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十一 天堂和地狱之间

原野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春风吹过，带着野花清芬的香气，懒洋洋的阳光洒满了万里碧空，偶尔听见一声鸟儿清脆的鸣叫。


猛然，为首的人停下脚步。


子沐举起手，对着太阳，阳光从他的指间落下，他望着蓝天，静静的喃喃自语道：“哥~~我恨，越是试着要忘记，越是走向你的我，无法碰触，也无法视而不见的这个距离。这个距离是往来的天堂与地狱之间，我们终究要一起跌入地狱吗？”


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慕羲云忍不住的问道：“少主，那你背负的到底是什么呢？”


原本是很温暖的白日，这一句话，子沐却突然觉得有一丝寒冷，他也许背弃的东西太多，连一开始想拥有什么都忘记了。很多责任，也许是自己的，也许不是自己的，他都背负了。


他与哥哥之间的关系，那么遥远，像天边飘渺的云。曾经，在他小时候那么渴望哥哥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够他在独孤冷寂的黑暗中怀念，然而，哥哥给予的只有伤痛；曾经，只要哥哥回头，他就能把手伸向他，可是，哥哥只是一直在走一直在走，却从不停下，而自己也在一开始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离轨道，一开始就已经错了，只能继续错下去……


站了许久，腿有些发酸，凌子沐漆黑的双眼，犹如晚霞凋残后的黑色暮雾般幽暗，他淡淡的转过身，凝望着远方，终有一天，他和哥哥会一起来结束那烦乱又缠人的命运丝线，而后天堂和地狱就会分开，他和哥哥就像唯美的剧本写的那样，也许会有一个人死掉，为了另外一个人更好的活下去，非黑即白。


想到这里，凌子沐黯淡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期望的闪光：与其接受平淡的生活，还不如接受命运终点的疯狂和美丽，如果是那样，会像长长静默的夜空，突然绽放出的、绚丽且让人惊艳的一朵烟花吗？ 如果真的那样，一定会给夜空，留下最美的记忆。


风吹拂过子沐的发梢，他把双手插进口袋，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可以庇佑的东西，要自己放弃生命也不是很容易，但是却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有些脊背发凉，他还是低着头，默默的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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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十二 一种爱叫做放手

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出七彩光芒，空气里弥漫着腻人的芳香，花房里一角有满天星那素雅的小白花星星点点地缀满在浅绿色的枝叶丛中，余下都是玫瑰灰色的玫瑰花，不夺目的妖娆绽放着。


寒岑漓站在哪里，忘记了时间，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想要却不敢伸出的手，哽咽的叫道：“哥……”


男子偏着头，他的脸色有着病态的苍白，几乎近似透明，他的口吻有些惊异道：“你是……？”


岑漓往前走了一步，他怕他下一句话，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流下来，他说话带着颤抖的尾音道：“哥，我是岑漓啊……”


男子淡淡道：“你认错了吧？我不认识你……”


岑漓有些着急的往前走了几步，抓住男人的衣角说：“哥，我是你弟弟，我是小漓啊！”


男子眼里仿佛没有焦距，他带着困惑的声音说道：“我不认识你，真的不认识你。”


一行清泪流过岑漓倔强的嘴角，他面对险境的时候没哭过、他面对死亡的时候没哭过、他从离开二哥那天开始就没哭过，而现在，他望着二哥几乎是空白的表情，无端的有一种愤怒，那是他二哥啊！曾经那么骄傲、那么猖狂、那么机智而又那么敏锐的二哥啊！


动了动嘴唇，他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道：“哥，你别这样……”


男子没有理睬他，继续低头剪玫瑰花上的枯叶。


岑漓又期期艾艾的叫道：“哥……”


男人放下剪刀，叹了一声道：“我真的不认识你，让我说几遍你才清楚？你走吧，我们毫无瓜葛。”

几乎是一个晴天霹雳，在一簇簇鲜艳的花朵的花房里，觉得自己的心，犹如无数只蝴蝶，微微张开翅膀，停在空中，凝然不动，寂静的好像可以听见破碎的声音。


岑漓后退了几步，哽咽的说道：“哥……如果当初没有我，哥你会不会过的更好？如果当初没有我，哥就不会那么拼命对不对？如果当初没有我，哥你就会拥有你该拥有的一切？恨我吗？一定很恨我吧！我剥夺了你的一切快乐！那时候我还那么小，就被丢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我每天晚上都害怕，我害怕的睡不着觉，那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哥，我习惯了有你的存在。无论对你来说我是什么，请都别离开我！”


片刻间，大量的回忆涌上心头，让岑漓瞬间泣不成声。


男子淡然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起头，而是捡起一边的喷桶，开始给花朵浇水。


静默，令人窒息的静默，岑漓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转身跑出了花房。

看着小漓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男子突然握住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花茎，殷红的血液顺着花茎上尖锐的刺流了下来，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掌心，他的眼睛里闪着隐隐的泪光，他似乎带着微笑，感叹道：小漓，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你不能沉醉在那凄惘的节拍里抚慰忧伤，你要会努力安慰自己，像以前一样。我已经不能回去了，怎么回到过去？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现在的我连自己都觉得厌恶，那些被掩盖的忧伤，何时能被丢弃到世界的尽头去，连同灵魂，永远不要再去知道什么是痛苦。

你若将过去抱的太紧，怎么能腾出手来拥抱现在？


离去，让事情变的简单而已，总有一天，我会从你身边默默地走开，不带任何响声，我错过了很多，我知道你长大了，小漓，你要继续这样坚强下去，我的日子所剩无几了，小漓……


还没等寒岑烁从沉思里回过神，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走过来，默默的递给他一封信，随即就离开了。

岑烁的指尖还都是鲜血，他打开了这封信，不禁想要笑出来，那是一张机票，果然，凌子沐，你是个办事周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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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十三 荆棘鸟

玄色的苍穹上洒满了碎银一样的繁星，若有若无的浮云好似柳絮，一轮弯月散发着清冷的寒辉，像那无风淡日里的一汪秋水，大地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纱。


月光在空中流转，空气中弥漫着碎花的香气，轻柔的露珠折射出的光，像霜。


迷途的鸟儿在夜幕中轻盈的划过，渐渐融入苍茫的夜色中。


坐在峰缘寺台阶上的两个人，都在遥望着静谧的夜空，子沐扭头看着发愣的小云，云儿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太久没打理的长发，散乱的批在一边。


云儿每每想起从前大少爷看少主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俩之间一定有误会，却不是自己理的清的误会。于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胡思乱想：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香樟树的味道，甜而稳妥，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寒风吹过，凌子沐打了一个寒战，他擦了擦胳膊，说道：“云儿，你冷么？”


云儿偏过头，望着子沐询问道：“少主，听说明天夫人要去谈判，你去么？”


子沐“哦~~”了一声，继续看着远处的星星，良久，才说道：“父亲是在找我，我自然要去。”


云儿猛的站了起来，几乎是愤怒的喊道：“你明知道他在找你，你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子沐依旧坐在原地，淡然的一笑，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瞬间，云儿哑巴了，他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能坐回去，然后小声嘟囔道：“你这样，让大少爷怎么办啊！”


哥哥~~~子沐回头审视着云儿，月光下，依旧可以看清小云满脸担心的神色。

子沐想了许久，一想到明天他就要去自投罗网，便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而后站起身，凝望着遥远的月光说：“云儿，你听过一个传说吗？关于荆棘鸟的传说。”

云儿摇摇头。


子沐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着柔和的乐感，很适合讲古老的传说，他说道：“有一个传说，说的是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一次歌，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的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穴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声歌唱。在它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越了自身的痛苦，那歌声会让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那是一曲美妙的歌，曲终而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的聆听，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深的痛苦来换……”


“最美好的东西一定要用最痛苦来换吗？”云儿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问道。


“对啊~如果能够为如此美好的事物付出沉重的代价，也不失是一种幸福嘛。”凌子沐的话里带着偏执特有的固执。


慢慢的，云儿发现那里不对劲了，他张张嘴，发现自己不能发出声响，他瞪大眼睛，望着少主，又用余光瞄了一眼水，放佛明白了什么，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解，盯着少主看。


凌子沐突然站起来，他的姿势非常优雅，却透露着吓人的冷漠，像冰霜的结晶。

“云儿，你听好了，如果明天我没能回来，你就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一个人，此后的生活，我基本都给你安排好了，我是一个无能的少主，但是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云儿，如果我没能回来，请不要想念我，碧海蓝天，我终于自由了……”


云儿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他只想说：少主你若真的想开了，为何眼里会有那么沉重的忧伤？你为何整个人看上去像死一般的沉寂？像烧完的灰烬，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今夜，如水的月光像极了那日的开得惊心动魄的梨花，雪白的花瓣随着风纷纷扬扬飘落，拂了云儿一身，自己站在梨花树下，看着漫天飞舞的梨花，然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今夜的月光照耀着他宛如死灰一般的神情。


想到明天，子沐没有说话，他只是久久的望了云儿一眼，静默得像夜色一样深沉哀伤，冷得让人发颤。


那么遥远，却又在眼前，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咽下冰冷的泪，努力的微笑，止住萦绕的回忆，不想看见天空和自己一样在忧伤的叹息。


不过那都是从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除了疯狂的奔向死亡，再无其他选择！

“啪~~~”一声打开灯，整个屋子里照亮了，凌子墨站在小沐的房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是小沐成长的地方，许久不来了，满满一书架的书，桌子上还丢着铅笔，角落的盒子里都是获奖证书，床上还有一只毛绒泰迪熊，那是自己曾经花了几乎半个月的工资给小沐买的，自家小孩小时候就是抱着这个玩具熊，光着脚，穿着睡衣跑到自己的房间里。


原本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看见洛洛微笑的瞬间，记忆宛如潮水一样把自己淹没了。


怎么可能会忘记，小沐的一点一滴，那些都像一把把温柔的刀，一刀刀刻在自己的心上。


曾经，小沐含着眼泪质问自己：“哥，你是不是冷血到没有眼泪，早就已经不会哭了？”


其实，哥不是不会哭了，哥只想告诉你：强者不是没有眼泪，只是可以含着眼泪向前跑。


也许一开始，哥就错了，错在对你太严厉，但是，你想过么？哥为了什么？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你什么时候会懂？


小沐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你爱，你说太沉重。


我不给你爱，你说你想要我一个人！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


小沐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记住你最初的美好，你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你那如同铃铛一般的笑声。


小沐，你知道吗？也许对你来说，我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而你却是我活下去的全部。为了你，我宁愿放逐我自己！


凌子墨闭上眼睛，一行泪划过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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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十四 纠缠在命运之下

天渐渐暗了下去，乌云滚滚而来，花草随风摇摆，一阵风吹过腥咸的海风夹杂在湿润的空气里，海水卷着泡沫击打在岩石上，声音隆隆。


凌子墨站在一边，平静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良久，凌棋峰开口道：“子墨，你知道么？你要证明的东西，什么都没有证明得了。直到现在，小沐依旧是你的弱点。”


凌子墨微微一挑眉，笔直的站在哪里回敬道：“小沐长大了，但是我知道，他无论怎么变，他的心是不会变的。”


凌棋峰嘲讽道：“这就是你不懂小沐的一点，他变得连你都掌控不了的时候，你一定觉得你自己像个废物吧！”


这番冷嘲热讽落在子墨的耳边，不禁让他有些愤怒，但是很快他便忍住了，不过是变变脸色，却死死的捏紧了拳头，关节发白。


这是自己新买的别墅一边的悬崖上，因为地段很偏僻，所以他有段时间把小沐藏在这里了，今天父亲管自己要小沐，他打算跟母亲一起解决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四周除了呼啸的海风，连海鸥的声响都听不见。

夏菲走过来，远远的有个人跟在她身后，因为风大，她蓝色的裙子像一面旗帜一样摇摆。


待看清来的人时候，子墨瞪大了眼睛，继而皱起眉头，心里不明就里的嘀咕：小沐怎么来了。


凌子沐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母亲身边，远远的看了哥哥一眼，而后他漠然的看了看四周，突然脸色一白，是哪个梦，梦里四下里漆黑一片，火光像鲜血一样四下飞溅，火炭灰随着咸涩的海风，吹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全是血……而他却依旧动不了。心里便产生了一丝不详……


先开口的是夏菲，她的口吻里带着一点愤怒的问道：“凌棋峰，你怀疑小沐不是你儿子？”


凌棋峰打哈哈的一笑，说道：“他是不是我儿子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无端的愤怒，你终究爱的不是我！”


夏菲叹了一声，回答道：“你若是想要结束这段孽缘，你来找我了断，不要牵连我的儿子，即使我没有爱过你，我还是给你生过两个孩子，他俩都是我的孩子，我的。”


凌棋峰还没等回答，就发现一边的子沐沉默的举起了枪，而枪口真是面对他。下一秒，他释然的笑了，也举起枪，枪口对着凌子墨。


子墨面不改色的看了小沐一眼，发觉后者根本没看他，倒是把母亲吓得面色苍白。

凌棋峰冷笑的开口道：“凌子沐，你只要把那些资产给我吐出来，我就会放过你和你哥哥，包括你曾经对两家干的那些肮脏勾当，我都会一笔勾销。”


凌子沐微微一抬眼，冷漠的回答道：“你要杀就杀，完美毁灭你，一直是我的目标。”


凌棋峰哈哈一笑，阴毒的说：“小沐你觉得你干的那些事情被你哥知道了，他会原谅你么？他不会觉得养虎为患吗？他不会觉得有一天你会反过来这么对付他吗？”


人心总是那么不可靠，在黑暗中谁都靠不上，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所以，死是最好的解脱，这是一场豪赌，我人生最后一场骗局。哥~我厌恶了我们纠缠在这命运的丝线下，结束这一切吧！


凌子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把手枪上了膛，他碎步的逼近自己的父亲，而他父亲此时也碎步逼近凌子墨。


三个人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一边夏菲看的脸都发白了。三个人就像盯紧猎物的一样盯着对方，三个长得非常相似的面孔，此时此刻，却是两把黑洞洞的枪口。


夏菲突然移动了一下，而后径直的扑向凌棋峰，后者出其不备，开了一枪，打在她的身上。


殷红的血，宛如那日雪地上刺眼的鲜红，凌子沐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慌张，朝着父亲开了一枪，也没看到底有没有打中。


子沐没有看清事发是在怎么样的一瞬间，也没看见自己的双亲到底做了什么，在他脑子里唯一留下的印象是母亲一抹水蓝色的裙摆，还有就是一段没听清的嘶吼，而后听见了枪声响起，他往后倒去，嘴角挂着浅笑，小声的在心里对哥哥说：我用这种方式，会让你永远都记住我吧！

最终卷十五 天堂的转角是地狱


然而一个尖锐枪响过后的时候，子沐睁开眼睛，感觉不到撕裂的疼痛，也没发现自己哪儿受伤，只是胸口上被喷上了大片的血，那么多鲜血点，像漫天飞舞的红梅。


略带茫然的一抬眼，下一秒，他就看见黑影倒向自己，是哥哥倒在他怀里，他睁大双眼，原来那个梦是真的！是真的！！！


凌子墨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声音里无限的疲倦，淡淡的说：“小沐，我累了……”


指尖上都是血，温热的、粘稠的血，眼泪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本以为那个人会是自己！


恍惚间，听见有无数人嘈杂的声音，可是凌子沐觉得他脑子里就剩下了空白，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哥哥被人拖走，拉上救护车，呆呆的看着无数人沿着悬崖去救妈妈，何叔叔的怒吼声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此时此刻，他完全失去了知觉，一切都成为了空白，那一枪把他的一切都归零了，似乎有些厌倦的丢掉了手里的沉重手枪，他翻开手，上面还有未干的血液，哥哥的血。


无尽的悲伤源源不断的涌向小沐，让他心像撕裂一样，他整个人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像一具尸体一样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前走，所有人都是模糊的剪影，那么不真实，包括哥哥刚刚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我累了……”

哥哥，你累了？因为我吗？

哥哥……这个名词像唤起了他血液里的本能一样，让他疯狂的朝前跑去，那一辆白色的车里躺的人是自己哥哥，是哥哥啊！


是带他从凌家逃出来，一直栽培他长大的人啊！那个自己疼了，他也会疼的人啊！那是哥哥，我哥哥！


天渐渐暗了下去，乌云滚滚而来，阴沉压抑，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小沐此时此刻沿着马路狂跑，他想要追上前面那辆救护车。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很快天地间白茫茫的形成了一个雨帘，跌倒，爬起，这个动作做了无数次了，最后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子沐只能爬在地上哭。


雨水打在脸上，合着泪水一起流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己胳膊上血水也混着雨水不停的往下流，他跪在地上，哭泣道：
哥哥，我不能失去你

失去你的世界是一片荒芜的，我不能没有你

请为了我，好好活下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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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十六 一个不能实现的愿望

一片落叶随着寒风缓缓飘落，峰缘寺里还能隐约听见山峰流下那潺潺的水声，浓浓淡淡的檀香味道静静的和空气溶在一起，在时有时无的阳光中，化成一缕稀薄的轻烟。


诵经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寺院里，凌子沐就跪在大殿的一角，既不想打扰他人上香，又不想引人注目，他不说话，不磕求，像一座小山一样跪的笔直，死死的盯着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佛像，不是不拜，是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拜；不是不相信，在这个时候不相信也要相信；不是不祈求，是这个时候早就不知该祈求什么了。


只要一想起哥哥那时的眼神，还有那句：我累了……子沐就会觉得心像缩在一起一样难受，胸口好像有什么卡在上面，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他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望着佛像。

佛主，只要哥哥能活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回来还愿，还是出家为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哥哥能活下来！


我从未如此虔诚过，因为哥哥是我的一切，失去他，世界是一片荒芜的，陌生得让我不能看清楚。


佛主，你知道吗，过去我从来都默认的去逃避，那么现实就摆在我面前，只要跟哥哥发生冲突，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我从不去面对，因为我害怕，害怕哥哥的眼神，我害怕自己让他失望，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每每我都去逃避，直到无处可逃。


佛主，我是个罪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犯下过那么多错误，这么多年，哥哥一直陪在我身边，给了我他所能给最好的，虽然那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却没法承认，自己离不开他。固执的惹他生气，特意让他伤心，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佛主，跪在这里，我在惩罚我自己，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真正去珍惜，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如果哥哥，真的活下来，我永远不会再见他，只要我自己知道，我们还处在同一片蓝天下，就是我们最近的距离。


恍惚间，听见后面有声响，子沐回过头去。


慕羲云来到他身边，低声说：“少主……”

凌子沐回过头，望着小云，他似乎在说什么……

然后他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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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十七 洛洛

一年后,瑞士郊区的别墅里。

“啪”一声，白净的小肥爪上出现一条被铅笔打的，红肿肉楞子。

洛洛抬起哭红的双眼，带着十二分的委屈说：“哥，我空拍了！”


子沐就坐在洛洛身边的钢琴凳上，淡淡的看了洛洛一眼，冷笑道：“你还敢诓我？你刚弹的是空的一拍半么？”


洛洛早就被剥掉裤子，光着两片红肿的小屁股坐在冰冷的钢琴凳上很久了，这首《Minute Waltz Op.64/1》【俗称小狗圆舞曲，作者肖邦】他弹了一天还没合格，估计再弹不好还会被揍，想到这里，忍不住嘟起嘴，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子沐皱起眉头，修长的手指拿起一边的铅笔，翻起乐谱，画了一条横线，然后命令道：“洛洛，这段，你再弹一遍，弹不好，咱俩就去书房接着练，我不介意你对着板子练。”


洛洛听完，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小脸虽然哭的通红，却不敢违抗，大眼睛里都是委屈的神色，不停的闪啊闪。


他胖乎乎的小手，努力翻开那段，死命的看着眼前的钢琴键子，洛洛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虽然骨子里有些冷漠，待他却是非常好的，而且，自己也特别仰慕哥哥。


两年前，哥哥陪他听过几个家庭教师的讲课，然后就把家庭教师都打发走了，亲自开始教自己，而且比家庭教师讲的好的多的多，无论是礼仪还是语文数学，无论是科学还是实验，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各国语言，几乎没有哥哥不知道的。

一曲毕，破天荒的没出错，洛洛头上都有密密的小汗珠了，他几乎是惶恐的盯着映着自己身影的哥哥黑色的眼眸，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


子沐伸手摸了摸洛洛的后背，然后把他轻轻抱起来，让他半跪在自己的腿上，带着三分温柔的哄道：“好了，洛洛刚刚弹的很好。”


洛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很快又扯到了身后的疼痛，不禁一咧嘴，差点又哭了。


子沐抱起洛洛，扭头喊道：“云儿。”


很快，小云带着药膏和冷水出现在子沐的身后。


洛洛一把把自己眼睛捂上了，嘟着嘴，大叫道：“快让小云哥哥走，我被看光了！”


子沐跟小云差点没笑喷了，两个人都忍着笑，尤其是云儿，他的笑容宛如破冰的春水，看得人浑身都觉得暖暖的。


洛洛的小爪子中间开了一个小缝，他突然说道：“唔~云哥哥，你又笑了？”


云儿收敛了笑意，又露出了平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是子沐揉了揉洛洛的小脑袋，微笑的说：“你小云哥哥为何不能笑啊？”

洛洛带着童真特有的直言说：“因为云哥哥不像哥哥这么常对洛洛笑啊，其实，小云哥哥的笑容很好看呢！”说道这里，洛洛蹭了蹭自己哥哥的脸颊，搂住哥哥的脖子，突然很认真盯着子沐的问道：“哥，你经常做噩梦吗？”


子沐一愣，带着不解的看着洛洛，白里透红的小肥脸。


洛洛皱起小眉头，带着不解的说：“哥哥，你的梦很吓人吗？”


子沐明显吃惊的望着洛洛略带严肃的脸，轻声问道：“洛洛怎么问这个问题了？”


洛洛嘟起嘴，模仿道：“是你昨晚做梦喊出来的，你一直在大叫着：哥~不要啊！我错了！”


子沐抬眼望着小云，只见后者眼帘一低，心里明白了一个大概，自己昨晚又梦见哥哥了。


子沐一愣，随即点点头。而洛洛则更是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子沐。


子沐把洛洛抱起来，然后认真的看着洛洛的眼睛说：“我和你大哥之间有点问题还没解决，所以我们暂时还要躲避。”


洛洛皱着小眉头，嘟着嘴，显然完全没明白，他小声嘟囔道：“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最终卷十八 三个人的回忆


云儿倚在窗边，望着少主抱着洛洛上楼去睡午觉，回想一年前，他还有些胆战心惊，因为那是自己第一次看见少主那么狼狈不堪。也不知道到底是失去双亲的打击还是大少爷受伤的打击，那个给少主的打击更大。


也是一天之内，发生那么多事，换成谁，承受能力也不会宛如钢铁一样坚韧！


回想那时候，自己刚到少主身边，他一听见消息就晕倒了，自己好不容易把他弄醒的。


少主一醒来，先是还了愿望，而后马上就去了医院，根本没顾及他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不知道他对当时在病床上的大少爷说了什么，出来竟然是非常决然的神色，一言不发的走掉了。


再后来，他随意的给胳膊上了药，就扯着自己坐上了去加拿大的飞机，少主在飞机上睡到地方，中途转机的时候草草吃了点东西，到了加拿大马上去参加他母亲的葬礼，那天正好下雨，少主又在墓地前站着，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回来之后，他带着自己和洛洛转机到了英国，刚到地方，少主就倒下了，他胳膊上的伤口发炎，膝盖上大片淤青，手臂和小腿上都是擦伤，连续高烧几天都不省人事，辗转反侧一直在嘶哑的叫着“哥哥……”


每次看见少主站在窗边愣神，或者是做噩梦叫着大少爷，自己单单是看着都觉得无端的惹人心疼，却也没问过为什么不回去，最严重的时候，大家都要小心翼翼，连中国两个字都变成了谈话之间的禁忌。


这一年多的时间，少主带着自己和洛洛辗转了好几个国家，动不动就搬家，似乎是逃脱大少爷的追捕，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其实，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对少主说，自己和夏伊碰头的事情，听说，大少爷醒来的时候，发现少主不见了，还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把少主找回去。哎~~~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他俩到底在想什么呢？赶紧回去和好不就结了？


也不知道少主到底许的是什么愿望。只是能看得出，少主非常想念大少爷，那种想念弥漫他整个人的身上，那么明显，可是他却拼命隐藏。


云儿摇摇头，叹口气，悄无声息的打开后面，闪身走出了屋子。

洛洛搂着哥哥的脖子，红苹果似的，嫩嫩小肥脸蹭了哥哥肩膀几下，他有点困了，有哥哥在身边真是安心啊！


回想妈妈刚刚过世的时候，家里都快翻天了，无论是自己的家庭教师还是家里的女仆，看着爹哋的眼神都娇滴滴的，而爹哋经常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说：她是他生命里的公主，因为遇见了幸福，所以，便完整了生命。她着一袭天蓝色连衣裙，缓缓走向夏天，带着纯真，带着可爱，却留下长久的思念。


有时候爹哋也会抓住自己，而后又把自己丢出去，像扔一个玩具，特别吓人，跟个怪物一样。


家里的保姆也开始无视自己，经常不给饭吃，也不对他说话，像白雪公主的后母一样。


那时候的我真是好可怜，像漂着的浮萍，直到遇到哥哥。那天哥哥从葬礼上回来，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正好自己被爹哋扔了出来，摔的不轻，被哥哥抱起来。


我当时好像摔的一身都泥，没了妈咪明明是我最伤心，于是就哭着说：“爹哋~好讨厌，我讨厌爹哋。”而后我紧紧的抓着哥哥的裤腿问他：“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这里容不下我了。”


见哥哥在思考，我又摇着哥哥的手，哽咽的说：“爹哋疯了，现在看见我就拿东西扔我。”


看着哥哥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我又哀求道：“哥哥，带我走吧，洛洛一定会很听话。”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哥哥会保护自己，不会伤害自己。也许是看我哭的太伤心了，哥哥居然抱起我，望着我的眼睛，轻轻的抹掉我的眼泪，对我温柔的说：“好，哥哥带你走。”

那时候真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虽然有时候哥哥也会揍自己，那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听话，不然哥哥通常都会笑着看着我，哥哥的笑容很温暖，像冬日的阳光，最最喜欢看哥哥笑了，跟妈咪的笑容一样好看。


在哥哥怀里容易变困啊~唔~~~~睁不开眼睛了……

洛洛的头沉沉的歪在凌子沐的肩膀上，他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洛洛变重了，说明这孩子长大了，有时候会想，当年哥哥是不是也这样抱着自己，看着自己熟睡的小脸。


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在峰缘寺跪了两天两夜，终于得知哥哥的手术很成功，自己却差点站不起来，虽然不信佛，但是还是要遵守自己许的愿望：如果哥哥，真的活下来，我永远不会再见他，只要我自己知道，我们还处在同一片蓝天下，就是我们最近的距离。


一年前，临走之前，自己只是跪在哥哥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看着哥哥憔悴的脸，那一枪打偏了，不然现在握的就是哥哥的尸体，那一枪给哥哥留下了永远的后遗症。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不在他身边，不惹他生气，不让他难过。


于是，被现实击得溃不成军的自己，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哥哥身边。


哥哥身边的位置，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曾经自己幼稚的亲手捏断了幸福，就要用余下的生命去偿还，虽然再不会被谁控制了，但是不曾想过，哥哥居然还会找自己。


有人哀莫大于心死，其实这话错了，哀莫大于心不死。就是因为心不死，才会一遍一遍宛如凌迟一般疼痛。


依赖和思念都很可怕，一离开，就会觉得生活缺氧，无法呼吸。


唯一让自己改变的是洛洛，他像一道流星，照亮了自己整个夜空，尤其是他仰着素白的小脸，哭着说：“哥哥，你带我走吧！”仿佛是时光逆流，这段对话像极了十多年前，自己与哥哥的对话，那时候哥哥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拉着洛洛的小爪子，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仿佛是一个安定剂。因为有洛洛的存在，他才更能理解当初哥哥对自己做的一切，原来都是煞费苦心。


越是这样，自己越是想念哥哥，连想要坚强，拼命的努力，都坚强不起来。


当时间偷走初衷，留下的只是苦衷。于是自己总是呆在一段时光里，怀念另一段时光。


总是反复梦见哥哥，而后看着哥哥摔下悬崖，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像挣脱不掉的蜘蛛网，黏稠的、无法割舍的。其实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梦……


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梦，那种哀伤弥漫在自己周边的空气里，刻在自己的心尖上，痛到窒息。


过去的自己那么幼稚，经常跟哥哥对着干，其实自己就想要哥哥注意，不要把自己当小孩子。现在才明白，就是因为自己蹦跶，哥哥才把自己当小孩子，处处谦让。越是我们之间的战火就彻底越演越烈了，就像冰与火相遇的时候，注定会两败俱伤。


其实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自己觉得那寒冷得灰心冷意的自己，是自己给自己竖的屏障，哥哥的爱，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没被发现过，然而，再怎么想，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每每想起哥哥，就要咽下冰冷的眼泪，心在滴血，却只能对着小云和洛洛微笑，优雅的做自己的事情。


凌子沐把洛洛放到儿童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猛然想起，哥哥曾经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半夜回家给自己掖被角，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奔涌而出。


子沐跑出去，一口气跑到书房里，蹲在窗帘的墙角边，抱紧膝盖，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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