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长歌短,长生长

他漫不经心地拿过那一堆残木片中间的文书,在顾言顾语的紧紧注视下随意丢给我:“拿着,看看什么玩意。”

我翻了翻,手指不由发紧,这些文书信件,全部都是太子和蛮夷人勾结的证据,一笔一划,记载的清清楚楚。任何一个有皇室血脉的人得到他,都是移宫换羽的最佳利器。

我把东西夹好递给方策,方策接过去,我却没有立刻松手:“你要这些来干什么?”

方策扫了我手上的东西一眼,平静道:“我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你当然知道。但是这句话我放在了心里。

他以为我不知道金铰军,不了解太子篡位一事,他却不知道我莫长生是从这条死路里出来的人。我有这样的敏感,能嗅到他身上不一样的味道。当我一听到他是为金铰军而离开的,就立刻知道他也是参与者之一,只是不知道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本该直接了当问他,但在此时此刻绝对不是个好时机,我能借自己来揣测他的身份,反之亦然,我还不想这么早把自己搭进去。

我松开手,方策翻阅一遍,交给顾言。

长歌环抱双手:“事情办完了?办完了就赶紧回去,别磨磨唧唧的。”

方策冲顾言顾语二人微微点头,又看我一眼,迈步隐入漆黑幽暗的通道之中。

“走吧。”我道。

但是话音落下没有一个人动,长歌莫名其妙:“都看我干什么?”

元宁之道:“长歌公子,你流血了。”

我走过去把他袖子里的左手翻出来,手掌心里好深一条刀口,淌的指缝里都是血。我想起之前他给我挡的那一下,不由皱眉:“你是死人吗,这么划一刀没感觉?”

长歌道:“没啊。”

我又忘了他左手是废的,就像是胳膊上叉了个石头,生硬得很。

长歌又道:“不过我看见刀从手上过了,反正不痛不痒,懒得搭理它。”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6-05-30 10:57:00 +0800 CST  
我不敢苟同:“你要是自己洗衣服,血流干也没什么。”

长歌“刷刷”两下从衣摆上撕下一段布条,随意在左手掌上绕了几圈,包住伤口:“现在不用洗了。”

我道:“败家玩意。”

长歌道:“你难道没有听过财大气粗,我粗,乐意。”

我甩了他一袖子,转身走了。

长歌跟到我边上,笑道:“走这么快做什么,你就是长个翅膀我也追得上。”

我道:“知道你厉害。”

长歌道:“一听就不是真心实意,最近我没得罪你吧,怎么觉得你又不高兴。”

我缓缓吐了口浊气,道:“你的手回去还是清洗下上些药吧,这样瞎捂着要烂。”

长歌道:“嗯?什么?”

我加快脚步:“当我没说。”

回到将军府时方策已经到了有些时候了,我从几个士兵那儿得知他和宋笙去了城口,便带上印鉴去找他。

远远地看见方策站在城墙之上,和左右两人说着什么,看见我,朝顾言顾语点了下头便下来了,宋笙见状,紧随其后。

“物归原主。”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方策缓缓接过,也不查看,顿了一下,环视道:“这里的布防,都是你安排的?”

我循着他的目光道:“有什么问题?”

方策道:“可否详细说说。”

我道:“我不说,你也能看明白。”

方策道:“我想听你说。”

我看了他一眼,道:“城门是唯一的出入通道,因而这里是防御重点。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分别有正楼、箭楼、闸楼三重城楼。闸楼在最外,其作用是升降吊桥,我派了一队能工巧匠将机关稍作改良,操作便轻松迅速了许多;箭楼在中,正面设有方形窗口,却没有兼顾两侧,我命人连夜加凿了侧窗,便于分散射箭。正楼在最里,箭楼与正楼之间用围墙连接的瓮城,是屯兵的地方。即是屯兵就该考虑马道,通向城头的台阶被我铲平,使得车马可以缓上;内侧矮墙原有垛口,也一并除去,以防兵士往来行走时跌下。其余的,一如从前。”

方策沉思片刻,道:“长生,不久我就要调兵幽宁,你可愿同往?”

我微微一怔,他这个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要我出仕。幽宁距落桑不足百里,若是去到幽宁,或许…………

“他不去。”长歌直截了当道。

方策看着我道:“我问的是长生,你不能代表他的意思。”

长歌冷笑道:“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他的意思了。

方策凝眉道:“我不明白你为何禁锢着长生,你会埋没他的。”

长歌道:“用不着你管。你要能人异士,要左膀右臂,天下多的是这样的人才,你的心思你的大略留给别人来揣测吧。”

我眉头微蹙:“都少说两句吧。”

长歌转向我:“你是不是想去?”

我并不说话,长歌拽过我就往回走,方策静静注视着我们若有所思,宋笙却急了:“好端端这是怎么了?长歌,你要把长生拉哪去?等等我!”

长歌回头:“管好你自己吧。”方策也唤了宋笙一声,但宋笙并不听,长歌运起轻功,一眨眼离开了原地。

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长歌放开我:“方策不知道你是谁,你自己也忘了?朝廷上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你就是有天纵之才,也只能注定一辈子呆在龙鸣山里,否则只有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不过是成全方策野心的一颗棋子!”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6-06-07 16:32:00 +0800 CST  
我原本只是沉吟,被他这一席话激起了怒气:“长歌,你能不能有一点胸襟?是不是除了你全天下都是算计人心的歹人?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的庇护,要不然我长生也活不到现在。你继续保护我吧,寸步不离吧,总之我贪生怕死,莫家一百多口人就这么白死好了!”

我早就说过了,长歌有时候温柔似水,但疯起来就是个畜生。看他脸色我就知道他又要对我动手,果然长歌反手抽了旁边一根棍子,一闷棍朝我砸过来。

我心里不自觉一缩,本能抬起手臂去挡,伴随一阵“滋滋”声,我没忍住叫声直接从喉咙里冲出来了。

我这才发现长歌手里拿的是烧的滚烫的铁棍,还有个把手,用来捣火炭的,他随手从火盆里抽出来,恐怕自己也才发觉,虽然最后把力气收了,但灼热还是一瞬间烧焦了我的衣服和皮肤,我捂着手臂贴到墙上,痛的话都说不出了。

长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了手里的棍子一眼,然后把它掷回原处,然后发现是从火盆里拿的,表情凝固了一下。我又气又痛,勉力控制着发抖的肩膀道:“你,赶快滚。”

长歌一把拉开我的手,手臂上的情况映入眼中,乌黑翻卷的皮肉里血汩汩地流,差一点估计就要露出骨头,我不看还罢,看了一眼感觉痛的要昏过去。

长歌正色道:“别晕,我一只手,不能抱你回去。”

我指着他的鼻子道:“谁要你抱,你给我,滚。”

“得马上送你回府处理。”长歌转身道,“我去找方策。”

“等等。”我没什么力气道,“找他干什么,想让大家都来看笑话吗。我腿没废。”

“长生!”我循声望去,宋笙正从不远处跑过来,“你们怎么躲到这里来了,长生,你怎么了?”

我默默无语,宋笙看到我的手臂,立刻惊恐万分:“呀!”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6-06-07 16:33:00 +0800 CST  
我直起身往前走,宋笙追着我叫:“长生,长生,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句话呀!”

我道:“你问他。”

宋笙惊愕地看了长歌一眼,顿了顿,半扶住我:“我先带你回府。”

他难得没有咋咋呼呼,而长歌居然也没有阻拦,任凭宋笙用轻功把我带走了。

回到将军府,宋笙扶我在太师椅上坐下:“你等会。”转身就走了。

我捧着血淋淋的手臂点点头,没过多久,宋笙和方策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他们身后还跟着元宁之。元宁之手里提了一个药箱,在我身边坐下来:“长生公子,让我来吧。”

我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学了黄岐之术,把手臂移过去,元宁之干脆利落,刷刷两下先把衣袖撕成两半。

接着递上来一块方巾,我把头一撇:“不要。”

元宁之道:“剜肉之苦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我抽手:“我不弄了。”

元宁之劝道:“烂肉附骨,会侵蚀其他皮肉,到时候整条手臂都会废。”

我在心里把长歌骂成了狗,眼见寒光一闪,元宁之手里多出一把匕首,只得把方巾接过,默默叼上。

“慢着。”长歌从天而降。

他并指在我肩头一戳,整条伤臂忽然就麻的没有知觉了,接着长歌在我旁边坐下来,随手把火烛递给元宁之。

元宁之看了长歌一眼,把匕首在火苗上煨红,刷地一刀,我只觉脸上温热,伸手一抹,是溅上来的血迹,但是手臂上却并没有什么痛楚。

呸掉嘴里的方巾,我也看了长歌一眼,长歌冲我挤挤眼睛,我面无表情转开脸。

宋笙开口道:“长生,不如你就和方策去幽宁,何必这么委屈。”

我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宋笙惊讶:“为什么?方策绝不会亏待你。”

我道:“你不必问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和方策各有隐情,虽说托得起信任,终不是开诚布公,我并不适合跟他走。

方策开口:“此事我不勉强,你若改了主意,日后随时来幽宁找我。”

我“嗯”了一声。

一直专注处理伤口的元宁之忽然接口:“长生公子,去落桑岂不更直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元宁之抬起头:“在下的意思是,请公子去元家一坐。公子才高八斗,定能得元家庇佑,公子应该明白其中的分量。”

我还没有说话,元宁之话锋又一转:“长歌公子一个人留在龙鸣山也实在无趣,二人作伴岂不更好。”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6-06-09 21:50:00 +0800 CST  
听他一席话,我心中已然明白,元宁之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他手里并没有实在的证据,凭的只能是记忆和感觉,当年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已经
成长为心思细腻,察人入微的佼佼者了。

他不把话说破,我自然也不会。毕竟有儿时那么点交情在,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是可靠的。说实话我有些心动了,与其老是这么牵挂着,不如索性回落桑去,就算不能把旧事彻底了结,也好断了我的念想。

长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要是以前元宁之早被一脚踹飞了,但也许是元宁之还在给我处理伤口的缘故,长歌只是淡淡地瞧着他,我估计他已经在心里把元宁之捻死好几遍了。

元宁之继续做着他手上的工作,气氛一时有些安静,方策和宋笙也只当元宁之是玩笑之语。士兵进来报告军务,方策便先行离开了,宋笙却不放心,我宽慰他两句,让他也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元宁之动作很稳地拭干刀上血迹,给我包扎好手臂,收拾东西站起来,面向长歌,他的面具上看不出表情:“长歌公子,能否听我一言。”

长歌抬了下眼皮道:“说。”

元宁之走了两步,走到长歌身边,微微侧身,靠近长歌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长歌眼睛一眯,侧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竟点头道:“好,既然元少爷如此盛情,那就却之不恭了。”

元宁之也颔首,提着药箱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长歌两个人。

长歌伸手在我肩膀上又是一戳,手臂上的酥麻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袭来一阵剧痛。

“别动。”长歌道,“知道你疼,来我给你吹吹。”

真是太不要脸了,我尽力不去理他,但是他越凑越近,我只好按着他的脸给他推开:“往远了滚!”

长歌搬着凳子换了个角度坐,支着下巴瞅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元宁之和我说了什么吗?”

我闭上眼睛,把脑袋靠在椅子上:“不想。”

长歌道:“我可以告诉你的。”

我不说话,长歌搬着凳子又转了半圈:“真不想知道?”

我阖着眼道:“长歌,你让我自己坐一会行不行,我现在特烦你。”

长歌果然没声音了,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忽然闻到一阵奇香。

我睁开眼睛,一大袋糖球出现在眼前,长歌得意洋洋地晃着腿:“就知道你南沂抵挡,幸好我未雨绸缪,家中常备。”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

长歌奇异道:“长生,你看清这是什么了吗?”

我道:“不管是什么,带上一起滚。”

长歌道:“你滚来滚去说的是越来越顺嘴了,要不是我错拿了工具…………”他忽然笑了一声,“要不是我错拿了工具,说不准你现在正趴在床上哭鼻子呢。”

我气的:“是,我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反正你想怎样就怎样,有本事你弄死了我,也别事后总在我坟头转悠。”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6-06-11 21:21:00 +0800 CST  
长歌搁下糖球:“长生,你这样我可不爱听。”

我道:“那是你的事。”

长歌叹了口气:“长生,我们坐到窗边好好聊聊怎样?”

我道:“聊什么?我看没什么好聊的。”

长歌一抬手,我座下之椅像乘了风一般自己滑到窗边,长歌飘过来,在窗台上一坐:“不聊你我,聊正事。朝廷开始查你了。”

他最后一句声音压低,语出惊人。

我朝他看去,目光瞬间锋利:“元宁之告诉你的?”

长歌点头,我登时就忘了手臂上的剧痛,轻喃道:“纸终归包不住火。”

长歌用一种安抚性的语气唤我:“长生。”

我道:“元宁之是不是告诉你,他奉命暗中调查此事?”

长歌惊讶:“这你都知道?你耳力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我道:“听不到,还猜不到吗?朝廷派人都查到川修来了,说明掌握的不止一星半点,你答应去落桑,也只有落桑,他们不会想到我还敢回去,敢这么迅速果断地转移到那个地方。”

我目光投向窗外,似自言自语:“莫先生已去,何必苦苦相逼,于大家都未必是好事。”

长歌沉吟片刻,道:“长生,其余你皆不必担心。只是有一事我要弄清,我问你,元宁之是否真的可靠?倘若这一切皆是骗局,你去落桑,就是自投罗网。”

我道:“我不知道。”

长歌道:“我不信。”

我并不解释,说实话,我是信元宁之的,但我不是长歌,我不能对长歌这么信誓旦旦。万一我的判断有误,死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长歌道:“好,既然如此,我替你看着他。”

我道:“看好你自己吧,落桑之路,步步跌宕,我不希望…………”

长歌露出一个贱笑,捧起脸很期待地样子,我继续道:“我不希望你给我添乱。”

长歌收起笑容,我道:“你别不乐意,如今躲已经躲不过了,唯有主动出击,方有一线生机。你做事太随心所欲,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像十年前,偏要连我一起带走,结果…………”

“结果我不是成功了么?”长歌扬眉。

我不想与他争辩:“什么时候启程?”

长歌摊手道:“这要问元宁之。早知要去落桑,我就没想法揍你了,害我哄半天。”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感觉手臂上的剧痛又回来了,我道:“你快滚。”

我这手恐怕大半个月都抬不起来,更郁闷的还是右手,我又不是左撇子,这直接导致了我没办法正常吃饭,长歌似乎还喜闻乐见:“我喂你啊!”

一个坏左手,一个烂右臂,你喂我吃这也太励志了,画面太美我不敢想。我放下筷子:“我不饿,你们吃吧。”

宋笙一嘴巴的饭含糊道:“长生你早饭也没吃,怎么能不饿呢?”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6-06-12 22:13:00 +0800 CST  

楼主:砚雪笑倾

字数:37866

发表时间:2016-04-09 07:3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8-21 09:46: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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