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同人】故人万里(伪装者+一触即发同人文)

第十五节·初访

自从上次明镜与明楼在小祠堂一次不算完美的交谈之后,明镜倒也对自家弟弟的行为举止有了些许的放心,不但允了他们搬回家里住,还有了笑脸。是日清晨,明诚伺候着明楼穿好了衣服,兄弟二人双双到了餐厅,与明镜互问了早,在两侧坐下。
明镜率先开了口,把报纸放下看向明楼。“你知道荣家出事了吗?”
“不知道啊,出什么事了?”明楼明知故问,方才明诚进去叫他起床的时候,才把这事儿告诉了他。现下,他却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喝了口汤放下了勺子。“需要我去解决吗?”
明镜瞧不出明楼的真实想法,也懒得去猜,只摇了摇头拿起了面包。“这倒不用,我去看看就行,死了个小丫鬟,听说死相还很吓人。”
“是吗?丫鬟的命也是命,阿诚啊,你今儿去敲打敲打警察厅的人,让他们抓紧点时间查,也好让荣家安心。”明楼瞧着吃了一半面包的人开了口,明诚忙把面包拿了出来点头应是。明镜微叹了口气,对荣家的担忧显而易见。明楼看在眼里,却不能多说什么,此事,他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得继续调查才能知晓缘由。

荣公馆中,荣初独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双手抱头,对昨日荣四太太说出来的话感到深不见底的痛苦,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世上,还能有血溶于水的亲人,他以为,他不过是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能活成现在这样,实属有幸。可他竟不知,他的身上,居然有这样一场惨无人道的阴谋,他的亲人,居然承受了这样一场石破天惊的过去。愤怒,仇恨,恐惧,无助,就像是绑在身上的巨石,将他坠入大海,直到窒息。
一只手轻放在人肩头,荣初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猛地弹起,抬手向后挥去,打掉荣升举在半空中的手。震惊的不止荣升一人,还有惊慌失措的荣初。“少,少爷,我——”
“阿初,你到底在怕什么。”这是荣升第一次被人忤逆,在他眼里,荣初始终是一个谦卑而又有礼的少年,他不该,也不敢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缓缓放下带有迟疑的手掌,满目,尽是对人性的考究。荣初低下头,一点点,一点点的摇着头,他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荣升,不仅仅因为四太太的这层关系,更多的,是他不愿荣升也陷入他的仇恨里。这仇恨太大,大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复仇。
荣升目及他眼底的痛苦,那是愧疚与踌躇之间不确定。所谓的春风化雨,他根本不可能带给荣初,可此时的疾言厉色,他也万万做不出来。“阿初,坐。”
如同寒冰里的一抹暖阳,荣初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温暖,依着荣升坐在沙发上,拱着腰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荣升放轻力道,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阿初,她不过是一个与你关系好的丫鬟,别乱了自己的方寸。”
原来,他不过是以为自己,在伤怀逝人。荣初稍微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神色黯然,但已恢复了往日的恭敬。“少爷,阿初只是——一时间无法适应,加上四太太昨夜一夜没睡,有些疲惫,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荣升不做他想,只当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弟,应担得起这份苦楚。用力捏了捏荣初的肩膀,以示他给予的鼓励。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扰了兄弟二人的谈话,荣华敲门而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荣初,又望向自家兄长。“大哥,特高课的南田洋子来了。”
荣升与荣初皆是一愣,他们兄弟二人回上海这才多久,就已经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了吗。荣升没个好气的向后一靠,并不打算起身。“荣家什么时候允许日本人出入了。”
“大哥——”荣华眉头一皱,深知荣升对日本人的厌恶。可南田洋子并非善男信女,既然敢来,便一定是有目的。荣家虽然家底雄厚,可就目前情况来说,也是不宜得罪日本人的。荣华话还没说完,便瞧着荣初站了起来,面色不善,那双明眸里似是能吐出火来。“少爷,我去看看。”
荣升轻嗯了一声,由着荣初离开,荣华怕他惹了事儿,忙不迭的跟着跑下了楼。南田洋子带着一整支宪兵队在大厅里站着,而荣大太太则像无事一般继续喝着茶,倒是荣三太太躲在一旁一声不吱。荣初从楼梯上一阶一阶走下来,恨意越浓,就越要隐忍。
“早就听说荣家小少爷与警察厅的杨慕次组长如出一辙,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南田洋子主动开口,却站在原地等人靠近。荣初面无表情走上前,与人握手也用了力气。“这位就是南田课长吧,我家少爷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不知南田课长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荣家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商客,听闻昨日发生命案,在下是特来拜访的。”荣初听着南田洋子非要贴近距离的中国式礼仪,十分厌弃。刚要开口,便听人又来了话。“不过没想到,荣家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无礼。”
荣家大太太置若罔闻,三太太登不上大堂,四太太闭门不出,大少爷又托词休息无法见客。荣家对他们日本人的态度太过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荣华此刻已被三太太拽到了边上,现下也只有荣初一人与之抗衡。“荣家的待客之道,是对中国人的,而不是侵略者。”
此话一出,整个宪兵队都躁动起来,荣初回头看着荣升从楼上下来,乖觉的走过去站到人身侧。南田洋子万万没想到荣升居然敢把这种话放在明面上,即便是明楼,都对她客气有加,他荣升不过是个商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荣少爷,你说这话,就不怕死吗。”
“那南田课长杀了我,就不怕整个上海滩的经济危机了吗。”荣升此言非虚,整个上海的经济命脉,都把控在荣明两家手中,若荣家倒台,那明家就会依势做大,到时候,无论是明楼还是明诚,都是她不敢轻易得罪的。她奉命驻扎上海,要的是中国人臣服在她的脚下,而不是被人踩着不能动弹。荣升手中没有实权,可偏偏这经济大权也不能随意撼动。
南田洋子轻吐了一口气,重新换上笑脸。“荣少爷言重了,在下是有意亲近,想来拜访,又怎会对您的生命构成威胁呢。既然荣家今日不方便待客,那我就改日再来——”
“阿初,送客。”荣升转身而走,把南田洋子及一众宪兵队甩在身后,一句送客,已经是他家教修为的底线了,让他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绝对说不出。荣初颔首应是,引着憋着气的南田洋子等人离开。行至门口,南田洋子却突然停了下来。“荣先生若想在新政府谋个职位,在下乐意帮忙。”
荣初将此话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废话。“南田课长慢走。”说罢,转身而回。可一个复仇的苗子,却已在他的心里慢慢生根。他要变强,强到能像荣家这样,有足够的能力与仇人拼个生死。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15 15:27:00 +0800 CST  
想了很久,还是打算继续把文写完,终究是要给他们一个结局
为了感谢留在楼里到现在也没离开的读者,刺猬打算放个福利
除了这新码的第十五节之外
截止到2017.8.16日晚20:00,楼里读者均可留言,要求想看的番外
只要是两部剧里的人物,都行
想看楼诚的也行,天台的也行,初次的也行,升初的也行,甚至你想看明镜和荣华的对手戏,也能写
最后,还是那句,感谢不曾远行的你们


沙发给@漠冷卿尘此心安处是吾乡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15 15:32:00 +0800 CST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17 16:35:00 +0800 CST  
看到大家还在,十分开心!决定勤勤恳恳更文!一篇楼诚+升初小番外送上


沙花给我哥哥@漠冷卿尘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17 16:36:00 +0800 CST  
第十六节·探索

杨慕次在警察局忙到深夜,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不愿回家。家这个字眼,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是温暖的,父亲的疏远,母亲的怪异,都注定了他无法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拥有亲情。他还记得父亲是如何心狠的将他推出门外送到日本,也记得母亲是如何无视他的哭闹默不作声。这般环境下的成长,恰恰铸造了他的坚韧,如今看来,倒也活得自在。至少,在他加入抗战的那一刻,他不需要去顾虑太多。
莫名的,他想到了荣初,那个和他如出一辙的人。他的童年,会不会比自己过得更加幸福,不用面对冷冰冰的家庭。思及此,杨慕次猛地打了个寒颤,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如此理所当然的想到荣初。用力晃了晃脑袋,起身把手枪别进枪套里,提步离开办公室。
车将将挺稳,刚推开车门,多年来的特工经验让他在瞬间辨别出周遭的异常。夹杂着风声划过深夜的,是衣角的摆动。杨慕次麻利的伸手掏出手枪,缓慢的在夜里踱行,直到他在门口,遇到了提着灯的杨羽桦。
“爸?”杨慕次微微一愣,快步走到了杨羽桦身边,收起手枪看向衣着单薄的人。“您怎么在这儿?”
许是没想到杨慕次突然地出现,杨羽桦故作镇定,伸手拢了拢身边人的皮衣。“这么晚了你还没回来,我有点睡不着。听着外头有车的动静,就出来看看。警察局很忙吗,现在才回来。”
声声关切,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担忧。杨慕次心中一暖,竟后悔起自己的荒唐。“嗯,对,有起命案有些复杂,忙的晚了,让您担心了。”
二人并步进了家门,门内一片漆黑,独手中一盏灯发出幽幽烛光。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声响,父子俩抬头去瞧,正是杨慕次的母亲,徐玉真。只见那人一袭白衣白裙,虔诚的捧着一盏灯,缓缓往楼上走。杨慕次面色黯淡下来,看向一旁同样面色不善的杨羽桦。“爸,她——”
“哎,走,咱们书房说话。”杨羽桦明显的不愿提及,打断了儿子的话,引着人往书房去。开了灯,落座沙发上深叹口气。“你母亲这几年,精神越发不好了,时好时坏。”
“母亲每晚都这样吗?”
“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如同鬼魅,飘忽不定。”杨慕次瞥见杨羽桦鬓角的斑白,人们都道金融届要数杨家开的银行最大,可这其中的波折艰辛,又何足外人道呢。杨慕次心疼父亲的遭遇,却仍不知如何宽慰。“阿次,你似乎有话要说。”
被人看透的欲言又止,杨慕次浅点了头。“爸,我遇见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话说一半,杨慕次发觉杨羽桦突然的颤栗,仿佛午夜被梦惊醒一般,忙伸手按住父亲的手掌。“爸,您没事吧。”
“啊?哦,没事,没事——你,你刚才说,遇到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如同翻涌的大海,瞬间侵蚀了杨羽桦的每一寸皮肤,那是一段恐怖到极致的过去,恐怖到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哭泣的过去。泥土的腐蚀气味,温热的鲜血气息,慌乱的惊恐叫喊,残忍的人心叵测,他要如何才能躲得开梦魇的追讨。
杨慕次始终观察着杨羽桦的表情,想要从中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只是,这幅苍老的面庞上,露出来的神色,是他看不懂的。“是,我记得您跟我说过,我有个大哥。”
“对,对,你有个大哥,可是他早在襁褓中就已经死了。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的……”杨羽桦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上楼。杨慕次看着人背影,再次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中。如果大哥早就死了,那么荣初,到底是谁。

湖南省黔阳县军校中,明台正在操场上跑圈,与他同行的便是上级分配给他的搭档于曼丽。起初二人对彼此都没有好印象,也互不服输的打了几场架,甚至在学校组织的舞会上暗战不断。不过年少的男男女女,血气方刚,柔情含羞,几番你来我往,反倒生出了几分暧昧不明的亲密。二人并肩同行,围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着,虽然沉默着都不说话,但嘴角的笑意却让人甜蜜。
杜旅宁站在高台上,看着两人跑了十二圈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愿再等,指了指那边的方向,向身后人开口。“去把那小子叫到我办公室。”
身后士官应声跑步前行,不过片刻,明台便站在了教官办公室门口。深吸几口气,定了心神,大喊一声报告,得到允许后方才进了屋。“杜处长,您找我。”
“坐。”杜旅宁坐在书桌后,看着明台从门外走进来,规规矩矩站在门口。
明台轻声应了是,走到桌前坐下,双手自然放在双膝上,乖巧的模样让杜旅宁一度怀疑跟阿次打架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咱俩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是,上一次在澡堂。”明台知道杜旅宁是谁,也远远地见过好多次,但同学间疯传杜旅宁此人的残暴,比之王天风不差上下。他已经惹了一个王天风了,可不想再招惹杜旅宁。于是,这般乖巧。
杜旅宁点了点头,一反常态的与人唠起家常。“我听后勤处的人说,你是上海明氏集团董事长明镜的弟弟。”
似是没想到会有此一问,明台愣了片刻,才点了头。“是,那是家姐。”
“明氏企业的钱不够你花的吗?还是国外的生活过的不惬意?为什么要来这儿。”
明台没弄明白杜旅宁的具体想法,但大体他还是听出来了,他似乎,不愿意自己来军校?“报告长官,明家的钱是我大姐赚的,不是我的。而且男子汉顶天立地,在国之将亡时期,理应报效祖国,不能贪图享乐!”
杜旅宁在心里默默给了王天风一记白眼,这洗脑水平,也算是优秀了。“嗯,说得很好。那你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
“我——”一字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二人一同看向门口,来者正是王天风。“明台,你不去射击训练,在这儿做什么。”
“我让他来的。”杜旅宁抱臂瞧着这行动迅速之人,来的倒是快。“不过该问的都问过了,你可以走了。”
这后话自然是对明台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明台起身冲两人敬了礼,撒腿儿便离开了办公楼,这两人碰到一起,自己可不想当殃及的池鱼。
办公室的门被王天风摔上,声音之大震耳欲聋,王天风一掌拍在桌子上,俯身向下狠狠瞪着杜旅宁。“你想干什么!”
“是我该问你,你想干什么。”杜旅宁最见不得王天风这副做派,当年三人一同在老师门下受训时,他就这样目中无人,多少年过去了,丝毫长进都没有。“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没人看得透,他是明楼的弟弟,你把他当成死间计划的执行者,你不怕明楼杀了你。”
“呵,杀了我?他明楼算什么,死间计划由我制定,就算是我要他死,他也得按着计划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这是民族大义,是国之存亡!”
“明楼宁可自己死,也不能允许你把他弟弟扯进来!我劝你把心思收一收,惹急了他,小心阴沟里翻船了。”杜旅宁伸手推开王天风,起身倒了杯茶。王天风走过去,自然而然的讨了茶来喝。“那又怎么样,我不信明楼会为了亲情抛天下而不顾。我们都可以死,怎么他弟弟就不能死了。还有,你也把心思收一收,我知道你不同意死间计划,但是上头已经批了,你就别想没用的了,我不可能放他走。”
“放不放人是你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别闪了腰。”杜旅宁放下茶壶,拍拍双手回到椅子上。王天风砸吧一口浓茶,跟着过去。“听说,上头有意派你去上海?你是想给明楼送个人情吧。”
“他的人情我不稀罕,只是明台这小子,死了我觉得可惜罢了。”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18 14:54:00 +0800 CST  
今天是演员朋友王凯的生日,祝凯凯生日快乐,做个快乐的小狮子


沙花给@漠冷卿尘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他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18 14:56:00 +0800 CST  
第十七节·明谋

新政府办公厅中,明诚站在一旁,等着明楼冠冕堂皇的给一众处长们洗脑完毕,挨个送走之后,方才回来立在桌前。明楼抬了眼皮瞥一眼,用下颚示意人坐下。明诚拖了椅子坐下,双手自然放在小腹上交叠。“荣家那边来信,阿初找到新工作了。”
“医生?”明楼饶有兴趣的放下手里的文件。
明诚点了点头,随即开口。“你保准猜不出来,他在哪儿当医生。”
“春和医院?”明诚倒吸一口凉气,对明楼这虽是问句但饱含笃定之语十分气恼。“你怎么知道?”
一副老神在在模样,明楼嘴角一勾。“春和医院是上海最大的医院,除了日本陆军医院之外,也就只有春和医院能容得下荣初这尊大佛了。更何况,春和医院的院长还是阿初的同学。”一番理论说的有鼻子有眼,明诚瘪瘪嘴认同了他的推论。
“可事实是——”明楼故意等到明诚一脸敬佩的模样时,才继续开口。“刚才李秘书来给我的这包药上,落款是荣初。”说罢,明楼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药递给了明诚。明诚眉头紧皱,忙起身去接,认认真真看起了袋子上的文字。“你怎么病了,为什么不让我去给你拿药。”
“我没病,这是汪曼春的药。”明楼对于关切中偶然的冒失并不在意。明诚不置一词,确切看到了用药症状之后,方才安心。果不其然,春和医院的包装纸上,有着荣初的签字。“荣大哥怎么会允许阿初去春和医院工作呢?”
春和医院建院已久,算得上是上海资历最深的医院,日本进驻上海之后,曾十数次征收春和医院为日本人效力,但春和医院的院长夏跃春,以病人不分国界为由,屡屡婉拒,而日本人自己也清楚陆军医院的能力要比春和差上很多,倒也纵容再三。直到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春和医院可以救治所有人,但前提是,日本军人优先。这名义上虽然还是正经医院,可暗地里明眼人都知道,里面住着多少日本人。
明楼端起茶杯刚要喝,便被明诚拦住了,瞧着人接过杯子去添热水。“都是大人了,还能一辈子管着不成?”
对于这个理论,明诚暗自翻了个白眼吐了个舌头,再回头时依旧态度温顺。“话虽如此,可荣大哥哪有您这么深明大义。”
明知是个讨好的话儿,可听着就是这么顺耳,明楼笑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温度适宜,还是自家弟弟用着贴心。“重庆那儿可有消息?”
“杜旅宁要来了。”明诚郑重其事的回答,同时倒也未杨慕次捏了把汗。在杜旅宁手底下,他可不好做事了。与此同时,明楼敛了笑意,不轻不重的深深吐了口气。“来了只老狐狸啊。”
明诚对此形容深表赞同,俗话说,姜是老的辣,这在杜旅宁身上体现的算是淋漓尽致了。当年在军校里,好几次的演习计划,都被他差点摧毁了。“这件事,需不需要向上级汇报。”
“报吧,同时电令组织上的所有小组,都保持静默。杜旅宁有个狗鼻子,让他闻到味儿,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虽说现在国共合作一致对外,可难保杜旅宁不会在关键时刻咬上一口,一旦二鸟。
“是。”明诚认真应答,突然想起了什么。“阿次那儿的事儿——”
明楼知晓他要说什么,抬手止住后话。“这事儿我们不能参与,找个机会透点话给他。切忌操之过急,阿次的性子太过刚毅,过刚易折。”
这四个字,他当年也听大哥提起过,现下再听,反而多了份不同。“我知道了,用不用加强阿初和阿次见面的机会。”
“顺其自然吧,他们两兄弟分开二十多年了,没那么容易。”明楼话音刚落,便听见办公室门外的脚步声,二人互看一眼,明诚立刻起身站在一旁。果不其然,不过片刻,门便被敲响了。明楼点头示意,明诚走到门边,拉开红木门,看到的便是站在李秘书身后的南田洋子。
“阿诚先生,南田课长来了。”
明诚看了眼南田洋子,微微点了头,回身浅弯了腰面向明楼。“明先生,南田课长来了。”
“请进来吧。”明楼扬声,却没有起身去迎。日本人需要去迎合,但绝不是讨好。明诚应了是,转身面向南田洋子,侧身让出位置。“南田课长,请。”
南田洋子站在门口,看着明诚态度谦卑。“阿诚先生,不一起听听?”
这话是说给明楼的,明诚明白,刚要开口回绝,便听见明楼发了话。“阿诚,去给南田课长冲杯咖啡。”话中意思明确,明诚应是,提步离开。南田洋子待人关了门,方才往办公桌前走去。“明先生这是何必,阿诚先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才,光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未免糟蹋。”
“我明家的人,就不劳南田课长费心了。”明楼主动为人拖出椅子,重新坐回去。“南田课长来新政府,可有要事?”
这一句话把南田洋子的后话都堵住了,总归还是有机会的。“没什么事,就是路过,进来拜访一下明先生。”
“顺便来替阿诚说几句好话吗?”明楼一脸善意的笑着,完全看不出情绪。南田洋子微微一顿,便听着敲门声,明诚端着咖啡进了屋。“来的正好阿诚,南田课长看你是个人才,想给你谋个好职务。”
明诚一愣,手上一抖,咖啡杯便直挺挺的摔了下去,溅起一地的咖啡。明楼面上不悦,压着怒火声音冷峻。“做事毛手毛脚,就这样,怎么对得起南田课长的重视!”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南田课长。”明诚忙弯了腰,冲着二人低了头。
“再去冲一杯,要是再拿不稳,看我怎么收拾你。”明楼语气极重,便是南田洋子也听出了他的震慑,笑着开口阻了明诚的举动。“不用了明先生,阿诚是您的私人助理,给别人倒咖啡怕是还不习惯。”
“这话不假,阿诚十岁来我明家,吃明家的饭,喝明家的水,长兄为父。阿诚,你说是吗?”明楼抢占先机,将话说了全,明诚谦卑的站在原地。“是。”
南田洋子明显看到了明诚面上的挂不住,这其中还有了几分隐忍的味道。看到这个场面,她今日也算有了收获,随意客套几句便离开了。明诚将人送到楼下,主动给人开了车门,南田洋子抬头看向明楼的办公室,并没发现什么,这才拍了拍明诚的肩。“阿诚,如果你想换一份工作,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多谢南田课长厚爱。”南田洋子正等着明诚继续说下去,可只见人明眸之中纯净的如同星空浩瀚,只好继续。“中国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
“南田课长,中国还有一句老话,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明诚浅浅一笑,个中含义并未挑明。南田洋子会意点头,转身上了车。这个明诚,有点意思。

警察局中,杨慕次刚执行任务回来,修长双腿几步便走完了楼梯,不等站稳就瞧着李沁红冲他快步走了过来。双脚一并,敬了个标准的礼。“副局!”
“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我了。”李沁红揉了揉耳朵,一脸嫌弃的看向杨慕次。
杨慕次忍着笑小声回话。“还能有事儿吓着您吗。”
“行了,别贫了。新来的局长到了,点名要见你。”李沁红提步要走,连忙被杨慕次拽住。“新来的局长?什么人啊,居然抢了你的位置。”
李沁红嘶了一声,一个胳膊肘冲人顶了过去,杨慕次故意反应迟钝,由着人下了手。龇牙咧嘴的听人说话。“据说是南京政府那边亲调的,具体身份还不详——对了,我看你履历上写着,你以前也在南京政府那儿干过,说不准,这人你还认识。”
南京政府四个字入耳,杨慕次心下一惊,他的履历都是被改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警察局能有个好的身份掩饰,可如今,这真从南京那儿来了人,还点名要见自己,就不得不留个心思了。“我啊?我就在保卫处待过三个月,能认识这么高职位的人吗。”
“认不认识,进去就知道了。”李沁红率先往局长办公室去,杨慕次则若有所思的将腰间的枪拿了出来,上了膛后重新别了回去。直到,他站在杜旅宁面前,这心才算放了回去。
杜旅宁站在书桌后,看着眼前站的笔直的二人,将手中报告狠狠摔在桌上。“你们两个,一个是警察局副局长,一个是行动组组长,这报告就写成这德行吗!江宁路分局的破案率是全上海最高的,你们很骄傲是吗。我告诉你们!就你们这种报告,在我眼里,还赶不上一个七岁孩子写的作文!”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火,撒的李沁红心有不服,可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也不好多顶风上。
“枪。”李沁红一愣,随即看到杜旅宁已经站在杨慕次面前。杨慕次不做迟疑,伸手解开枪套,双手把枪递过去。杜旅宁转身把枪放到桌子上的功夫,下一秒便一巴掌扇到了杨慕次脸上。李沁红一惊,冲着人便吼了出来。“你干什么!”
“李副局难道不知道,他这枪是上了膛的吗。”杜旅宁把桌上的枪往旁边拨了拨,看向杨慕次。“归位。”
“是!”杨慕次嘴角渗出血来,一步走到桌前,拿起手枪利落的把枪膛归位,复而站回原地。“李副局可以先出去了,我跟杨组长还有话说。”
李沁红担忧的看了眼杨慕次,转身离开。杜旅宁说得对,她确实不知道,杨慕次这么多年来,枪始终是上了膛的,真就不怕走火了吗。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21 16:34:00 +0800 CST  
沙花给@漠冷卿尘距离我们和明台老郭的四人游就差两天啦!!!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21 16:34:00 +0800 CST  
第十八节·悲合

出乎意料的是,杜旅宁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动手,具体原因不详,但直到杨慕次走出局长办公室,抵在门上,瞧着一脸担忧的俞晓江时,仍心有余悸。“老师他——没事儿吧?”
本是担心杨慕次被打个半死不活出来的俞晓江,现下倒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不挨揍,你还不舒服了?”
一句话问的杨慕次红了脸,忙站直身子向俞晓江敬了礼。在外,他们曾是南京政府就职的上下级,在内,他们是军校里的教官与学生,这点尊敬,是一定要有的。俞晓江拍了拍杨慕次的肩膀,内心的很多感触都无发言明。“老师怎么来这儿了?”
“上级命令,不得不从。”俞晓江一句话说的极有含义,既能让杨慕次听懂,也不会让旁人听出异议。杨慕次点了头,同俞晓江一路往前走着。接过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自然而然的放进了自己兜里。“老师最近还好吗?”
“自从上次你把他气个够呛,就一直念叨着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俞晓江向走廊上问好的人点头示好,嘴角一直挂着笑。
杨慕次突然停了下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还收拾我?”话音出口,发觉自己声音过大,又压低了些。“他上次打的还不够啊。”
仿佛日子又回到了在军校的时候,杨慕次每每在杜旅宁那儿受了委屈,都跑来找她一顿发牢骚。这师徒俩的趣事儿,让她说,能说好几个日夜。
“不够。”杜旅宁刚从办公室出来,就听着杨慕次背后腹诽,扬了声顶回去,吓得小兔崽子浑身一哆嗦。杜旅宁缓步走过来,用力的拍了杨慕次的后背。“还得加强锻炼,不然皮别松了。”
“是!”杨慕次面无表情的大声回应,震得俞晓江捂住耳朵,笑着点了点人。“你啊你,走吧,我订了桌子,中午一起吃个饭。”
“啊?”杨慕次歪脑袋瞧过去,只见自家老师冷着脸看回来。“怎么,有事儿啊?”
“报告!没有!保证陪好局长!”知晓杜旅宁没有攒着火,杨慕次也就放心了下来,时不时地还能跟着打个趣。
二人落座哥伦路的西餐厅,由着俞晓江去点了菜,相对无言。杜旅宁始终上下打量着人,而杨慕次则一脸无辜的老实儿坐着,侧着头看向窗外,很是不想与自家老师对上眼。片刻,俞晓江回来,坐在二人中间。“今日的主厨说,有上好的牛肉,你们也尝尝。”
“好好的家常菜不吃,来吃什么西餐。”杜旅宁嫌弃的摆弄了下桌子上刀叉。杨慕次与俞晓江同时一笑,打破了这场沉默。“局长,您得跟得上时代的潮流。阿次是年轻人,年轻人肯定喜欢吃些西餐。”
“嗯,是,在你眼里啊,这小子的口味比我的口味重要多了。”这颇有醋味的话惹得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杨慕次也不再拘束,与人说起笑料来。“老师,您都多大了,还跟我吃味,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打断他的腿!”杜旅宁心情也是转好,于他而言,杨慕次不似学生,更胜亲子,他喜欢看着他开朗的笑,更喜欢看着他内心无比广袤的壮烈。
午饭吃到一半,周围用餐的人也越来越少,三人又坐在角落里,倒是交谈最好的时刻。俞晓江四下看了看,向杜旅宁点了头,那人明白,放下刀叉正襟危坐。“阿次,上海的情况,可还好?”
气氛突然黯淡下来,杨慕次也随之放下餐具,认真点了头。“自从毒蛇来到上海,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毒蛇是党国不可缺少的人才,但此人也不可尽信。”
“他——”杜旅宁和杨慕次都清楚毒蛇是谁,这其中原委杜旅宁不能跟杨慕次细说,而杨慕次也不可能与他更交心。“我明白了,老师您放心。”
时至今日,没有人是可以尽信的,这一点杨慕次心知肚明。
饭刚吃了一半,俞晓江便瞧见从西餐厅的大门口看到了正往里进的三人,轻咳一声,提醒两人注意,杜旅宁抬起头来,与明楼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汪曼春正挽着明楼的胳膊,明显感觉到人的停顿,随着目光瞧去,自然也看到了桌角的人。明楼大方的走过去,立于桌前,客气而又疏远。“这位便是新上任的江宁路分局的局长,杜先生了吧。”
杨慕次和俞晓江双双站了起来,倒是杜旅宁继续把嘴里的意大利面咬断,才将将放下叉子,姿势不变看向来者。“明先生有何指教?”
“放肆!你一个警察局的局长,敢用这个态度跟我师哥说话,你——”
“曼春。”明楼收回被人挽着的胳膊,轻拍了其手背以示安慰。“杜局长对明某倒是有所研究啊。”
“研究算不上,只是听闻了些许关于明先生的事儿罢了。”杜旅宁的态度让人十分不舒服,不仅是汪曼春,就连身后的明诚也不禁憋了口气。早在他还在军校的时候,就直到这人和大哥不对付,没想到,这到了上海还是这幅德性。
明楼倒也不气,点了点头认可了杜旅宁的听闻。“杜局长耳聪目明,想必不会是个瞎子。”一个词,让汪曼春一时没忍住的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整个餐厅都能听得见。杨慕次眉头一皱,开口就顶了回去。“明先生是在质疑上海警察局的能力吗。”
“杨先生倒是会讨好新上司。”明诚适当的回应,将锋芒相对体现的淋漓尽致。俞晓江见情势不对,连忙相劝。“几位都是来吃饭的,别惹得满肚子火,明长官,一起吃点吧。”
“我们这儿没位置。阿次,坐下吃饭。”杜旅宁下了逐客令,明楼也懒得再与他多说,转身提步去了里面预定好的房间。明诚在后缓缓摇了摇头,都是一个战壕的,这出来唱戏,一个个比戏子都厉害。

荣升接到警察局电话的时候,正在房间内作画,听到消息,扔了画笔直奔春和医院。院长办公室门外,夏跃春站在外面来回徘徊,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声,却不知如何宽慰。四十分钟前,春和医院主治大夫办公室发生了一起严重爆炸,导致前来给荣初送点心的荣家四太太丧生,同时也炸伤了几个前来就诊的患者。幸运的是,荣初此刻正在院长夏跃春的办公室里翻查病例,躲过了这场看似无辜却又明明针对性极强的暗杀。
夏跃春正在努力想着办法,如何去开解屋内的老同学,远远地瞧见一人怒气冲冲而来,心下一抖,忙迎了上去,双臂大开意图阻拦。“荣少,阿初很难过,他现在——”荣升强忍着怒气侧首看向夏跃春,不管不顾的往屋里进。他有很多问题要问荣初,至少现在,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所有的不可思议都会发生。
“荣少,阿初现在不能受刺激了,您——”
荣升大力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的便是伏在床上哭泣不止的人。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虽无血浓于水,却已亲入骨髓的弟弟。荣初将将起身,一声少爷还未出口,便被荣升一拳挥向脸颊,再次重重摔在床上。“我问你,为什么自从你回来,荣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前是丫鬟,现在是四姨娘,然后呢,是我,还是你!”
悲伤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坠入其中,再无生还的可能,荣初犹如双脚被绑上了巨石,沉入海底,尝到了窒息的味道。他在哭,一直在哭,疼的不止是面颊,更是心。那是他的亲姐姐,是护着他宁可舍弃十月怀胎亲生儿子的姐姐,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姐姐。如果,他没有来春和医院当医生,如果今天他在家里陪着她,如果他没有跟着少爷回到上海,再如果,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那么今天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他的姐姐是不是还能活着。
荣升看着荣初全身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即便是少时他犯了家法,被自己吊起来抽了上百鞭子,他也不曾这样犹如一滩烂泥。心里的某个位置被针扎一般的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自己。在他的印象里,母亲向来威严,三姨娘又锱铢必较,只有柔顺的四姨娘,会在他被打了手板之后给他做甜甜的桂花糕,会在他跪了两个小时后心疼的给他上药,会在他不懂事的时候揉着他的头给他讲道理。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给予了他母爱的关怀。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长久着,以上帝的视角看着人们的喜怒离合,他们的痛苦无人可知,他们自身也无法感同身受。荣升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拍荣初的肩膀。“我们回家吧。”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荣初踉跄着站起来,面目因哭泣而变得通红。他有家吗,从来就没有,从此,更没有了。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31 10:32:00 +0800 CST  
最近和@漠冷卿尘还有自家小明台和老郭一起出去旅行了,才回来不久,让大家久等了。


正在暗搓搓的为阿诚准备一场大礼,想看阿诚挨打的小伙伴,再耐心等等,快了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8-31 10:33:00 +0800 CST  
第十九节·铜臭


荣四太太的葬礼是在事发后五天才举行的,本着让死者入土为安的原则,即便是警察局也不能扣留此案太久,还是派人将尸体送回了荣公馆。荣公馆里里外外皆是挂了白布,来往送葬之人更是络绎不绝。他们的目的不仅仅在于讨好谁,更多的是想在葬礼当天,看到上海滩上流社会之间的内幕。
一辆车穿过各路媒体围起来的人墙,又自由的通过警察局设置的警戒线,稳稳的停在了荣公馆的大院里。明诚从车上下来,将后门打开,随着明镜和明楼一同入了大门。
灵堂设在荣公馆一楼的祠堂里,虽只是个四姨太,但光从这阵仗,也足以证明荣家对其的看重,或者说,是对荣初的看重。此刻的荣初,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侧,向着来吊唁的宾客鞠躬回礼。悲伤之情溢于言表,事发五天,他一眼未合,如今双目早已通红,虽不至于蓬头垢面,但也绝无世家子弟的优雅。
明镜手执帕子暗自抹泪,甫一入荣公馆,便瞧见了在大厅沙发上坐着的南田洋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回头看向明楼,怒气之盛,让人咂舌。明楼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人,并不作话,扶着明镜往灵堂去。
“没想到明先生,与荣家关系匪浅啊。”显然,南田洋子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个能与明楼攀谈的机会,声音不大,却足以在沉浸于悲伤中的气氛里听的一清二楚。
明楼一愣,没想到这个南田洋子如此不识时务,安抚的拍拍明镜的手背,回头示意明诚扶着长姐进去。明诚尚未上前,便听着明镜开了口。“人家的葬礼,都有些没规矩的在这儿打扰。”明镜虽极度看不上日本人,但她也清楚,无论是以国家,还是以她,现在都无法与日本分庭抗礼。忍,是必须的。将将骂了一句,爽快了心里,便不再多言,独自一人进了灵堂。
“明董事长这话,说的是我吗?”
一句明知故问,问的明楼心升笑意,面上却仍敛着,走到沙发边。“南田课长又何必对号入座呢。”
南田洋子嘴角一勾,起身与人对立而站。“昨日我给明先生打电话,约了今日谈和平大会事宜,明先生以有家事为由推拒了,没想到,是来给荣四太太送行。想必周先生也不知道明荣两家,关系甚密吧。”
“今日在下陪长姐吊唁,实乃家事,长姐有令,我也不好推辞。再者,荣家与明家,早在四五年前就有生意往来,如果南田课长觉得生意伙伴,可以算作关系亲密的话。那我们明家,与南田课长的关系,应该更是亲密无间吧。阿诚,你说是吗?”明楼三言两语便将矛头指了回去,明诚听到问话,一脸无辜看了回去。明楼只装作无事,再次看向南田洋子之时,多了几分玩味。
这句话,南田洋子明白,明诚也明白,无非是暗讽他与南田洋子之间的你来我往。南田洋子瞧着明诚一脸窘迫的模样,倒也清楚,明楼这是在敲打,至于敲打的对象,她还尚未参透。
“今日是家母出殡的日子,实在不方便两位谈事,不如二位移步荣公馆外,外面地大空旷,容得下二位的家国大业。”荣初在回完明镜的礼后,便再也忍不住。他虽不知具体是谁杀了四太太,但一定与日本人脱离不了关系。甚至,也许,还会间接的牵扯到明楼兄弟身后的势力。
逐客令下的通俗易懂,不等南田洋子发火,明诚忙开了口断了其后话。“荣四太太离世,我们深表遗憾,今日前来也是为了送荣四太太最后一程——”
“用不着。我母亲生前不常与人交往,更是不认识几位,想必她老人家也不愿意被你们打扰。”荣初内心是有火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读杀人凶手。“更何况,几位都是干大事的,家母不过是一介平民,实在受不起几位的礼。还请回吧。”
“荣初!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站着的都是什么人!”明诚心中暗自为荣初捏了把汗,南田洋子此人极为自负,不可能受得了他的冷嘲热讽。
荣初面目通红看着明诚,一步步走上前。“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杀害我母亲的罪魁祸首!”
“阿初!”荣升从灵堂内出来,却没来得及制止荣初的话。“我有没有教过你,话不可以乱说。”
荣初刚要开口,看向自家少爷瞪过来的目光,还是忍下了所有的不甘。荣升冷着脸,让人回去灵堂。这才面向几人,却仍面色不善。“阿初已经五天没合眼了,随口说出的气话,还请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当然,明某行得正站得直,对这种无关痛痒的指控不会在意。倒是南田课长,您在意吗?”明楼把自己摘得干净,说话中带有技巧,也足以让南田洋子跟着他的意思往下走。果不其然,南田洋子微微一笑,向荣升点了点头。“荣少爷放心,我也不会计较。”
“那就好,几位请便。”言毕,荣升不再多留,转身回了灵堂。
那一夜,明楼和明诚以陪伴家姐为由,在荣公馆足足待到天亮。

新政府秘书处内,明诚接了转机过来的电话,只略微听了片刻,便皱了眉头,佯装无事的吩咐了李秘书几句,拿着大衣就出了新政府。
车子停在百乐门门口,而明诚下了车,环顾四周,却没有进去,快步走到旁边的小巷里,七扭八拐的走了十分钟,闪身进了一处极不起眼的矮房内,而里面,有个人等了他许久。
“阿诚。”
“出什么事了?”明诚借着日光将荣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瞧着人安然无恙才舒了口气。这电话中的密文是前几日荣四太太出殡时,明诚告诉荣初的,目的是为了让荣家有难,能够第一时间通知到明诚,也好给明楼时间去想解决办法。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了荣初的密电。好在荣初在电话里,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着急的态度,而且还表明让他自己来,不要告诉明楼。
荣初目光稍有些回避,沉默片刻,不知如何开口。明诚心下着急,抓着荣初的胳膊暗自用了力。“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阿诚,我需要钱。”
只是四个字,使得明诚一愣,似是没听明白,待他将这四个字消化后,突然就笑了出来。“荣家没钱了啊,用得着你冒着危险把我找出来。”
“荣家有钱,可我没有。阿诚,我真的需要钱。”
明诚这才发觉,荣初话里的严肃,他默默看向那人,眼中的笃定似是顽石不易动容。“你要多少?”
“一百万。”
一百万在当下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虽然这对于明家或者荣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明诚,却是个庞大的数字。他自幼长于明家,但凡需要用钱的地方,明楼都一手包办了,虽然现在从他手中过的钱也成千上万,可真正属于他的却并不多。只是——想起自己在明家的处境,再看看荣初在荣家的地位,想必荣初是真的需要,否则也不会找到他。思索片刻,明诚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没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见。”
说罢,明诚转身欲走,荣初忙跟了上去。“阿诚,你不问问我要钱干什么吗?”
“我不需要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但是阿初,这上海滩要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保护好自己,才是对四太太最好的交代。”明诚拍了拍荣初的肩头,这家国天下,他终归要自己出来闯一闯了,可他不知,这前途的荆棘,有多难。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9-04 14:51:00 +0800 CST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节就是拍阿诚了,有没有很激动!
沙花给@漠冷卿尘牙牙辛苦惹!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9-04 14:52:00 +0800 CST  
第二十节·审查

新政府秘书处中,明诚正和陈秘书讨论股市问题,梁仲春便进来了,春风得意,满脸笑容。“阿诚兄弟,忙着呢?”
明诚只匆匆瞥了他一眼,低着头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这才走过来坐回自己椅子上。“梁处长现在来我这儿,门都不敲了?”
知其话语中的讽刺,梁仲春并不在意,仍是笑眯眯的环顾了四周,拖着椅子坐到明诚身旁,低声轻语。“阿诚兄弟,今晚我设宴,您赏个脸。”
“设宴?”明诚一脸疑惑的瞧着人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钱赚的多了,没处花了?”
“哪能啊。这不是为了感谢您前几次的出手相助吗,您——”话未说尽,明诚抬手阻了,警惕的看了看隔间外的人,没个好气的瞪人一眼。“你疯了!在这儿说这事儿,嫌我活的时间长啊!”
似是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说这话,忙低语安抚。“得得得,我错了,阿诚兄弟,你到底来不来?”
深知这狐狸肚子里肯定有坏水,明诚一边把桌上的文件合上,一边问人。“还有谁啊?”
“我就说阿诚兄弟通透——”迎上明诚不耐烦的目光,梁仲春便不再巧语。“工商界的几个这个。”明诚瞧着梁仲春竖起的大拇指,心里也有了点数。梁仲春在上海滩资历也算久,手中的人脉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略作犹豫,迟迟不肯答应,让梁仲春心里发急。“明长官不会连你出来吃顿饭,也管吧。”
没好气的白人一眼,将手里的文件丢回抽屉里。“几点,在哪儿?”
“六点,京平大酒店。”
明诚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梁仲春满脸鄙夷。“你倒是大方。”
“都是我的祖宗,能不大方点吗。”
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了些,但好歹是句好话。明诚懒得与人继续贫下去,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你今儿来找我,就为了这事儿?”
“可不止这点事儿。我手底下的人听着风了。说是上头和特高课要联合审查新政府的财务情况,估计下午就来人了。哎,咱俩的事儿,应该和这个不挂钩吧?”梁仲春学聪明了,贴在明诚耳边小声询问着。而明诚,却在听到这话之时,整个人愣住了。联合审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新政府的财务出了情况,那么不仅是日本人,就是新政府的领导班底,都不会轻易放过这其中的漏洞。明诚缓过神来,面色不善,皱着眉推开梁仲春的靠近。“我跟你可没什么事儿啊,别胡说八道。你赶紧走吧,我这还有事儿呢。”
得了明诚的定心丸,梁仲春这也算是安心了,拍拍屁股起身走人,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去瞧。“别忘了,今晚六点。”
“你啰不啰嗦!”明诚打发了梁仲春离开,又在窗口看着人上车彻底走了,看了眼手表,距离中午不过一个半小时了,这个时候,唯一能帮到自己的,也只有大姐了。明楼的会议还没开完,这时候应该也找不到自己。明诚拽了大衣,飞快下楼开车离去。

明公馆中,明镜在房中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明诚,一时气短。这孩子打回来不过才十分钟,就这么跪了十分钟,问原因也不说,只道是跟她借钱,借钱倒也好说,可这一借就是一百万。就算明家资金雄厚,随便拿出一百万也不算什么,可,可也不能不问缘由啊。“阿诚啊,你,你这孩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大姐,我不能说原因,但请您相信,我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有辱家风的事。”明诚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明镜的眼睛,倒并非是他心虚,只是有所欺瞒,也是让人难以启齿的。
明镜欲言又止,对这个弟弟总归是有亲疏的。明诚自十岁进入明家以来,便是明楼亲手带大的,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行事举动,都与明楼并无二样。只是,她深刻的知道,明楼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而明诚——明镜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匣子里拿出一张汇票,将票子递给明诚。“这钱倒不用急着还我,不过阿诚,这件事,我需要告诉明楼。”
双手接过汇票,闻后话,身后一紧,可明诚也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不可能阻止明镜将事情告诉明楼,更不可能抵抗明楼盛怒之下的责罚。“是,多谢大姐。我先走了。”

特高课下午一点就到了新政府,把前前后后半年的账本都翻了出来,十数人各自分工,也足足审了三个小时多小时,可结果显而易见,并没有查出任何大问题。不过是有些报销方面的零散事件,即便是抓出来了人,也没法因为这零星几十块给人定罪,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送走了特高课的人,明诚回到办公室,同一众总务处的会计们站在桌前。明楼拿着这个月的账本看了三遍,嘭的一声砸在桌子上,目光所及,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包括,明诚。明楼察觉到了这细微末节的不同,声音清冷且低沉。“这个月的账是谁做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暗自打着哆嗦。这新政府成立以来,时间虽然不算长,但由于业务量大,各方势力打点的多,这账本自然不像看起来的这般干净。可他们毕竟都是干了好几十年的老会计了,假账方面,倒是得心应手。好在明楼并没有抓出别的漏洞,只盯着这一本账。
孙会计结结巴巴开了口,道了声。“我,明明长官,是我,这本是我做的。”
“那好,你来——”
“大哥。”明诚突然打断了明楼的话,让人十分不悦,眯着眼看过去,只见明诚轻轻的摇了摇头。明楼在瞬间感到了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居然牵扯到了明诚。明楼强压着疑惑,盯着孙会计看了许久,才开口发话。“我知道你们明里暗里没少受贿行贿,我可以不管,但你们也不要把我当成傻子。这账里面动了多少手脚,你们自己清楚,今日特高课没查出来,不代表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继续下去。不过——我也没打算计较,你们都回吧,以后该怎么做,都自己想想,别真出了漏子,到时候下不来台。”
几人纷纷应是,连忙抱着账本退了出去,独留下明诚立于桌前。

明公馆中,明镜坐在沙发上,看着明楼气的从卧室里拿出了皮带,而明诚则面无表情的跪在客厅中间。明镜看不过去,又怕明楼气极之下打坏了明诚,急的起身拦住了挽着袖子的明楼。“明楼,你冷静点,这事儿不都解决了吗,日本人也没发现问题,你训他几句就完事了,拿皮带做什么。”
“大姐,您刚才没听见他说什么吗?挪用公款,他都已经胆子大到以我的名义挪用公款了。训几句,我训他几句能记住吗他!”明镜很少能见着明楼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想来要不是阿诚此事做的确实过分了些,行事不够缜密,差点一脚踩进鬼门关,他也不能如此。“这,这不也没出事儿吗。那窟窿也填上了,你也别太较真了。”
“大姐——”明诚微微侧首,瞧着明镜用身子挡着明楼,心下愧疚难当,怏怏开口。“您就别帮我求情了,阿诚该打。”
“你还知道你该打啊!”明楼扶着明镜坐回沙发上,暗自压了压怒火。“大姐,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今天不把他打服了,这弟弟也算我白教了!”言毕,明楼对折皮带,将卡扣的位置握在手里,对准人单薄的后背狠狠抽了下去。明诚被这一记皮带抽的整个人往前倾斜,又立刻咬着牙跪了回去。
“我问你,你把钱用在哪儿了。”明楼没有继续,停下来盯着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弟弟。
明诚没有开口,咬紧了牙根等着接下来的责打。明楼点了点头,对着肩头又是三下。这三下抽的力道之大,又全叠在同一处,白色的衬衫立刻染上了血色。明诚还未呼痛,明镜却已经忍不下去了,蹭的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明楼,企图将明诚扶起来。“可以了可以了,你想把他打死啊,这都出血了,你看不见吗!阿诚,你先起来,都是自己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快,先起来。”
明楼看着明诚倔强的不肯起身,却因为疼不敢开口,只怕这一开口便是难忍的痛楚。缓了语气,安抚自家长姐。“大姐,您先上楼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什么答复不答复的!不就一百万吗,钱没了还能赚,你把阿诚打坏了,你上哪儿赔我个弟弟!”明镜拽不起来阿诚,又怕使劲使大了扯到人伤口,急的回身扯掉明楼手里的皮带,重重扔在地上。明诚沉默的闭上了眼,这一声弟弟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可莫名,他的鼻尖发了酸。明楼赔着笑脸哄着明镜,如同哄着要娃娃的小女孩。“好,不打他了,我去给他上药,这样行了吗?”
明镜对明楼一百个不放心,但终归是明楼亲手带大的,他们兄弟之间,也该有些自己的空间。明镜点了点头,不安的看了眼明诚,叹了口气上了楼。直到明镜的房门关上,明楼这才开了口。“去书房。”
“是。”明知道今日的事不会轻易解决,明诚此刻却还是害怕了。左肩受了伤不敢动,只好用右手撑着身子趴了起来,跟着明楼进了书房,顺便反手锁了门。
明楼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刚才的举动无非是像大姐做做样子,毕竟一百万不是小数,阿诚行事唐突,不给大姐个理由始终不行。“行了,别跪了。”
膝盖刚要屈下去,听到人开口,张着一双鹿眼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哥,老老实实站直。
“你还好意思委屈。我问你,这钱到底干什么了。”如果明诚开口跟他要一百万,他也绝对不会问原因,明诚不是他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人生,更有自己的思想。可是,这事儿他错就错在挪用了新政府的公款。“还有,孙会计为什么会听你的。”
“一个月前,我在铁道口看到个女孩在铁轨上玩,恰逢有一辆火车开了过来,我把那个女孩救了下来,而她,又恰巧是孙会计的孙女。所以,我就托他——”
“阿诚,回上海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是都忘了是吧。”明楼发觉了这件事情更深层次的问题,冷着脸看向明诚。明诚自知理亏,低着头认错。“大哥,对不起,事出突然,我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阿初拿下夏商盐业股份的资金,就是这一百万吧。”
“……是。”
“这件事你虽然错的离谱,但好在阿初一直都是我们想要发展的对象,这次你又雪中送炭,想必这个人情,他会记住的。”明楼善于从最坏的情况里抓到最好的方面,不过这件事,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但是你做事不跟我商量,擅自行动,挪用公款,这每一条,阿诚,我该怎么跟你算。”
听到这儿,明诚也就明白了,慢吞吞的走到沙发边,脱了裤子,安安分分的趴了下去。身后,是人拉开抽屉的声音,他清楚地记得,那里放着明楼新给他买的家法,一块三厘米厚的檀木板子。






==================以下作者的话=============


建了个读者QQ群:206178825
入群理由必填:阿诚最帅
有意者可以加进来一起聊天一起嗨,一起讨论一起疯


还有,让我看看,有多少人在看阿诚挨打!!!
一节没打完,下节继续
毕竟答应了你们,要来场大的!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9-05 16:11:00 +0800 CST  
沙花给认真算分的@漠冷卿尘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9-05 16:11:00 +0800 CST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9-08 11:24:00 +0800 CST  
沙花给明天又能陪我笑陪我闹陪我旅游陪我胖的大哥@漠冷卿尘

楼主 顾程敬  发布于 2017-09-08 11:25:00 +0800 CST  

楼主:顾程敬

字数:47095

发表时间:2017-03-27 03: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9-20 09:15:49 +0800 CST

评论数:97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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