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郭德纲一把推开门，拉着灯。
“咳咳咳！”张云雷依照计划严重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郭德纲过去摸摸脑袋“不烫啊，昨晚贪凉了？”
“我脑袋疼…”张云雷皱起一张小脸。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郭德纲招呼着。
“不用了，师父，我缓缓就行。”张云雷虚弱的摆摆手。
“爸，小舅从昨天晚上就咳嗦，咳了半宿。”郭麒麟一脸担忧。
“行了，别起来了，多睡会吧。”郭德纲摆摆手“大林照顾你舅舅。”
这边王慧给陶阳穿好衣服，也过来担忧的询问了一遍，见孩子不愿去医院，只能找了点感冒药，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就送小崽先去练功了。

“这样行吗？”张云雷有点怯了。
“行不行，现在也行了。”郭麒麟也觉得有点胆颤。
但到底是小孩心性，俩人知道家大人一出去就是一天，于是商量好一起跑出去玩，其实也就是在大街上瞎溜达。
人要作孽自有天收，好死不死郭德纲今天演出场地出了问题，演出取消了，提前回了家。
当两个小孩满头大汗的尽兴而归的时候，桃师傅的脸都板成石头了。推门进来见到家长，吓的俩人皆是一激灵。
“还咳嗽吗？”郭德纲语气没有变化
“好…好多了…”张云雷有些抖。
“张云雷！郭麒麟！三天不打你们是要上房造反啊！都敢偷懒了！”郭德纲喊了一声。
俩小孩吓的直哆嗦。

“张云雷！你给我过来！”郭德纲随手抄起鸡毛掸子“论家门你是长辈，论师们你是师哥，你跟着他瞎胡闹！今天我不打的你长这个记性，我都不是你师父！”
郭麒麟一看要打，挺身竟护住了自己这个瘦瘦的小舅舅。
“爸，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我们小不懂事，您要打打儿子，别打小辫儿了。”郭麒麟说的可畏大义凛然。
“跑不了你！”郭德纲推开郭麒麟，一把扽出张云雷，一脚踹在腿窝“给我跪好喽！”
手里的鸡毛掸子就跟不要钱一样落在张云雷身上。
“师父！我错了！我不敢了！”张云雷伸手护住屁股。
一掸子抽在手背，就是一条愣子。
“啊！”小孩吃不住疼，喊破了嗓子。
“闭嘴！嗓子是吃饭的家当！敢喊哑了抽不死你！”郭德纲指着鼻子训“胆子大了是不是，今儿就看看是你小子屁股硬还是我这掸子硬！”
说完又抽了几下。
小孩儿惊惧交加，哭的上不来气。
“爸，我们错了，你别打了！”郭麒麟跑过去护住张云雷。
“师父，我错了，我真不敢了。”小孩儿天津话都哭出来了“我练功，练功！不敢偷懒了！”
“别以为不打你啊！”郭德纲一直郭麒麟。
俩小孩互相抱着哭成一团。

这边儿还没等训完儿，那边王慧带着小崽儿就回来了。
“怎么了！干什么这是！”王慧一把拦住郭德纲。
“妈！”
“姐！”
两个童声同时响起。
“闭嘴！”郭德纲一指。
俩小孩抱的更紧了，这一嗓子把刚回家的陶阳也吓的一哆嗦。
“你看把孩子吓的！”王慧搂着俩孩子，又招手“小崽儿过来。”
怀里搂着三个娃娃。
“孩子有什么不对的，你说说就得了，犯得上打孩子嘛，你也下得去手！”王慧责怪着。
“不打就要翻天了！都敢偷懒装病不练功了！你就护着吧！”郭德纲扔了掸子“慈母多败儿！”
“他说的是真的吗？”王慧看着怀里的孩子们问。
俩孩子胆怯的点点头。
“去，认错去。”王慧把俩孩子向前推推。
“我不敢…”张云雷还抽泣着
“磊磊，大林，做错事就得承认，男子汉不能敢做不敢当！”王慧教导着，又和陶阳说“去，哄哄你干爸去。”
小小的陶阳，走到桃师傅身边，伸小手拽拽衣角。
“爸爸别生气了。”陶阳声音字正腔圆。
“大的还不如小的呢！”郭德纲指指俩人“今儿晚上不许吃饭，跪门厅去，背贯儿！背不下来不许睡觉！”

俩小人跪在门厅，肚子饿的咕咕叫。
“我给你俩带吃的来了！”小陶阳一手举个大包子“肉的给哥哥，素的给小舅。”
“你偷出来的？”张云雷接过包子，手背的红印子还没下去。
“嗯，我跟干爸说我要吃四个。然后给你俩剩下的。”陶阳坐在俩人身边。
“你傻啊，你什么时候吃过四个。”郭麒麟笑笑也接过了包子，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小舅，今儿是我连累你了。”
“别说那没用的了。”张云雷摆摆手“大林你看咱门上的猫眼。”
“怎么了？”大林仔细看了看“脏了？”
“你看像不像有双眼睛盯着你呢！”张云雷吓他。
“啊！”果然被吓的大叫一声。
张云雷和陶阳笑作一团。
“都不想睡觉了是不是！”桃师傅的声音从楼上吼下来“挨打没够是不是！”
三人赶紧压低声音，脸上还带着笑意啃着包子。

多年之后，小孩子都变成公子世无双了，可还凑到一起还是那几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舅，今儿还是我对不住您了！”郭麒麟低声说。
“你可给我闭嘴吧！”张云雷满脸嫌弃“我跟你说吧，这么多年就你方的我！跟你打个游戏都得被抓个现行。”
“废话，你要不喊那么大声我爸能听见吗。”郭麒麟埋怨“再说，刚才那把您那走位也太风骚了吧！”
“滚！这个月总共我就在家住两天，两天你都能让你爸骂我一顿！”张云雷义愤填膺。
“说的跟我没被骂一样。”郭麒麟小声嘟囔。
这边张云雷拨通电话。
“杨九郎一会儿来接我啊！”张云雷说。
“别介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小崽儿都没在家，谁救我？！”大林慌了。
“少爷，奴婢身子不比以前了，扛不住了，咱们啊，就此别过了！”张云雷拱手“今儿大床都归您自己！”
张云雷拿着手机推门出去“杨小瞎你到哪了？快点！”
“真是有了杨九郎忘了娘啊……”郭麒麟摇摇头。

张云雷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去园子上班，回家逗大林，几多好友还有知己一人。他像其他同年龄的男孩一样，爱玩游戏，喜欢买新衣服，无聊也会点支烟，还喜好喝些酒，量还不小。
对此，他的搭档颇有微词。奈何二爷不听，只得平日时不时保驾护航，可难免有看不住的时候。
这晚园子有演出，中午张云雷有场，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难免推杯换盏。二爷喝酒豪气的要紧。白的红的土的洋的，滋是混着往肚里灌。神仙难保糊涂酒，一会儿脸红到耳朵根。
怕误场，没敢回家，在后台睡了一下午，按说这位爷酒该醒了，可偏偏今日多睡了一会儿，偏赶上杨九郎来的早了一些。
撞个正着。

“怎么在这睡了？”杨九郎嘀咕着，想给沙发上缩成一团的人儿盖上个外套。
这一低头，酒气冲天，冲的一线天眉头紧皱。
“醒醒！”杨九郎摇晃着
“嗯？”显然没睡醒。
“起来！”杨九郎一把拽起来。
“…干嘛啊……”张云雷揉着惺忪的睡眼“几点了？该候场了？”
“侯什么厂啊！”杨九郎把那双纤纤手打掉“又喝多了？！”
“没有，没有。”张云雷摆摆被打疼的手“刚好。“
“你这么喝可不行啊！太危险了，好家伙，这会儿还一阵酒味呢，一会儿怎么上台？”杨九郎递过去一杯水“再说，老这么喝不得给喝坏喽啊，别年轻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没事儿，我有数。”张云雷一口气喝干了水“再给我倒一杯，渴。”
“怎么没渴死你？”杨九郎嘟囔着却还是给角儿斟茶“喝完对对词吧。”
“不用，说了多少回了，错不了。”张云雷拿起手机戳。
“对对吧……”杨九郎挣扎。
然而他的角儿没搭理他。

晚上是捉放曹，场面依旧火爆。
“山人送主公！”张云雷一拜。
随着这一拜，气氛热烈到炸了。
俩人对着愣在那里，送早了。
杨九郎瞬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接着就唱下去，可台下已经哄了。最后还是张云雷一捂脸，撒了个娇才激起了底下女流氓们的母爱。
总算折过去了，可杨九郎这个气啊，你个死孩子，喝到断片，死不对词！
心里气着，手上的扇子也就没收着，使劲儿打了几下。
“哎呦！轻点！”死小孩还撒娇。
引得底下一片喊。
杨九郎眯眼一瞪，张云雷立马老实了。默默捂了捂胳膊，不敢再闹。
一场总算有惊无险，下了台人们还拿着事儿逗张云雷，一个一个争着山人送主攻。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都！”杨九郎把大的小的一起哄走。
“郎哥哥～奴婢也现行了…”张云雷也要溜。
“给我站那！”杨九郎吼一声。
“干嘛呀……”张云雷软着说“我今儿真累了，我想回家…”
“过来！”杨九郎指着自己跟前
张云雷撇撇嘴，一步一步蹭过去。规矩的站好。
“是不是惯的你？！”杨九郎很久没对他这么喊过了。
小孩见真生气了，虽然知道自己错可还是不自觉的委屈起来。
“不是没什么事嘛……”张云雷小声说
“非得给你哄下去才叫有事是不是！”杨九郎瞪他。
“不可能！”张云雷反驳
“是！现在是不可能，现在二爷多火啊，卖个萌就过去了，在往后呢？！你这张脸能一直这么好看？观众一直惯着你？！”杨九郎越说越来气，一把摔了桌子上的茶杯。
当郎一声，白瓷满地，水溅了两人一身。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一分多钟，张云雷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片。
“别动！”杨九郎拉住张云雷“一边去！”
拿过张云雷手里的碎片，杨九郎接着收拾。到底舍不得，那么好看的手，扎坏了怎么打御子，可惜了。
“我错了。”张云雷蹲在身边
“去去去！”杨九郎不理他
“我错了。“张云雷接着说“我真错了，怨我啦，你说的对，这些日子给我惯坏了。我保证改。”
“哼！”附赠一个馕式白眼。
“真的！我往后提前来行不行，我等着杨老师对词还不行吗。”张云雷跟着他转。
“用不着。”杨九郎还是气。
“别生气了，郎哥哥？翔哥哥～天儿哥哥～”张云雷乱叫一通。
“去！”杨九郎拨愣开眼前人。
“你真不理我了？”张云雷有些着急“我真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啊，你晾着我算怎么回事儿啊。”
还是没答复。
“要不你骂我两句？”张云雷豁出去了“你要还不解气，打我两下！”
说完递过扇子，把袖子一挽，露出胳膊，白的晃眼，修长匀称，骨络分明，就是细的让人心疼。
杨九郎也不客气扔了碎片，接过扇子，高高抬起，似乎还带着风声，在看那人，双眼紧闭，咬着牙，皱着眉，胳膊微微颤着。杨九郎偷偷笑了一下，他知道张云雷怕疼。
不轻不重一扇子敲在额头，吓的小孩儿浑身一抖。
“告你啊，张云雷，咱俩可不是原配搭子，我来捧你不是为了最后让人哄下去的，知不知道。”杨九郎半真半假的吓唬“最后一回啊！”
张云雷见杨九郎不生气了，松了一口气，一放松就突然的臊起来，这么大人了还让别人当孩子训，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不是别人，搭档不是外人不丢人。
杨九郎不说话，张云雷不好意思搭话。
“我刚摔的谁的杯？”杨九郎突然问。
“好像是…”张云雷回忆着。
“帆哥的！”俩人异口同声。
“走吧…”杨九郎招呼
“嘛去？”张云雷还没回过神。
“买杯子去…”杨九郎捂脸。

数日后，三庆园。
随着二爷唱歌忘词开始啦啦啦，气氛再次高潮起来。
“不行，我唱不下去了！”张云雷捂脸
底下却是一群喊好声。
“就这还好呢！你们亏不亏心啊！”二爷无奈。
“只要是你就好！都好！”底下此起彼伏的呼声。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惯着我了！”张云雷哭笑不得，小声嘀咕着“回去我会挨骂的…”
说完偷偷看着左边的人儿，好在那人面带微笑。

自从医院回了家，师兄弟们也就都回归了演出生活，不能再总陪着这位解闷了，张云雷胳膊腿也都没好利索哪也去不了，看手机都费劲，只能靠在沙发看电视。
“小舅舅～”安迪趁着保姆做饭溜到身边。
“嗯？”张云雷看着眼前这个人参娃娃
“我想看动画片。”安迪腿短爬不上沙发“舅舅抱。”
“哎呦，真行你可，你舅舅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说着也还是把小孩拎上来，放在身边“你要看什么？”
“看羊～”小孩靠在身上
“杨？什么杨？杨九郎？”张云雷没明白
“大灰狼。”安迪费劲的解释
“对，他就是个大灰狼！”张云雷点点头。
“看羊看羊！”安迪着急了。
“别急，不急啊，舅给你找！”张云雷掏出手机
不几分钟对面出现了一对细眼。
“怎么着？有事儿？”杨九郎显然在后台。
“安迪要看你。”张云雷把娃娃抱到前面“看吧，打个招呼。”
“hi～安迪想哥哥啦～”杨九郎热情的打着招呼。
“哇！”安迪终于哭了…
“别哭啊！安迪？乖宝宝别哭啊！”张云雷慌了手脚“这不杨嘛！杨九郎给我们学一大灰狼。”
看到眼前出来一个人型狼，安迪哭的更加悲切。
“他是不要看动画片啊？”杨九郎隔着电话大喊。
这边张云雷拖着残腿抱着安迪。
“别哭啊！别哭，舅给你找啊，给你找。”张云雷一边叨叨一边播台。
随着羊村和狼堡的出现，怀里的孩子终于停止了动静。

“得，电视也给你了……”张云雷认命的叹了口气“我干点嘛呢……”
他一步一停的转悠到师父的书房，里面有快板，御子，大鼓…
随手抄起御子，手一摇，胳膊就像又折了一样，御子掉在地上。
张云雷看着地上的御子，郁闷的要死，这手竟然连御子都拿不了。
心里发烦，转身去厕所，点起一根烟。还没过半就听见客厅孩子哇一声哭了。
“安迪！”张云雷这边紧着往外走。
等他走出去，楼下保姆也上来了，怀里的孩子额头鼓着一个包，从沙发上摔下来了。看着保姆惊慌失措的样子，张云雷又叹口气。
“怨我怨我，您别害怕，我跟我姐说。”张云雷安抚着。
看着保姆抱着孩子下了楼，不觉自己更加失败。

等晚上一家倒是难得凑齐了，除了郭麒麟夫妻俩竟都在家吃饭。
“夫人，安琪…”保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姐，我看着安迪没看好，厕所抽根烟的功夫给摔了一下。”张云雷说。
“他自己不方便你还给他找活。”王惠怪保姆。
“行了，没她事儿，我自己愿意的。”张云雷打断姐姐的话。
“行了，也没磕坏。”姐姐心疼弟弟“磊磊多吃点，这个汤大补，多喝啊。”
“不想喝。”张云雷说。
也不知是下午的挫败感还是就想和姐姐耍性子，张云雷干脆撂了筷子。
“我饱了！”张云雷语气不耐烦
“这孩子！”王惠着急“不吃饭还行啊，怎么好啊那…”
“不吃了，不都说了不吃了嘛！”语气更不耐烦了。
一直没说话的桃师父看不过去了。
“给我坐那。”郭德纲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家大人没吃完呢，谁让你走的？”
张云雷一下委屈了，也不敢直接顶嘴，于是看姐姐求救。
“他累了，让他走吧，吃个饭哪那么多事儿。”王惠打圆场
“不想吃饭就给我书房站着去！”桃师傅生气了。
“他站的了嘛！”王惠急了
“你别管！”郭德纲一摆手，指着小孩儿“张云雷，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小孩一听救兵不成，只能一转身一步步捱到书房站好。
三五分钟尚且能忍，时间长了这腿钻心的疼。疼得打颤，想坐下又不敢，扶着桌子站一会儿，靠着墙歪一会儿，坐立难安。终于等到了师父来了。
“站好了。”郭德纲倒也不跟他喊。
“是。”张云雷赶紧立正了一下。
“腿疼不疼？”郭德纲问
“疼。”张云雷答
“活该。”郭德纲厉声说“你今儿为什么啊这是？”
“…”没说话。
“不管为什么，你也不能跟你姐犯浑，那是谁啊？！那是你姐从小给你看大喽，你这一摔差点把她半条命摔没喽！”郭德纲指着鼻子训“你跟她犯浑，小子！找打呢！”
“我错了。”张云雷认错也快。
“要不是看你哪哪都没好，今儿就该抽你！”郭德纲接着训“没事儿在家你干点什么不好，你打打板练练嗓子也行啊。”
这一下正说到心缝里。
“我打不了了……”抬头眼圈都红了“师父，我拿不住板。”
“废话！”郭德纲把御子塞在他手里“命都从阎王那拿回来了，你拿不住板？！”
一次、两次、三次…
掉了一次又一次，张云雷满身的汗。
“台下观众不看你掉御子！”郭德纲说。
张云雷撑着桌子大口喘气，脑子里满是这些年登台的样子，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喊好的，叫倒好的，没人鼓掌，掌声雷动，他什么都见过，他想上台，想站在灯下，想说那句，我是张云雷。
手里拿着御子，这次真的没有掉。
“这不得了。”郭德纲拍拍肩膀“自己得成全自己。”
“…师父，我错了。”张云雷抬起头“我想演出。”
“等你在好点。”郭德纲说。
“等不了了，那个台才是我的命。”张云雷眼睛闪着光。

几日后。
“下一个节目，表演者张云雷、杨九郎！”
“走吧角，我搀着您！”杨九郎稳稳的扶着“慢着点。”
“放心吧，快不了。”张云雷拂拂大褂，笑说“一会儿我要摔了怎么办？”
“我保护你。”杨九郎眯着眼咧着嘴笑。

张云雷台上人来疯的体质，杨九郎最知道。
底下炸的越厉害，这位角儿就玩的越尽兴。可这一高兴就容易出事儿。
“你们想听我唱什么？！”张云雷笑颜如花儿。
“挡谅！”底下呼声
杨九郎一听眯眼一惊，改紧拦着旁边这位。可他越拦这位越来劲。
“悔不该…”张云雷趁他不备脱口而出。
扇子一指，手一抬，就三个字韵味十足，炸裂全场，一片叫好的声音。
这边可吓坏了杨九郎，赶紧一把死死捂住自己这位角儿的嘴，做一个“嘘！”的动作。
张云雷本来正在兴头，被杨九郎拦下一下子就醒悟过来，闭了嘴。
“不能再唱了，听见了吗！”杨九郎小声快速的说“听话，千万别闹了啊。”
张云雷被捂住嘴，只能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这边放开了小孩，杨九郎向后几步，深深鞠躬。
“三哥！”杨九郎赶紧向后台鞠躬。
这小孩就没让人省心过。
“三哥对不起～”死小孩也向后台撒了个娇。
节目继续进行，台下再起哄，张云雷假装听不见，呼声也都被杨九郎镇压下来了。
这边下了台，杨九郎一头的汗啊，再看张云雷倒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见到孔云龙还笑眯眯的撒娇。
“三哥，对不住，我没看好。”杨九郎赶紧道歉。
“没事儿！”孔云龙摆摆手“我知道他闹着玩的，不碍事。”
“三哥～对不起，我玩疯了。”张云雷还是嘻嘻哈哈的。
“没事儿，赶紧歇着去吧啊。”孔云龙关切着“那腿没事儿吧，自己还得留神知道不。”
“哎！谢谢三哥。那我先走了啊～”张云雷又是一笑，转身叫杨九郎“走了，送我回家。”
杨九郎露出死亡凝视。
“怎么了这是？”张云雷还是笑“瞪什么眼啊，在看我就把你那小眼捅瞎喽。”
“你给我过来吧！”杨九郎手一拽就把小孩拉了出来。
门口还有很多蹲点等候的粉丝，杨九郎看着张云雷一边签名一边拍照，面露倦色。
“咱们早点散了吧，让张云雷早点儿回去休息好不好，见面的时候多着呢，这样，咱们一起来个合影，就散了成吗。”杨九郎熟练的挡在张云雷前面。
终于两人上了车。
“哎呦，累死我了。”张云雷往椅背一靠，放松着身体。
“哼。”杨九郎哼一声
“ 怎么了又？我今儿可没忘词啊！”张云雷点起烟。
杨九郎夺过来直接扔出窗外，又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扔了出去。
“嘿！”张云雷急了“嘛啊！疯了啊你！”
“我没疯，你疯了！”杨九郎喊了一声“你多大能耐啊！你都刨活了！”
“我那不是玩嘛，再说三哥都说不要紧了。”张云雷争辩“你着什么急啊！”
“班规是什么知道吗？”杨九郎说“犯了就开除知道吗？今天多少人知道吗？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知道吗？”
“至于嘛。”张云雷撇他一眼。
“我问你，你今天要是唱了，三哥怎么上台？！”杨九郎瞪他，语气越来越气愤“是！三哥肯定不会说什么，可要是有人拿这件事盯着你呢？你让师父怎么办？不管，人家说张云雷皇亲国戚啊，管，你怎么办？为你废了班规？还是为了班规废了你！”
“所以我没唱啊…”张云雷声音减弱
“哼！”杨九郎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让小孩不敢再说话，自己在那低着头，也不敢玩手机，只能发呆，车里的气氛都凝固了。
“我错了。”张云雷小声说
边说边看杨九郎的脸色。
杨九郎没理他。
“下回不敢了。”张云雷又说
“还有下回！”杨九郎撇他一眼
“没了没了，下回我要再疯，你就直接台上扇我，这样行了吧。”张云雷可怜巴巴的看着杨九郎。
“再有一回，我绝对不给你量活了，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杨九郎不看他，看小孩又觉得可怜，于是想着缓缓，逗他说“我又不是皇亲国戚，别再给你背了这个锅。”
“那不能！不能！绝对不能！”张云雷摆手。



数日后。
“想听什么？”张云雷问
“挡谅！”台下人喊
“什么？”张云雷一皱眉，继而一挥手“我不会！”

一双手死命的扒住台子，双手指腹都磨破了，可他不敢撒手，这一撒手也许就是天人永隔了。
胳膊不住的颤抖，能够感觉到手指尖一点一点的向下滑，他想往上爬爬，手指尖一点一点向前伸，手掌合着鲜血泥土，狼狈不堪。
【张磊不许松手，千万别撒手！】张云雷心里给自己打气。胳膊越来越没力气，向下坠落的一瞬间，轻的好像在飞翔。重重砸在地面上。
【疼】
张云雷没了知觉。

“我去南京…”杨九郎说。
“南京是吗先生？”售票员询问。
“…”杨九郎没说话。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叫醒他的人，这肯定是个梦。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摔碎了？不能去，去了万一他妈死了怎么办？！
“先生？您要出票吗？”售票员问。
“嗯…出票吧，谢谢。”杨九郎坚持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挺住，爷们不能哭，那位可没死呢。
一路脑子像是塞了一团乱麻，嗡嗡的响个不停，到站，上车到医院，到icu门口。他一句话也没说。
生死未卜。
“活着…活着…千万得活着…”杨九郎像是魔怔了一样一遍一遍嘀咕着。
不知过了多久，杨九郎被带上无菌衣，像个傻子被带到病床前。
眼前那个碎了的被包裹成木乃伊的人是谁？怎么这么胖？这不是张云雷吧，一有这个念头他好像松了口气，可接着他就掉眼泪了。
那个被扇子敲一下都皱眉的小孩儿，疼死了吧。
“张磊？”杨九郎小声叫了一声“活着啊，千万撑着，别死行不行…”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医生…”杨九郎自持七尺男儿不落泪，如今竟是泪雨滂沱。
到现在他才知道，真正伤心的哭法是眼泪哗哗的，却没有一点声音。
“能不能挺过来，我们现在也不好说。”医生解释着“摔得太厉害了。一般存活几率很小。都准备着吧。”
“准备什么？”杨九郎懵了“他才二十出头。”
医生没再说话，只是叹气。
“医生您受累，一定得让他活着成吗？”杨九郎急切的想要一个承诺。
然而没有人肯给他这个承诺。

杨九郎不平日信教，如今却特别迫切的渴望着有神佛，盼着他们能听到自己的祷告，让时间倒流，要是时间倒流他说什么也不会先走，刀架脖子也不走。

也许真的是神佛保佑，也许是那个孩子命硬，十多米高坠落，张云雷竟然活下来了，虽然只是在icu一动不动的躺着，不过神志清醒过来了。
张云雷睁开就看见一张胡子拉碴的还眯着逢眼的肿脸。
“我活着呢吗？”张云雷问。
全身的剧痛告诉他，他还活着。
“疼…”小孩皱眉
杨九郎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赶紧拿手摸一把。
“角儿，咱忍着啊，多疼咱也得忍着，得活着知道吗。活着啊！”杨九郎说的用力。
“太疼了…”张云雷苦着一张脸
“多疼你记着，等你好了换成口吐莲花打我成吗？”杨九郎哄着
“我爸妈呢？”张云雷声音沙哑“怎么就你在这？”
“熬了好几天了，回去让老人歇会儿。”杨九郎回答。
“我…腿呢……怎么动不了？”张云雷试探着。
“腿还在！还在，哪都在呢！”杨九郎赶紧制止他，强忍着说“麻药劲儿没回去呢吧，过去了就好了。啊，别着急。”
张云雷轻轻点点头，露出一个笑。
“杨九郎…”张云雷叫他
“嗯，在呢！”杨九郎凑过去
“你怎么这么丑啊……”张云雷说完笑了
笑着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哎呦。
杨九郎难得没还嘴，也没忍心告诉他，此刻的张云雷也很丑，丑的看着不像个人。

“什么！”张云雷惊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医生，您的意思是我，站不起来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只是现在…”医生没再说下去。
张云雷懂了。
他可能站不起来了，一辈子都瘫了，别说登台了，连个全活人都快算不上了。自己这辈子费了。
“磊磊？”杨九郎拎着保温壶进来，看见张云雷丧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哪疼了？”
“翔子…我废了…”张云雷尽管努力的忍着也还是掉了眼泪“我站不起来了……翔子，我不想站不起来，我不想一辈子都坐轮椅…翔子，我…我…我害怕…”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不会的，不会的！”杨九郎搂着肩膀“你放心不会站不起来的啊！我陪你做复健，我陪着你！”
“医生说，我起不来了，他们说我上不了台了！”张云雷突然声嘶力竭“我废了！废了！”
他一把推开杨九郎，双手捂住脸，哭的身体都颤了。
杨九郎伸了几次手，最终还是没过去，只能陪在一边，他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抹，是眼泪。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儿，因为医生说的都是真的，要是真的瘫了，现在就不如让他早点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