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暮霭沉沉楚天阔(耽美,渣,慎入)

第七十五章


东方微露鱼肚白,此时已是五更天了。
发了一夜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众人提心掉胆忙碌了一宿,此时俱是精疲力尽。
好在大夫也终于说是暂时并无大碍,一屋子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暮离之前醒来过,只是他身上伤得重,终究是损了元气,因此很快就又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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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一夜未眠,他坐在床边,深邃的双眼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人。他脸上竟满是不曾见过的疲惫。
那大夫一直在一边提笔改着方子,此时总算是改好了,便起身要吩咐小童拿下去按方子煎了来。
“慢着。”
那童子拿了方子正准备退下,晋王却出言阻止了。
大夫转过身,疑惑地躬身作揖,
“王爷?”
晋王摩挲着暮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他的目光不曾离开过昏睡中的人,那毫无血色的面庞。良久,久到大夫都要以为他之前是否听错,晋王声音微哑,
“去煎一碗龙枝草来罢。”
(龙枝草是男子避孕药,有孕之人若误服之,不出三炷香,必落胎)
大夫闻言一惊,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这…这…王爷…龙枝草药效猛烈…这位贵人,怕是…经不住啊…”
晋王却连看都不看那大夫一眼,只是仍道,
“去煎来罢。”
已是下了决心了。
那大夫自然不敢违背晋王,只得收起了那三分天下医者皆有的父母心,领了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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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枝草很快就煎好送来。
“小囡…小囡……”
暮离在梦魇中不住喃喃,他双眉皱起,两鬓已被冷汗打湿。
一会儿又难忍身上痛楚呻吟,
“疼…好疼…”
晋王为他细细拭去了冷汗,一手端着药,一手将人小心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白玉碗里盛着那深红色的透明汤药,晋王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他低头轻轻劝哄着,
“来。”
“阿离乖…喝了药就不疼了…”
就如同曾几何时,那两个少年哄着那个生病的孩子,喝下治病的汤药一般。
暮离无知觉地躺在晋王怀中,双眼紧闭,任其动作,看来却是异常的乖顺。
玉匙贴上暮离毫无血色的唇,药汁顺着嘴角流进去了一些,没喂进去的,就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晋王颇具耐心,喂一匙,就拿丝帕拭去流到下巴上的药汁。
苦涩的药汁滑过咽喉,暮离眉间反射性地皱起,却还是喉头微动,乖乖配合地咽了下去。
晋王就又舀了一匙,小心喂他喝下。
“乖,很快就不疼了…”
晋王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暮离,他喃喃道,不知道是说给阿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那鹤枝烛台上,一点残留的烛火明灭摇曳,窗外,也仍未完全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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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爷带剑闯入长乐宫的事情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无论禁内还是朝堂,都不见一人提起。
想来应该是萧太后有意压下此事,封锁了那日长乐宫的消息。
对于忤逆自己的晋王,萧太后虽然震怒不已,但相较起长子,她一向更偏爱晋王,自然不会真的对儿子做什么。
只是萧太后恐怕是对这个二儿子失望至极,从那之后就终日只在佛堂念经,再不理会晋王。
而那个被晋王一剑砍下了头颅的侍卫长,也很快由新的青年才俊顶替。
此事也终于是不了了之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5:00 +0800 CST  
终于发完了!呼~其实重发也不过是半小时的事情,只不过写了那么久,比较舍不得你们的评论和赞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6:00 +0800 CST  
这。。。莫非foolish度娘把我的贴子当广告贴删除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1:12:00 +0800 CST  
如果恢复了,我就把这个贴子删了吧也是醉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1:14:00 +0800 CST  
鉴于度娘近来愈发饥渴,很多重发的贴子都被删除了我开了一个群,把文发到群文件里。群号530956307,加群请注明“潇湘溪苑”。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16 15:17:00 +0800 CST  
等过了这段时期,就会转移回吧里,毕竟加群也是无奈之举,这里才是大本营啊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16 17:53:00 +0800 CST  
基于最近度娘似乎没那么饥渴了,我还是撤回来吧~毕竟这里才是我的大本营哟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16:55:00 +0800 CST  
第七十六章

晋王从校场回来时已过了晌午用饭的时候。
他随意解下披风扔给一旁的小厮,一边往松石苑走,一边问一旁的环翠,
“暮离醒了么?”
环翠趋步跟着,屈礼回道,
“回王爷,主子…是今儿个上午醒的。”
却是面有难色。
晋王倒是不曾注意,他只听见说暮离终于醒了,心中不由一喜,加紧了脚步。
“可是找大夫看过了?”
“今日可有好好喝药?”
“午膳都用了些什么?”
环翠面有豫色,这一向伶俐的大侍女竟然支吾着回答不上来。
晋王察觉到大侍女的犹豫,停下脚步,微皱眉问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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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石苑暖阁。
之前被打破的白瓷碗碎片散在一旁的毯子上,侍女赶紧收拾了,怕划到主子。
眼下众侍女端着药碗,捧着狐裘,靴子…却急得要哭,根本毫无办法。
暮离赤着洁白的双足,只着单衣缩成一团,他蜷缩在墙角,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墙里去,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暮离下身的洁白绸裤后面,已经泅上了点点鲜红血迹,只怕伤口已经被挣裂开来。
那个蓝布白花的旧枕头被扔在一旁,未曾投去一眼。
红袖跪在他身边,心急如焚满脸是泪,
“公子…”
“公子,我是红袖……”
“求求您出来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公子醒来以后谁也不认识了,连那个从不离身的襁褓也弃之一旁,只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躲到了这里。
她伸手试探着,想去搀她家的公子,然而暮离只是更加往里躲去。
“走开…”
“都走开……”
他黑玛瑙的眼中满是惊恐,他抱着头,拼命地想往墙角里头退,简直像就变成一个小点凭空消失了才好。只可惜后面早就没有任何可以退的地方了。
他的腿骨上被杖刑打出了骨裂,只略微一动作,都疼得厉害。
更何况这般剧烈地拼命躲着。
他白皙的面庞因为剧痛变得毫无血色,眉间紧蹙着,淡色的下唇被贝齿咬出一道红痕,额头上已渗出汨汨的冷汗。
晋王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阿离!”
他一眼就看见瑟缩在墙角的那个人。
正急得团团转的众侍女们忙齐刷刷跪下请安。
晋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步走到暮离身边,半蹲下来,就准备将人抱出来。
自晋王靠近,暮离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身子几乎紧张得犹如绷紧的弓弦一般。
“别…”
“别…不要…”
他的声音里都是可怜的哀求,鸦翅一般的眼睫因为害怕不住颤抖着。
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待着,求求你不要靠近…
晋王看着难受,一只手抓住了暮离的胳膊就要去抱他。
结果猝不及防,“唰”地一下手背上就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汨汨。
“王爷!”
侍女们一阵惊呼。
“走开…走开…”
暮离看见了晋王手上的血,黑玛瑙的眼睛里显然是被吓坏的模样,不知为何眼泪就不住地流了下来。他不住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哀求晋王离开。
暮离手上还握着那块他之前藏好的碎瓷片,锋利的瓷片扎进他手心的肉里,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瓷片一滴一滴流下来。
晋王手背上鲜血不住涌出,他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过分毫。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憔悴而恐惧欲死的人,下一刻,晋王不顾暮离的挣扎,直接一把捏住了暮离的右手腕,徒手就把那锋利的瓷片夺了下来,扔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猿臂一揽,一边将不断挣扎的暮离死死禁锢住,一边就是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在暮离后颈。
下一刻,暮离的身子终于毫无知觉,软绵绵地倒在晋王怀里。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17:54:00 +0800 CST  
第七十七章

大夫很快来了,开了安神镇静的药方。
红袖擦了把眼泪,拿着方子下去煎药了。
这天夜里,晋王和往常一样抱着暮离躺在床上入睡。
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屋檐下滴漏的声音在寂静之中被放大,一声一声清晰地传来。
暮离这时候却是醒了过来。
他迷茫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那绣着百蝠的承尘。
那黑玛瑙乌黑的瞳仁,比那窗外的四更夜色更加漆黑。
良久,他微微地僵硬地转头,才看见身边躺着的人。
月色透过窗棂洒在晋王脸上。
他英挺的双眉在睡梦中仍是微皱着,这段时间军中战事吃紧,但他仍是要抽出时间回府照看暖阁中虚弱的暮离。
这张脸上难得地显露出憔悴之色,借着月光看见晋王双眼下方是淡淡的黑影,下巴上也留着无暇顾及的青色的胡茬。
暮离一看见他,黑玛瑙的眼睛瞬间就寻回了焦距,他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着,双眼浮现波澜
良久,只闻得他突兀地唤道,
“王…爷……”
这一声委实太轻,犹如午夜中寂寞的轻风,晋王早已疲惫不堪,此时正是酣睡,根本不曾察觉。
暮离的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酣睡中,毫无防备的人。
他脑海中有一个怨恨的声音在不断诱惑着,撺掇着他。
杀了他…杀了他…
终于,他凭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那片记忆,往床头摸去。
那里,如往常一样放着一把晋王用来防身的,削铁如泥的匕首。
曾经多少个夜晚他躺在晋王身边入眠,晋王的这个小习惯,纵使他此时魇住了,也还是如同印入骨血般地记得。
暮离冰冷的手指握着匕首外鞘,慢慢地将利刃拔了出来,
那匕首森寒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月光下犹如溺水的死人一样。
他不住地发抖,凝视着仍旧酣睡的人,脸上浮现出绝望与挣扎。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哀伤的双眼中滚落。
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暮离握着匕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终于,他还是慢慢举起了那匕首,闭上眼睛,鸦翅一般的睫毛不住颤抖,那利刃猛地往晋王身上捅去!
然而,晋王此时虽在沉睡,但是多年军旅生涯枕戈待旦,军人的机警让他哪怕是在深度的睡眠之中,也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足够的机警。
在匕首划破空气的那一刹,晋王猛地睁开了双眼,如鹰般深邃的双眼中无一丝睡意。
他往一边灵巧一躲,然而仍是不及这迅猛一刀,手臂上依旧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汨汨。
但是晋王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伤,他满面肃杀之意,躲开之后,下意识地就是运足内力一掌劈向匕首袭来的方向!
也就是那一瞬,他看见了依旧拿着匕首,泪流满面躲在一旁已经吓坏了的暮离。
晋王大惊之下赶紧收势,奈何这掌已是运足了全力,他拼命压制着才堪堪收回。
结果,甫一收回,自身立即为内力反噬,迫得他“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将床上锦被染得一片猩红。
暮离早已是泪流满面,“哐”地一声匕首应声掉落,他慢慢抱住头,一点一点蜷缩在床角,黑玛瑙的双眼大大地瞪着,里面满是令人心酸的恐惧和绝望。
他似乎拼命想缩到角落里,口中还不住呢喃着什么。
晋王见此早已明白了一切,他强忍下胸口的剧痛,向阿离招了招手,
“别怕…”
“没事了…”
屋外值夜的朝安听见里头的动静,心中一紧,赶紧执着蜡烛进来了。
“王爷!”
他看见晋王身上的血迹,惊呼出声。
但是很快就强自镇定下来。
立即就要去拿帕子来给晋王包扎伤口,却被晋王抬手制止了。
晋王借着朝安刚刚点燃的蜡烛,看见暮离脸上满是泪痕,他已然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坏了。
他躲在角落里呜呜地小声哭着。
晋王看着心中难受,强提起几分气力,伸手将人从里头强行拉了出来。
他把暮离按进自己怀中,摸他不住颤抖的单薄脊背。
“没事的…”
“乖…”
“只有一点点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听见暮离自刚刚开始就一直不住呢喃着。他的声音很轻,此时方才听见,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不想杀你…不想杀你的…”
“不想的…”
晋王听了,心中只感觉被一把大锤重重击打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想起来了么,
想起你一直在恨本王的。
阿离。
他感觉胸中苦涩至极,仍是一下一下轻抚着怀中人柔软的发丝,
直到怀中疲惫至极的身子逐渐平静下来,精疲力竭地睡去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17:56:00 +0800 CST  
第七十八章

之前匈奴人在海孜克旗大肆杀戮,一路势如破竹,耀武扬威纵马连夜到了山海关。
山海关总兵早已收到海孜克来信,立即下令以巨石堵住城门,又命士兵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以连环弩和滚石火球来抵御匈奴人。
眼瞅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被拦拒于山海关外早已耗尽耐性的匈奴人终日叫嚣,然而无论他们如何辱骂挑衅,山海关总兵都是固守城内,拒不出兵。他早已于月前收到晋王的亲笔指示。那信中却只有一个字——守。
晋王之前分析,匈奴遭遇雪灾,这次粮草不足就贸然入侵,早已是穷途末路。
果不其然,远道而来的匈奴人只是凭着一股士气作战,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眼下日益激烈频繁的叫嚣也不过是因为军中粮草用尽,想要早日逼出王朝军队,速战速决罢了。
十数日之后,一路奔驰疲惫不堪,终于吃尽了草根的匈奴战马已饿死了不下百匹,匈奴人一向视马如亲人,无奈此时军中无粮,只能就地烹煮死去的战马,以马肉充饥果腹,军中顿时士气大减。
再过了半月,马肉都已吃完,弹尽粮绝的匈奴人开始不要命地撞击城门。
昔日一个个强壮的匈奴骑兵早已饿得面黄肌瘦,目露凶光。
此时尉迟信带大军及时赶到山海关与驻兵汇合,他高坐狮子骢上,拔剑出鞘,目光如雪,声如洪钟,
“奉大都督晋亲王殿下之命,护我山河,杀尽胡贼!”
“杀!”
“杀!”“杀!”
十万大军俱举枪怒吼,旌旗猎猎。
城门缓缓大开,王朝威武之师犹如出匣猛虎,与虎视眈眈的匈奴骑兵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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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来势汹汹地入侵,然而山海关一役却只持续了不过一月。
纵使匈奴骑兵往日多么令人闻风丧胆,此番在山海关外受困月余,也早已耗尽了八分元气。
到了迎战那日,根本已无多少还手之力。
尉迟信带兵浴血奋战三日,以五万兵力,歼灭匈奴七万,俘虏逾万。之后,突厥又派出援兵,尉迟信更是乘胜追击,与突厥人一起直捣匈奴王庭,将匈奴人赶到了阿尔泰山以西。自此,匈奴元气大伤,躲入更远的西边重建了王庭,之后的三十年里都不曾再来入侵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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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大臣纷纷上奏请立晋亲王为储君。早已有此意的皇帝顺理成章地准奏了。
元封九年,世宗皇帝立胞弟晋亲王为皇太弟,原本的亲王爵位与宅邸依旧保留。自此,纷争已久的储君之位终于尘埃落定,之前朝堂之上关于储君之位的纷争也随之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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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内,松石苑外。
“王爷!王爷奴婢求您了…”
柳寻只着素服,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他双眼哭得红肿如核桃一般。
“把郡主还给奴婢吧……”
然而,纵使他声音都哭得嘶哑了,里头依旧是毫无动静。
良久,朝安看不下去,从屋子里头出来劝他,
“柳侧君,您还是回去吧。”
“王爷已经决定了,您再求也无济于事哇。”
柳寻见到朝安出来,忙停了哭泣,抓住他的衣摆,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朝公公…不,朝总管,以前是我不对,我给您赔罪好不好。”
“求求您,去帮我劝劝王爷,把郡主还给我吧……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说罢由大哭起来。
其实这柳寻舍不得骨肉亲情是真,但是更多的,是他太过明白,除了安阳小郡主,他在王府中早已毫无倚靠。他比不得世家出身,和王爷青梅竹马的楚暮离,比不得相府千金梁思蓉,纵使他如今做了晋王侧君,本质上,他还是一个青楼出来的小倌。他见过那些当年的花魁娘子和红极一时的相公老了之后是怎么凄惨地死去,他其实和他们一样,还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人弃如敝履,踩在脚底下的角色。
所以,在这座偌大的晋王府里,他必须不择手段,也要抓住一丝倚靠才能存活下去。
之前他靠的是王爷的宠爱,后来王爷不再来他的藕香榭,他靠的就只是自己的女儿安阳了。
可是如今,王爷竟然要连这最后一丝倚靠都夺走,过继到楚暮离屋子里。那个疯傻了的废妃!那个燕北余孽!
柳寻想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暮离生吞活剥了一般。
朝安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柳侧君,不由叹了口气。
他是伺候在晋王身边的老人了,虽然他也觉得骨肉分离太过残忍,但是他一向明白这个柳侧君心术不正,小郡主跟着他,难保日后不沾上点不良的风气,再者,皇室之中,女孩子名节最重,若是小郡主一直跟着一个青楼出身的母亲,纵使日后贵为王女,恐怕出嫁之时也会受人诟病。
更重要的是,王爷被立为储君之后,朝中便又有人开始拿主子的燕北出身说事。这一次王爷虽是挡了下来,难保没有下一次,这终究不是彻底之法。
所以如今,王爷才会将唯一的女儿过继到主子膝下。那么,朝中的大臣若再要拿主子说事,也须得先掂量掂量了吧。
因此,王爷此举虽对柳侧君残忍,但是长远来看,对小郡主,对如今膝下无子的主子来说,却是好的。
想到这里,朝安将心中浮出来的对柳寻的几丝同情强压了下来。
他向柳寻赔了个礼,
“柳侧君,咱家也只是一个奴才,实在是帮不了您哟。”
说罢,便吩咐一起陪自家主子跪在一旁的云鹃,
“云鹃,地上凉,快扶你家主子回去歇着吧,莫要冻病咯。”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17:57:00 +0800 CST  
第七十九章

纵使朝堂之中翻覆了风云,都被阻隔在高高的围墙外,这幽深古朴的晋王府中似乎永远都不起一丝波澜的模样。
松石苑里,暮离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只是腿上骨裂还未完全愈合,行动上多有不便。
虽说如今安阳小郡主已然过继到暮离膝下,但是自暮离好转之后,膝下无子的晋王就开始考虑,让暮离再怀上一个孩子,一个众人企盼的世子。
只可惜太医日日来请平安脉,都不曾传出喜讯。常太医改了几次平安帖子,日日调理着,都不见什么大的成效。
最后老太医只能说:“楚公子体质虚弱,怕是难以成孕。”
好在晋王虽是如此期盼,倒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吩咐御医们照顾好暮离的身体,其他的,就只能随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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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晋王下了早朝,回到松石苑,换了常服就去暖阁看暮离。
转过珐琅屏风,就看见暮离这日精气神看着还好,他靠坐在窗边软榻上,腰间以下搭了一条轻薄的毛毯。安阳站在暮离跟前,双手扒在榻沿上,圆圆的小嘴张得大大的,仰着小脑袋一脸期盼地看着暮离,暮离用手指擦了擦她嘴角沾上的点心屑,喂她吃了一块奶酥小点心。
晋王见此温馨画面,不由心中一暖,走过去靠坐在暮离身边,伸手搂住了他,暮离也并没有挣扎,温顺地靠在他怀里。
小郡主以前在柳寻处并不常见到晋王,此时看见晋王来了,圆团团的小脸乐开了花,连小点心都顾不上吃了,冲过去抱住晋王大腿,紧紧依偎在他身边,抬起头娇憨地叫了声,
“父王!”
她早过了周岁,已经会讲一些简单的词语了。
晋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到腿上。
小郡主心满意足地坐在晋王怀里,就伸长莲藕一般胖胖的小手,要去够暮离手里的奶酥点心。待终于拿到手了,就得逞一般往嘴里塞。
点心碎屑落到衣裳前襟,落到脖子上戴着的那个银莲长命锁上。
晋王记得,那是安阳刚出生时,暮离送给她的。
他看了一眼暮离,他并没有说话,嘴角噙着几丝和暖的笑意,耐心地抚去安阳衣服上的点心屑。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这个女孩子。
而安阳看起来也很喜欢这个温和的叔叔。
安阳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晋王,又看了看暮离。
胖胖的小手抓着剩下的半块点心,慢慢递给了暮离。
“妹妹吃…”
孩子糯糯的声音里还有一点对点心的不舍,以前在藕香榭,柳寻很少给小郡主吃小点心,也很少抱她,终日也难得有什么笑脸给孩子。
所以,如今到了这里,小安阳懂事得令人心疼。
就算再喜欢的点心,也要留一半给妹妹,而她说的妹妹,是暮离身后的那个襁褓。
暮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悄悄地,
“嘘…”
他放低了声音柔和地说,
“妹妹睡着啦,安阳吃好不好。”
安阳开心地点了点头,指指小几上的点心盘子,又指指床上的妹妹,拍了拍小手,
“妹妹醒来吃。”
红袖站在一旁,只觉得眼前幸福的景象,就犹如搭在沙堆上的高塔,好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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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抱着自己的娃娃玩了一会儿,晋王就让乳娘把她抱下去了。
小丫头纵使不情愿这么早回屋子,也只能乖乖和父王还有这个很好的叔叔告别,依依不舍地让乳娘抱走了。
晋王屏退了下人,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暮离二人,暮离坐在床沿上,他上身微微前倾,轻哼着童谣,在温柔拍哄着那个襁褓。
“宝宝睡,乖乖睡,梦中会有娘亲陪…”
“不要哭,不要怕,天空星星眨呀眨…”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给他侧面的轮廓都镶上一圈柔和的金色。晋王忍不住去揉他柔软的发丝。
突然,暮离想到了什么,轻叫了声,
“哎呀。”
晋王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丝慌乱,不由莫名,就问他,
“怎么了?”
暮离有些担忧地抬头望着晋王,
“之前给爹爹写信,求他老人家给小囡起个名字…眼下,都这么久了…”
他这么一说,晋王也想起来了,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时还告诉暮离,自己已经写信带去燕北。
眼下燕北王下落不明,纵使写了,又往哪里去寄呢?
于是,晋王对暮离微微一笑,
“无妨,岳父大人已经回信了,说还是让咱们自己取一个吧。本王倒是忘了告诉你。”
“不如,就叫做云阳可好?”
这个名字,其实是当时还仍在军营之中的晋王,刚刚得知暮离为自己诞下一女之后,难耐欣喜在军帐中挥毫写下的名字——云阳。
“云阳…”
暮离反复地轻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似乎在细细品味一般。
最后,只见他伏在那个襁褓身边,满是欣喜地告诉那个“孩子”,
“小囡小囡…你有名字了呢。”
“这是你父王给小囡起的,你开不开心…”
他黑玛瑙一般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只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却让他高兴地犹如一个孩子。
晋王听见暮离在这个孩子面前对自己的称呼,他隐约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还有暮离魇住之后的那一次,暮离都是这样,轻轻地告诉这个孩子,
“是小囡的父王回来了呀……”
那日的音容犹在耳畔,却不得不教晋王逐渐皱起了眉头,
父王…?
他细细琢磨着这个称呼,看着暮离脸上恬静从容的笑容,一丝疑窦也终于,逐渐地浮上了心头。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17:59:00 +0800 CST  
解说:很多亲们好奇为何晋王突然开始怀疑,因为在晋王眼中,阿离背叛了自己和隔壁老赵生下了小囡,那阿离自然是知道小囡父亲是谁,此时阿离已经疯了,没有必要也不会再为了骗自己,让小囡称呼自己父王了。所谓疯子,往往最不会说谎。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17:59:00 +0800 CST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5 23:20:00 +0800 CST  
第八十一章


长乐宫又恢复了往日宁静的模样。
一行小宫女们低头趋步走过,不闻一丝脚步声,抑或是一丝喘气声,也不敢稍作片刻停留。
自上次晋王爷走后不久,原来那一班子的侍卫,听闻其中七人不知何故,竟被连夜拉出去坑杀填埋,剩余的其他侍卫,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也被一一撤换调离,如今竟无一人在这紫禁城里当差了。
眼下长乐宫外头是重重守卫的侍卫们,新上任的侍卫长尉迟宁远是巡防营出身,治下严谨,此时正监视着侍卫换班。而自他上任,长乐宫中进出的一切相干人等皆需通过他的检查方可放行,那太后身边的刘姑姑常总管等人俱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跟半个主子一样的人,以前那和太后沾着远亲的侍卫长还少不得巴结他们呢,如今来了这么个黑脸门神,且不说别的,油水就已少了许多,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都仗着自己是老资格,不把尉迟宁远放在眼里,结果前几天,那常总管硬是不接受检查,骂骂咧咧地非要出去,结果被侍卫直接一脚踹翻在地,从身上一点一点搜出了寿王妃送给太后的血珊瑚手串,南海进贡的鲛人珠,琥珀镶金的彩绘鼻烟壶…仔细一盘点,竟是好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太监正常所挣无几,宫里十个太监九个偷,尤其总管太监,那更是猖獗,这本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如今这太后身边的常总管被拉了出来,刚开始,大伙儿只觉得这帮刚来的侍卫是愣头青不懂宫中的规矩,并不当回事儿。
常总管犹自在那边骂骂咧咧呢,牛鼻子扬得老高,哪里把侍卫们看在眼里。
结果那黑脸门神尉迟宁远竟是连收监审问都省了,直接下令,
“偷盗皇家御用之物,把这阉货拖出去杀了。”
那常总管还没反应回来怎么回事呢,就被人拖了出去,待刀架上了他的脖子,这位嚣张了大半辈子的长乐宫总管还没想起来要叫一声太后救命,就感觉脖子上刺啦一声响,那沾血的脑袋就已经落了下来,滴溜溜滚了一地灰。
自那以后,长乐宫里再无人敢越过这班新来的侍卫动些什么手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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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正殿大门紧闭着,平素里除了后宫萧贵妃每日按规矩来请安,这些时候,连丹阳公主都来得少了。
萧太后自那日之后,终日只在宫中抚养皇长子李竑,除此之外,便是在佛堂之中念佛,这么久以来,连长乐宫的宫门都未出去过一次。
说起来皇长子李竑,也是可怜的。
萧贵妃以为生下了皇长子,那太子之位总该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了,最开始就发起了皇太后的梦来。
结果她几次和姑母谈起,竟都被姑母断然拒绝。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纵使晋王上次那般闯宫,这么些年来,姑母一向都是偏爱这个小儿子的,就连当初先皇立当今皇上为储君,太后也是颇有微词。况且,若晋王即位,那么姑母就能做了两朝的太后。
再细细一想,孙子再亲,能亲得过儿子去吗…
而之后陛下更是正式立了晋王为皇太弟,自己写了几封信给父亲都是石沉大海,后来她托人出去打听,才知道父亲竟是绞尽脑汁,开始算计着将待字闺中的三妹送进晋王府里去了。萧贵妃心中恼恨,对这千辛万苦得来的皇长子也不那么上心了。
而萧太后倒是爱屋及乌,非常疼爱这个皇长孙,经常将孩子抱到自己宫中教养。
大皇子一天天长大,眉宇一点点舒展开,白白胖胖的非常讨人喜欢。
只是有一天,几个多嘴小宫女在屋檐底下嚼舌根,
“呀,大皇子长得可真好。”
“可不是么,我瞅着…就像有个人…”
“姐姐是说先前的晋王妃么?”
“对对对!”
“就是那位后来被王爷废黜了的主子!你看那眼睛…”
刚好,就被路过的刘姑姑给听去了。
刘姑姑这些天憋着满肚子火没处撒,听见这般嚼舌根子的话,啐了一声,
“作死的贱蹄子!”
当下令人生生将那几个小宫女的舌头都拔去了,这才作罢。
————————————————————————————
晋王府里,暮离靠坐在软榻上,他今天精气神还好,正陪着安阳玩翻花绳的游戏。
王妃梁思蓉坐在不远处的圆几边品着江南新进上来的茶叶。
暮离小时候经常和带自己的老嬷嬷玩翻花绳,加上他的手一向灵巧,每翻一下,就是一个没见过的新图案,逗得安阳哇哇兴奋不已地大叫。
暮离看见安阳可爱的小模样,脸上也不由浮上了笑容。
这时候,外头却来回报,说是柳侧君来见。
刚刚还玩得正开心的小安阳立时停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暮离,就要爬上榻,往暮离怀里钻,想要躲起来。暮离怕摔着她,赶紧放下手中的花绳抱她爬上来。
梁思蓉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眼小安阳的反应,心中冷笑,
“既是小郡主的生母来探望,岂有不见之理?”
“紫鹃,请他进来吧。”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7 23:42:00 +0800 CST  
第八十二章


紫鹃引着柳寻进来了。
柳寻自上次在松石苑外哭求无果之后,已是许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天,他穿了一件天青色万字暗纹的夹袄,下巴尖尖,想是这几天也憔悴了不少。
他一进来,显然之前并不知道王妃也在此处。
忙跪下来行礼,
“柳寻给王妃请安。”
梁思蓉坐在那里,并不叫他起来,素手执着茶碗盖,只轻拨着上头飘着的茶叶。
全然当作没瞅见他这么个人一般。
柳寻跪在下首,贝齿咬着下唇,他的脊背有些僵直,良久,他似乎狠下心来,才向另一个方向行礼,
“给楚公子请安。”
梁思蓉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碗,这才打量了他一眼,悠悠道,
“起来吧。”
“谢王妃。”
柳寻许是跪得久了,起来时微有些踉跄,他的侍女云鹃忙扶住了他。
梁思蓉道,
“坐吧。”
柳寻这才坐下了。
“柳侧君不在藕香榭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柳寻勉强笑了下,
“楚公子久病,奴婢作为府上侧君,本来早应该来探视的,只是之前奴婢身上不大好,所以才拖到今儿。”
“还请王妃见谅。”
说罢,就让云鹃捧着东西往前来。
“这都是前儿个宫里赏下来的,还请楚公子不要见外才好。”
梁思蓉颇精通药理,看了一眼,只见锦盒里俱是雪参,当归之类补气血的上好药材。
不由又有些好笑地看着柳寻,他之前一番话里分明是再三重复了自己王府侧君的身份,又为了非要在暮离面前显摆自己侧君的气量,翻箱倒柜找出这些上等的药材送来。柳寻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去。
良久,才听见梁思蓉说,
“难为你有心,红袖,那你就收下吧。”
红袖心下犹豫,本想着如何拒绝这柳侧君,听见王妃发话了,就只好应了,
“是。”
“多谢柳侧君。”
—————————————————————
一番假客套完了,
“你可还有事?”
梁思蓉问他。
柳寻自坐下起,就一直往里头软榻那边瞅着。
此时梁思蓉问他,他忍不住了,眼圈都有些泛红,
“王妃,今儿奴婢来这里,探望楚公子是主要的,顺带着,也想看看小郡主。”
对于之前晋王突然将安阳过继到暮离屋里,梁思蓉虽然觉得太过仓促,但是一则暮离此时在府中并无地位,二则小郡主若继续跟着柳寻,难免不被他教坏了。所以,总体说来,梁思蓉也认为此事无可厚非。
安阳自听见柳寻要进来起,就一直躲在暮离怀里,小鸵鸟似的把一张小脸都埋在暮离怀里。
“安阳,你爹爹来了。”
暮离拍了拍安阳的小肩膀,哄她出来。
“你去见见他好不好?”
安阳一言不发,更紧地抓住了暮离的袖子,一点都不愿意松开。
柳寻继续可怜兮兮地恳求,
“奴婢只有小郡主一个孩子,委实思念得紧。”
“还恳请王妃能让奴婢带小郡主回去小住几日。”
梁思蓉听罢,便问,
“安阳,你可愿意随你爹爹回去?”
不料,原本一声不吭的孩子听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竟然躲在暮离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幼小的肩膀都哭得一耸一耸的。
暮离吓了一跳,忙手忙脚乱去拍哄她。
“你个该死的东…”
柳寻早看见安阳往暮离怀里钻,忍不住往常一般恶狠狠地咒骂,结果那剩下的字眼还未蹦出,就被梁思蓉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安阳是柳寻亲生的女儿不假,然而可惜她不是柳寻心心念念的王府长子,平素里柳寻对她并不太亲近,甚至每有不如意就时常打骂孩子出气,恨她只是一个没用的丫头。孩子被人抱走,他心中的几分不舍是真,此时这般恶毒的咒骂,却也是真。
梁思蓉自然是知道安阳为何如此害怕柳寻,她心中叹了口气,看着柳寻道,
“安阳虽是你所出,但是更是王爷头一个孩子,晋王府的郡主。”
“此处吃穿用度皆不会慢待了她,你自是不用担心。”
“往后无事,你便不用常来了。”
柳寻听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坐了一会儿,实在也是自讨没趣,行了礼便告退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29 15:43:00 +0800 CST  
第八十三章


今年园子里的辛夷花开得非常好,远远看过去就像片片绯红的云霞挂在枝头。
小安阳以前在藕香榭被柳寻拘着,到了此间就暴露了小孩子爱玩爱闹的天性。
这日阳光正好,她缠着暮离到园子里陪她放风筝。
暮离腿骨还未完全愈合,红袖本是拦着不让出去的。
只是暮离也不愿扫了孩子的兴致,有些为难。
正好梁思蓉来看暮离,看见暮离面有难色,不由噗嗤一笑,
“好了,你整天躺着倒也该闷了。不如传了步辇来,不就好了吗?”
说着,就让紫鹃随红袖下去准备去了。
她陪暮离说了一会子话,前面来传说是寿王妃来访,便只好起身出去了。
迎面刚好走来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是她前些时候找的一位娘家的大夫,过来专门给暮离看病。暮离如今失却了身份,若再时常传召太医怕惹人非议。
那大夫见到大小姐来了,面上有些激动,赶紧跪下磕头问好。
梁思蓉让紫鹃扶他起来,压低声音道,
“此处不比府里,白大夫切莫多礼,让人知晓了你与相府的干系,多有不便。”
梁相府于那大夫全家有活命之恩,以往大夫见到梁思蓉都必定要行大礼跪拜,此时强自镇定下来,
“是,是是…”
“大小姐说的是,小人必定谨记。”
梁思蓉执着翡翠羽扇偏向屋子,
“里面这位贵人,有劳白大夫好好照顾了。”
白大夫作揖,正色道,
“小人必定不负王妃所托。”
梁思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有白大夫在,我就放心了。”
并不再多说什么,就往前头花厅去了。
———————————————————————————————————
王府花园里,小安阳拉着一只暮离给她做的纸鸢,在草地上又跑又叫,开心得不得了。
“叔叔叔叔…这个好漂亮!”
“叔叔叔叔…雀雀飞高高啦!”
孩子圆团团的小脸上浮起两片可爱的红晕。
一旁的绿渊潭边,辛夷花树下,暮离安坐在软榻上,纵使天气和暖,双腿上仍搭着厚厚的虎皮毯子,他嘴角含笑看着安阳兴奋的小模样。
“安阳,跑慢些。”
他又忍不住有些担忧地嘱咐安阳,可是只顾着放纸鸢的安阳早已跑远了,他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公子。”
红袖端着药碗过来了。
她不认同地皱着眉,
“您该喝药了。”
语气里多少有些责怪。
暮离不想招惹她,接过白玉碗一口气痛痛快快喝完了。
远处紫阳花正怒放,繁花似锦处,
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眼前这安详幸福的一幕。
柳寻死死盯着坐在辛夷树下的暮离,还有不远处玩耍的女儿。
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而仇恨的光芒。
这个贱人…抢走了王爷,如今连安阳也被他蛊惑……
他细长的手指蹂躏着淡紫色的花朵,他狠狠地掐着,连花汁将他洁白的手指染成紫色了都不曾发觉。
他身后的云鹃是个胆小怕事的,她看见主子气得几乎浑身发抖,就有些害怕,她壮着胆子劝道,
“主…主子…”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郡主…小郡主好歹也是您的女儿…”
结果话音刚落,柳寻反手一个耳光甩在云鹃脸颊上,锋利的指甲将她脸上的皮肉都划掉一层。“你这贱婢懂什么!”
他冷冷盯着远方的亲生女儿,微眯着双眼,
“这死丫头如今早是那贱人的女儿了。”
既然生这丫头下来不能为我带来什么荣耀,不如今天就让她死了,也算帮我做了一件好事,不枉我辛苦怀了她十月,也当她报答我了…
——————————————————————————
松石苑密室。
孤鸿来报,这位一向沉着冷静的影卫长消失了将近一月,此次回来竟难免紧张起来。
晋王本在喝茶的手停了下来,他将茶杯放下,盯着孤鸿,
语气冷肃,
“此事如何了。”
孤鸿作揖回道,
“禀王爷,属下奉命彻查赵敬安一案。”
“一月前得知赵敬安全家老少皆因燕北王一案下狱,之后尽数被发配极北之地的采石场服苦役。”
他继续回忆道,
“然后属下到了极北之地,混入那流刑犯人中,进入了采石场,但是寻找了许久,却发现并无赵敬安家的任何一人。”
“后来,属下在采石场待了十数天,一次管事的喝多了,便从他那里得知……”
他咽了咽因为紧张产生的口水,不敢去看晋王的脸色,
晋王只是冷道,
“继续讲。”
孤鸿赶紧回道,
“是。”
“当时属下从管事口中得知,大约离现在半年多前的一天夜里,赵敬安全家十数口都得了急病,全都死了。”
因为当时说的是急病,所以尸体很快就被火化后洒了,无从寻找。
孤鸿讲完,便不发一言。
屋子里死寂一般的可怕。
半年多前,那就是暮离被废的时候了。
事发之后,赵敬安当夜就被暴怒的晋王下令五马分尸。
然而,在赵敬安死后不久,他的家人就尽数罹难。
那么,很明显,有人早已洞悉这一切,并且快他们一步。
而为何那人要对赵敬安全家下毒手,无非就是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那人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要保住这个秘密?
他又是如何知道赵敬安之事的?
本以为这个秘密已经被自己永远封存在晋王府里,但是一想到如果有人甚至在他之前就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这个足以致暮离于死地的秘密,晋王只觉得不寒而栗。
而那个人,迟迟潜伏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究竟是为了保住暮离,抑或是,害死他呢?
良久,晋王几乎将手中的茶杯捏碎,他一字一句道,
“继续给本王查。”
“一定要查个彻底干净。”
“是。”
——————————————————————————
这时候,外头传来喧闹声,晋王吩咐孤鸿退下之后,轻拍虎头扶手,暗门缓缓打开。
他一跨出暗门,就看见朝安早就在一旁等候着,焦虑万分。
他扑通一声对着晋王跪下,几乎要哭出来,
“王爷…可不得了了…”
“小郡主掉水里头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31 18:50:00 +0800 CST  
艾玛剧情终于发展到这里了,真是好开森(鼓掌鼓掌)也算是晋王找回了走失多年的智商啦……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31 18:51:00 +0800 CST  
其实港真,我觉得柳寻真的很蠢,如果他好好地待着,晋王看在安阳的面子上也不会动他,搞不好登基了还能捞个妃子当当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31 19:40:00 +0800 CST  
第八十四章


晋王赶到园子里,侍卫已经将孩子救了上来,柳寻跪在池边,正抱着安阳哭得撕心裂肺。
见到晋王来了,柳寻更是嚎啕大哭,对着他不住磕头,
“王爷…王爷您要为我们安阳做主啊…”
晋王看了眼安阳苍白的小脸,皱着眉吩咐道,
“朝安,立即去请大夫,将郡主抱到王妃屋里去。”
朝安赶紧让云鹃抱上孩子往西苑去了,柳寻愤恨地看了一眼暮离,也只好赶紧跟上了。
暮离跌坐在一旁草地上,那个蓝布白花的枕头落在一旁,红袖想扶他起来,他却仍旧一动不动。
他双眼失神,盯着那只纸鸢,那纸鸢早已被踩烂,上头留着几个匆忙的脚印子。
晋王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轻唤道,
“阿离?”
暮离并不理会他,他双唇有些发抖,不住呢喃着什么…
他听见暮离不停地在重复,
“死了…死了…”
晋王皱了皱眉,安抚道,
“听话,我们回去了。”
伸手将暮离打横抱了起来,往西苑走去。
—————————————————
西苑东屋,
大夫已经来看过,安阳仍旧躺在床上昏睡着。
幸得侍卫及时将孩子救起,万幸不过是呛了几口水,只是安阳毕竟年幼,受了不小惊吓,因此迟迟不醒。
只是柳寻,心疼地抚着女儿苍白的小脸,不住地拭泪。
梁思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已经过了之前那一会的提心吊胆,知道安阳已经脱险,见此就劝道,
“好了,既然小郡主无事,你也要担心自个儿身子,不要太伤心了。”
柳寻闻言转身向着她跪下,
“多谢王妃关心。”
“只是…只是小郡主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肉,奴婢没办法不心疼阿…”
说罢,又哭了起来。
梁思蓉只觉得脑仁子都有些被他吵得隐隐发疼了。
这时候,刚好晋王从隔壁走了进来。
暮离方才受了些惊吓,从软榻上摔下来时擦破了些许皮肉,所以晋王就将他安置离园子最近的西苑里。
“王爷…”
梁思蓉站起来问安。
晋王点了点头,示意她免礼坐下。
他自己也随之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
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柳寻。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柳寻却仍旧只是摇着头哭泣,
“奴婢…奴婢不敢说…”
一边偷偷觑了一眼身边跪着的侍女云鹃。
云鹃得了主子眼神,只好撑着胆子豁出去了,
“回禀王爷…”
“头先…头先我和主子到园子里…赏…赏花…”
“小郡主一个人和…和楚公子在玩…”
“过了一会…就看见…看见楚公子…推…推了小郡主……”
说完就跪伏在地上,浑身不住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梁思蓉闻言喝道,
“荒谬!王爷,楚公子一向视郡主为己出,此事怎能听这个婢子片面之词。”
她自云鹃开口就一直悬着心,此时听云鹃如此诬陷,不由着急,只怕晋王相信了柳寻主仆的话去,担忧地向晋王看去。
柳寻听见了,在一旁哭得愈发伤心。
他膝行到晋王脚下,抱着他的脚哀哀哭泣,
“王爷…王爷您一定要为我们安阳主持公道啊…安阳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王爷…”
晋王面沉如水,他已是被吵得有些心烦,不由喝道,
“闭嘴!”
吓得柳寻赶紧缩回了手,压抑着小声地不住哭泣。
屋子里一片寂静,梁思蓉仍是不安地凝视着晋王。
良久,只见晋王站起身来,柳寻看着那双麒麟皂锦靴一步一步缓缓踱向自己,心中不由有些心虚得害怕起来。
他冷冷看了一眼柳寻,问道,
“事情就是这个婢子说的这样,是吗?”
柳寻垂着头不敢看他,点了点头,强自镇定道,
“回王爷的话,奴婢不敢欺瞒……”
晋王收回了眼神,
“是吗?”
“怎么本王刚刚在隔壁,听暮离的侍女说,可是你把安阳推下去的。”
柳寻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出了事,王爷心里最先想到的还是那贱人的安危,竟然先去看了他。
好在他贯会逢场作戏,闻言嚎啕大哭,
“王爷…奴婢只有郡主一个孩子…奴婢恨不得将命都给她了…怎么可能害她…”
“您如此猜忌奴婢,奴婢不如就此死了的好…”
他偷偷看一眼晋王脸色,却是半分不变,心想恐怕自己就是真撞死在这里,王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于是便话锋一转继续哭道,
“只是苦了我可怜的孩子…”
继续嘤嘤哭泣,好不可怜。
晋王不去理会他,
“云鹃。”
他唤着一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
“奴婢在…”
云鹃恐惧欲死,低低应道,
“你刚刚说,你和你主子在园子里赏花,还看见暮离和郡主玩了一会,是吗?”
“是…”
梁思蓉闻言,怒拍扶手,柳眉倒竖,
“混账!楚公子和郡主在一起玩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郡主好端端地落水了,你们倒是出来了?”
“王爷面前,竟敢谎话连篇,还不从实招来!”
云鹃刚刚说的,都是事先柳寻教她的,她素来是个胆小怕事的榆木脑袋,被王妃这么一逼问,立即惊慌欲死,
“主子…主子救我…”
她拉着柳寻的衣摆,向他求救。
柳寻赶紧一把扯过衣摆,躲开了她去。
“把这婢子拖下去,杖毙。”
晋王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吩咐道。
立即有侍卫进来,将仍旧不住向柳寻呼救的云鹃拖了下去。
“主子…主子…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啊…主子!”
然而很快她的声音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柳寻跪在地上,他心知诡计已被拆穿,顿时心灰意冷跌坐在地毯上。
“你可还有话说?”
晋王复又坐在梁思蓉身边,语气中已隐隐透露杀意。
柳寻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痛哭流涕,不住磕头,
“王爷…王爷…奴婢知罪,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这样做…”
“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
晋王冷哼一声,
“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对安阳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看在孩子的份上?”
“安阳尚在襁褓之时,你用牦牛奶片陷害暮离,本王念安阳年幼,对你再三容忍。”
“不料你如此歹毒,竟敢再三对亲女下手。”
晋王怒极,将手边的白玉茶盏直接砸向柳寻,将他的额头砸出血来。
柳寻吓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晋王盯着柳寻,杀意顿现,
“如此,本王是留你不得了。”
梁思蓉自云鹃被拖出去后就一直静默坐在一旁,此时忙开口制止,
“王爷且慢。”
她悠悠叹了口气,看了眼床上犹自昏睡的安阳,
“小郡主还未醒来,若她日后知晓生母因自己而死,王爷…您该怎么对孩子说起呢?”
晋王脸色依旧不变,如同千年寒冰。
梁思蓉看着他,继续说道,
“小郡主如今过继在楚公子屋里,楚公子恐怕,也不想小郡主的母亲为此而死…”
“楚公子一向疼爱郡主,您让楚公子,日后怎么面对她?”
晋王脸上这才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最后看了一眼捂着不住流血的额头,跪在地上发抖的柳寻,下令道,
“把他拖去下院,这辈子,都不许再出现在安阳和暮离面前。”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4-01 13:35:00 +0800 CST  
话说,你们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寿王妃么?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4-03 13:15:00 +0800 CST  

楼主:淇水流

字数:179976

发表时间:2016-03-02 03: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1-01 23:47:59 +0800 CST

评论数:492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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