾兵蟹将,成不得气候。”

“自然自然。”

王公公走后,解雨臣忽而一个人在前厅坐下了,却是一言不发。黑瞎子在内屋听得不对劲忙走了出来了。

解雨臣一见他便忙拉住他道:“你可还记得骆宾王?”

黑瞎子“呀”的一声,道:“当然记得,他怎么说也算是我们的半个媒人呢。”

“少贫嘴了。”解雨臣叹气道:“他入了徐敬业的反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担心他,我们赶去扬州一趟,救他出来也就罢了。”黑瞎子道。

“武后做事一向斩草除根,就算我们救了他,武后也断然不会放过他。”解雨臣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罢,相信骆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嗯。”黑瞎子慢慢地轻刮着他的手掌,看着解雨臣的脸,忽而就笑道:“这么快,忽然就已经过了三年了。”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32:00 +0800 CST  

瞬间就三年了。

三年前,黑瞎子刚到弱冠之年,还是个刚当上寨主浑身雄心壮志的愣头青。他的黑罴寨占据着长安城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旁边是一个大山寨霸着大山,唤作天狼寨。原本两寨一大一小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一年正月过后,那天狼寨中常常传来哭闹声,本来作为山匪,自家人打架或者是抢亲也都是常有的事,只是后来连续数月如此,就不得不让人起疑心了。

黑瞎子心有疑虑,跟寨中兄弟说了几次,其他人不是说那天狼寨惹不起,就是说干咱们什么事。几番过后,黑瞎子也懒得和他们理论,挑了月黑风高夜,自行换了夜行衣便悄悄潜入到那天狼寨中。

果然越近寨中,那哭闹声就越大。黑瞎子趴在寨门的梧桐树上往里看,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时有尖叫声响起,突然又消失了。他心想不好,怕是杀人越货的事,被发现定是要被灭口,但又忍不住好奇心,轻功一展便飞到那寨子的屋顶上,悄悄揭了一块瓦。只见一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娃子被绑着一柱子上,一彪形大汉举刀直直便捅入了那女娃的心口。旁的人忙拿着碗接住女娃心口流出来的血。

黑瞎子瞪大了眼睛,惊得几乎出声,又听到那大汉道:“这便是今日童女的心头血,拿去炼丹吧。”他怕被发现,趴在屋顶上一动不动。

不久,寨中渐渐黑了下来,只剩几个小喽啰守夜。论理,这时的黑瞎子应该走了,毕竟这事跟他无关,就算他良心发现想去救那些被取心头血的孩子,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在哪,更遑论一人单挑一个寨子。

正当他想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高叫:

“不好!关孩子的地方被开了!”

黑瞎子挑了挑眉毛——得,什么事都让我碰上了。奇异的是,偌大的天狼寨,听到这声音应该举寨涌出打打杀杀才对,却只见十几个小喽啰冲向某个方向。

——想必那就是关人的地方了。

黑瞎子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跟着那些人到了一极小的房子,连门也小得只能让两个人并排着走过去。那小屋子内却不吵闹,只有那些冲进去小喽啰零零星星地发出惨叫声。

然后就一个一个地被扔出来了。

黑瞎子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了,也不管那些天狼寨的人会不会发现自己,便跳到了地上。他的眼镜在夜里视力极好,借着那屋里豆苗似的的火光,他倒是看清了。

那屋子门口站着一使棍的少年,像是算好了的,挡着门口,一个人进去便给一闷棍,力道倒是大得很,几乎没有不一敲就倒的。

不久十几个小喽啰便被解决了。少年朝里面说了什么,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群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35:00 +0800 CST  

少年一出来便看到了那树后身着夜行衣的人,横棍一指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瞎子耸了耸肩:“不是敌人。”

少年收了棍:“那别拦路。”这话音一落,整个寨子又有了动静。少年皱了眉:“莫非蒙汉药效这么快就过了?”又抬了声对那群孩子道:“快跑。”

那群孩子冲出了寨门,各自影入深山中。

那少年却不走,抓了棍站在寨门中,立马横刀的姿势。黑瞎子看得生奇:“你如何不走?”

“这寨里的人大约快醒了。”少年不耐烦道:“他们此刻出去不消片刻便能抓回那些孩子。”

“哟。没想到是少年英雄。失敬失敬。”黑瞎子一边揶揄一边借了烛火打量那少年,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量未足,连他那根棍也比他矮不了多少。

“这位看客,与其一直在隔岸观火,不如帮我个忙吧。”少年看了他一眼:“回去有你的好处。”

瞎子一听觉得好玩,今夜发生这么多事,看来舒展一下筋骨是少不了的了。

甫一时天狼寨之人渐渐涌到了寨门口,少年道:“我对付他们就够了,你只需盯着那些漏网之鱼,绝不许一个人出这寨门。”

“好大口气。”瞎子笑着拔剑,他那剑与众不同,足足有四寸宽,一转身就割破了一个喽啰的喉咙。

少年点头:“剑倒是不错。”说罢便冲入那群土匪中。少年使的是棍,正是适合以一当百的武器,一个横棍扫过去就是一大群人。

如此厮杀了约两刻钟,黑瞎子瞥了一眼少年,却发现他抓棍的手在微颤。这也难怪,使棍终究不如刀剑是见血的家伙,如此厮杀半夜,怕是没有力气了。黑瞎子一个背身转到哪少年身边:“累了吧?”

少年咬咬牙:“再一刻钟就好。”黑瞎子一剑划过去解决了他身前的两三个人:“你自己好自为之,莫叫人近你的身。”说罢拔地而起,直直往天狼寨寨主的地方去了。与少年厮杀的众人一看形势不好,一拨人忙往回赶了,倒是缓了少年这边的压力。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黑瞎子又奔回了寨口,将手中一物扔下,大声道:“你们寨主人头在此!”

趁着众人惊讶的当口,黑瞎子一把抓起那少年,说了一句:“快走。”两人便趁乱消失在夜色中了。


离了那天狼寨下山,追兵眼看也是追不上了。两人经过一路狂奔,终于气喘吁吁地在一溪边躺下。

少年用手舀了一勺溪水喝下:“娘的,渴死了。”

“这可是溪下游,上头那群土匪用来洗脚的水你也喝。”黑瞎子累得躺在地上都不想动,却不忘嘲弄他。

少年露出了个恶心的表情,看了一眼黑瞎子:“可有受伤?”黑瞎子摇了摇头,两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彩挂了不少,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少年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抱出一个什么东西。黑瞎子凑近一看——好家伙,竟是一个貌似出生不过一月的婴儿!

“哪来的这东西……”指着那团婴儿黑瞎子结巴着问道。

“一起被抓的。”少年沾了一点溪水喂到那孩子嘴里:“他姐姐刚被杀了。”黑瞎子瞬时就想到了那个在他眼前活生生被取心头血的女娃。

“这孩子都快两天没东西吃了。”少年抱着他轻拍道:“哭都没力气了。”抬头又看了黑瞎子:“喂,你可有东西给这孩子吃?”

黑瞎子摆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态:“我一大男人难不成要我挤奶不成。”说罢站了起来:“走吧,回我的地盘就有东西吃了。”

说罢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音,黑瞎子忙提起那少年和婴儿躲进树丛中。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37:00 +0800 CST  

“我说头儿,这山这么大,怎么找那两个人。”
“少废话,叫你找你就找。”
“那边可是……”
“嘘……我们悄悄过去看。”

黑瞎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婴儿却在这个时候饿得哭了起来,少年眼疾手快地用嘴巴堵住了那婴儿的嘴。婴儿像是找到甘泉般就少年的嘴巴吮吸了起来。黑瞎子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也口干舌燥了起来。

那两个巡逻的人悄悄地走近了,大喝一声:“那边什么人!出来!”黑瞎子正欲拔剑出去,却听到一男子道:“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长安城内的秀才,因为母亲生病,听说这山上有一仙药能救命,我便半夜赶来了。”
“没事就快走,我们寨最近可不太平。”
“是是是。”

待两人走远了,忽而一中年男子走近,钻进了树丛。一进来,黑瞎子的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是敌是友?”

那人却不在意般的,直直看着少年怀中的婴儿:“啊……可是……可是……”也不管黑瞎子的剑忙冲向少年,夺了婴儿细看。

“是我家小瑛娘。”男子颤抖着问:“两位英雄可见到和这孩子一起的女娃?”

少年淡淡道:“今晚被天狼寨杀了。”

男子深叹气,半晌又道:“能保住一个,也是上天给我的怜悯了。”说罢又抱着那婴儿对着黑瞎子和少年重重了跪拜了三下。

“在下骆宾王。本是长安侍御史,因故入狱,如今出狱不满半年,却遭此横祸。多亏两位英雄相救,方能保住小女性命。”

黑瞎子指了指少年:“要谢就谢他,我本不愿搀和这事的。”

骆宾王对着少年再拜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少年拱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在下也住长安,家中名唤解语花。”

黑瞎子噗嗤一声笑:“你家人也有意思,给你取了个女娃的名字。”解语花踹了他一脚:“天狼寨人多,如今漫山遍野地找我们,眼看天都快亮了。还不如尽早想个法子脱身。”

“这个不用怕,两位英雄请随我来。”骆宾王道:“我知道一条秘道可以出山,到离此地二十里远的一个村庄。”

黑瞎子拍拍屁股正准备跟他一起去,此刻解语花却横了棍子在骆宾王的脊背上:“你如何寻得我们?为何要信你?”

骆宾王一惊,忙道:“我寻我家两个孩子已久,方才少侠救的那群孩子从山上跑下,正遇着了我,我见不到我家孩子,便上山来寻。”

黑瞎子推开棍子:“解语花,此刻不相信便也是死,不如信了这位先生吧。”

“两位英雄对我家恩重如山,我若有意加害,必然天打雷劈!”骆宾王急得赌咒道。

解语花看了他一眼,只得收了棍。骆宾王果真带着他们从一偏僻树根下钻入,沿着蜿蜒的地洞走了足足二十余里。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山涧的几丛竹林中,掩着几户人家,正是一处小村庄。骆宾王将他们带入一小屋中,一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忙迎上来:“怎么样?”

骆宾王低声道:“只带回了瑛娘。”那妇人垂泪接过婴儿,哭道:“璐娘才十二岁,为何就遭了这般罪!”骆宾王抱着自己的妻子静静好声相慰:“好歹瑛娘还是在的。”自己却也忍不住落了泪。

黑瞎子看不过去了,只得寻了话对解语花道:“你身上的伤要紧不要紧?我身上带有刀尖药呢。”解语花却摇了摇头:“无妨,过了一晚上都结痂了,上不上药都一样。”

“两位英雄先且在寒舍住下吧,待过几天风头过去了再走不迟。”骆宾王看了两人一夜未睡的模样:“先去休息如何?”

两人一宿厮杀,早已累得不行,也不推托就在骆家休息下了。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39:00 +0800 CST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黑瞎子在窗外刺眼的阳光之下醒了,眼睛微微刺痛,不得不撕了布条扎在眼上,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水声。

靠了窗边,只见那名为解语花的少年正泡在溪里,一身肌肤苍白,毫无血色,头发却是生得极好,泡在水里浮成一片,像一片接天连日的荷叶。未几,那少年从溪里站起身来,黑瞎子忙撇了眼神,有些心慌。

“你也醒了?”再看到他时,他已经穿好了衣衫,一身雨过天晴色书生打扮,想必是骆先生的衣服,明显大了许多,腰带都要绕上好几圈,赤着脚走过来,看了他的眼睛惊讶道:“你眼睛怎么了?看不见?”

“无事,不过有些畏光。稍稍遮挡便好,不妨碍看我们的小解公子。”黑瞎子笑得痞气,解语花却皱了眉打量了他一下:“大白天的还穿着夜行衣,真是找死。”

黑瞎子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到现在也还没换衣裳,吹了口哨便去找骆宾王。

这天的天色很好,若不是被人追杀,应该是一个极惬意的日子。黑瞎子也在溪里泡了许久,发现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经历都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去了天狼寨,又莫名其妙地搅进这件事。更可恶的是,自己从头到尾都一头雾水,不知那天狼寨杀孩童取心头血是为何事,更不知那名为解语花的少年的来历。他身手不错,断不可能简单被抓,多半是有意的。

刚想到解语花,便看到他和骆宾王坐在岸边说着什么,黑瞎子悄悄凫水过去。

“这么说,骆先生恨武后?”是解语花的声音。

“自然了,这么一个祸乱朝政的妖妇。”骆宾王道:“我便是写了奏折弹劾她才被打入狱的。”

解语花不语,过了一会儿说:“兴许你们有误会。”他一双赤足泡在溪里轻轻弄水:“当年皇上欲亲率大军进攻高丽,武后抗表进谏以为不可,如今看来,武后是对的。”

“那又如何,她要的不过是李家天下。”骆宾王道。

“那李氏子孙也并非个个良善。”解语花缓缓道:“我在那天狼寨中,听闻他们抓孩童取心头血便是为了炼长生不老药,这事,是杞王李上金做的。”

骆宾王微微一颤:“皇上病重,杞王用这法也……情有可原。”

解语花冷笑道:“他害死你女儿,你还如此为他说话。”

骆宾王仰天长叹:“若是我在朝为官,必然不使这般事情发生。只可惜如今武后当道,我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先生高见,他日必有出头之日。”解语花道:“在诗书上我是不懂的。但方才看了先生的文章,却觉得说不出的好,如今朝中也没几个能比得过先生的。朝廷缺了先生这般人才,真是可惜了。”

黑瞎子伏在水下听得真切,却未免有些生奇,这解语花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对朝廷之事这般熟识,真是了不得之人。

“我于这仕途上已是无望了,没想到今日却能得到小兄弟赏识。”骆宾王抬头看天:“正是春日正好,处处生云。小兄弟,今日一遇,身无长物,无以报答大恩,只得以诗相酬。”

解语花点了点头。

千里年光静,四望春云生。
椠日祥光举,疏云瑞叶轻。
盖阴笼迥树,阵影抱危城。
非将吴会远,飘荡帝乡情。

听罢,解语花道:“向来以诗回酬,我不懂诗书,倒是自小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技艺,只得以此回赠,骆先生见笑了。”说罢往一旁的竹上折了一段竹枝。

黑瞎子悄悄浮出水面,看到解语花以一手执了那竹枝,轻轻转了一圈,赤足在水边便跳动了起来。黑瞎子不懂舞,山寨中也没人跳过,可他看明白了,看明白了解语花每一次下腰、每一次转动、每一次跳跃,都像在诉说一段故事。

都在说,我在这,可是你在哪呢?妾在此,郎君何处?贤臣在此,明君何处。

解语花边舞边轻轻吟唱:

乱绳千结绊人深,
越罗万文表长寻。
杨柳在身垂意绪,
藕花落尽见莲心。

他身着一身雨过天晴色衣衫,和竹林碧溪融在一起,身段美得如同狐精。

一舞舞罢,骆宾王还来不及说什么,黑瞎子从水里钻了出来,抓住解语花的脚腕道:“你们在吟诗作对好兴致,也不带上我。”又笑嘻嘻对解语花道:“小兄弟,我也觉得与你投缘,不如今日在骆先生这里,我们便认作结拜兄弟如何?”

这只是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只是黑瞎子觉得,如果以后就与解语花再度陌路了,不知怎的就觉得太不情愿了,非得找个法子相识。

解语花哼了一声道:“我连你名字叫什么都知道便要与你结拜?未免想得太好了些。”

“在下便叫做黑瞎子。正是前面那座山的黑罴寨的寨主。”

“原来是黑寨主。”解语花道:“连真名都不愿意示人,黑寨主也真是好诚意。”

黑瞎子道:“你连真面目都不愿意见人,岂不正般配?”原来他方才看到解语花在溪中沐浴,身上肌肤颜色和脸色差别甚大,便心知他定是用了易容术。

骆宾王笑道:“两位都是江湖英雄,昨夜一同并肩作战也是缘分,若当真结拜了也是好事。若是两位有心,我到底大你们两位一辈,不如就做个保,看你们结拜了,如何?”

解语花不语,黑瞎子却不等他:“你多大?”

“……十五。”

“那好,我今年二十,便是你长兄了。”

解语花无奈,只得应了。那黑瞎子不知往哪寻了一个香炉,点了三根香。

“黄天后土在上,我黑瞎子……你别笑,我真叫黑瞎子……今日便与长安解语花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解语花正打算照着他的话再念一遍,却被黑瞎子打断了:“都要结拜兄弟了,不如就将人皮面具摘下吧。”

“得寸进尺。”解语花嘴上虽这么说,心想已经离了天狼寨,倒也无妨,也就着溪边的水,慢慢地在脸上揭下一层皮来。那层皮被扔在一遍,解语花又拿溪水洗了把脸,转头对着黑瞎子道:“行了。”却只看到那黑瞎子瞪大了双眼,呆站着说不出话。

“做什么?傻了不成?”解语花疑惑道。

没想到那黑瞎子径直把那香炉拿走,一边走一边道:“不结拜了不结拜了!”把解语花气得跳脚:“原来是糊弄我的。”抓了一旁的棍子打过去。

瞎子身形一闪躲了:“我不想结拜了,你家在哪?我去提亲。”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41:00 +0800 CST  


想来已是三年了。

跟三年前那般相像,乱军中,黑瞎子一剑挡在解雨臣面前:“找到了骆先生了?”

“找到了。”解雨臣一棍过去打晕了三个人:“快走。”

两人带着骆宾王到了一无人处。

“先生,我们只能救你到这了。从此路走,离开扬州吧。”解雨臣道。

“解公子。”骆宾王定了定神道:“你是武后的人。”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却不回答他的话,只道:“武后看了您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看到‘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只是一笑。看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时,却责骂了一通宰相,说他让如此贤才沦落在外,是过失。”

骆宾王极惊讶,半日说不出话,而后竟哈哈大笑,连声说道:“想不到,想不到。”

想不到一心追求的明君,能赏识自己的君主,竟然一直被自己看做妖孽的武后。

骆宾王也不跟他们告别,只一人走了,从此再无消息,不知所踪。


黑瞎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道:“花儿,你看。这人世间多少因缘错失。可惜了。”

解雨臣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走吧瞎子,要是被武后发现我不在长安就闹大了。”


开耀元年二月,武后表请赦杞王李上金之罪,贬李上金为沔州刺史,不许朝集。

光宅元年十一月,徐敬业兵败扬州,骆宾王亡命不知所之。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51:00 +0800 CST  

后来有一次,吴邪听说了黑瞎子与解雨臣的相遇,笑道:“色令智昏,黑瞎子便是了。”

解雨臣接了话:“可不是么。”

“小花,那也奇了,这么一个只贪图你皮相的人,你如何就接受了?”吴邪好奇问道,丝毫不顾虑在场脸色越来越差的的黑瞎子。

“我看他反正是个朝三暮四的主儿,身手也不错。玩玩就散了吧。”解雨臣道:“我可不想找个痴情种子,到头来还要我负责麻烦就大了。”

黑瞎子的脸色几如菜色:“你们能不能想想我还在这呢……”当时对解雨臣一惊为天人之下说出提亲之话,后来被解雨臣嘲讽了无数次。

“咳咳。”黑瞎子道:“其实我真不是只图花儿的皮相的。”

吴邪手上扇子一收:“哈?还说不是,如何一开始要结拜兄弟,后来看了小花的脸便要提亲了。”

“吴邪,西域有一种庞然大物叫骆驼。”黑瞎子突然正经道:“那骆驼能驮极重的东西,驮稻草更是不在话下。可是你不停地给骆驼加稻草,加到某一根稻草的时候,必然就压死骆驼了。”

言下之意,解雨臣的美好皮相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啊。

吴邪哈哈大笑:“我看那可不是一根稻草,是一根大榕树罢。”

黑瞎子吃了瘪,回头问张起灵:“哑巴,你说说,你如何就看上吴老板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我不知道。”吴邪噗嗤地一声笑。

黑瞎子道:“哪里就不知道了。比方说花儿啊,长得好看,身手又好,跳舞好看,又极聪明,脾气我也喜欢……”

解雨臣晃悠悠道:“你就认了吧瞎子。反正我也做好准备,等我老了不好看了,你要跑去哪我都不管你。”

得,这事黑瞎子一辈子都说不清了。

看上去也只能用一辈子去说清了。


《可叹当年浮生促,未知今朝累无辜》完。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0:52:00 +0800 CST  
接着废话几句:

1.关于骆宾王。他和武则天那段估计很多人都知道的,我当时就在想:要是骆宾王知道自己原是被武后赏识的,又该如何呢。然后不知怎的就写到这里来了。他送给小花的那首诗原名叫《赋得春云处处生》,百度上资料全无,我懒得去翻书,觉得好便用了,切莫深究。花儿跳舞的那首是《竹枝·乱绳千结绊人深》,来自五代的诗人孙光宪(没错,我又穿越了。)竹枝词这个词牌名倒真是唐教坊曲名,本是巴渝民谣,单纯觉得美就用了(你真是够了)……

楼主 七虞十五删  发布于 2013-02-21 01:14:00 +0800 CST  

楼主:七虞十五删

字数:66111

发表时间:2013-02-19 23: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2 15:02:33 +0800 CST

评论数:196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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