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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离对他的印象并不深。陈离小时候，陈雁潮一直在国外读书，陈谙每次提起小叔，总是一脸骄傲又无奈的表情，总说他在外面玩的野了，不肯回过来了。
陈离胡思乱想了一阵，却是对婶婶的兴趣更大。只是想到婶婶那天的话，心里沉甸甸的，没来由的一阵惶恐。
在医院住了三天，陈离才能扶墙下地，身上伤口全都结了痂，不怎么疼了，就是一样的厉害。他不敢乱挠，痒得心烦，对前来接他出院的陈谙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陈谙神色淡淡，对乱发脾气的陈离视而不见。收拾好东西后，出门缴费了。陈离走出门去洗手间，在楼廊竟然又碰到了沈云华。
“婶婶？”
沈云华手里拿着药，同上次的药一样，看来是经常来医院。见到陈离，沈云华惊喜地笑，“小离……怎么又在医院碰到你？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离已经换下病号服，随意地笑笑，“没有，我来看一个朋友。”
“那就好，自己要多注意身体。”沈云华慈爱地道。
陈离急着去洗手间，“婶婶，你一会儿有时间吗？是上次那件事，你等我去洗手间，咱们好好聊聊。”
沈云华静静看陈离一阵，眸光深邃，“你一定要卷进当年的事情里？好呀，我今天没事，我在那边的座位上等你。”
陈离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加快脚步，也不顾不得身后一跳一跳地抽痛，小跑着冲进洗手间。上完厕所，回来时却不见沈云华在指定的地方。他焦急地转了转，忽然看到陈谙和沈云华在楼廊上聊了什么，沈云华的脸色有些不大好，陈谙亦如是，眉头皱的很近。
神使鬼差地，陈离走到两人身后，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还没等他靠近，两人便以分开。陈谙快步离开，沈云华在原地站了一阵，脸上神情变幻，连陈离到来也发现。
“婶婶，你怎么了？”
沈云华猛地抬头，见到陈离神色唰地就变了。“小离……你怎么在这里？你……”沈云华抚了抚胸口，两根细细的柳叶眉轻轻搭在一起，潋滟如水的杏眼总有些似曾相似。
“婶婶，你刚才跟老陈再说什么？”
“没什么。”沈云华摆了摆手，叫陈离不要再问。
“那……咱们找个地方坐吧，医院乱哄哄的。门口好像有家星巴克。”
沈云华勉强一笑，满是歉意地道：“小离，我突然有点事，要暂时离开一下，等我电话，我回头联系你。”顾不得陈离挽留，沈云华匆匆离去。
“婶婶……”陈离追了两步，就弯腰靠在墙边，痛的直吸气。
沈云华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处。
闷闷地回了病房，见陈谙提了包等他，不觉恼怒又好奇。
“喂，你刚才跟个漂亮阿姨在说什么，不会是有外遇了吧？”
陈谙举杯喝水，差点被陈离的话呛到，一时好气又好笑， “该出院了。”

直到周末下午，陈离才约到沈云华出来。

天气虽冷，却是个难得的晴天。蔚蓝的天空纯粹又明净，海风夹着冷意拂来，吹起沈云华鬓边的青丝。

她也不过三十岁年纪，清澈的眼眸一直盯着陈离，微微地叹息:“真的好像，怎么可以这么像……”

“像谁？我妈妈吗？”

沈云华并不回答，只是笑了一笑。“你这几年都在美国吗？”

陈离点点头，说是。

“大哥就没去看过你？”沈云华细眉轻挑，“我知道大嫂事情的时候，你已经被送走了。我那时也不好过……我想大哥不会那么做，谁知道他真的把你送出国。”

陈离脸色变换。

沈云华忙道:“不说这些。大哥肯把你接回来，就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我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离低着头，拳头紧握。疑问就像钉子一样楔在他的心上，如影随形，不可磨灭。

沈云华微微侧头，“小离，你其实不必问的。”

不必问？怎么可能，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如何去世的，难道这真的是个过分的要求吗？
为什么？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他？
越是这样遮掩，陈离越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但他一定要搞清楚。那是他的母亲。
是他最亲的亲人！
就算真相不堪，他也要知道。
“你母亲，她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沈云华笑笑，笑容里有许多的落寞，几乎要将人淹没。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妈妈想不开，最后，自杀了。”

新年快乐！

陈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回家时许源和许默北也在。他不想看到他们，连晚饭也不想吃，就回了自己房间。
陈谙叫他，他也不理。
陈谙皱了皱眉，想要责备又不忍，舀了碗粥夹了碟小菜去了陈离房间。
敲敲门，陈离闷闷的声音传来，“我睡下了。”陈谙不理会他，推门进去，把饭菜放在床头上。“又不吃饭，闹什么闹。”声音却没什么火气。
陈离不出声。
陈谙走过去，坐到床头把他的脑袋从被子里拨出来。脖颈上仍有伤痕，陈谙把手放到陈离的肩膀上。
陈离哼了一声，脸一直埋在枕头里。他无法面对陈谙，直到真正要揭开谜底，陈离才知道自己没想象中的坚强。
纵然他已经猜到，猜到了答案，他仍不敢，不想要去面对。
不知道陈离此刻的心理，陈谙只以为陈离闹脾气，淡淡地说道：“又不听话，还想不想要钥匙了？”说着，轻轻把陈离的脑袋搬过来。
陈离想到了房子，慢慢坐了起来。那房子，几乎是他唯一的念想了。他真的想要回来，那是他与过去，唯一联系了。
陈谙把碗端起来，想要喂他。陈离避了过去，自己拿了碗，别别扭扭地说：“我自己会吃。”饭倒是拨的快，吃在嘴里却没什么滋味。
“不爱吃吗？”陈谙见他胃口不好，以为他的伤没养好。伸手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烧。
陈离已经放下碗，“我吃好了。”他勾着头，忽然就道：“我的口味早就变了。”
陈谙一愣。
他给陈离夹的自然都是陈离爱吃的菜，可他说得对，这么多年，人会变，口味也会变。
陈谙失落地笑笑，端起碗就要出门。
陈离道：“爸爸？”
“……小离？”
陈谙惊诧地回头，心里更隐隐地不安。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陈谙默默看着陈离，许久不出一声。
“我知道了。”陈离垂下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直到陈谙离去，他都愣愣坐着，一抬手，发现脸上湿漉漉的。
总是要先拿到钥匙。

两个月过得波澜不惊。因答应了陈谙，若是他不闹事，成绩进步，就把钥匙还给他。
陈离乖乖的学习，没有再闹什么，平平安安地到了期末。成绩竟然也不在垫底。
他这样子已经让陈谙满意多了，说等过年就把钥匙给陈离。
放假没两天，陈离在家里待不住，十有八九都在外面泡着。

眼见年关将近，陈谙和许源都放假在家，准备年货。陈离记不清少时在国内过年的细节，只记得一到过年，他怎样淘气也不会被责备，怎么玩都可以。还有许多零食和压岁钱。倒也真是快乐。
倒是现在，陈离无端端厌恶起家里的热闹起来，一刻也不想呆下去，整天在外东游西逛。到了最后，陈谙也不得不勒令他在家里安心待着。
不得不说，许源的手艺不错。她家乡有初一到十五不能动刀的习俗。故而年前一直在准备各种吃食。许多陈离都没见过。
许默北自那天之后，也少了阴阳怪气，安静不少。陈离看他也顺眼许多，偶尔在一起吃饭，竟也有几分乐融融的景象。
腊月二十九，一早起来，许源就准备好了早饭。见大家心情都不错，陈谙就提议全家人出去玩一天。
陈离听了就撇嘴，还没反对，许默北轻声道：“陈叔叔，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陈谙一愣，陈离也忙道：“我也要出去，我都和家扬约好了。”
陈谙一时有些尴尬。许源略责备地看许默北，许默北把手里的半碗粥往桌上一放，冷然站起：“我吃好了，陈叔叔，妈，陈离，你们慢吃。我先出去了。”
客气地不像话。
陈离有些乐，看着许源和陈谙发懵地样子又有些幸灾乐祸。笑嘻嘻地站起来，学着许默北的话，大咧咧地出门去了。
他是真和贺家扬约好的。
贺家扬前几天去了国外，一回来就找陈离。
“来我家吧，老爷子不在。我带回来一个好东西。”
贺家扬得意洋洋。
陈离第一次到贺家，就被贺家扬房间里一整个墙壁的飞机模型吸引。从滑翔机到无人机，应有尽有。这些倒不是最珍贵的，最珍贵的是，这些飞机的材料，和真实飞机的材料一样，精巧到了极致。
“真是土豪。”陈离故意吐槽。不过相较于飞机，他更喜欢摩托车。
但正版模型价格不菲，陈谙对他零用钱控制很严，他也买不起。
“也有。”贺家扬笑道。
“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贺家扬忽然想起那些全是他大哥的珍藏，脸上便有些迟疑。
陈离先前不觉，又说了两声小气之后才问道：“不行就算了。咱们去玩卡丁车。”
“不过就是模型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贺家扬想到大哥房中的东西，他连摸一摸都要被打上一顿，忽然泛起一阵邪火。拉着陈离就朝楼上走去。

陈离见猎心喜，趴在玻璃窗前久久不肯离去。
贺家扬也不担心。反正贺江现在正在香港谈生意，就算回来，老管家也会给他报信。
“这些都是你的吗？”陈离看够了，转而打量房间。
“是我大哥的！”
“那不一样！”反正你大哥也死了。陈离这样想，随手拿起一件和田玉做成的摆件，在手里把玩。
贺家扬并未解释什么，“总有一天，我要把这里一把火烧了！”
“为什么呀，多可惜，把模型就给我吧……”陈离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抽打声想起，转头看到贺家扬捂着脸趴在地上，吓得手一抖，摆件摔在地上，竟将细小的链子摔断。

贺江冰冷的目光随即转过来，见到断裂的链子，只觉心都要碎了。“那是岩岩最喜欢的呀……”
忽然脸色一变，重重朝贺家扬踹去:“没用的东西，谁准你进来的，谁准你进来的？”
陈离本来有些愧疚，毕竟是贺家扬大哥的遗物。贺江这样，让他冷笑，“他是你儿子，连一件东西也比不上？”
贺江狠狠踢了贺家扬几脚，贺家扬蜷缩身子，不闪也不避。
“你够了！这东西值多少钱，我陪你就是！”陈离上前拦住贺江。
贺江眯了眯眼睛，“你陪？你赔得起么？这是岩岩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陈离，你该回家了！”说着朝门口喊了声贺天。
贺天进来，看着陈道:“请。”
陈离不理他，转身扶起贺家扬，小声说“咱们要不要先去我家躲躲？”

“不，不用了。”贺家扬扶着桌子，嘴角出血。他随手摸了摸，垂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用，好看不吃眼前亏，怕他干什么。等我找老陈把钱赔你，你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陈离心里清楚贺江并不是为钱生气，可打碎人家的东西总是要陪的。
贺江冷笑着看着两人，贺天走上前就要拉陈离的手臂。
“你走吧，不要连累我。”贺家扬生硬地吐出一句，语气有些急，“他不会把我怎样的，你在这里，我……”
陈离了然。两人关系虽好，可这样的场景毕竟尴尬。平心而论，如果换他是贺家扬，也不希望陈谙教训他的时候有别的人在。
虽然担心，陈离仍是走了。他想贺江毕竟是贺家扬的父亲，最多打上一顿，还能怎么样。
只是这样拖累贺家扬，他有些不好意思。
出了贺家，陈离就给陈谙打电话，把事情说了，“……借我点钱。”
陈谙低叹一声，“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这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吗？”
“钱不能解决的事情，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什么？”
“不够多啊。”陈离道：“我打碎人家的东西不用赔吗？”
陈谙有些无奈，给陈离转了五万块。陈离看了看手机短信，不禁咂舌，没想到小小的链子要这么贵，他得飚多少次车才能赚回来。
去了最近的银行将钱提出来，陈离又来到贺家扬家里。
贺天出来，说贺江不见客。
陈离喊道：“我是来陪他钱的，这件事跟贺家扬没关系。”
没一会儿老管家出来，面上有些焦急，“小祖宗，你别喊了。你越喊，先生越生气。你还是先回家去，等先生气消了，我再让少爷给你打电话。”
陈离并不走，将钱递给老管家，“贺家扬现在怎么样了？”
老管家不接，脸上露出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也不光是这件事。放寒假少爷调皮，老爷早就想教训他了。唉，男孩子嘛，有什么事。你快回去吧。”他故意说得风轻云淡，陈离也不觉轻松下来，只说让贺家扬给他回电话， 老管家满口答应。
陈离并未多想。往日里看贺家扬，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他父亲除了忙一些，别的倒什么也不缺。也只以为这是件小事，很快回家。

自从公司几月前开始上ERP，我几乎要被整疯了。天天加班不说，还遇到一个极品变态！


马上要过年放假，手头事情也告一段落。但就算这段时间闲下来，我还是会感到心情郁闷，可能是之前弄得神经有些紧张。不夸张，做梦都是工作，烦得要死。


遂决定爆更解脱。就在这两天，我会多多的更。


提前预祝大家新春快乐啊！快来夸我！

十点多的时候，贺家扬打来电话，声音十分虚弱。


“有钱没，借我点。”


陈离吃了一惊，“你没事吧？”贺家扬会缺钱，简直开玩笑。


“没什么，跟我爸吵架了。”贺家扬道，“赶紧给我发红包。他把我卡停了，我现在吃饭都没付钱呢。”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陈离不放心，挂了电话，就匆忙下楼。没想到陈谙和许源都在客厅。


陈谙见到陈离的衣服，皱眉说道：“怎么会事，你要出去？”


陈离随口道：“是呀。”


“这么晚了，外面还下雪了，就别出去了。”陈谙脸色不大好。


许源在一边坐着，眉眼间尽是焦急。许默北晚饭的时候就没回来，听许源抱怨，说他最近总往外跑，功课也有下降。不知道是迷上了网络游戏还是谈了恋爱。


听得陈离直翻白眼。要是从第一名掉到第二名都要这么焦急，那他的成绩岂不是要跳河了。


“是不是许默北没有回来？”陈离道。


陈谙心不在焉地点头。


陈离冷笑一声，随即说道：“我就去小区门口。家扬的东西拉我这里了。我马上回来。”


陈谙不疑有他，只盯着他快点回来。


陈离已快步奔出大门。


一路打车到了地方，下车就看见贺家扬在一家快餐店里坐着，透过玻璃，贺家扬带着口罩墨镜，身上包裹地严严实实。店里的暖气很足，其他客人都脱去外衣，唯有贺家扬显得怪异。


陈离觉得不妙，奔进店里，坐到贺家扬对面。


贺家扬脑袋枕在胳膊上，陈离头也不抬，指了指柜台，“快去结账。那服务生在我这儿转悠半天了。我这辈子还没被人当成过吃霸王餐的呢。快去拿钱砸死他。”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口罩边缘也能看到青紫的痕迹。陈离想说什么，又怕伤了贺家扬的自尊，走过去结了账。贺家扬已站起来，说是要去找个宾馆。

店外的雪已经很厚了。


这里偏南，很少有这样大的雪。再加上过年，不畏严冬的孩子们尽情在雪地里嬉戏打闹，好不热闹。


陈离想要扶贺家扬，被贺家扬严词拒绝。


“我特么又不是女人，哪儿那么脆弱。让别人看见还以为咱俩搞基，我可是喜欢大胸脯。你的也太小点。”


“XX”陈离骂了一句，松开手，贺家扬晃了晃，又站稳了朝前走。
陈离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一个孩子撞在贺家扬身上。贺家扬踉跄一下，摔倒在地。那个孩子也傻了。
“贺家扬，贺家扬？”
陈离惊慌失措，还是孩子的父母叫了车，把贺家扬送进了医院。

陈谙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陈离，不由皱紧眉头。
“他可能贪玩。”许源勉强一笑，“他和默北都是贪玩的年纪，也许，也许默北也是贪玩……一定是这样。”
张了张嘴，陈谙最终也没有接话。他清楚，陈离也许会是贪玩，但许默北不是，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许源家里已经打来电话，没想到许默北将许源的过去挖地那么深。只不过陈离的“贪玩”，更让他头疼，怕他又去赛车，去玩些危险的东西。
两人心神不宁地坐了一阵，眼见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到了深夜。本来安静的小区忽然传来喧闹。更有警笛鸣响。陈谙皱了皱眉，心底忽然不安起来。他走到门口，有保安经过，便询问是怎么回事。
“有个男孩子，好像在门口出了车祸……现在的孩子，整天在外面疯……”
男孩子？陈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离的样子，慌忙地跑过去。
似乎也是这么个深夜，雁潮在盘山公路上出了车祸。陈谙心里一揪一揪地，从知道陈离赛车，心就没放下过。甚至有什么，他看着陈离，总会想到雁潮。
从陈谙住的地方，到小区大门是有段距离的。平时他开车，觉得距离很短，如今跑起来，才发现距离是如此漫长。或者，是他老了吧。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不得不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树休息，然后接着跑。
到了小区边上，熙熙攘攘地都是人。
各种议论声响起，无非是这孩子这么年轻，家里人如何痛惜。
陈谙停地几欲昏倒，怎么听都像是覅陈离。直到他跑到孩子的脚边，见到浅蓝色的牛仔裤才松了口气——陈离走的时候，穿的是运动裤，鞋也不是。
插着腰在旁边休息了好久。虽然惋惜出车祸的孩子，但已没有上前的必要。陈谙只是默默地祝福这个孩子，直等到救护车来，见医护人员将人抬上车，才松口气地往回走。
直到听见许源撕心裂肺地哭声，才模模糊糊地想起，许默北，似乎就着那样的打扮。

到医院后，陈离才知道贺家扬的伤有多重。背上胳膊上臀上腿上，没一处好肉，有些血肉粘在衣服上，褪都褪不下来。
陈离大约从未想过，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残忍，当下就要报警。
反被贺家扬劝住。“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来解决就好。”
“他这是家暴！”陈离出奇愤怒！
贺家扬半睡半醒地爬在病床上，闻言只是一笑。“他是我爸爸啊！”
“哪有父亲这么对儿子的！”
“是啊！哪有父亲这么对儿子的。也算是全还给他了！”贺家扬喃喃地说。
“什么？”陈离没听清楚，不禁问道。
贺家扬摆摆手，“你别管了，行吗？”
陈离无奈，只得作罢。
直等到贺家扬打了麻药沉沉睡去，陈离出了病房缴费。

有想看家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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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告知许墨北无事，陈谙才长出一口气。许源早就扑上去握住仍在昏迷的许墨北，陈谙跟着医生去缴费，一面给陈离打电话。

仍是关机。

没想到在缴费处碰到陈离。“这么晚去哪里了？怎么又关机！”

陈谙声音极怒。

陈离也觉倒霉透顶，见陈谙扬起手，朝后退了一步。陈谙的手只落在他的肩膀，上面有块血迹。

“受伤了？”陈谙语气晦涩。

“不是我的。”陈离解释，可能是刚才扶贺家扬的时候沾上的。

陈谙在，陈离乐的让他一并给了医药费。得知许墨北出了车祸，倒是惊讶一声，说等会去看他。

交了费，陈离又去了贺家扬病房，见贺家扬睡下。自己也困得不行，合衣倒在折叠椅上，也睡了过去。

直到吃了早饭，贺家扬无事，他才想起要去看看许墨北。

都在一个屋檐下，陈离虽不待见许墨北，也没想过幸灾乐祸什么的。问清了他的病房，就去医院门口买了一个便宜果篮提着。

还没进门，就听到许源的哭声。

这片是贵宾区，尽是单间。大年三十的病人和家属都不多。

故而许源的哭声十分清晰。

是许墨北出事了？这是陈离的第一印象。

陈离还以为是许默北出事，但没到门前，就听到了许默北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但声音极为愤怒听得出情绪很激动。
“我说的不对吗？你哭什么？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是不是？”
陈离脚步一顿，倒也不便进去。他才懒得管许默北的亲生父亲是谁，只要不是陈谙就好。
许源仍是不说话，细细的哭声只觉得可怜。
陈谙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些息事宁人的劝慰：“默北，当年的事你不知道。你妈妈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她有她的苦衷。”
“她的苦衷就是她喜欢你，所以我爸爸才会跟她离婚！”许默北尖声道。猛地带动一串咳嗽，好一会儿才停息。
陈离的脚步一顿，又加快朝前走。
但许默北的声音传来更快，“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清楚。你们两个，早在陈离妈妈去世之前就勾搭在一起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爸爸？”
陈离走得极快，一直到听不到病房里的任何声音，才猛地靠墙站住，一时失神不语。
恍惚记得那个时候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就是这个原因吗？
等去了贺家扬的病房，他已经在吃饭了。吃一口饭就呸一声，说医院的饭不是人吃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陈离看了清汤寡水的饭菜也是一阵无语。真是怀疑厨师炒菜不放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