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暮霭沉沉楚天阔(耽美,渣,慎入)

第五十八章


当夜晋王赴完宴,回到王府已是半夜。
但因着主子还没回来,所以府中众人自然也是不敢睡的,晋王一回来,朝安便带着侍女迎了上去。
然而,晋王褪了朝服,换上一件长袍,便挥退了众人。
独自坐在屋子里,默然不语。
良久,只听他问了声朝安,
“暮离可睡下了?”
今儿个天冷,朝安在晋王回来之前,刚巧去暖阁那边打点了一番回来,所以此时便答道,
“回王爷,楚主子已经就寝了。”
晋王听了,也并不言语,目光深沉似漆黑浩瀚的星海,让人无法猜透一丝。
朝安便问,
“可是要让人叫楚主子起来?”
晋王摇了摇头,
“不必了。”
“本王去看看暮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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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离的贴身丫鬟红袖眯在屏风外的小榻上守夜,晋王一来,便立即睁开眼睛,跪下行礼。
红袖压低了声音,为难地道,
“王爷,太医开了些安神的药,眼下主子已经睡下了……”
晋王道,
“无妨,那便让他继续睡吧。”
说着,便绕过屏风,径直往床边走去。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
秋香色幔帐被轻轻拉起一角,晋王坐在床边,
看见暮离犹自抱着那个旧枕头,沉沉地在锦被暖衾中酣睡。
窗棂外的银色月光溢了进来,洒在暮离更加的皎洁脸庞上,他的脸色平静安详,嘴角似乎都还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
包着襁褓的枕头被他小心搂着,护在胸前。
暮离自从患了魇症之后,王府里的这几年光阴就被他忘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常常认不出晋王来,终日里也难记得住东西,如此,反而真真正正地,落了个无忧无虑。
晋王看着眼前的一幕,回想起自暮离嫁进王府以来,无论是洞房花烛,还是两人曾经短暂恩爱的日子,竟然没有一刻比得上此时来的幸福与安详。
他伸手给暮离拉上微微下滑的被子,又小心翼翼去摩挲他的面庞。
晋王的手指长着老茧,暮离的脸颊许是被刮着,他在梦中微微呢喃,却并未醒来。
晋王凝视着暮离的脸颊,他对着暮离轻轻说道,犹如一道无人察觉的叹息,消逝在夜色中。
“本王是喜欢你的。阿离…”
可是,如今本王就要亲手将你送给别人了。
“不要怨我,阿离…”
本王不仅仅要对你负责,更要对社稷负责…
所以,我只能牺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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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晋王将投在暮离身上的目光全都收了回来,不再去看暮离一眼,放下了秋香色的幔帐,起身便欲离去,
而他走到一半,只听得后头幔帐里传来一声极轻,仿佛带着笑声的梦呓,
只听身后的人在睡梦中开心唤了一声,
“王爷…”
晋王蓦地僵住了身子,刹那间瞪圆了双眼,忙忙回头去看,然而那银白的月光照着那秋香色的幔帐,只余下一片惨白与寂静,他等了半天,也再无任何声响传来。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2:00 +0800 CST  
第五十九章


第二日一早,晋王上朝之前,吩咐朝安,
“去把王妃院子里的东边屋子收拾出来,你再找几个利落的,将东西都搬过去吧。”
这说的,自然是暮离的东西。
朝安已是知道了让楚主子去和亲的事儿,虽心中暗自觉得王爷太过狠心,然而主子们决定的事情,何时轮得到奴才来想了,此时也只能是应了声,
“是。”
便下去着手办去了。
暮离是晋王废妃,如今要被嫁去突厥,若是这之前仍旧留在松石苑与晋王同住,届时传出去,那必定是会惹出诸多不便的。
继王妃是王府现任的当家主母,因此,由内务府安排,暮离出嫁之前会一直住在西苑里由王妃安排打点。他如今得了魇症,终日里迷迷糊糊,照宫里的意思是,由晋王妃与诰命夫人每日指点大婚的礼节与习俗,到时候到了突厥,也不致于丢了天朝的脸。
暮离的东西并不多,朝安领着几个奴才很快就收拾完了。外头天冷,红袖给主子披了鹅毛大氅,系了观音兜,搀着主子上了小轿,一行人便往西苑去了。
这之后,晋王便少有在王府的时候,多数都在宫中议事,有时甚至宿在宫中,一连几天都不曾回府。
而晋王自那晚暖阁探视之后,也再未去见过暮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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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正妃住处,西苑。
这数日以来,暮离一直住在东边的屋子里,毕竟男女有别,虽是同在西苑,然而西苑太大,暮离所住的东屋又是独立出来的一小座,真的要去王妃的住处,还要经过栽满辛夷树的小花园。
其实要说起这位晋王继妃,也的确没有苛待了暮离的意思。
暮离住在西苑,按理日日都需向王妃请安,然而王妃只道天冷,暮离身子不好,让红袖就在屋子里照顾好主子,不必出来了。
然而,日子仍然不是好过的。
大婚礼节繁琐冗杂,内务府安排的几位诰命夫人又是死板苛刻的人,此时的暮离最是迷迷糊糊,哪里学得了那些死板的规矩?因此几日下来,暮离每日都遭了责打,虽然只是打在皮肉上并不打紧,仍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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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好容易结束了一天折磨人的教习,夜晚,暮离趴在床边梨木榻上,背心处盖着羽毛被子,下身却是被褪了裤子,露出莹白浑圆的双丘与细长光洁的双腿。
只见原本被养得已是白皙无暇的双臀上,此时整个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倒是如同熟了的粉桃儿一样可爱,臀峰上头添了几道红肿,最严重的地方已是见了一片淤青。俱是这几日挨了责罚,用板子打出来的。
红袖跪在一旁,一边用袖子拭着泪,一边拧开青花瓷小圆盒,沾取了些剔透的白玉霜,抹在暮离身后红肿处,细细揉开臀上的肿块。
此时暮离累了一天,早已抱着那个旧枕头昏昏欲睡。
偏偏他又怕疼,饶是红袖动作再轻,睡梦中那伤处被揉捏牵扯了,也终归还是疼痛的。
不多时,只见暮离满额的冷汗,眉间紧锁,紧闭着双眼,喃喃道,
“不要…不要打…”
脸上俱是恐惧与无助。
身子都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这是发了噩梦了。
红袖忙停了下来,轻轻唤他,
“公子…公子…”
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自从几年前嫁进晋王府以来,公子心里是怕极了板子的。
她去摸床边的药瓶,倒出一颗朱红色的小指甲盖大小的丹丸,这是太医开的,镇惊魇安神的药。红袖将药放进暮离的舌根下面,即刻就融化了。
慢慢地,暮离的身子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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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窗外,有一人披着玄色披风,站在寒风中。
冬季已然过去,春寒犹自料峭。
远处的朝安走近了,劝道,
“王爷,夜深了,该回去啦。”
晋王并不言语,仍旧站立在那里。
朝安心里叹了一声,瞧自家王爷的样子,分明是放不下这位主子的…
良久,待到屋子里的动静逐渐听不见了,才闻得晋王说了一声,
“回去吧。”
转身离去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3:00 +0800 CST  
第六十章




这日,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晋王让下人在亭子里摆了酒水茶点,带着柳寻一同赏梅。
这柳寻自那日除夕宫中家宴回来,便再没得过一次晋王的召见,之后新王妃进了门,更加没他什么事儿了,这数月来,几乎处在冷宫一般的境地。
今儿个得王爷召见,他自然是受宠若惊,细致地收拾打扮一番,又忙忙让奶妈抱来犹在酣睡的女儿。他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安阳小郡主一同前去,心中又有些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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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父…”
安阳伸出短短的小胖手,咿咿啊啊地要父王抱。
晋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意味着柔和的表情,猿臂轻揽,将女儿抱在膝盖上。
安阳心满意足地坐在父王膝盖上,看见桌上的糕点,又扒在桌沿要伸手去拿。
柳寻掩了唇,
“这个小馋猫,就喜欢赖着父王。”
晋王并不接话,他只是低头看着女儿。
这是他的长女,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子女。哪怕只是庶出,哪怕她的生身之人并不得宠,但是对于晋王而言,也终究是不同的。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自己亲生的骨肉。
“前儿个王爷忙,才几日没来看她,这丫头就哭闹得厉害,将吃的奶都吐出来了呢。”
柳寻脸上仍是笑着,仿佛只是随口讲了一些生活上的笑料一般。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提茶壶,往茶碗中续了清茶。
他端起粉彩茶碗,掀开茶碗盖子微微吹凉了些,这才两手捧着递与晋王,笑道,
“王爷,新贡上来的清前龙井,奴婢昨儿个才收到的。您试试可还行。”
晋王一手接去了,略尝了口,放下了茶碗。
他终于抬头看了眼一直晾在一旁的柳寻,道,
“甚好,你有心了。”
柳寻便终于展颜,脸上笑意愈发地明艳,直要盖过园里怒放的梅花了。
“王爷觉得还能入眼,奴婢便是再甘愿不过的。”
晋王揉了揉女儿柔软的胎发,看着柳寻,
“这段时间,是本王冷落你了。”
“往后,本王会多去看你和安阳的。”
柳寻听得心花怒放,闻言忙跪了下来,
“奴婢替安阳谢过王爷。”
“起来吧,一起用些糕点罢。”
“是。”
柳寻提着衣摆站起来,重新落座,座位就紧挨着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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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园子那一边匆匆走过两个人。
前方带路的小太监是朝安手下的小路子,后头跟着的,是一个年轻太医,两人正往西苑方向去。
这园子修在王府前面,是故要进得王府后院,必得从这园子过,再过了垂花门才行。
晋王此时看到了这两人,便吩咐道,
“朝安,你去看看何事。”
朝安领命去了。
很快,带着那两人回来了。
那两人都立在亭子外,跪下来,磕了头。
晋王问道,
“小路子,可是王妃的头疼病又犯了?”
梁思蓉有头疼的毛病,春日里天气骤变,便容易勾了这旧疾出来。
小路子跪在地上,迟疑了片刻方才回答,
“回王爷的话,是…东屋的那位…”
小路子低着头,都感觉晋王的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
柳寻心中嗤了一声,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分毫,只坐在一旁喂女儿糕点。
然而他又有些担心王爷心思还在那废妃身上,就借着喂女儿的姿势,悄悄打量了一眼晋王。
好在晋王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听见小路子如此回话,不过迟疑片刻,便已如常,径自端过茶碗浅呷,只吩咐道,
“那便快去吧。”
“莫让突厥觉得我们薄待了才好。”
小路子听了,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磕了个头,
“是。”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3:00 +0800 CST  
第六十一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
朝安提一盏宫灯独自走过蜿蜒曲折的一道道抄手游廊。
松石苑书房,仍旧透着亮光。
朝安叹了口气,轻轻推门进去。
书案前,晋王还在看着军情急报。
听见朝安进来,便略放下军文,问道,
“如何了?”
朝安揖礼道,
“回禀王爷,太医白天里请完脉,只开了治棒疮的白玉霜,和着一些补气血安神的汤药。”
“呃…想来楚主子应该并无大碍。”
晋王听完,略皱了皱眉,片刻后方道,
“你去将本王房中所剩的茯苓珍珠霜都拿去王妃那里,让王妃送去东屋罢。”
六月茯苓珍珠霜是宫中所赐千金难求,晋王手中也不过几瓶而已,哪怕是暮离当初仍为晋王正妃之时,按制也是用不到这等秘药,更何况如今被废之身。
晋王沉吟片刻,
“让王妃吩咐下去,有什么吃的用的,尽管拿去。不必再报上去,万不可慢怠了。”
朝安忙应了,
“是。”
———————————
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
朝安道,
“王爷,三更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晋王闻言,看了看外头天色,的确已是很晚了。
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片刻后放下了手,却是拿起军文继续批阅,
“不了,你先下去吧。”
这几日晋王经常这般昼夜不分地处理军务,往往批阅到天明,不过和衣打个盹,搓把脸便又振作了精神,换了朝服就上朝去了。
朝安心疼自家王爷,却深知军国大事是劝不得的,欲言又止,只好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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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安退下后,晋王看了会军文,却只觉心中一阵莫名烦躁,便将案牍往桌上扔了,随手披了件大氅,推门出去了。
他并没有去西苑,自那日命人将暮离迁入东屋后,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看了,只会徒添不舍。
晋王靠坐在松石苑园中石桌边,四下悄无声息,只余了夜晚冷风徐徐吹过。
这初春夜晚的风,虽已是暖的,却还是残留些隆冬严寒的记忆未来得及褪去,夹杂着冷,冻到人心里去。
前几日,天气和暖了,朝安指着人移栽了几棵辛夷花到园子里。
三四月的长安春日里,这种来自燕北的辛夷花孕育了生机,花苞微露,已是绽放了大半。
晋王看着枝头洁白的辛夷花发愣。
恍惚间就想起当年在西苑,他去找阿离,踏进西苑的园子里,也是这样,满园子都是洁白的,迎风招展的辛夷花。
他的王妃听见声音,就会出来迎他,
那个喜欢穿月色衣裳的温和男子,站在门边等他,看着他来了,他柔顺的黑曜石眼睛垂视着地面,双手相扣,放在左腰侧,屈膝行礼,只听得他平淡柔和的声音里总掩不住浅浅的喜悦,道一声,
“王爷万福。”
他伸手扶他起身,暮离轻抬起头去看他,他对他粲然一笑,然而,那张恍若明月的面庞,在记忆中却逐渐模糊起来,怎么都看不清了……
晋王抛开这些回忆,心中烦闷不已,
他大声唤道,
“拿酒来!”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3:00 +0800 CST  
第六十二章


这日,已是初三。
离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也只余了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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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依旧在书案前查阅军文。
如今边关战事愈发紧张,大战一触即发。晋王连日来皆是通宵达旦地批阅军情,频繁地召集将领议事。
书房中只留了朝安伺候着,空气里一片肃穆与寂静。
突然,外面就传来一些轻微的喧闹,
晋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扔下奏折,吩咐道,
“朝安,你出去看看。”
朝安赶忙出去了。
下一刻,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弯着腰一进来,就扑跪在地上,
“奴才给…给王爷请安。”
朝安认出这是西苑东屋的一个小太监。
便厉声道,
“你有何事?竟敢在此喧闹。”
那小太监的脑袋抵着地毯不敢抬起来分毫,身子哆嗦得厉害,
“回总管,是…是楚主子…”
晋王本不发一言,闻言心中一紧,忙问道,
“你家主子如何了?”
那小太监几乎快要哭出来,
“主子…主子他不见了……”
朝安立即双目圆瞪,
“你这狗奴才,主子丢了还不快去找,做什么在这里哭闹!”
那小太监终于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
“回公公,小的们昨儿找了一日了…哪…哪儿…都找不到主子…”
“什么?主子丢了一日,你们竟敢现在才来报?谁给你们的狗胆子!”
“朝安。”
晋王的脸色此时已经几乎是铁青色的了,
“封锁王府,你马上带人出去找,后山前院,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找不到人,你就不必回来了。”
这话已是说得极重,若真找不到主子,怕是整个西苑的奴才都要遭殃了。
“是。”
朝安心中一惊,知道晋王心中压着怒火,忙应了,一刻不敢耽搁赶忙去安排了。
晋王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那小太监本以为自己必然死定了,此时仍旧瘫软在地毯上,待屋内只余了他一人,他才如梦初醒般,连滚带爬地起来,往外跑出去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4:00 +0800 CST  
第六十三章

晋王去了西苑。
东屋里空无一人,想来所有的侍女太监都已经出去找了。
到了晌午,亲兵侍卫已经开始挨个捞府里大大小小的池塘了。
可是,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晋王坐在窗边,边上是暮离惯常睡的一张软榻,上次他夜里悄悄来看他,暮离当时受了罚,就伏在这张榻上上药。
这件事情起因该从昨日中午说起。
和亲在即,暮离终日抱着那个襁褓终归不成体统,那芳姑姑就让人趁暮离午睡着,去扔了那个襁褓。
此时红袖刚巧被王妃叫去,嘱咐大婚的诸多事宜细节。
底下人看主子睡了,便放松了心思,哪知道一转眼,主子就不见了……
那个芳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莫说在这晋王府,就是在宫中,连萧贵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这段时间来,仗着自己的老资格,没少安排苦头给暮离吃。所以,此时芳姑姑倒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老身给晋王爷请安。”
晋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随口吩咐道,
“拖下去,砍了。”
“是!”
那嚣张跋扈了大半辈子的芳姑姑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那几个孔武有力的亲兵都是跟着晋王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得了大都督的命令,哪里会管对方是什么贱婢还是贵人,
上前一左一右拖住已然吓得瘫软的芳姑姑就往外走。
那芳姑姑眼看就要被拖到门口了,她尖叫挣扎起来,
“我是太后身边的人!你们这些狗奴才都不要命了!”
晋王皱了皱眉,一个眼神示意过去,亲兵一个手刀落下,利落地劈晕了歇斯底里的芳姑姑。亲兵像拖尸体一样继续拉着她往前拖去。黄色腥臭的液体自那老宫女的裙摆下滴下,却是不知何时吓得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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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又恢复一片宁静。
晋王抚着那绣着白色辛夷花的锦被,上面没有残留一丝主人的体温,晋王喃喃道,
“阿离…你究竟去了哪里……”
晋王妃站在门口,自刚刚芳姑姑被一路拖走,她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
她的眼中满是忧虑。
外头春寒料峭,犹自结着冰,王府中共计大大小小池塘十余个,后山放养着野猪白鹿,一个魇了心智的人,失踪一日有余,却没有人找得到他,那么,暮离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死了呢…
她掀开帘子进去了。
“王爷。”
晋王听得声音,便略回了头,
“是王妃来了啊。”
他虚扶了一把,
“起来吧。”
梁思蓉却摇了摇头,并不曾起身。
“妾身不曾照顾好楚公子,公子失踪,是妾身疏忽了。”
晋王突然感到有些疲惫,他只道,
“此事与王妃无关,王妃不必自责了。”
眼神却仍旧留在那一床衾被上不曾离开,
晋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丝绸锦被,犹如在真切地抚摸暮离的脸颊。
没有照顾好你的人是我,你一定不能有事…阿离…
悔意,就如同辛夷树的花枝,在心中蔓延开来。
…………………………………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4:00 +0800 CST  
第六十四章

到了日落西山之际,西苑的侍卫长来报,
府中前后院大小水池皆已搜遍,虽是翻出了几具尸体,不过恐怕年岁已久,早已腐烂得不成样子,
看身高体形,或是服饰打扮,也断然不是暮离,只怕大概是哪个院子里受了委屈的丫鬟太监,想不开才投了湖罢。
晋王听罢,心中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有落水,那么暮离的生机就多了一分。
那侍卫却并没有退下,晋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
“还有何事?”
那侍卫长支支吾吾地,
从身后拿出一个脏兮兮的蓝布白花枕头,
“属下在西花园的花丛里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递上,便低着头,不敢再发一语。
晋王皱了皱眉,接了过来,良久才道,
“你做得很好,回头去领赏吧。”
那侍卫长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只抱拳道,
“谢王爷。”
晋王挥了挥手,他便行礼下去继续搜救了。
…………
之后陆陆续续地,去后山搜索的侍卫,还有负责在前院寻找的,都一一回来覆命,皆是一无所获。
晋王就坐在暮离的屋子里听着汇报,眉头就锁得越来越深。
晋王妃端了一盅竹荪鸽子汤进来,
她看了一眼满桌丝毫未动的饭菜,心中叹了口气,坐到晋王边上,
掀开白玉盅,将汤品放置晋王面前,劝道,
“王爷,且用一些吧。”
“楚公子还得靠您去救呢。”
晋王坐在桌边,看了一眼晋王妃,良久,
“有劳王妃了。”
终于还是拿起汤匙,舀了一些竹荪鸽子汤用了。
“先前,楚公子在下院里受了苦,身子就有些不好了。”
晋王妃执着布菜筷,挾了块瑶柱蒸冬菇,放在晋王面前小碟中。
“偏偏什么荤腥都不爱吃,只有这蒸冬菇,倒见他能用上一些。”
这菜看似简单,却是极费功夫的一道菜,先是要将那瑶柱,鸡脯肉,冬笋和金华火腿一并细细切成等长的细丝,不同食材粗细皆有讲究,粗一分则鸡脯肉太柴,细一分则瑶柱又易蒸至过老,极其考验大师傅的刀功。
之后将这几种细丝如花瓣一般码好放置在茶碗中,扣上鲜嫩的当季冬菇,淋上事先已备好的高汤,入大竹蒸笼蒸熟即可。
暮离爱吃这道菜,所以晋王妃便时常让西苑的小厨房做。
如今已是做得几乎出神入化了。
晋王点了点头,挾过来细细嚼了。
突然,晋王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扔下象牙箸,唤道,
“来人!”
大步往外走去。
守在外头的侍卫吓了一跳,忙出列抱拳,
“卑职在。”
晋王只道了一句,
“所有人,随本王到下院!”
便连步辇都不传,径直往下院去了。
他身后,梁思蓉倚靠在雕花门上,目送着晋王出了西苑,待完全看不见了,
抬头只见一轮明月高挂寒空。
梁思蓉双手合十,虔诚而拜,
心中默念,
“望月神保佑一切顺利。”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5:00 +0800 CST  
第六十五章


晋王带人去了下院。
漆黑幽深的后山野林子里,遍布着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一座座坟茔。月光阴冷照进林子里,树影斑驳倒映在残破短缺的墓碑上,阴风吹过,犹如鬼魅舞动。
四下一片死寂,只听见阴风过林簌簌的响动,还间或夹杂着乌老鸦不详的叫声。
这个地方,向来只有负责驼尸人和死人才会来。
而此时,晋王举着火把走在最前方,后头跟着王府的侍卫与太监。
晋王带来的侍卫多是出身行伍,自然是见惯了血影刀光,只是那些跟来的太监中,有几个年轻胆小的,进入林子不久,就吓得两腿发软,只怕有什么脏东西跟着自己,别说找人了,连往旁边看一眼尚且不敢,几乎要晕厥过去。
晋王带了人往北边走,安排剩余的人十人一组分散开来分头寻找,两炷香后,于来时的入口处集合。
“楚公子!”
……………
“楚主子!”
……………
晋王往北边寻视着,此时夜已深露已重,天气渐冷,他紧皱着眉头,已然心急如焚,忍不住用了内力,声音传出去竟有几里远,大声唤道,
“阿离!”
然而这只是惊起了几只枝头上的乌老鸦,再嘎地一声扑腾着飞走了。
坟地里遍布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有的坟墓因为年久失修,几根白骨森森露了出来。
侍卫们踩着无名氏的尸骨行走着。
晋王竟然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如果找到的阿离已经不再有呼吸了,那么,他又该怎么面对。
……
惊鹄戴着面具跟随在晋王身后,他第一次看见,纵使大敌当前,依旧运筹帷幄的主公露出因害怕失去而慌乱的表情,心中不禁大骇。
世人只道主公铁血无情,只是因为不曾见过他此时的模样罢了。
………………
野林子并不是很大,只是道路曲折蜿蜒,杂草乱石丛生,所以找起来费了些功夫。
不过随晋王来的皆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很快就有了结果。
一炷香后,
惊鹄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
“主公!”
晋王心中一震,立即施展轻功,越过了惊鹄,往他面对的方向疾奔而去。
踩着厚厚的落叶,只看见那瘦骨嶙峋的枯木旁边,
小小的坟茔边,一个瘦削的身影安详地扑在边上,他的双手环绕着那小小的土丘,犹如一个温暖满足的怀抱。
惊鹄看见,那坟茔上的土都仍是新的,连杂草都来不及长出一根,想来,该是没下葬多久吧……
晋王见此瞠目欲裂,心中大恸,唤了声,
“阿离!”
便扑上前去,将那已然昏迷过去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手有些颤抖,却仍是立即坚定地去探阿离颈部的大动脉,
虽然有些微弱,然而,阿离还活着…
他还活着…
心中犹如巨石落地,晋王从未如此庆幸过。
此时身后的侍卫也已经闻声赶来,晋王接过准备好的狐裘,将人仔细包裹起来。
他伸手去摸阿离的面庞,只感觉在这春寒之中,怀中人的脸庞犹如结霜了一般,摸不到一丝温度。
他心中悲伤,却看见阿离嘴角似含着一丝凝固的微笑,便如同那三月的春风一般。
落在晋王眼中,只觉得满眼皆是苦涩。
“阿离…”
他喃喃唤道。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6:00 +0800 CST  
第六十六章


晋王将人抱回了西苑东屋。
红袖早已备好了热水,吩咐人将大浴桶搬进屋内,将重重幔帐放下,又在里头搁置了几个烧得正旺的大火炉。
大夫是王妃之前就差人找好了的,一直候在东屋门口。
晋王抱着暮离,大夫迅速诊了脉,又翻看了瞳孔,只道,
“速速浸入热水!”
又吩咐了身边的童子,去配了几味药包放进浴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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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之中,仆从尽数被屏退,热气蒸腾缭绕,恍如仙境。
晋王将暮离衣裳尽数褪去,只感觉他整个身子都冷得犹如冰块。
他将人小心翼翼抱进浴桶之中,之后自己也褪了衣裳跨进桶中。
暮离仍旧昏迷着,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羽睫垂下,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
显了几分憔悴和虚弱。
晋王将人搂过来,贴在自己火热的胸膛上。
他掬了把药浴,一点点浇在暮离的头顶,拍过他冻得愈加发白的脸颊,脖颈………
这时候,红袖端了滚烫的驱寒汤药进来,晋王接了过来,
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暮离犹自一动不动,乖顺地任由摆布。
他一手轻捏住暮离的两颌,迫使他淡色的双唇微启开一缝,舀了一匙黑苦的汤药,喂下去一勺,多余的黑色药汁就顺着嘴角毫无意识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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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药的童子在外间扇着火,红袖含着泪和侍女一起不间断地提着药壶进进出出,
浴桶中源源不断地换上滚烫的药汤。
暮离原本雪白的皮肤都被烫得发红,
晋王一直紧紧抱着他,贴在自己胸膛。
他看着暮离双颊慢慢都映上绯红,犹如醉酒一般。
到了后半夜,暮离身上俱已回暖,然而却随即变得滚烫,竟是发起高热来。
晋王随手披了一件浴袍,伸手将暮离横抱出浴桶,用厚厚的狐裘裹了起来,抱着人坐在软榻上。
大夫一直在外间修改着方子,此时听得召唤,便急忙进去了。
暮离靠在晋王怀中,两颊绯红,虽仍是双目紧闭,眉间略有挣扎之意,口中不断呢喃不清。
大夫请了脉,跪下来回禀,
“王爷放心,这位贵人受冻过久,之前身子已失去意识。此时发了高热,反倒是好事。”
晋王听罢,才点点头,让大夫出去开方子了。
他低头抚上暮离烧得滚烫的脸颊,暮离不知梦到了什么,眉目之间俱是挣扎与痛苦,他似乎感觉到了晋王的触碰一般,他不住摇着头要躲开,只听他唤道,
“不要…不要…”
声音中已染上了泣音,
晋王贯来不会哄人,皱着眉,只一言不发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却听得怀中人绝望的,断断续续的哭求声音,
“求求您…”
“还给我…孩子…”
“孩子…”
晋王抱着暮离,几乎僵硬在那里。
——————————————
东方即将露出鱼肚白时,刚刚喂罢了第三次药。
高热如大夫所说,果然逐渐退下去了。
暮离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终于安稳些睡去了。
晋王叫人召大夫进去。
大夫进来为暮离诊了脉,心知已经熬过险境,
当下作揖,
“恭喜王爷,这位贵人已暂无大碍,老夫再开几剂汤药,按时喂下,期间注意保暖,万不可见风,贵人不日便可痊愈。”
晋王听了,心中这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也算是松弛了下来。
点了点头,让朝安带大夫下去领赏去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7:00 +0800 CST  
第六十七章



晋王抱了暮离一夜,他低头看着裹在狐裘里柔顺睡着的人,吩咐道,
“取你们主子衣服来。”
昨日晋王将暮离抱回来,暮离的衣裳尽数被褪下,此时却是一丝不挂的。
红袖开了那紫檀木的小衣柜,只翻出一套在屋子里穿的象牙色广袖中衣来。
红袖本欲为公子换上,晋王却接了去,
“下去吧。”
红袖此时心中虽是恨透了晋王,却更怕公子受苦,只得道,
“是。”
往火盆里夹了几块银丝炭,复又罩上了镂花大铜罩,压下了烟尘,这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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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把狐裘打开一点,准备给暮离穿衣。
暮离此时不着半缕,昨日将人抱回来,慌里慌张就浸了药浴,此刻晋王才看清了暮离雪白的胴体上,那胳膊上,大腿间……竟是遍布青瘀紫痕。
晋王皱眉,将暮离的身子轻翻过去,瞧见身后两瓣双丘上更是惨不忍睹的。
教习的诰命和姑子不敢打坏他,却有的是法子教暮离吃尽苦头。
暮离臀上细窄的深红色板痕纵横交错,臀峰处虽未破皮,却肿了三指来高,紫胀得厉害,打成这样连亵裤也提不上来了,便只能先这样晾着了。
许是这段时间时常挨打,暮离枕边就有一瓶治棒疮的紫金膏。
晋王拧开檀木药盒,抠了一些抹在暮离臀峰处,别的地方倒也罢了,臀峰处瘀紫肿胀,摸上去已结了硬块,若不及时揉开只怕皮肉里头会坏死。晋王粗糙的手掌包裹住暮离窄小的臀丘,使了两三分力道,缓慢而压迫地揉按起瘀伤来。
暮离此时已经退了热,意识也逐渐回来了。
臀上本就伤的重,哪里经得起这样大力的揉按?晋王刚按了没多久,身下的身子就开始挣扎摆动起来。
“疼…”
一声喊疼的呻吟传来,晋王便暂时停了下来,他低头观察怀中的人,只见暮离并未醒来,只皱着眉,不住慌乱轻微地辗转,似是在梦中想要摆脱开疼痛。
晋王想了想,按压住暮离的腰肢,另一只手继续力道均匀地按揉着瘀伤,
暮离吃疼不过,迷糊中胡乱地挣扎,却丝毫也躲不开,只能糊里糊涂地小声抽泣着。
“好疼…别…”
晋王眼看着迷糊的人伸手往身后要挡,就把他的双手一握,都按压在后腰上了。
就这样揉了一刻钟,臀峰处的硬块总算是散去了。
晋王不会哄人,他拿过一旁的巾帕给暮离擦了擦脸上,身上的汗。
又给暮离穿上中衣,把人抱到软榻上躺好,打开锦被盖住伤痕累累的下shen。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软榻边,伸手去摸了摸暮离逐渐平静下来的脸。
心中也逐渐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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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已是初五,离突厥迎亲队伍离京只有三天了。
按礼数,突厥使臣察穆罕前来晋王府拜谒。
数十突厥猛士抬来黄金百斤,宝石珊瑚无数。
前厅,突厥使臣摸着自己卷曲的大胡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
“尊贵的晋王殿下,这些都是我们大汗送给您的礼物,感谢您照顾了我们的大阏氏,还望您收下。”
晋王看都不看这些礼物一眼,只喝了一口茶,冷冷道,
“照顾谈不上,楚暮离已怀有本王骨血,本就是理所应当。”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不能成全大可汗的美意了。和亲人选本王会与陛下改日重新选定。眼下,使者还是带着礼物请回吧。”
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察穆罕哪里料到晋王临时变卦,愣了片刻,赶忙冲上去拦住晋王,
“王爷且慢!”
那使臣此时已经完全反应过来,目光灼灼逼人,鼻息粗重都仿佛强行压制着怒火。
“那大阏氏是皇帝陛下允诺的,岂能轻易变卦?”
“况且我突厥已送上十万突厥勇士和二十万石粮草。”
“王爷,您莫不是不想解了海孜克危难?”
话说到后来,已是不觉带上三分骄傲,两分不屑。
晋王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寒冰凛冽,多年驰骋战场带来的戾气,看得察穆罕心中不由虚了三分。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晋王周身释放的杀气,而那一刻晋王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察穆罕感觉自己额头已开始泌出冷汗,他低头不敢再去看晋王。
下一刻,他听到晋王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匈奴来犯,这是我天朝的事情,就不劳贵使操心了。”
“如今不过一个小小海孜克受难,怎么?使臣莫不是当我天朝无人,非得倚仗你突厥才行了?”
“不不不…王爷误会了……误会了…”
察穆罕此时心中直骂自己蠢得像猪,当年突厥二十万大军被燕北军所破,而之前代皇帝亲征,几个月就拿下整个燕北的,可不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晋王爷吗?…
何况,此次大可汗派他前来,迎娶大阏氏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一定要与中原搞好关系,互通贸易经商往来,这才能对战后的突厥进行最快也是最有利的恢复。毕竟打了这么多年战,草原太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了。
可现在…
察穆罕额头的冷汗终于滚到了鼻尖上。
他此时除了连连道歉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晋王冷哼一声,
“既然是误会了,那本王也就不再追究。”
“朝安,送客。”
说罢便甩开袖子,径自往后院去了。
朝安应了,一甩拂尘前方带路,冷道,
“尊使,请吧。”
那察穆罕自知理亏,碰了一鼻子灰,却只得忍下这口气,忿忿然离去了。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7:00 +0800 CST  
第六十八章

晋王爷直截了当拒绝了突厥的求亲,此事在紫禁城内外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突厥使臣察穆罕想想不死心,便告到皇帝那里去。
谁知,皇帝却说,
“那楚暮离是晋王府的人,朕说过,此事全权由晋王决定,赐婚的旨意又不曾下达,使者就不必再来问朕了。”
如此便打发了突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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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晋王手持象牙笏,身着四爪亲王绛紫蟒袍。作揖道,
“禀皇兄,臣弟与众将观海孜克旗战事,需从长计议。”
“匈奴遭天降暴雪,粮草水源短缺,饿死数万牛羊,此番冒然来袭,必定已是强弩之末。”
“山海关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山海关,断了匈奴人的粮草,再将污泥倒入河流使其不得饮用,我方将匈奴拒于关外,匈奴人远道而来,苦战多日,必定支撑不了多久。”
晋王话锋一顿,眼中闪现杀机。
“俟匈奴力竭,我军再开城门,便可一举歼灭胡虏。”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依你看,朝中何人能够带兵御敌?”
晋王早有对策,
“禀皇兄,臣弟手下左将军尉迟信可担此任。”
尉迟信自年少时就跟随晋王,一向忠心不二,是值得信任的将领。
皇帝对此并无异议,他看了一眼早将一切都安排妥贴,胸有成竹的晋王,压低声音道,
“之前若是应了突厥的求亲,如今朝廷便可少出兵十万。”
“你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那楚暮离?”
晋王迟疑了片刻,凝视着皇帝,
“他是我的底线,皇兄。”
皇帝深深看他,知道他已决定,只觉得这个弟弟与以往杀伐决断的晋王实在大相径庭。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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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街,梁相府。
今日是晋王妃省亲的日子。
小花厅里,梁思蓉正陪父亲下棋,此时花厅里只有父女二人。
“此次计划本应顺利进行,谁知王爷竟然变了卦。”
思蓉执一黑子落下,皱着柳眉问道。
“父亲,如今,该如何是好?”
梁相坐在一旁,观他面相不过三十出头,犹如青年人一般,面色无一丝皱纹,保养得极好。只有双眼满是沧桑,泄露了年龄。
“本来为父的计划,等暮离去了突厥,也好和他父亲团聚。”
梁相叹了口气,
“如今,恐怕再让晋王放手,就更难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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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西苑东屋,因着之前大夫说过暮离不宜见风,所以暮离仍是居在此处,不曾搬迁。
第二日,晋王议事完毕,难得早些回府,便来西苑看暮离。
暮离寒气入体,昏迷了两天,今日总算是醒了。
“公子…公子…您快躺回去吧……”
“您才刚好…求您别出去…”
晋王刚一进来,就听见红袖的哀求声,
暮离只着中衣,一头乌如檀木的黑发凌乱地披散着,他一双玉足并未着袜,莹白晶莹的双足直接赤裸着踩在地毯上。
暮离的眼神俱是慌乱,他看着红袖,焦距却全不在她脸上。
“不不…红袖…我找到小囡了…”
“他们把她埋在野林子里了…”
“我要去找她…要去找她…”
他喃喃自语,说到这里,目光中就闪过决定的光,下定决心要往外去了。
晋王在帷帐后观察了许久,此时终于转身出来。
暮离不防就一头撞到晋王的胸膛上。
暮离捂着额头,不解地抬头去看,晋王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黑曜石的眼睛不安地观察着晋王阴郁的脸。
晋王知道自己吓到他了,便挤出一点笑容,再看已是和煦温柔的模样,
他把暮离横抱起来,只感觉他衣着单薄,身上都有些发冷了。
“阿离怎么不着袜就跑出来了?”
他仍是笑着问暮离,并没有责怪的意味。
暮离窝在他怀里,却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晋王把他抱到床上,放他在床沿上坐好,手心托起他冰凉的脚掌,拿过一旁的白袜给他穿好了。
暮离这时候才低低开口,
“我…我…”
“找…找孩子…”
说完他仍是低着头,有些不敢去看晋王。
自从他傻了,虽然晋王一直对他很好,但是暮离却不知为何,一直有些怕晋王。
晋王凝视着他良久,伸手去理了他凌乱的额发。
“别担心,孩子不就在这里么。”
“朝安。”
朝安一愣,立即回过神来应了,忙答道,
“是…是是。”
“奴才这就抱过来。”
………
很快,朝安就抱着那个捡回来,已被浆洗过的包着蓝布白花枕头的襁褓回来了。
暮离看见那个襁褓,立即双眼放光要扑上去。
晋王拦住了他,不让他下地。
朝安抱着那个襁褓上前。
暮离迫不及待接了过来,他抱着那个襁褓,口中呢喃,仿佛是在哄那个孩子,
“喔喔……小囡不哭…”
“宝宝乖…”
“没事了…没事了……”
“是小囡的父王回来了呀……”
他低头看着孩子,脸色俱是温柔和耐心。
看在晋王眼中,却是一震。
晋王永远都记得,那时他刚刚从燕北凯旋归来,深夜与众将士饮宴毕了回府,第二日才去兰园看望暮离和他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那时候的暮离也是这样,耐心地拍哄着孩子,
告诉那个瘦弱的婴孩,“是小囡的父王回来了”。
晋王看着暮离,凝视他一脸满足与轻松的模样,才想起暮离独自守在那个破落的院子里,直到那天终于等到自己回来,他那时候的脸上,分明是惊喜不已的。
然而那天后来呢…
他只略抱了一下那个孩子,未停留片刻,就到柳侧君那边用早膳了罢。
再后来…
他就起了疑心……
再之后…
晋王发现他都不想去回忆之后发生的一切了。
眼前的幸福与平和分明脆弱不堪,尽是虚幻,晋王看着暮离嘴角温柔的笑意,
却忍不住去抚摩他的面庞,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阿离。”
暮离抱着孩子,抬头冲着晋王,嘴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8:00 +0800 CST  
第六十九章

暮离毕竟大病初愈,体力不支。
晋王喂他喝了药,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晋王坐在床边看他,床上的人抱着那个襁褓,眉宇之间尽情舒展开,嘴角犹自噙着一抹笑意,脸上尽是清醒时从未见过的娇憨与美好。
李晋源凝视着他良久,一向冷漠的脸上居然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和暖笑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筒里摸出一个镯子。
那镯子上镶着一颗鲜红如血的明珠。
晋王小心打开被窝一角,轻轻拉过暮离的左手,完全没有惊动他。将凤凰珠慢慢推上他的手腕间,暮离手臂上的皮肤很白,鲜血一般的凤凰珠垂在他的腕间,更趁得肤如白雪,那凤凰珠便如一朵红梅傲立雪中,愈发的明艳不可直视。
他不由低头,双唇轻吻了暮离玉石雕刻般的手指。
残阳微暖,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屋子里拉长着慵懒的气味。
晋王为床上睡着的人压好被角,伸手去摩挲他苍白的脸颊。
暮离最近都有很配合地喝药,虽仍是虚弱,但毫无疑问的,他正在一点点好转起来。
然而,那一刻,晋王竟是希望暮离永远不要醒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仿佛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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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离哥哥!离哥哥!”
晋王只感觉眼皮一跳,
“你们放我进去!别挡着本公主!”
晋王怕她吵醒了暮离,就说,
“放她进来吧。”
下一刻,丹阳公主已然破门而入。
她之前一直被太后送出京城,直到突厥人都走了才又回来了。
丹阳一进来就看见暮离躺在床上,床边小几上的白瓷药碗还残留着一些黑苦的药汤。
小姑娘的眼眶就红了,一句话不说,扑到床边,一叠声地喊着,
“离哥哥…离哥哥…你怎么了…”
声音却是很轻的。
晋王坐在一边,冷道,
“他睡着了,你别吵他。”
丹阳一向都有些怕这位二皇兄,此时却红着眼睛,倔强地抹去眼泪,满是怨恨地看着他,那森然模样和晋王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我知道离哥哥疯了,是你逼他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说着就要扑上来乱打乱踢,
晋王一把抓住她,
“混账!堂堂公主和泼妇一般,成何体统!”
丹阳双手被他禁锢住,不断挣扎,闻言又有些瑟缩,她到底一向是怕晋王的。
晋王吩咐道,
“朝安,把公主送回宫去,以后再不许她来见暮离。”
丹阳大骇,
“不…你不能这么做!”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被侍女搀着强行往门外去。
“离哥哥,丹阳会来带你离开的…”
“离哥哥…”
丹阳的声音终于逐渐听不见了。
晋王重新坐回暮离床边,叹了口气,药里加了安神散,所以暮离并没有醒来。
他望着暮离仍旧沉睡的眼眉,
“丹阳这丫头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吧……”
他继续自言自语,
“看来要赶紧找个驸马把她嫁出去了。”
你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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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8:00 +0800 CST  
第七十章


可惜有个人比晋王更快了一步,那就是丹阳公主自己。
她去央求太后为自己指婚,眼泪汪汪只说非此人不嫁,萧太后爱女如命,最近正愁着赶紧找个合适的世家子弟把丹阳嫁了,从此高枕无忧。这下丹阳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萧太后自然是欣喜不已的。
丹阳公主伏在母后的膝头哭泣,萧太后和蔼一笑,拍了拍女儿的手,
“好女儿,告诉妈妈,是哪家的公子?妈妈去和你皇兄商量商量。”
丹阳一听,终于停了哭泣,揉着眼睛告诉母后,
“是楚家的公子,暮离哥哥。”
萧太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说什么?”
丹阳以为母后没有听清楚,又笑着甜甜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楚暮离哥哥啊,母后您…”
话没说完就被一记耳光打得偏过头去。
丹阳公主哪里被太后这样打过,她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又害怕地看着母后。
她怯怯开口,
“母后……”
萧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着丹阳公主,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要气死你母后是不是!”
公主全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捂着脸连连摇头,眼泪簌簌滚落,一脸茫然和害怕。
“来人!带公主回她自己屋子待着!”
“没有本宫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可怜丹阳公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在惊慌与茫然之中被关进了自己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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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忙碌而平静地过着。
终于,对抗匈奴的兵马终于也已按部就班,晋王这日便去京畿校场查看军情,少说也要第二日晚上才能回来了。
而宫里,太后早已忍耐多时,这几日来她勉强听了萧贵妃的,才按捺到晋王离开的这天。
梁思蓉正在东屋里探视暮离,却听外面一阵喧闹,红袖忙进来通报,是太后宫里的刘姑姑带着人来了。
梁思蓉心中一惊,忙对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厮吩咐道,
“你马上骑马到京畿,速速请王爷回来。”
那小厮应了,打了个千匆匆要往外去。
“等等!”
梁思蓉拦下了他,
“从后门出去,切记莫让人认出你来。”
这才放那小厮去了。
这边,不到片刻,那刘姑姑就到了。
那姑子一进来,看见梁思蓉,就弯了弯腰算是请安,
“老身给晋王妃请安了。”
梁思蓉坐在上座,微微一笑,
“姑姑请坐,紫鹃,给姑姑沏一壶去火的杭白菊来。”
那刘姑姑欠了欠身,
“多谢王妃。”
“只是老身奉太后懿旨,请楚庶人进宫饮茶。就不打搅王妃了。”
说罢,便吩咐左右两个壮实的姑子,
“去将楚庶人请出来。”
梁思蓉心中暗道不好,上前便要阻拦,
“姑姑…”
那两个姑子进了内屋,里头传来红袖惊慌的声音,
“你们要对我家公子做什么?!”
“放开公子!”
接着便传来巴掌声,重物着地的声音。
那姑子一脚踹在红袖肚子上,将她踹倒在地,红袖痛得挣扎半天都起不来。
暮离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这么多人闯进西苑,他只是一脸迷茫和惊慌。
隐隐察觉到危险,他抱着襁褓缩进床角,轻轻拍着孩子,
“小囡不怕…”
“不怕…”
一边警惕地睁大黑曜石般的双眼,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们。
那两个姑子哪里管他害怕不害怕,直接上前准备将人硬生生拽出来。
暮离被握住脚踝一点点拽出来,他就愈发紧张地抱紧襁褓,一个姑子嫌那襁褓碍事,一把从暮离怀中夺过襁褓,随意扔到地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触目惊心的熟悉,可怕的记忆如同暗黑的潮水一般在那一瞬袭来。
暮离忘记了挣扎,直愣愣地看着那个襁褓,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把孩子还给我…”
“求求您…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下一刻,他用尽全力往外扑去,他的脑海中隐隐地似乎知道,如果被抱走了孩子,接下来好像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暮离挣扎得可怕,那两个粗壮的姑子竟然几乎按不住他,赶紧喊人上前一起将人拖了下来,就要往外走去。
“公子…”
红袖挣扎着一点点艰难地爬过来,她泪流满面,满脸哀戚,拼命拉住暮离的衣摆,不让他被继续拖出去。
“公子……”
然而她似乎已经被踢伤了内脏,嘴角都流出血来,根本没有太多力气,那姑子啐了一声,骂道,
“作死的小蹄子!”
又是一脚踹在红袖胸口,把她直接踹翻过去。
“孩子…孩子…”
暮离不断挣扎着,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襁褓。
那两个姑子拖着他,终于把人拖出了屋子。
刘姑姑见人已被带出,冲着梁思蓉一笑,福了福身,
“太后那边还等着老身回去覆命,老身告退。”
说着一个眼神就命人拖着暮离往外走,梁思蓉还要去追,却被几个姑子按坐在椅子上,好不容易挣脱开了,那刘姑姑却是命人从外头将门锁上了。
“守着西苑,不许任何人出去通风报信!”
刘姑姑厉声吩咐道。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18:00 +0800 CST  
为了防止很多情节莫名其妙,所以决定写个番外,类似前传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0:00 +0800 CST  
写一个楚漠和老皇帝的番外。

番外一

一段封尘往事,深埋在历史的滚滚红尘下,无人吟唱。
三十年前的长安城,天空也是这样的蓝。
只不过,那时候的人都还很年轻。
————————————————————————
“侯爷!”
“侯爷!陛下吩咐了,您不能进去!”
“滚开。”
楚漠提着剑,一脚踹翻挡在他面前的内侍。
上书房的门终于被他一脚踹开。
坐在御案后面的人听见声音,连头都不曾抬起来一下,依旧提着狼毫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楚漠咬牙,上前就把那宣纸揉成一团,掷到地上。
皇帝这才抬起头,看着楚漠怒气冲冲的脸,微挑了下眉,漠然说了声,
“你来了。”
他看见楚漠手中提着的七星宝剑,一向温和的人皱了皱眉,
“上书房是什么地方,你有几个脑袋敢带剑进来。速速予朕扔了。”
楚漠闻言更怒,冷笑一声,直接举剑指着皇帝。
内侍们见此几乎骇破了胆,总管福全就要叫侍卫进来救驾。
“莫要叫侍卫。”
皇帝出言阻止,若是侍卫进来看到此番场景,恐怕这事就不再是拖出去打几十板子可以解决的了。
福全只好将那声呼之欲出的“救驾”生生憋回了嗓子眼,
皇帝吩咐道,
“都先下去,今日之事若敢提起,一律杖毙。”
“是。”
福全带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内侍退下了。
———————————————————————
皇帝仍是端坐在龙椅上,他看了眼楚漠,端过一旁的和田玉茶碗,呷了一口清茶,道,
“说吧,你又要如何。”
语气中微微透着几丝不耐。
楚漠咬牙切齿,
“我要如何?我要如何你李湛难道不知道吗!”
“我要你现在就去把那个女人…”
“够了!”
皇帝脸上透着疲惫,有些恼怒,茶碗“哐”地砸在一旁紫檀小案上。
他揉了揉眉心,
“皇后不过是有孕了,朕需要子嗣,这本身就是迟早的事情。”
皇帝与楚漠相识于年少,然而男子孕子本就不易,多年下来,楚漠始终没能为他诞下任何的子嗣。
他打量了一眼楚漠,这段时间他消瘦了许多,脸上也显得苍白,下巴就尖刻起来。
“倒是你这副样子,哪里有一点燕北侯的模样,朕看你简直比后宫那群人更像是个怨妇。”
楚漠闻言,不住冷笑。
“我像个怨妇?我堂堂燕北楚氏,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啊呸!乱入了,就此打住!)
正常版:
楚漠闻言,不住冷笑。
“我像个怨妇?我堂堂燕北楚氏,不娶妻,不生子,却自甘堕落爬上你皇帝陛下的龙床,
最终还落了个怨妇的模样,这只能说是我楚漠当初犯贱,瞎了眼睛了!”
皇帝闻言大怒,双目圆瞪,完全无视楚漠手中的宝剑,站起来就是一个巴掌,直接将楚漠打翻在地,楚漠握着的七星宝剑也脱离了手掌,落到一边。
楚漠趴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手印。
皇帝从未这样狠打过楚漠,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手重了,
“你…”
然而一个“你”字刚脱出口,皇帝陛下就硬生生将关切的话咽了回去,他想着,总该要给这个无法无天的人一些教训,否则只怕哪天捅上天去。
所以,皇帝陛下哪怕心中已有些后悔,也最终决定要冷落下楚漠。
皇帝背过身去,不愿去看身后的人一眼。
上书房内,没有人愿意先开口,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哈…”
良久,楚漠竟然吃吃笑了起来,可这笑声中却没有一丝温度,满是凄凉,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皇帝有些不忍,他想告诉楚漠,以后只要他乖乖地待在他身边,除了子嗣和皇位无法给他,其他的一切他都愿意满足他,毕竟,这么多年相守下来,虽然两人都已经身心俱疲,对彼此的恨意也渐长,但皇帝想,他还是爱着楚漠的吧。
然而,这一切都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楚漠最后看向皇帝,那黑玛瑙一般的眼睛中尽是绝望和怨恨,
“李湛,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罢,楚漠便提着宝剑跑了出去。
——————————————————————
被楚漠这么一闹,皇帝的头疼病又犯了。
之前被楚漠扔在一边的宣纸又被捡了回来。
皇帝将被揉皱了的纸团展开,仔仔细细压平了。
上面只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寻。
这是当年两人爱意正浓时,床笫之间一晌贪欢后,商量着要送给未来孩子的名字。
而如今,皇帝摩挲着字迹,心中苦笑,这字,怕是再也用不到了吧。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0:00 +0800 CST  
番外二

晌午,自楚漠走后不过是三炷香的时间,皇帝的眼皮却跳得厉害。
果然,直到皇后身边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才得到验证,那奴才满脸惊骇,喊道,
“皇上!…皇上不好了!楚侯爷…要杀…杀了皇后娘娘!”
皇帝“腾”地站起来,往长乐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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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漠自然是没有得逞,皇帝赶到时,他已经被御林军制服,被严严实实绑了起来,压着跪在殿内一旁。萧皇后虽是有惊无险地渡过来了,夏日天热,羽纱单薄,所以手臂仍是被刺出一道口子来,滴了几滴鲜血出来,此时早已被人围着上了紫玉软膏,包扎完毕。
那妇人何时见过这般情景,骇得花容失色,坐在软榻上身子犹自不断颤抖。
见皇帝来了,
便钻进皇帝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陛下…臣妾万死…差点就…就没有保护好陛下的皇儿啊……”
楚漠闻言冷哼一声。
皇帝一边安慰皇后,
“皇后何错之有,此事,朕定为皇后做主。”
萧皇后面上带泪,心中暗喜。
李湛面色一凛,
“燕北侯楚漠,冲撞皇后,有失仪容。”
皇后一听,却是只字不提带剑闯宫之事,连哭都忘记了,忙提醒道,
“皇上…”
李湛却是已经下命。
“来人!除去燕北侯的外袍,重责四十大板。”
如此便是定下了罪责,萧皇后想再多说,也是无用了,只得忿忿地瞟了楚漠一眼,就此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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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之人皆知燕北侯的身份,那燕北侯受杖,自然是不许外人瞧见的。
侍卫端进来春凳,刑杖。这边早有机灵的宫人阖了殿门。
楚漠何时在众人面前受过笞责,自皇帝下令,他脸上就褪去了血色,仍是不愿相信的。
直到侍卫一边一个来抓起他往春凳拖去,他才惊慌地挣扎起来。
“你们…你们放开我!”
那侍卫只听皇命,任他如何挣扎,都还是被压制在粗木春凳上。
下一刻,就有内侍上前,将他外袍剥下,只余单薄的一层中衣中裤。
中裤雪白,隐约现出青年人窄小饱满的臀线和双腿的细长。
这段时间,楚漠不知何故,实在是瘦削了不少,脾气也日益变坏。
“滚开!…都滚开…”
楚漠剧烈挣扎着,那侍卫看向皇帝,只得陛下眼色行事。
皇帝看楚漠仍是如此一味迕逆,心中也是火起,面沉如水,下令道,
“打!”
那手臂粗的竹杖就高高举起,夹着风砸在楚漠仍不断摆动的臀丘上。
“啊…”
楚漠疼得猛一弓起身子。这时方知,从前李湛怒极他挨过的那些,竟都是不算数的。
这疼打在皮肉上,却像火焰蔓延一般,火辣辣地钻到你的骨髓里一样疼。
“唔…”
又是一板下来,楚漠不愿丢人地发出呼喊,只死死咬住下唇。那板子砸在左边臀丘上,击打之下,雪白的绸裤都有些发皱了。
萧皇后缩在皇帝的怀中,心中已然乐得开了花。
哼,这等自甘下贱的贱人,就应该拖出去,在全宫面前剥光了衣服杖毙。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漠,
然而福全却看见,陛下的左手紧紧握成了拳。
不过是打了十来下,楚漠已经没有多少气力挣扎了,他老老实实趴在春凳上,身后的绸裤此时犹如刑具一般,紧紧包裹着肿胀的臀部,摩擦着伤处。
冷汗从楚漠疼得发白的脸上滚落下来。
“停了!”
皇帝皱了眉,喊了停。
皇后质疑地望向皇帝,委屈地哭道,
“皇上…”
皇帝全不理会,他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问道,
“楚漠,你可知罪了?”
“快来向皇后磕头赔罪,此事便算过去了。”
楚漠疼得迷糊,只感觉身后杖子突然停了下来,之后便听到那人问他是否知罪。
他惨然一笑,挣扎着望向站在高处的那人,黑玛瑙一般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双唇俱已被他在疼痛之间咬得血肉模糊,他双唇微微颤抖,
“我…知罪…”
“我只恨…只恨没有把你们一起杀死…”
这话已是犯了大逆之罪,足可以诛灭满门了。
在场的几个侍卫,内侍都低下头去,权装作自己听不见,看不见。
皇帝闻言大怒,
“放肆!”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来人…来人…”
“给朕剥光了他的下裳,打…狠狠地打!”
内侍得令,只得大着胆子上前,哆嗦着要解开楚漠的裤带,
本应精疲力竭的楚漠拼命挣扎起来,
“别碰我…都别碰我…”
可是他这竭尽了全力的挣扎也是微弱不堪的,
内侍很快就解开了他的裤带,将明绸的中裤连着亵裤直接褪到了楚漠膝弯。
楚漠感到身后一凉,只觉得眼睛发黑,再出声,已不自觉带着绝望的泣音,
“滚…滚…!”
然而根本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侍卫只是把他压得更紧一些,防他挣脱开来。
他双臀俱已高高肿起,臀峰处已带了紫色血砂,怕是再打几板子,就要见血了。
竹板子又一次高高举起,“啪”地砸在裸露的臀峰上。
“啊…”
楚漠实在痛得难以忍受,开口呼痛,晶莹的泪水也从玛瑙般明亮的双眼中,难以抑制地汨汨流下。
板子把皮肉打得按压下去,再放开来,就是一道深紫的檩子。
整个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小心呼吸着,只闻得杖子机械地砸在皮肉上,发出的钝响,还有楚漠低低的呼痛声和哭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早已背过身去,不忍去看的皇帝陛下有些烦躁地下令,
“停了。”
那两个行刑的侍卫如蒙大赦,赶紧放下板子,垂着手站在两旁。
楚漠整个屁股都被打得满是淤青和深紫,最严重的臀峰处,虽然到后来侍卫有意放水,却仍是不可避免地破皮流血。
他趴在春凳上,根本没有气力动弹一下,只听得刑罚终于停了,才终于脱力般滚下了春凳,趴伏在凳脚边。
皇帝转过身来,到底有些不忍心,皱了皱眉,吩咐福全,
“你去扶燕北侯起来。”
福全心疼自家主子,知道主子心中定然不好受,得令赶紧下去了。
他把楚漠被褪下的亵裤中裤复又松松地拉上来,掩住不堪的伤处。
“侯爷…侯爷您慢着点…”
说着就要扶楚漠起来。
“燕北侯楚漠殿前失仪,着回府思过三天。”
“这段时间,就不必进宫来了。”
皇帝说完,便要抬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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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漠被福全从地上扶起,他痛得两腿发抖,弯腰捡起扔在一旁的七星宝剑,挣扎着就要自己站好,
侍卫当他仍旧要做迕逆之事,忙举起长枪,围成一个圆阵,将楚漠困在中间。
“楚漠,你还要做什么?”
皇帝皱眉,
“还未吃够板子吗?”
然而楚漠却只是提着宝剑,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抬头仰望着站在金阶上的皇帝,还有依偎在他身旁的萧皇后。
他的发髻早在刚刚受杖中挣扎着散开,此时满头青丝凌乱地披散下来,
楚漠举起宝剑,转眼便是万千青丝飘落地上。
“你…”
皇帝出手阻拦已是不及,他惊疑不定,盯着楚漠。
下一刻,楚漠竟随手将那手上戴了十余年的凤凰珠摘了下来,掷于地上。
他冷冷一笑,黑玛瑙的眼中已全无恨意,也无一丝爱意,他淡淡开口,
“李湛,今日,算是彻底了断了你我之间的纠缠。
我楚漠今生再不愿见你。
若再见你,必自刎于你面前,我将诅咒自己永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之后,那个倔强而骄傲的人便是头也不回地回到了燕北,之后的几十年,任凭皇帝如何苦苦哀求,直到皇帝驾崩,他都没有再踏入长安城一步。
那时还年轻的皇帝不知道,回燕北的路途遥远,楚漠吞了多少的丹药,甚至折损了近乎过半的内力,才终于保住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个楚漠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怀上,曾令他欣喜若狂的———属于他和李湛的孩子。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0:00 +0800 CST  
第七十一章

长乐宫佛堂,太后端坐在中央,萧贵妃站在后面为她轻轻捶背。
太后停下手中紫檀念珠,冷眼看着下方被按着跪在地板上的人。
暮离被那两个姑子塞入马车送进宫中,之后又被一路拖行至此,衣裳与鬓发俱已凌乱,身子因为一路上不断挣扎而出了一层薄汗,泛起淡淡的绯红。
而看在萧太后眼中,却是妖艳和淫靡。
萧太后摆手让萧婉儿停了,扶着椅子扶手便要起身,萧婉儿赶紧上前搀扶着。
萧太后一手握着佛珠,一步一步走到暮离面前。
暮离被按在地上,虽然已近乎力竭,他仍然在不断挣扎着,轻轻唤道,
“孩子…孩子…”
萧太后弯下了腰,一把握住暮离的下颌,迫使他抬起脸面对着她。
白皙无瑕的肌肤,如玉石雕刻般的五官,与遥远记忆中那张属于楚漠的脸庞重合了七八分。
萧太后恨得牙痒痒,心中登时火起。
“楚漠那个妖孽生的儿子,果然,还是妖孽。”
她咬牙切齿。
“难怪就连疯傻了,皇儿和丹阳也对你念念不忘。”
景泰蓝的指甲套深深划过暮离的脸颊,留下一道白痕。
然而,暮离似乎根本不曾察觉到疼痛,他双眼失了焦距四下乱看,仿佛在找什么,他不住喃喃地叫着小囡。
萧太后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眼前瘦削的身躯和三十年前那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新仇加上旧恨,她的脸上是说不出的阴狠,
“哀家今日,就废了你的身子。”
“看你如何,再去勾引陛下!”
说到后来,萧太后的身子都剧烈发抖,她心中愤恨,几十年了,这恨一刻不曾消逝过,当年她成功赶走了楚漠,可是那妖孽却牢牢占据着陛下的心,陛下驾崩前,她跪在殿门外,听着他一声一声喊着楚漠,直到死去,那一声一声犹如尖刀锥入她的心脏。之后,陛下更是留下遗旨,将来要与楚漠合葬于昭陵,呵,生不能同寝死要同穴。可是,明明她才是陛下的正妻,她爱慕了陛下那么多年,甚至为他不惜一度背叛家族。她得到了什么,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她连百年之后与陛下合葬都不能得到。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妖孽…
妖孽…!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等到了……
萧太后几乎压抑不住兴奋,她唤道,
“来人!”
早已候命多时的一排侍卫从佛堂后鱼贯而入。
“给我废了这个贱人!”
苍老的声音扭曲着,一向雍容华贵的气质顷刻荡然无存,只充斥着嗜血和报复的快意,犹如夜叉寻仇。
那一排侍卫知道这就是昔日的晋王废妃,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何如此恨他入骨,但太后有令他们不敢不从。
然而…
晋王殿下万一事后追究…恐怕也少不得人头落地……
几番矛盾思虑之下,一群侍卫战战兢兢地解了裤带,两个人先上前压住暮离手脚,让他动弹不得,剩下的人依次上前…
而暮离,似乎感知不到要发生什么…
直到有人一把扯下他的亵裤,他才后知后觉挣扎起来。
领头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侍卫,他之前胆战心惊,然而等暮离的衣裳尽褪,那羊脂玉般完美的身子luo露呈现在眼前,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这些多是低等侍卫,出身贫寒,家中娶的也多是糟糠之妻,哪里见过如此倾国美人。
当下,那一群侍卫的眼光都雪亮起来,纵使还有胆怯的,到底还是欲望占了先锋。
那侍卫迫不及待地揉按上暮离犹如堆雪的双丘,生生揉按出青紫的指印儿来。
暮离吃痛,咬住下唇,他皱着眉,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疼…不要…”
他摆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来。
哪知这呼疼的呻吟声犹如最强烈的春药,如同鞭子抽过众侍卫的心头,余下一阵酥麻快感。
那侍卫再等不及了,急急忙分开暮离的双腿,硕大滚烫的丑陋yang具对准那处紧致的密xue,狠狠地插了进去!
“啊!”
暮离疼得身子往后弯成了一张紧绷的弓,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他张大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曜石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眼泪从里头滚滚而落,就如同鱼儿被甩上干涸的土地一般,徒劳挣扎。
因着暮离生产过,侍卫却是进入了那前所未有紧致温润的甬道,几乎醉生梦死在里头。
后头的侍卫早已经等不及了,不等那侍卫从沉醉中清醒过来,一把就将那人推翻在地,
“滚你丫的。”
“该老子了!”
那群侍卫犹如野兽一般争先恐后地在暮离身上肆虐着
……………
萧太后已坐回了中央的凤座上。
她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眼中闪着兴奋冷酷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幅淫靡,而又惨绝人寰的景象。
萧贵妃站在她身后,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姑母,自然是被吓得不轻。
但她毕竟入宫多年,什么样的景象都见到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着看那群如狼似虎的侍卫轮流着强bao暮离。
作为皇长子李竑名义上的母妃,要想要彻底高枕无忧,自然是容不得皇长子的生身之人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她看着汨汨鲜血如同小河一般从暮离双腿之间的股沟中流淌出,她脸上的笑意就增了一分。
突然,一阵孩童的啼哭声打破了这血腥的死寂。
萧贵妃诧异望去,却是乳母抱着嚎啕大哭的皇长子进来了。
萧太后上一刻还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之中,看到皇长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谁让你抱孩子进来的!还不给哀家滚出去!”
那乳母手足无措,吓得哭起来,她抱着孩子跪在地上,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是皇长子不知何故突然啼哭…”
萧太后看了一眼孩子,平日白皙乖巧的娃娃此时哭得满脸涨红,几乎都要抽过气去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儿,萧太后心疼孩子,忙站起来,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一脚踹在那乳母腰上,骂道,
“没用的婢子!哀家要你何用,还不滚出去!”
那乳母忙不迭连滚带爬了出去。
萧太后抱着孩子,心疼地哄道,
“喔喔……”
“是谁欺负我们竑儿了…”
“告诉皇祖母…”
“不哭了不哭了……”
“喔喔……”
然而,无论太后怎么哄,怀中的幼儿反而哭得愈发激烈,嘴唇都因缺氧有些发紫起来了。
暮离被按趴在地上,身后的凌虐还未结束,因为失血,他的身子发冷,意识也逐渐远去…
但他似乎听到有孩子的啼哭…
“孩子…”
“孩子…”
他喃喃唤道,费劲地抬头,却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爹爹终于找到你了……
“孩子…”
他浑身早已经脱力,艰难地举起右手,往孩子啼哭声传来的方向缓缓伸去…
他的嘴角满足地挤出一丝笑。
萧贵妃见了,却犹如见鬼一般,她无法压制恐惧和心虚,喝道,
“掌嘴!”
“给我狠狠掌嘴!”
“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打到他不能喊孩子为止……
立即有膀大腰圆的姑子上前,一把拽住暮离脑后乌黑的长发,迫使他后仰着抬起头来,
左右开弓,
“啪!”
“啪!”
几个蒲扇一样的巴掌扇过去,直把暮离打得嘴角流血,两颊高高红肿起来。
然而贵妃不喊停,那姑子就只能不停地扇着耳光。
萧太后怕孙儿哭出问题来,此时心思已全不在此,抱着犹自啼哭不止的孩子出去了。
又是几个巴掌扇下去,暮离的鼻子都被打出血来,此刻,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试着眨了眨眼,却看不到孩子,只看到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3:00 +0800 CST  
第七十二章

“哗”
一桶冷水倒下去,
“嗯…”
趴在地上的人虚弱地呻吟,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的双颊被打得变形,雪白的两腮俱是红肿的指印,脸上残留着鼻血糊成了一团,乌黑的发被水淋了个透,前面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双鬓。
身后更是不堪,下裳早已被褪尽,扔到一边,由臀至脚踝,被人肆意凌虐,留下一排凌乱无章,深深浅浅的青紫手指印,抓痕,吻痕…映在雪酥一般美好的身子上,看来更是可怖。
双股之间,一片白浊混合着鲜血,仍然汨汨地从后xue中流出。
凌虐不知何时暂停了下来,
身子疼痛得如同被人从中间生生剖开,但是暮离却仿佛并不在意这些。
黑曜石的双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热泪。
他努力抬头望向前方,左手颤巍巍地一点点尽力伸去,尽管那里空无一人,萧太后早就抱着孩子走了。
他的嘴巴里被打出血来,艰难地开口,声音就如同破风箱一样沙哑无力,
“孩…”
“孩…子…"
萧贵妃坐在上方,闻言大怒,就要下令继续掌嘴。
—————————————————————————————
这时候,皇长子毕竟只是孩童,大哭一阵之后已是耗尽了气力,抽抽噎噎地睡着了。于是,萧太后复又回到了佛堂,萧妃觑见了,赶忙站起来请安,她自然不敢在太后面前发号施令,心中暗恨,却只得先行作罢。
萧太后一进入佛堂,便一眼看到暮离的左手拼命向她站着的方向伸着,银线绣着辛夷花的袖子下垂,露出一段雪白无瑕的手腕,那上面赫然戴着一只赤金镯子,镯上那颗宝石艳如鲜血,更胜火焰燃烧。
萧太后见了,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她面色苍白,喃喃道,
“凤凰珠…”
“凤凰珠……”
皇族世代相传的凤凰珠,一辈子只给挚爱的人戴上,便永远不会摘下…
前尘往事如潮水涌来,那是她年轻时奢望那么多年的梦境,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曾亲眼看着凤凰珠在楚漠的手上戴了十余年,直到他那一日将它无情掷下,那遥远的十余年里,那人腕上的凤凰珠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一样,日日夜夜灼伤她仇恨的眼睛,心脏。
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十年,又到了那妖孽的儿子手上…
萧婉儿看太后面色不好,忙要上前扶她,脸上俱是关切之色,她小心唤道,
“姑妈…”
萧太后闭了闭眼,总算平静一些,再睁开眼睛时,她推开了萧婉儿,面上阴骘之色竟有几分像晋王,她冷冷道,
“今日,菩萨面前,哀家是容不得你了。”
“来人。”
“给哀家杖毙了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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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人听了,心中俱是惊骇。
毕竟事关重大,太后娘娘要处死的,是晋王爷的废妃,曾经的嫡妻。
但是没有人敢有异议,很快,刘姑姑就指使着宫女拿来一匹雪白的绸布,盖住暮离惨不忍睹的下身,那白布盖在上面,很快,身上的鲜血就浸透到上头,远望去,雪白布上那片片鲜红血迹,却是凄艳无比的。
几个姑子分别踩住暮离两边肩膀,腰身,脚踝,毕竟这是要命的刑杖,若是挣扎起来,恐怕惊扰了太后。
两个青年太监抬着红木刑杖进来,分别立于暮离身边两侧。
刘姑姑吩咐道,
“打!”
那两个太监俱是练家子出身的,得了令,将手中那十余斤,胳膊粗的红木大杖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呼地一棒子砸了下来。
刑杖砸在臀腿上,只感觉骨头都要被砸碎,痛楚铺天盖地涌入脑门,暮离惨叫一声,
“啊…”
他脑子不清楚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知道痛的,拼命地挣扎着,然而他根本没有什么气力了,被那几个姑子死死踩在地上,丝毫躲不开一分半毫。
这边,那太监又是使尽了全身气力,红木杖子夹着“呼”的风声,“啪”地抽到暮离臀上。
他面若金纸,痛得几乎喊不出声音来,红木杖子离开那白布,慢慢地,鲜血就染红了中间那一块…
脑海之中依稀记得曾几何时,有人也这样下令刑杖,他就被按着哪个院落里,红木杖子一下一下地无情砸下来………
太后余怒未消,坐在上方冷眼看着底下人行刑,萧妃听着耳边传来的击打声,面上满是得色,只盼快快杖杀了这妖孽,她便早一日高枕无忧。想着想着,她倒了一杯清茶,脸上换上甜美可人的笑,
“姑妈,您消消火。”
“犯不着为了一个贱婢动怒。”
萧太后点点头,接过了茶碗。
下方,那行刑太监又一次举起了朱红色的巨大刑杖……
然而下一刻,外头却不断传来喧闹声,紧接着,佛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阳光瞬间照亮这个阴暗的小屋子。
却是晋王一身戎装,手中握着湛卢宝剑,犹如杀神一般闯了进来。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4:00 +0800 CST  
第七十三章


晋王一进来,就看见暮离伏在地上,他身后蒙着的白布染了一片刺眼的猩红,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晋王在沙场上见惯惨烈生死,却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
“阿离…”
他扑过去,一脚踹开那举着板子来不及放下的行刑太监,那阉奴生生被踢得呕出血来。只见那奴才又拼命爬起来跪好,两个行刑太监自知大难临头,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齐拼命地磕头,
“王爷饶命…”
“王爷饶命…”
额头磕得鲜血直流,都毫无察觉。
晋王视若无睹,他单腿跪到暮离身边,却害怕又弄痛了他哪里,伸出双手,一时竟不敢下手去抱他。
“晋源!你要做什么!”
太后坐在上首怒喝,
“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晋王自进来开始就不曾往萧太后那边投去过一眼,
而坐在太后边上的萧妃,自晋王进来那一刻就有点坐不住了,她可是怕极了这个罗刹一般的晋王爷,此时在一旁坐立不安,尽量地缩着身子,举着那玳瑁合欢扇挡着脸,只盼望晋王不要发现自己才好。
哪知晋王充耳不闻,他抱起昏迷不醒的暮离,感觉到他微弱的鼻息,心中一紧,就要疾步往外走去。
“你这迕逆子!为了这个妖孽,是要气死你母后吗!”
萧太后见此更怒,猛力拍着凤首鎏金扶手。
晋王闻言倒是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抱着暮离转身,他看向母亲的眼中俱是一片冰冷,还有无法撼动的决绝,直看得萧太后心中一惊,只听他冷冷道,
“暮离虽已被废,但始终是儿子房中之人。母后若要处置他,恐怕也得先问过儿子答不答应。”
说罢,便不再多言一句,抱着人继续往外走去。
晋王一向孝顺,萧太后哪里被这个儿子这么顶撞过,而这一切,俱都是为了那人的儿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下子从凤座上站了起来,
“来人!”
“给哀家拦下他们!哀家今日非要结果了这个妖孽!”
外面的侍卫听见太后的怒喝,抽刀疾奔入内。
众侍卫见到一身戎装的晋王殿下俱是犹豫不决,
这侍卫长是太后远亲,沾着点关系,他大着胆子上前欲拦,
“王爷,您…”
结果话还没说完,晋王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手抱着昏迷不醒的暮离,一手抽剑,湛卢宝剑出鞘,只见寒光一闪,
长乐宫侍卫长的头颅咕噜噜地在地毯上滚了几圈血印,滚到了太后脚下。
那无头的尸身赫然倒下。
“啊!…”
太后惊呼出声,跌坐回金座里。
她自知已无能力阻拦这个儿子,她的神情一片灰败,一向保养得当的面容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十余岁。
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萧妃更是骇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再有拦本王者,死。”
晋王看了一眼众侍卫冷道,黄金盔甲透着修罗战神般令人战栗的杀气。
湛卢宝剑剑锋指着地面,反射着森森寒光,剑身上犹自留着滚烫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淌了一路。
宫中侍卫许多是军伍出身,见此纷纷后退。
晋王感觉到怀里的身子逐渐失了温度,他心中一惊,加紧了脚步,抱着人往外奔去。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4:00 +0800 CST  
第七十四章

晋王府松石苑,晋王卧房之中。
暮离侧躺在中央那张梨木雕花象牙床上,身上盖着翡翠衾,他脸上腌臜的血污早已被擦净,恢复了原本白净的模样,被掌掴的双颊也小心涂上了白玉膏,此时虽略缓了一些,却还是红肿得吓人。
晋王废妃楚氏受杖刑几濒死,此等宫闱滥用私刑的丑事,自然不能召太医前来,因此晋王妃仍是早早请了之前为暮离看视的那位大夫。
此时大夫坐在一旁凳上,正为他细细把脉。
晋王站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暮离毫无血色的面庞。
未几,那大夫总算是把完了脉,收起了腕枕。
晋王轻捏着暮离的手腕,将他露出的胳膊小心放回锦被。
“如何了?”
他坐在床边,握着暮离的手指哑声问道。
那大夫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作揖回道,
“回禀王爷。所幸这位贵人所受杖刑不及数,因此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杖刑到底凶猛,贵人体弱,草民观之,贵人的内腑已略受了震荡,腿骨也微有骨裂……”
“敷上黑玉断续膏,每日按时服下汤药,静养半载方能无虞。”
那大夫面上有露出几丝豫色,声音都压低了下去,
“额…”
“只是…贵人身后之伤,虽不是什么要紧位置,然受创过重,近期恐怕只能用些米汤清水之类。”
“房…房事方面…也请王爷谨慎…”
晋王听了,眉间深锁,倒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摆摆手,
“有劳,你下去候着吧。”
那大夫作了揖,退去了外间,待到了门口,大夫才敢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微微地呼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他大着胆子回头悄悄瞥了一眼,透过那紫檀边座嵌珐琅岁寒屏风,隐隐觑见晋王爷低下了头,埋首在那昏睡的贵人脖颈之间,小心翼翼地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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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暮离逐渐发起高热来。
原本苍白的脸被烧得一片潮红。
丫鬟进进出出,换着一块又一块捂热了的冰帕子。
环翠端了刚煎好的药来,晋王把人抱起来,一勺一勺地喂他。
暮离烧得迷糊,嫌药苦,迷迷糊糊地就往外吐。
晋王再去喂他,闭着双眼的人下意识地就躲开,再不愿意喝一口。
暮离高烧之中,只感觉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双唇上,那苦涩至极的药汁也随之被强行送入口腔,他想往外吐,就被那片柔软堵着,最后只得咽下肚去。
晋王含了那药,也觉得,实在是,苦得令人只想落泪。
就这么慢慢地喂了大半碗,双唇离开那两片淡色的薄唇,晋王正对上那半睁着的,正盯着自己的黑玛瑙一般明亮的双眼。
他惊喜道,
“阿离!你醒了!”
一边回头吩咐道,
“快去叫大夫进来。”
然而,暮离凝视着他,焦距却全然不在他脸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黑玛瑙的眼睛里滚落。
晋王伸手去拭那泪珠,迟疑着,
“阿离…”
干涸起皮的双唇如秋叶般抖动,高烧的人望着晋王,说着断断续续的胡话
“阿离,你要什么?”
暮离的声音几不可闻,晋王抱着他,低头去细听,
“救救我…”
“孩子…”
晋王一时就愣在那里,那一瞬全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又有什么能做的…
他不知道阿离是要他救救他自己,还是救救他的孩子……
只是一个是纵使他受尽了凌辱,他也没有赶到,
而另一个,他分明可以阻止,却不曾去看一眼…
终究两次,他都没有救到…

楼主 淇水流  发布于 2016-03-01 20:24:00 +0800 CST  

楼主:淇水流

字数:179976

发表时间:2016-03-02 03: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1-01 23:47: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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