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王臣(古风耽美)

啊,对了,之前那贴被吞了


马上十万字了,想要长评,有没有善良的小可爱来几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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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评赠番外,你点,我写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7-30 11:24:00 +0800 CST  
哎,今天这一篇写完,心里很不舒服
但人性往往都很残忍
弱肉强食,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7-31 11:20: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求得

吴国边境,同复,程谕硕一行人此去的目的地。
程谕硕捏着手里的信笺看了许久,两指一捻,用内力将特殊纸张的密信捻化无形。随即,抬头看向沉默不语,执子下棋的程谕至。“你怎么说?”
“等。”程谕至将黑子落在棋盘最角落,看上去极为不和谐,满盘棋位,偏偏放在哪儿也不靠的位置,着实怪异。
而后,他夹起白子,在与黑子完全对立的对角位置放下,形成一个绝妙的敌对态势。
“等到何时?”
“同复被收。”程谕至波澜不惊的四个字,闯进刚刚走到门口的程砚耳中,下意识的四处环顾,确定无人在旁,便转身欲走。
“程砚,进来。”
这世上能靠近程谕硕而不被发觉的人极少,程砚算一个。一来,他的武功心法内力身段都是程谕硕教出来的,二来,两个人相处久了,有时候连呼吸频率都无从辨别。程砚听到程谕硕的命令,在外应是,端着盘子推门而入。
“主子,先生。”程砚躬身行礼,将托盘放到桌面上,给二人各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羹。杏仁在这个季节并不常见,但王府里一般都会备足各个季节的特殊食材,毕竟用程砚的话来说,程谕硕这人呐,嘴太挑。
“从家里带的杏仁,想着天冷,给两位爷熬了锅杏仁羹,奴才退下了。”言毕,程砚倒退着往外走,程谕硕拿起汤勺舀一口,伸手招呼。
“过来过来过来,让你走了吗。”
程砚依言顿住,抬头一脸茫然。
“给陛下送一碗过去。”程谕硕品着程砚的厨艺,虽说比府里头的大厨们相比差的太多,但和一般酒楼里的味道也相差无几,在外嘛,一切从简。
程小厨有些为难,偷偷看一眼并不着急吃羹的程谕至,勉强扯了个算得上能看的笑容。“主子……没带那么多杏仁,只够做三碗的……”
程谕至浅浅漏了个笑,在炭炉的温热下,显得那样暖。
“你可真够小家子气的。”程谕硕一边骂着人小气,一边更加珍惜的吃一口为数不多的杏仁羹。
“是主子您说的,都少带点东西,我们去的又不是——”话音急转直下,截去后话,只因程砚在程谕硕的眼里,看到了即将要转为暴跳如雷的神色。
“得了,不是做了三碗吗,你那碗别吃了,给陛下送去。”
话在嘴边,程砚突然屈膝跪下。“主子恕罪,那碗,奴才送去给侧君了……”
一时间,屋内沉入死海,没有低低的浅笑,没有汤匙的碰撞,没有呼吸,没有任何声音。程砚忙不迭的朝人磕头请罪。“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
责罚?
程谕硕冷笑,用手中汤匙拨弄着程砚花了心思熬出的杏仁羹,最上面浮着几篇薄荷叶,提味,降火。这九曲玲珑的小心思,当真可笑。
“你方才说等同复被收,是什么意思。”
这话自然是对程谕至说的,程谕至浅尝一口温热的杏仁羹,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同复本就是燕盛和吴国的交接处,开国以来,就没有明确的说过从属于谁。不过是后来有大批的燕盛人到同复定居,将同复发展起来,才渐渐的被人们认为是燕盛的疆土。吴国异动,若只是攻了同复一城,那我们即便挥兵而下,也师出无名。”
程谕硕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方才缓缓点头表示认可。“同复守卫,快马加鞭,将告急呈至连阳,也需要七八日。看来,我们没几天清闲日子过了。”
“我们何时,过过清闲日子?”程谕至抬眉与程谕硕相视一笑,这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程砚。他们之间的事,从来也不刻意瞒着程砚,即便听了也就听了。
程谕硕顺着程谕至的目光,落在程砚身上,便觉得这杏仁羹当真做的差强人意。
“那个裴什么的,最近怎么样了。”程谕硕把汤匙重重一置,啪嗒敲在碗壁上,吓得程砚一哆嗦,连忙回话。“三日前从医馆离开,但身上没有盘缠,不能住客栈,底下人说,说是好像一直在找我们。”
“嗯,传出信去,给他个机会找到苏园。”这个主意,程谕至之前就和程谕硕打好了招呼,裴粤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这样的人,如果不控制在自己身边,反而有可能出现问题,倒不如大大方方放身边看着,随时随地都能撬了爪牙。
程砚疑惑的歪着脑袋抬头,对上程谕硕的目光,又迅速趴了回去。“是,奴才这就去办。”
“顺便,去采买点食材,陛下还在长身子的时候,你整天弄些山村野菜,给谁吃的。”程谕硕一想起这几日的膳食,总觉得自己快成个兔子了。程砚连声应是,可仍不敢退出去。
“阿砚,出去吧。”程谕至怎会不知程砚的那点想法,只觉得这孩子心思未免太重了些。
程砚告罪,便膝行退出,直到退出门外,才大口呼出气。果然,他家先生从来都没算错过。
“你居然帮他。”程谕硕眼底通红直直看向程谕至,程谕至云淡风轻恍若跟自己没关系一般继续喝着杏仁羹。“我只是应了阿砚一件事而已。”
“你……”
“大哥。”程谕至突然抬头,郑重其事。可这话,他们谁也没挑明。
程砚心里舒坦,脚步欢快的骑马往集市去,曹立章老远就瞧见了,跟张善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的去马棚牵了马疾行跟上。程砚今儿心情好,由着他跟,跟了一路,还帮着拎菜拎筐。回程路过一片早已凋谢的芦苇荡,程砚想起什么,跳下马去,便往芦苇荡走着。
两人谁也不说话,程砚在前面走,曹立章就在后面跟,程砚蹲下捡芦苇杆,曹立章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不知不觉,走到溪弯尽头。天寒地冻,溪水成兵,程砚手里抱着一大捆芦苇杆,往地上一丢,张开双手迎着夕阳深深呼吸。
曹立章有样学样,站在他身边,也跟着闭眼呼吸。
程砚放下胳膊,饶有兴趣的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喜欢。”曹立章对上程砚的目光,坦坦荡荡。
就是这样坦荡,就是这样自然。因为喜欢,所以跟着,因为喜欢,所以不走。程砚笑着摇头,目视前方。“我有喜欢的人。”
这大概是在曹立章的印象里,程砚第一次用我来自称,而不是奴才。曹立章笑笑,并不在意。“我知道。”
“曹世子——”
“砚砚,你喜欢的人,会喜欢你吗。”曹立章转过头来认真看他,认真的,让程砚有些不适应。只是这话,问的太过诛心,程砚有些恼,可终归还是压了下去。“不会。”
“所以。你喜欢的人,不会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也不会喜欢我。”
“程砚,我只想感受你的感受。”
“仅此而已。”
得不到,便不得到。求不得,便不求得。
只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愿意体会着你的悲欢喜苦,体会着你的,求而不得。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1 14:00:00 +0800 CST  
第四十章·血战

这应该是第一次,程砚没有像个刺猬一样,将曹立章拒之千里。大抵还是因为曹立章那一句仅此而已,让程砚有了些不忍。他的生活,源于王府,没有自主,曹立章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抛开世俗目光,摒弃身份立场,能够以平等的姿态,向他表述内心向往的人。
他的要求很低,低到让程砚觉得自己不值得。
只是,程砚没有说,他清楚地明白,感情这种事,不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程砚将捆着的芦苇杆摞实,朝着夕阳的方向坐下,仰头看看曹立章,示意他坐到一边。曹立章依着程砚而坐,一同看着天边泛红的霞光。
“快日落了,在过上半个时辰吧,也算是你陪我看了一场落日余晖。”曹立章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故意往程砚身边挪挪。程砚没动,笑着由他靠近。“砚砚,你说会不会有一日,你突然厌倦了现在的日子,还是觉得我更好,然后来投奔我啊?”
“……”程砚觉得,他有点给曹立章脸了,刚要伸手去打他,耳畔嗖的一声作响,程砚下意识的扑向曹立章,二人齐齐滚下芦苇杆,瞬间,一把长刀已经砍下,正落在方才他们坐过的地方。
曹立章震惊大过于恐惧,被程砚压在身下,清楚瞧见程砚瞬间扬起的杀意,只见人弹身而起,抄起手边大把芦苇盖向来者面门。曹立章鲤鱼打滚翻身跳起,对着冲过来的杀手一脚踹腹。暗杀来的太快,饶是程砚反应及时,也处于下风。他们二人背靠着背而立,而杀手,却足足有十余人。
他们个个蒙着黑巾遮面,手中持有长刀,不远不近的与程砚保持着距离。程砚右手向后,摸到后腰处的软剑剑柄,缓缓抽出,只听噔的一声,软剑灌入内力,锋利无比。
一声哨音在夕阳下发出清脆指令,杀手们群起而攻,轰然而上。程砚立剑,自左上至右下迅猛劈下,直接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砍成两半,内力之厚,招数之毒,震的后面几人微微顿足。
可惜,这一招只能用一次,震慑住便能赢得生机,若震慑不住……
哨音再响,杀手们目光一亮,再次围剿。
曹立章早在他们愣神片刻,已经用脚挑起死了那人的长刀紧握手中,待杀手扑至,反手便砍。程砚的剑法用程谕硕的话来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敢说是当世数一数二,也差不多是无人可敌。便是程谕硕,也不敢轻易和他切磋剑术,程砚肯吃苦,又聪明,剑法口诀背的滚瓜烂熟,刚接触剑术的时候,没少把后厨房的冬瓜削成雕像。
他的剑法诡异敏锐,变幻莫测,时而大开大合困敌于剑刃之中,时而霸道刚猛直贯敌人后心。鲜血四溅,程砚没空去瞧曹立章的情况,他的战斗力,已经吸引了太多太多的敌意,杀死一个,便补上两个,杀死一双,便涌上更多。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可像是源源不断的泥潭,包围着越来越多的人。程砚已经数不清新来了多少人,他的眼底都是血液,只将手里的剑挥的更快更狠。
迅龙于世,呼啸惊霆。
那些人还不等看清程砚手里的剑是什么样子,便已经直直倒下。
渐渐的,程砚发觉不妥。
他们的武功,除了第一批的十几个人,其余的都不算高,可是胜在人数太多,车轮战他和曹立章不占任何优势。更何况,此处位置偏远,能寻到这里杀人,便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杀曹立章灭口,大部分的人都纠缠在他身侧。
事情,不对。
程砚反手抵背,直刺偷袭者喉结,左掌汇集内力迅猛出拳,直穿来者心肺。旋身而起,撂倒隔在他和曹立章中间的几个货色,出手甩剑,抹向几人颈间。曹立章也刚刚杀死一人,与程砚以背相抵,目视着周围堆成矮垛的尸堆。这俩人杀红了眼,后来围上的杀手们跃跃欲试,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程砚便是在这时候,低声开口。“调虎离山,他们的目的不是我们,他们只是要拖住我们赶不及回去。”
曹立章也发现了,这群人出手也狠,可武功跟不上,一个个如同死士一般冲上来送死。经程砚提醒,他才恍然。“你先走,我拖住他们。”
“好。”程砚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他没工夫和曹立章争辩到底谁该留下来,谁又该赶回去救援。留下来的人或许会死,但走的那个人,也不见得能活。与其在这时候浪费时间说些没用的,程砚宁可抓紧机会,苏园里不仅有当朝帝王,还有他心尖挂着的两个人。
他们若有事,这天地都要为之陪葬。
曹立章心领神会,大喝一声瞬间出手。程砚不再恋战,步步向前,杀出一条血路。人剑一体,疾如电掣雷霆,惊世骇俗般万雨坠落,万剑缥缈。
程氏剑法最高境界,天罗地网。
一剑出,刀光剑影,如天地洒下一面巨网,无处可逃。
程砚浑身被鲜血浸透,堪堪杀出路来,根本无法回头去寻曹立章的身影,脚下生风旋起而上,坐于马上长啸而啼。
曹立章被人围着无法分心,但他清楚,即便他看向程砚,那人也绝对不会回头相顾。这边是程砚,生,便轰轰烈烈的生,死,便痛痛快快的死。

苏园这边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程谕硕之前将王府的府兵都打散在周围,虽离得不远,但此刻却无法赶到,程谕硕不用过脑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被人拦住了去路,又或者,已经丧生。可程谕硕不明白的是,为何在暗处保护他们的人,此刻也没有出现。
程谕硕以一敌半百,胜算有,但不大。苏园毕竟面积小,勉强将唐忱程谕至他们护在长廊里,已是下下策,更何况,还要带他们杀出去。
程砚和曹立章都不在,剩下的人会武的,除了他,也只剩下一个韩仲岐。程谕硕只扔下一句保护他们,便只身卷入围攻当中。韩仲岐抢过一把长刀,用身子挡在长廊外,可敌方人数太多,便是韩仲岐再勇猛,也挡不住来势汹汹的人潮。
他无暇顾及程谕硕的困境,刚杀死左边的两三人,右边已经防不住。张善用身躯护着唐忱,被长刀扫过好几刀,后背和腿上都是血。眼瞅着刀锋砍向唐忱,程谕至一把将人拉到身后,迎上刀刃。可刀,最终也没落在程谕至身上,韩仲岐反手捅死两人,一脚踹开一人,回头之际长刀已立。
出于本能的身体反应,韩仲岐连思考都免了,直接扑向程谕至,用肩头生生扛下一刀。
可惜位置不对,韩仲岐在当下也用手中长刀挡住一半力道,这才没让他顿时少了条胳膊。程谕至猛地伸手接住韩仲岐的身子,关切之音,仿佛回到那年的战场上,那时,韩仲岐身后中箭,被程砚背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程谕至再镇定,也无法安心,那时的韩仲岐,如现在一般,看着他的脸,明媚爽朗的笑着。
他说,没事。
程谕至的手微微发颤,思绪被即将落下的第二刀打断。他用力将韩仲岐往怀里扯,但韩仲岐却一把将他推开,转身持刀,接住来势。两刀相对,发出刺耳交锋,韩仲岐只觉脑袋一沉,晃神之际,已被敌人抢占先机。抵着上方长刀的手臂越来越抖,腿上发软,猛地向下栽去。程谕至抓起一把满是血迹的落地废刀,冲着那人砍去。
招式有,内力无。
可程谕至却在甩刀的一瞬间,也腿上发软直直栽去。
与韩仲岐对立之人,被程谕至那一刀晃着后退一步,韩仲岐忙伸手揽过程谕至的腰将他挡回身后。
刀声见小,越来越弱。
最后,连喘息声,仿佛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手段,原来不过是下下三滥的招数。这么多迷药,你们也是舍得。”程谕硕同这边情况一样,此刻也已经瘫软在地上,可手中,却始终握着长刀不松。
“为了能抓到阁下,我们确实废了不少力气。如阁下所知道的,这园子里里外外,都被撒下了本门的秘制迷药,武功越高,效力就越快。阁下安排的,那些躲在暗处的兄弟们,也早都倒下了。就是我很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领头的人坐在房上瓦立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
这一点,程谕硕也很纳闷。可现在,纳闷的时间也不能长了。程谕硕索性坐在地上,扬头看着上面蒙面之人,突然一笑。“能使出这种卑贱行径的门派,也不是个什么正经货色吧。说来听听,你们是何门何派啊?”
这话似是激怒了领头人,只听一声冷笑,阴森开口。“我本来只想抓了你们,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打算杀了你,反正有用的是后面那几位吧。怎么着,你是打算自刎呢,还是我送你上路呢?”
话出口,程谕硕的目光变的更外森凉。渗的房梁之上之人都不免打了个哆嗦。
突然,韩仲岐笑了。他强撑着地爬起身来,虚弱的用刀顶着地一点点往前走,周围的人防备心很重,可看他的模样,也根本使不出一招,也就由着他最后挣扎。韩仲岐笑着,爽朗如往昔,一步一步走到程谕硕身边,顿足,抬头。“想杀他,不如先来问问****,让不让。”
多久,程谕硕多久没再听到韩仲岐这样的说话方式,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语气,这样自信而又嚣张的话语。程谕硕跟着大笑出声,抓着韩仲岐的手腕,借力起身,却攥着他的胳膊暗自用着所剩无几的力气。
此情此景,恍如梦中。
他们都没有看向彼此,大概一眼,便能落下男儿泪。
“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一起——”话音未落,房梁上的男子双目猛地睁大,一个字都无法再说出口,从瓦砾上直接摔了下来,身后,一个拳头大的血窟。
程谕至终于缓出一口气,他知道,程砚回来了。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1 20:04:00 +0800 CST  
还你长评的双更!@若叶映夏


同志们,我又又又双更了,开心吗!!!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1 20:06:00 +0800 CST  
你们对双更都这么冷漠吗!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1 21:26: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腥欲

少年如遗世独立,高站瓦砾之上,俯视数十敌众,他的目光那样坚定,又透露着触之逆鳞的狠辣,长剑在手,尽是鲜血淋漓。左手,是刚刚掏过领头之徒心口的血腥,血污沾满面颊,分不清是属于谁的丧生。
程谕至这样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一手带大的狼崽,成为这世间最无可比拟的英豪。
少年不动,敌人不动,少年的目光从程谕至的脸上,转到中间程谕硕和韩仲岐的身上,再从他们沾血的衣衫上,缓缓看向周围,在他眼里已是死人的敌众。
长剑一挑,衣摆下端被挑断一缕细条长布。程砚单手将长条布料绑在鼻间,随意在脑后系了个结。而后,瞬间挑起屋檐上的瓦砾,每一片都极为精准的直盖围在最中间的几人心口。
瓦砾断,敌人倒。
没人明白程砚的内力究竟有多深,仅仅是一片脆薄的瓦片,就能灭掉一人的性命。
快如雷电,迅而不及,程砚在眨眼的功夫解决掉围着程谕硕和韩仲岐的人,自屋檐而下,出神入化的剑法极快极准极狠,一步一人,十步,已至程谕硕身前,反身一抹,断三人头颅。程砚下手,没有活口。
程砚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救世主,更不是什么乞求上天的善男信女。
他要这天地知道,他放在心口用命守护的人,伤其者,必亡。
杀手们从未见过如此快疾剑法,气势凌人,惊世骇俗。
而那个震惊住所有人的少年,此刻如做错事一般,目光里含着愧疚,正怔怔的望着自家主子。程谕硕浑身发软,与韩仲岐相互搀扶着,向程砚点点头。
就是一瞬,身后攻势再起,方才还天然无害的少年,猛然化作孤狼野嚎,旋身而起劈剑挥下,不知死活的人,在程砚急落的身子前,被劈成两半,死相可怖。程砚单膝着地,再抬头,血色暗沉,眸底似要溅出浓浓怒火,慑住周遭之人节节后退。
可这园子就这么大,退无可退。
敌人看着这个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鬼怪,缓缓站起身来,似乎被血液的腥气激起心底的蓬勃,饮血为生的恶魔,绝不会就此停手。
可他们,已被下破了胆。
“一起吧。”这是程砚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开口,他的形象太过可怕,以至于三字出口,犹如索命的地狱阎罗。好些个七尺壮汉,从未怕过天怕过地的亡命之徒,都在这一刻浑身战栗。他们遇见的,是比他们更加不怕死的绝命之人。
没人再敢动上一毫,生怕打个喷嚏都会被程砚快如闪电的剑忍断了生命。
他们不怕死,可碰上比他们更不怕死的,终是体会到了绝望的恐惧。
寒冬腊月,朔风凛冽,萧条的屋宇里似乎能听到呜呜的空鸣声。那是亡命之人不甘的魂魄,是坠入九泉之下的轮回苦楚。可程砚,连轮回的机会都不愿给,恨不得杀的他们,魂飞魄散。
扑通一声,第一个人跪在地上。
扑通两声,又多了二人扔刀跪地。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兵器落地,密密麻麻跪在园中的人群。
可程砚,眼里没有屈膝的卑微,有的,只是杀伐的毁灭。什么不杀战俘,不杀敌掳,都是放屁,敢碰程谕硕和程谕至的人,程砚要他们血债,命偿。
投降,和应战,对程砚来说,不过是省点力气的事儿,他要杀的人,就是跪在地上给他磕上千万个响头,也得死。
程谕至盯着程砚的背影,看到人微微一转的手腕,心下一怔,急忙脱口。“阿砚!”
可惜,他还是慢了。程砚的剑太快,比传声的速度还快,等到听到程谕至的声音,只剩三个活口。
竟然这般迅猛。
不过须臾,倒地数十人。
剑锋停在倒数第三人的颈边,张大的瞳孔来不及缩回,那人的呼吸滞住,连微弱的吸吐都没有,便直挺挺的倒下。程砚自认剑气收的极快,半毫也没伤到这本就该死的人,可人,还是死了,死于心脏骤停。
程砚收剑别回腰间,低眼瞥过剩下的两个抖成筛子之人,连表情都懒得给,转身走到程谕硕身前,双膝跪地。“奴才来迟了,请主子责罚。”
敛去所有锋芒,跪,心服之人。
程谕硕没有看他,侧首看向剩下的二人,那两个虽被吓蒙了,可好歹见着程砚不再杀人,渐渐寻回了些许意识,此刻,自是立刻会意,马上掏出迷药的解药,抖着胳膊奉上。程谕硕左脚刚一抬起,才反应过来什么,低头看向韩仲岐扶着他的手,后者也是一愣,忙收回手去,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丝肃清,一丝冷淡,程谕硕刚走一步,脚下发软,程砚忙向前半步,用身子撑住程谕硕的腿。程谕硕由着他膝行在侧,撑着自己走到二人身前,拿过解药,递给程砚。
程砚捧着解药膝行到程谕至身前,程谕至检查了药丸,确认是真的解药,才让程砚挨个发给几人。
待发完解药,程砚又迅速跑回程谕至身边,他清楚的发觉,程谕至的动作很别扭,那种别扭,来自腿上有伤,程砚毫不犹豫扯开程谕至的裤腿,果然,一刀伤痕,血淋淋。程砚眯起眼睛,转身欲走,却被程谕至一手拽住。
不能再杀人了,再杀,就没有线索了。
程砚在短暂的注视里冷静下来,不再搭话,单膝跪地,欲给程谕至包扎。
“我没事,先去看他。”程谕至了解自己的伤势,安抚的揉揉自家小狼崽的头毛,让人安心。程谕至懵懂抬头,突然心下一沉,他分明在方才膝行身侧的时候暗中检查过程谕硕,并没有可见性的伤,难不成——
程砚猛地起身扑到程谕硕身旁,伸手去抹他的脉搏。程谕硕被人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此刻嫌弃的抽回手来,用下颚挑向韩仲岐。“不是我。”
韩仲岐此刻虽是恢复了内力,可伤势在身,疼痛难免。程砚不容分说的撕开韩仲岐后背的衣料,从左上至右下,一条可怖的伤口正向外涌着血液。
“屋里有药,去拿。”程谕至没想到伤口这么深,而韩仲岐竟然这么能忍,撑着腿上的不适,程谕至一瘸一拐的走到韩仲岐身旁,扶着他坐下,接过程砚拿来的金创药直接洒了下去。这疼,可比刚才重多了。
韩仲岐脱口而出的低哼,引的程谕硕不由侧目。可惜,韩仲岐低头忍痛,并没有看到程谕硕眼中的惊慌。那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或许早已被遗忘的慌张。
程谕至一边给韩仲岐包扎,一边扫过程砚,随即问出。“曹立章呢?”
“……”程砚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曹立章忘了,程谕至在他的眼中看到错乱,轻叹口气,连忙催促。“快去找。”
程砚自知犯了错,爬起身来往外跑,院门刚打开,便瞧见了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曹立章,正被裴粤扶着,惨兮兮的朝他笑着。程砚看一眼裴粤,并不惊讶,伸手接过腿脚发软的曹立章。“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累了。”曹立章整个人扑在程砚怀里,软趴趴的挂在他身上。程砚有些无奈,可又不好一把推开,便由着他挂。“别逞强,那么多人,怎么能还好。”
“真的还好,你杀了一半,你走后,又引走一半,我那儿剩的人不多。”曹立章始终在笑,扬着头看着程砚下颚,少年意气风发,理当如此。
程砚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出来奇怪之处。
“阿砚,我多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
程砚以为,曹立章是在怪他当时走的毫不犹豫,可那种情况下,也着实没法犹豫,他的一个回头,可能就会错失很多。“我——曹立章,曹立章!”
程砚来不及解释,曹立章已经没了意识,在他怀里毫无征兆的滑落下去,程砚大惊,刚要抽回手来扶他,便瞧见了满手的鲜血。
他终于发觉,哪里不对了。
一直以为,这股新鲜的血液味道,是来自周围刚死掉的尸体,却偏偏忽略了掌心里的滚烫。那是曹立章身上的血,翻涌而出,血流不止。
“他说,他想死在你怀里。”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2 13:27:00 +0800 CST  
第四十二章·非视

生离死别,生者痛,死者何辜。
那样简单认真,随性又真实的男子,在不久之前,还与自己并肩御敌,此刻却瘫软在自己怀里,毫无声息。程砚的意识在瞬间被巨大的黑暗笼罩,他没办法相信,曹立章,死了。
相较程砚的木讷,程谕至迅速放开韩仲岐,几步跨到曹立章身旁,拍拍面无表情僵硬在当下的程砚,从他怀中接过曹立章,伸出手指探入鼻下。
鼻间,无半点温存气息。
程谕至看向眉头紧皱的程谕硕,另一只手,却已经按上程砚的肩头。
曹立章是南齐的世子,死在燕盛,于两国邦交,再无利处。程谕硕当然明白程谕至眼底的意思,可还没等程谕硕想出办法,那原本已经断气的人,却突然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笑声爽朗又清脆,全然不像受过伤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不是吧,还真以为我那么弱,被一群虾兵蟹将就弄死了?我是谁,我可是曹立章,我能死的那么没水准?”曹立章一边笑着,一边弹跳起身,脱下布满鲜血的大氅。里衣干干净净,别说是血了,连一点脏污都没有。
曹立章笑着看向每一个人的面孔,有愤怒的,有气恼的,有喜悦的,有劫后重生的,有面无表情的,唯独他的程砚,呆坐在地上,直直的盯着他。笑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尴尬的曹立章,轻咳一声蹲在程砚身前,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我就是想跟你闹一下,那血不是我的,你看,我好好的,那群猫脚功夫根本伤不到我。”
置之死地,而后生。
程砚从没有那么一刻,觉得呼吸是这样重要的事,空气是这样弥足珍贵。他看着曹立章,看着看着便笑了,没有质问,没有苛责,没有生气,有的,只是他安好便好。
大抵,以他的脑子,他根本想不到,程谕至方才已经在瞬间想出了一个解决掉他死法的方法,以至于当曹立章现在瞥一眼程谕至,只觉得浑身冷的想再裹上几层大氅。
“裴公子来的可真巧。”程谕硕强忍着怒气看向同为’帮凶’的裴粤,此刻,他正捂着嘴偷笑,被程谕硕一问,忙摆摆手。“不巧不巧,我本就是来找你们的,路过芦苇荡那边,瞧见章公子浑身无力的倒在路边,这才一路同行。”
程谕硕看向曹立章,见人忙不迭的点了头,白人一眼环顾周遭。“裴公子一点不像个文人,眼见着这么血腥的场景,还能如此坦然自若,倒更像是个冷血杀手。”
“何公子说笑了,裴粤虽是个书生,但自幼家道中落,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也见识到了很多。”点滴不漏,似乎裴粤早就想到了程谕硕能问的话。程谕至起身,并不在意身上沾染上的污渍,领着唐忱送回屋,又在屋里给张善做着伤后处理。
程谕硕转身回屋,吩咐程砚收拾残局后给他打水沐浴,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韩仲岐,对裴粤多看了几眼,才倚着程砚往回走。
天色大晚,迷药的解药并不多,那些守在暗处的人,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渐渐苏醒,程砚给他们每人煮了些糖粥,并吩咐他们今夜加强守卫,不用去主子那儿领罚。都是当兵的出身,那些人都是些倔脾气,一个两个非要跪在程谕硕门外请求责罚,被程谕硕一顿骂才一个个如打了霜的茄子,处理尸体去了。
裴粤无处可去,曹立章自作主张的留他在自己屋里同吃同睡,裴粤再三推辞,终抵不过曹立章的好意,便同唐忱打了招呼,暂住在苏园。
程砚先后伺候了程谕硕和程谕至沐浴后,又去后厨房给各屋做了清淡膳食,待送了个遍过后,才端着两个托盘进了程谕硕的屋内,程谕至端坐在桌后,看着程砚里里外外忙个脚不沾地。直等到程砚把饭菜摆好,打算退下去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过来。”
程砚应是,低头走到桌边跪下,程谕硕早就饿的没空管别的了,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着,余光瞥见程谕至的动作,微微一顿。
顿住的不仅仅是程谕硕,还有跪在地上的程砚。程谕至动作轻巧的解着他衣领的盘扣,一颗一颗,依次向下。解到够不着的地方,程谕至伏身继续。程砚觉得今日的自己可能有些累着了,直到程谕硕咳嗽一声,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刻膝行后退几步,伏身跪拜。
“先生,奴才,奴才身上脏,请容奴才回屋清理一下,再,再来伺候两位主子用膳。”
程谕至似乎有些怪程谕硕坏了他的兴致,淡淡瞥人一眼,起身蹲在程砚脑袋前面。“起来。”
不容置疑的命令,程砚喉结一滚,犹豫再三还是跪直身子。衣领解开大半,程谕至低眼向下,继续解着其他未解开的扣子。
程砚有些手不知该放哪儿的迟钝,他抬头看着咬着根筷子同样有些发愣的程谕硕,面面相觑。没人能抵抗住程谕至的温柔,那种透进骨子里的春风化雨,足以摄取所有魂魄。
“先,先生……奴才……”
与之前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模样全然相反,此刻的程砚,如同一只奶白奶白的小兔子,竖着两只耳朵,躬着身子人畜无害。
“你那屋太小了,没法沐浴,在大哥这儿洗吧。”程谕至终于将最后一颗扣子解开,起身要给程砚脱下,这可实实在在的吓到了小白兔,只见人惊慌失措的使劲儿往后爬了好远,对着程谕至一个头磕了下去。“先生,奴才知错了,您要打要罚奴才绝不敢有异议,求先生降罪。”程小白兔似乎觉得光求一个人降罪还不太好使,于是又挪挪位置对着程谕硕又磕了个头。
“奴才救驾来迟,请主子责罚。”
程谕至眯着眼瞧着拼命请罚的人,心里很是苦闷,难不成平日里自己当真这么可怕,能让这孩子吓成这样吗。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程谕至索性不再理会,坐回桌边用膳。
“嗯——你,你虽然,有过,但也有功,这功过相抵,责罚就免了吧。”程谕硕一边咬着筷子说话,一边瞥着程谕至的脸色。他有点,搞不太清楚自家弟弟的意思,是,罚啊,还是,赏啊,这默不作声的吃东西,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保护主子是奴才的本分,不算功。奴才,奴才回来晚了,让两位主子受惊了,就,就是奴才的错,奴才不敢邀功,请主子降罪。”
程谕至将手里的筷子啪嗒置到桌上,冷着脸看向吓破胆的小白兔。突然气极反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扒光了揍一顿。只是,今日真的累着这孩子了,无论从心理还是身体,都不能再加重他的负担了。
无奈,真无奈。
可叹,真可叹。
程谕至让自己保持冷静,终究只是算了。“你想挨打是吧。”
“?”程砚一愣,赶紧摇头,可摇了一会儿又赶紧点头。大概,挨打都比现在痛快些。程谕硕被这样子逗笑,差点喷出饭来。“行了你,屁股痒也得分时候,现在本王可没空打你。赶紧去屏风后面沐浴去,浑身脏兮兮的,臭死了。”
“奴才回屋擦……”
“程砚。”程谕至连名带姓的喊人,程砚一哆嗦,忙请了罪又谢了恩,一溜烟跑到屏风后面迅速脱着衣服。衣服呢,是脱了,而且脱的很快,可饶是程谕至都没想到,这光线着实不妥,十分不妥。
少年一摆头一抬手的姿势,被烛光映在屏风上,如同一场绝妙的皮影戏。甚至,两腿之间的物件,也在程砚爬进木桶时,微微颤着,被看了个彻底。
程谕至目不斜视的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头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程谕硕。程谕至伸出手掌挡在程谕硕眼前,对着人摆口型——非礼勿视。
程谕硕侧首看他,同样摆出口型——你看够了。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2 16:23:00 +0800 CST  
好了,未免你们哭的淹了我的楼,也为了缓解一下这几章的壮烈
又又又又又二更了!!!!!!!!!!!!!!


其实我是想问,为什么,没人夸我的打戏,写的好,又燃,又帅,又热血沸腾
为什么,都在哭曹立章
他只是个,男配啊!!!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2 16:26:00 +0800 CST  
第四十四章·威风

入夜,唐忱以困为由,让程砚把晚膳单独送他屋里,并不和大家一同用膳。
于是,如今围坐在桌边的,都沉默的不说话。似乎每个人都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安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肴。连多伸点胳膊,去夹中间点的菜都变得不可行。
唯独程砚,站在程谕至身旁,一会儿帮他夹点醋溜鱼段,一会儿帮他扦点土豆丝炒蛋,再一会儿,又给他拣点凉拌头菜。荤素搭配,合理又精致。
程谕硕再看看自己盘子里,旁边男子给自己夹的,不是肉就是肉,看着就腻。
“程砚。”
听到这一声,程砚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忙不迭的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手腕。照理来说,以他们之前定好的,出门在外,他姓何,叫何砚,甚至裴粤住进来好几日,几人也都是这么同他说的,谁料的到,程谕硕一开口就全然袒露。
放下筷子,程砚走到程谕硕身旁,弯腰候着。
“本王现在指使不动你了是吧。”
几人突然抬头看向程谕硕,程砚不明就里,迅速扫向程谕至的面颊,可那人只低着头用膳,似乎发生的所有都与他无关。程砚迅速跪下,伏身的时候还在思考这其中的缘由。“奴才不敢。”
“文靛不是外人,本王也打算带他回府,给他个名分,所以就不藏着掖着了,至于裴公子。”程谕硕提到裴粤,裴粤如同刚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直身,如临大敌。程谕硕很喜欢这种惊恐的表情,面上倒格外温和。“裴公子别紧张,本王也不吃人,本王姓程,裴公子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本王明说,咱们这园子里的人啊,身份都很贵重,所以有些事你能知道,有些事,最好别打听。懂了吗。”
裴粤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对着程谕硕拜下。“草,草民,草民见过,见过王爷。”
“嗯,起来吃饭吧。”程谕硕余光瞥见韩仲岐的目光,突然歪头冲着旁边的男子一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于文靛,本王的,侧君。”
啪嗒一声,筷子落在桌上,不过不是韩仲岐,而是于文靛的,大抵,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摄政王的侧君,顿时眼泪便涌了出来。“爷~”
程砚暗自捏紧拳头,将崩在心口里的憋屈狠狠压下。曹立章冷笑一声,筷子一扔起身就走,顺便抓着裴粤的后衣领,把人拖走。韩仲岐放下筷子,款款起身,伏身欠礼。“恭喜王爷,又添佳人。”
“爷,这位是?”
“他啊,无关紧要之人,来,文靛,尝尝这个。”程谕硕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放到韩仲岐身上,所有的戾气都转化成柔情,只见新人笑。
程谕至吃完程砚给他夹的最后一口菜,这才放下筷子用锦帕擦嘴,复而起身。“估计我也是个无关紧要之人,所以我们这些没什么用的人,就不在这儿打扰二位的雅兴了。阿砚,去摆棋盘,我也好久没和韩哥下棋了,不知韩哥可否赏个脸?”
现在能和程谕硕对着干的,除了程谕至也没别人了,于文靛刚要说什么,被程谕至一个目光看来,吓得浑身一哆嗦。分明是个文人书生,可那目光,却比九重天外的惊雷更加让人胆颤。
之后,夜夜笙歌。
是日,程砚正陪着韩仲岐在院里活动筋骨,多日没怎么大动过,肌肉都僵硬上了。于文靛从程谕硕的屋里走出来,看着程砚拿着根枯树枝与韩仲岐比量,脸上笑意灿烂,一时不知怎么的,心里不痛快。“喂,你过来。”
程砚自是听到,可并没打算理会,今日程谕硕带着唐忱他们全去市集赶集,唯独剩了程砚在园里照顾韩仲岐。可程砚没想到,于文靛居然没死皮赖脸的跟着去。手中动作不停,程砚一勾一挡,拦住韩仲岐的进攻。
“程砚!你***过来!”
被人无视彻底,于文靛自是恼羞成怒,这些天来,程谕硕简直把他捧的比天上星还高,他都快忘了被人轻视是一种什么感受了。韩仲岐没了兴致,扔下手里木枝,漠然看去。
而程砚呢,拿出帕子细心的给韩仲岐擦擦汗,连头都懒得回。
“你个死奴才,我叫你呢!”于文靛怒气冲冲而来,韩仲岐一把拽住程砚挡在身后,淡淡开口。“你有事吗?”
于文靛上下打量着韩仲岐,伸手便推。“让开,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死奴才!”
可惜,韩仲岐不是他能推的开的。韩仲岐一手攥住于文靛的胳膊,将人往外掼了半步。“他在陪我活动,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你算什么东西,跟我在这儿算先来后到。不就是个王爷的男宠吗,你见了我,也得跪下行礼!”很显然,程谕硕最终也没告诉他韩仲岐的身份,韩仲岐静心听着,缓缓转头揉揉自己耳朵,很是聒噪。“还有你,程砚,你就是个**的奴才,我叫了你三声你都当听不见,你想造反啊!”
程砚噗嗤一笑,侧身走到韩仲岐身前,朝着于文靛颔首点头。“于公子,奴才方才在忙,没听见,您有什么事儿吗?”
“忙?我看你就是找死!”于文靛抬手一巴掌扇过来,程砚躲也不躲,硬生生的受了。倒是把韩仲岐吓了一跳,声音太脆,整个园子都能听到。
程砚被打偏了头,用舌头在里顶顶发烫的面颊,继而正身面向于文靛。“于公子叫奴才,就是想给奴才一巴掌吗?”
“不止。”于文靛被程砚这毫不在乎的表情气的发狂,又是一巴掌挟风而来,可这一巴掌,他并没有打下去。程砚抬臂一挡,另一只手直接扇过去,扇的于文靛扑倒在地,唇角流血。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程砚,满肚子的火无处宣泄,爬起来指着程砚破口大骂。
“你,好啊你,你真是,你个狗奴才,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你主子的侧君!只要我一句话,我就能让王爷打死你!不,我也能,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给我跪下,跪下!”
程砚只觉得,眼下的这场景,跟戏本子里的戏剧不遑多让,也不知道这于文靛是不是从青楼出来的,学的一身娘气。“于公子,您是从哪个楼里出来的倌儿?”
这话,如一把利刃狠狠插进于文靛的心窝里,被人揪住痛处,身体不可控的颤抖。“你,你个混账东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只见于文靛抽出匕首对着程砚猛地扑过去,程砚没想到这人气极之下居然动刀,暗自骂着自己不该说的这么准,于文靛如此气急败坏,看来只能证明,他还真猜对了。于文靛出手太快,又离程砚太近,韩仲岐怕程砚躲避不及,伸手便挡,匕首擦着韩仲岐的衣料而过,撕破一个口子。
匕首未伤及皮肉,可程砚却恼了,抬脚直接踹人小腹,将人逼退好几十步。“你有完没完!”
“程砚,你——”
“于公子,刚才那一巴掌,我是看在您这几日伺候王爷费心费力的面子上才受的,您最好别得寸进尺。我是个奴才不假,可我这奴才,也不是您能动的。”
“你——”于文靛爬起来瞪着双通红的眼睛,似乎要把程砚生吞活剥了。
“还有,站在您面前的这位,是先帝下旨,玉玺加盖,官媒受理,摄政王府真正的侧君,您呢,不过是王爷一时兴起打的野食儿,您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即便如此,王爷胃口好,带您回府了,您也不过是王府后院里的一个男宠。而我,是燕盛当今宪安帝钦封的正四品御前行走,我心情好的时候,尊您一声公子,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您一个无品无级的男宠,就是跪在我脚下,也不配让我看您一眼。所以,请您摆正自己的位置,毕竟新得的恩宠,很快就会没了。”
就在死寂般的沉默里,突然想起三声鼓掌声,时间,恰到好处。如同,被精密安排过的一样,绝无疏漏。
“本王还真不知道,程大人官威这么大。”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6 15:53:00 +0800 CST  
双更庆祝一下王臣加精,感谢所有读者们的支持!


让我看见你们的欢呼~~~~~~~~~~~~~~~~~~~~~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6 16:25:00 +0800 CST  
第四十五章·反转

一声起,满座皆沉寂。程砚身子一颤,僵硬的转过身来看向门口,瞬间软了膝盖跪倒在地。韩仲岐怔在当下,可他不敢多嘴,他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加重程砚身上的惩罚。于是,他也只是压住内心的恐慌,伏身作礼。
倒是于文靛,感觉自己受了莫大屈辱,如今靠山回来,顿时爬起来往程谕硕的怀里扑。曹立章故作夸张的往旁边躲,生怕被这人沾上点风.骚.气。“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文靛就要被这奴才给羞.辱至死了。”
程砚跪伏在地,内心一阵冷笑。
“程砚,怎么回事。”
是人都看得出来,程谕硕一手揽过于文靛,分明就是要为他出气。于文靛红着眼倚在程谕硕的怀里,由着人引着往园里去。程砚耳畔扫过足下踩地的声响,忙调整方向往程谕硕的位置跪好。程谕硕虽把自己的身份公开,但毕竟唐忱是一国之君,身份显赫,没有透露半字,只说是自家亲属。由是,这园里地位最高的人,仍是摄政王。“于公子出言挑衅侧君在前,后执刀伤着侧君在后,奴才身为王府管事,不得已才出手教于公子规矩。”
“不是的爷,您别听这奴才胡说,他分明是——”
“本王知道。”程谕硕盯着韩仲岐的衣袖看了几眼,似乎是在辨别他有没有新添伤痕,复而对上韩仲岐的双眸,又立刻扯了笑温柔的看向怀里男子。“文靛,这刀是?”
“王爷您知道,文靛出身贫贱,自幼被恶人欺负惯了,冷器也不过是防身所用。而且方才,是这奴才出言不逊,他,他说文靛是青楼的倌儿,爷,这种屈辱,文靛受不住。”言罢,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惹人怜惜。
“程砚,这话是你说的?”
“是。”无辩无驳,程砚向来敢作敢当,话是他说的,他就敢承认。
“爷,您看他,根本就不知错。文靛这还没进府,如果进了府,那日后,还不得被府里众人诟病……”
曹立章眯着眼瞧这娇滴滴的人儿,一举一动,还真是个青楼做派,在看看那不时扭捏着的后丘,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那个,裴兄啊,你扶我一下,我怎么这么恶心呢。”
“要不要去看大夫?”裴粤扶住作呕的曹立章,关切的替他拍着后背。
“不用不用,就是这园子里啊,脂粉气太重,熏的我头晕。都是群大老爷们,哪来的这么大恶心人的味道。”曹立章夸张起来十分夸张,饶是于文靛真的扑了些脂粉,也不至于在这么空旷的地方还能闻到。
“啊?”裴粤不知就里,只是用力的去闻。
“我也闻到了,确实大。”程谕至打从进了园就没开过口,如今倒是难得的同曹立章统一战线,眉头微皱,用手指拂过鼻尖。
程谕硕看一眼程谕至,再看看程砚,安抚的拍拍于文靛的背。“跟个奴才你置什么气,等回了府,再好好收拾他。”
“爷,您,您怎么就能让文靛忍气吞声呢,他,他不过就是个奴才!而且他刚才的话您也听见了,他这哪里有个奴才的样,分明就是仗着官职在给您下马威看呢!”于文靛不依不饶,今儿不好好惩治程砚,他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那就掌嘴二十吧。”
这罚不算罚,但打却也真打了。程砚应是,直起身子抬手便扇。
“等会儿。”程谕至缓缓松开揽着于文靛的胳膊,将他往前推了半步。程砚仰头看去,在于文靛的眼里看到了小人得志的喜悦,可惜,于文靛手还不等抬起来,膝弯便被程谕硕一脚踢下,猛地跪栽下去。“你虽没入王府,但有些规矩你得知道,韩仲岐是本王的侧君,你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还敢私藏刀具企图伤人,照理,得被杖杀。不过本王念在你初犯,又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就掌嘴二十小惩大诫。程砚,你掌刑,打完之后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返京。”
言毕,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倒是让众人反应不过来。
这突然的逆转,还真是,措手不及。
天色渐晚,于一处繁华地界的客栈落脚,挨了掌掴的于文靛,一路上都在给程谕硕甩脸子,程谕硕百般哄着也没用,倒是曹立章一路心情都很好,时不时的凑到程砚身边,无比贴心的问他掌心疼不疼。
于文靛不肯同程谕硕一屋,单独寻了最顶层角落里的屋子关着,谁也不见。
当然,也没人想去。
安顿好众人,程砚从店家那儿讨了壶烫酒,便兴高采烈的进了程谕硕的屋子。“主子,您闻闻,上好的桂花酿,没有个五十年,也得有三十年了。”
程谕至瞧着这小子眉飞色舞的模样,心知他是心情好,只是温柔的瞧着,淡淡的笑。吴国起兵攻进同复的消息已经从连阳传来,唐忱坐立难安,嚷着要立刻回京,程谕至并不阻拦,毕竟事关燕盛疆土问题,谁都不愿退让半分。更何况,他等的,就是唐忱下旨出兵。
“少饮尚可。”程谕至点点已经喝了三杯的程小子,再扭头,那边的程谕硕已经灌进去一壶了。
“今儿高兴嘛。”程砚笑嘻嘻的朝程谕至耍赖,贪恋着酒盏里的温存,伸出舌头细细舔着。程谕至不觉眨眼,心口里的跳动乱了一拍,随即错开眼。
“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差点下不来台。”程谕硕喝光了酒壶里的热酒,走到桌边戳程砚脑门。“让你做戏给他找点不痛快,你倒好,出手真狠。”
“不能怪奴才,是他先对韩大——侧君无礼在先的。再说了,明明是主子您说的,做戏做全套啊。”程砚坐在椅子上,懒懒抬头,无辜的忽闪着两只大眼睛,这目光,让喝了酒的程谕硕有些醉。
“阿砚,跪着去。”
程砚一脸发蒙,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怎么突然就惹着程谕至了,可他并不犹豫,忙从椅子上起身跪到一旁。程谕至恨铁不成钢的想把程砚狠揍一顿,可此刻,却只是用这法子提醒程谕硕。程谕硕承认,在刚才的瞬间里,他确实有些不对劲。喉结一滚,程谕硕用力扯扯自己衣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猛灌几口凉茶。
这酒,好烈。
“那个,于文靛在和谁联系,查清楚了吗?”
“没有,他做事很谨慎,暂时没找到源头。但能知道我们行踪的,无外乎就这么几个人。”程谕至倒了杯茶,头也不回的递给身后的程砚,程砚脑袋有些迷糊,口也很渴,见到有茶,立刻跪直身子,就着程谕至的手把茶喝尽。
这个举动,太过放肆。
可程砚觉然不知,他迷离着目光看向面无表情的程谕至,看得人想抛弃文雅世俗,做出些**行径。可程谕至素来自制力极强,轻吐一口气,收回情绪把茶盏平稳的放回桌上。
“新来的也就一个裴粤。”
“不是他。”程谕至缓缓倒着茶,淡然开口。“裴粤虽有目的,但目前看起来,并不想害我们,更何况,曹立章当时也是他救的,如果他真想置我们于死地,直接杀了曹立章,引起燕盛和南齐两国战争,不是更容易吗。”
“曹立章是他救的?怎么可能,他要想隐瞒身份,就不可能在曹立章面前展露武功。”
“我当时给曹立章把过脉,他体力消耗过度,虽无外伤,但内力理应被波,该是十分错乱,但他的体内却并没有这种症状,反而是一股不同于他本身修行的内功,在温和的护着心脉。这应该是裴粤做的。他在跟我们示好,同时也有意告诉我们,他不是敌人。”
“怪不得你肯同意他留在苏园。”程谕硕恍然大悟,他之前还合计着,程谕至怎么会同意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原来这人早就看透了。
程谕至点头,回身又给程砚喂了杯茶。喝这么多冷茶,今夜非得闹肚子。
“那剩下的人——”程谕硕眸子一紧,迎上程谕至笃定神色。
有人,容不下他们了。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1:1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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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1:15:00 +0800 CST  
第四十六章·淬毒

程谕硕最先发现了自己的不适,一般的酒,对他而言,跟茶水没什么区别,他尚能在十多坛女儿红后,同于文靛说出些虚情假意的儿女情长来,又怎么会被一杯桂花酿乱了分寸。
可他,偏偏有些燥热。
连带着看程砚的目光都有些与众不同。不过好在,他还没**不如到把程谕至当成假想对象。
程砚懵懂无知的舔着唇,渴望的等待着茶水。
“阿至。”程谕硕避开程砚毫无防备的目光,狠掐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声音嘶哑,强行压制。“出去。”
程谕至神色一跳,伸手把住程谕硕的脉搏,脉搏喷张有力,似要冲破肌肤喷涌而出,再回头看向神色异常的程砚,从怀里掏出药丸给二人塞下,拽起程砚架着就走。“在屋里等着,哪儿也别去。”
不过会儿,房门突然被推开,程谕硕心口一团火难以自控,有种强烈的窒息感掐着脖颈无法思考,他缓缓回头,瞧见那张只在梦里才能温存的面庞。
有些混乱的记忆,快速而杂乱无章的冲击着大脑的意识,一条条,一遍遍。忽而如锦上繁花,艳丽多彩,忽而如深海冰泉,冷冻沉溺。
是少时策马奔腾与清风为伴的壮志豪情,是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洒脱不羁,是相视一笑恩仇一泯的曾经不问。
又是,五万孤魂埋骨他乡。
冰天雪地彻骨之寒。
铺天盖地,冻的程谕硕打了个寒颤。
那种足以将活人生生绞死的撕扯,被程谕硕体会到极致。
生,不如不生。
死,不得其死。
程谕硕突然发狂,直接把桌子掀翻在地,他痛苦的捂着心口,用最后残存的意念冲到韩仲岐身前,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用身子抵住门口,颤抖着蜷缩着,一点点,滑到地上,抓起手边摔碎的瓷片,用尽全力捏紧拳头,将瓷片扎进掌心。
韩仲岐被推倒,狼狈不堪,可他不在意,他爬起来去推门,门被堵住,连一丝缝隙都不肯给他。韩仲岐跪在门边,似是能体会屋里人儿的苦楚,眼圈被泪浸湿,与滴在心头的血,混为一谈。“你开门,开门,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我求你,把门打开。”
“滚。”程谕硕的声音低沉浑厚,可又显得十分疲惫隐忍,韩仲岐听过程谕硕对他说这个字无数遍,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仿佛在奈何桥边一饮孟婆汤的前世尽弃时的难解优思,太苦,太难熬。
“你开门,你会死的,开门啊!”韩仲岐不听,他拼尽全力去推门,却只能推开一个微弱的间隙,随即被狠狠掼回。“你不是恨我吗,恨我就折磨我啊!”
程谕硕蜷坐在地上,两臂向后于脑后抱拳,夹紧小臂堵着耳朵,他不想听,一个字也不能听。那声音,如早已死去的鬼魅,无声无息的飘回他的记忆里,带着他去重新感受八年前的撕心裂肺。左手掌心被碎瓷片割烂,可他浑然不知,抓心挠肝如千万只蚂蚁在心口爬行撕咬的折磨,越过每一寸肌肤,直达头皮。“闭嘴,****嘴!”
痛苦,炭火直烤的炙热,烧尽瞳孔里,焦灼刺目。
犹如这万千世界皆如幻影,只留他一人,反反复复,虽生犹死。
韩仲岐破窗而入,看着程谕硕脖颈留下的浓浓血液,惊慌不已,几步上前抱起浑身滚烫之人,用力去掰他早已不能伸张的手指。“松手,阿硕,松手,会割断的,快松手啊。”
爱人是心尖上的白月光,可望不可得,对于程谕硕而言,属于他的思量,早就在那年的雪地里崩塌,再无过往。可如今,这一声阿硕,带着滚滚前尘,排山倒海,轰进不可行之地。不可行,逆天也要行。
手指慢慢张开,眼前之人半弯着腰轻轻在他掌心吹着气,小心翼翼去拔陷进肉里的瓷片,那样精心,那般认真。不动声色的恍如,从未离开过的炙热爱恋。
大块瓷片被拔出,可细小的渣子却仍存在肉里,被血液包裹着,黏成一片血肉模糊。一滴两滴的热泪溅在鲜血里,迅速与猩红融在一起,化为舌尖蜜。程谕硕猛地把韩仲岐抱进怀里,相隔八年,他再一次将深埋在心底的隐忍,毫不留情的用刀割开,掏出血淋淋的尘封回忆,借着酒劲坠入深渊。
可拥抱,仅仅只是一瞬,韩仲岐甚至没有感受到传入心底的温热,便被一把推开。
他的眸子里,是发了疯的克制,是失了狂的忍耐。
那一个拥抱,已经太过奢侈,于他,也于他。
瘙.痒渗进每一个毛孔里,痒的程谕硕想撞墙,他转身弯腰去抓地上的瓷片,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一手撕开衣领,拿着瓷片扎进心口,划过左胸膛的皮肉。
“不!”韩仲岐痛呼一声,扑向程谕硕,他从后用力的箍住残害自己身体的人,瓷片被他用力拽出,甩到一旁。
酒里,是过量的催情药,少量可令人意乱情迷,量多,足以致命。
没有所谓的发泄出来便好,这是药,化入骨髓的毒药。
韩仲岐把人翻过身来压倒在地,攥着他的两只手死命按着,两腿骑上他的胯,单手迅速解着衣扣。白皙的肌肤裸露眼前,程谕硕的眸子里欲.望尽显,他猛地挣开束缚,翻身而起将韩仲岐压在身下。他用力的吻上他的唇,疯狂的攻城略地,占据他口中所有的空隙。然后向下,用牙齿啃咬着细腻肌肤,他的力道太大,似乎要咬掉连着心口的肉。
饿狼扑食,猛虎猎物。
爱恋痴深,天地为之动容。
唇瓣滑向小腹,碰到一处凸起的疤痕,程谕硕轰然清醒,猛地坐起,左胸口的血液还源源不断的流着,他颤抖着唇齿,转身以头向衣柜撞去,韩仲岐来不及阻拦,便瞧着本应撞到柜子之人,突然晕倒在地。
程谕至没空去管那边闹出的动静,他在第一时间吩咐人去看住于文靛,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又去寻了韩仲岐,让他去程谕硕那儿守着,等他再回屋的时候,程砚这小子已经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在床上滚来滚去。
大概,这世上是存在圣人的,能将发乎情止乎礼的礼义廉耻刻在心底。
许是喝的少,程砚并没出现不可控的情况,以程砚的力道,若做出什么事,只怕程谕至也拦不住。此刻,他安静的坐在床边,用温热的帕子给程砚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家伙光着身子,一遍遍的把被子踢开,也不知道这大冷天的,哪里来的火力。程砚睡了过去,可睡的似乎很不舒服,嘴里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程谕至也听不清,只耐心的给他盖好被子,等着人踹开,再盖。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归折腾累了,程砚抱着被,安安稳稳的睡着,不知梦里梦到什么,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程谕至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毛,跟着弧度,勾起唇角。
夜深,程谕至在油灯下落笔,篇幅不长的一封信很快写完,低声唤来一人,将信封递出。
明日,便是除夕了。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4:53:00 +0800 CST  
第四十六章·淬毒

程谕硕最先发现了自己的不适,一般的酒,对他而言,跟茶水没什么区别,他尚能在十多坛女儿红后,同于文靛说出些虚情假意的儿女情长来,又怎么会被一杯桂花酿乱了分寸。
可他,偏偏有些燥热。
连带着看程砚的目光都有些与众不同。不过好在,他还没**不如到把程谕至当成假想对象。
程砚懵懂无知的舔着唇,渴望的等待着茶水。
“阿至。”程谕硕避开程砚毫无防备的目光,狠掐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声音嘶哑,强行压制。“出去。”
程谕至神色一跳,伸手把住程谕硕的脉搏,脉搏喷张有力,似要冲破肌肤喷涌而出,再回头看向神色异常的程砚,从怀里掏出药丸给二人塞下,拽起程砚架着就走。“在屋里等着,哪儿也别去。”
不过会儿,房门突然被推开,程谕硕心口一团火难以自控,有种强烈的窒息感掐着脖颈无法思考,他缓缓回头,瞧见那张只在梦里才能温存的面庞。
有些混乱的记忆,快速而杂乱无章的冲击着大脑的意识,一条条,一遍遍。忽而如锦上繁花,艳丽多彩,忽而如深海冰泉,冷冻沉溺。
是少时策马奔腾与清风为伴的壮志豪情,是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洒脱不羁,是相视一笑恩仇一泯的曾经不问。
又是,五万孤魂埋骨他乡。
冰天雪地彻骨之寒。
铺天盖地,冻的程谕硕打了个寒颤。
那种足以将活人生生绞死的撕扯,被程谕硕体会到极致。
生,不如不生。
死,不得其死。
程谕硕突然发狂,直接把桌子掀翻在地,他痛苦的捂着心口,用最后残存的意念冲到韩仲岐身前,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用身子抵住门口,颤抖着蜷缩着,一点点,滑到地上,抓起手边摔碎的瓷片,用尽全力捏紧拳头,将瓷片扎进掌心。
韩仲岐被推倒,狼狈不堪,可他不在意,他爬起来去推门,门被堵住,连一丝缝隙都不肯给他。韩仲岐跪在门边,似是能体会屋里人儿的苦楚,眼圈被泪浸湿,与滴在心头的血,混为一谈。“你开门,开门,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我求你,把门打开。”
“滚。”程谕硕的声音低沉浑厚,可又显得十分疲惫隐忍,韩仲岐听过程谕硕对他说这个字无数遍,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仿佛在奈何桥边一饮孟婆汤的前世尽弃时的难解优思,太苦,太难熬。
“你开门,你会死的,开门啊!”韩仲岐不听,他拼尽全力去推门,却只能推开一个微弱的间隙,随即被狠狠掼回。“你不是恨我吗,恨我就折磨我啊!”
程谕硕蜷坐在地上,两臂向后于脑后抱拳,夹紧小臂堵着耳朵,他不想听,一个字也不能听。那声音,如早已死去的鬼魅,无声无息的飘回他的记忆里,带着他去重新感受八年前的撕心裂肺。左手掌心被碎瓷片割烂,可他浑然不知,抓心挠肝如千万只蚂蚁在心口爬行撕咬的折磨,越过每一寸肌肤,直达头皮。“闭嘴,****嘴!”
痛苦,炭火直烤的炙热,烧尽瞳孔里,焦灼刺目。
犹如这万千世界皆如幻影,只留他一人,反反复复,虽生犹死。
韩仲岐破窗而入,看着程谕硕脖颈留下的浓浓血液,惊慌不已,几步上前抱起浑身滚烫之人,用力去掰他早已不能伸张的手指。“松手,阿硕,松手,会割断的,快松手啊。”
爱人是心尖上的白月光,可望不可得,对于程谕硕而言,属于他的思量,早就在那年的雪地里崩塌,再无过往。可如今,这一声阿硕,带着滚滚前尘,排山倒海,轰进不可行之地。不可行,逆天也要行。
手指慢慢张开,眼前之人半弯着腰轻轻在他掌心吹着气,小心翼翼去拔陷进肉里的瓷片,那样精心,那般认真。不动声色的恍如,从未离开过的炙热爱恋。
大块瓷片被拔出,可细小的渣子却仍存在肉里,被血液包裹着,黏成一片血肉模糊。一滴两滴的热泪溅在鲜血里,迅速与猩红融在一起,化为舌尖蜜。程谕硕猛地把韩仲岐抱进怀里,相隔八年,他再一次将深埋在心底的隐忍,毫不留情的用刀割开,掏出血淋淋的尘封回忆,借着酒劲坠入深渊。
可拥抱,仅仅只是一瞬,韩仲岐甚至没有感受到传入心底的温热,便被一把推开。
他的眸子里,是发了疯的克制,是失了狂的忍耐。
那一个拥抱,已经太过奢侈,于他,也于他。
瘙.痒渗进每一个毛孔里,痒的程谕硕想撞墙,他转身弯腰去抓地上的瓷片,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一手撕开衣领,拿着瓷片扎进心口,划过左胸膛的皮肉。
“不!”韩仲岐痛呼一声,扑向程谕硕,他从后用力的箍住残害自己身体的人,瓷片被他用力拽出,甩到一旁。
酒里,是过量的催情药,少量可令人意乱情迷,量多,足以致命。
没有所谓的发泄出来便好,这是药,化入骨髓的毒药。
韩仲岐把人翻过身来压倒在地,攥着他的两只手死命按着,两腿骑上他的胯,单手迅速解着衣扣。白皙的肌肤裸露眼前,程谕硕的眸子里欲.望尽显,他猛地挣开束缚,翻身而起将韩仲岐压在身下。他用力的吻上他的唇,疯狂的攻城略地,占据他口中所有的空隙。然后向下,用牙齿啃咬着细腻肌肤,他的力道太大,似乎要咬掉连着心口的肉。
饿狼扑食,猛虎猎物。
爱恋痴深,天地为之动容。
唇瓣滑向小腹,碰到一处凸起的疤痕,程谕硕轰然清醒,猛地坐起,左胸口的血液还源源不断的流着,他颤抖着唇齿,转身以头向衣柜撞去,韩仲岐来不及阻拦,便瞧着本应撞到柜子之人,突然晕倒在地。
程谕至没空去管那边闹出的动静,他在第一时间吩咐人去看住于文靛,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又去寻了韩仲岐,让他去程谕硕那儿守着,等他再回屋的时候,程砚这小子已经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在床上滚来滚去。
大概,这世上是存在圣人的,能将发乎情止乎礼的礼义廉耻刻在心底。
许是喝的少,程砚并没出现不可控的情况,以程砚的力道,若做出什么事,只怕程谕至也拦不住。此刻,他安静的坐在床边,用温热的帕子给程砚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家伙光着身子,一遍遍的把被子踢开,也不知道这大冷天的,哪里来的火力。程砚睡了过去,可睡的似乎很不舒服,嘴里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程谕至也听不清,只耐心的给他盖好被子,等着人踹开,再盖。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归折腾累了,程砚抱着被,安安稳稳的睡着,不知梦里梦到什么,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程谕至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毛,跟着弧度,勾起唇角。
夜深,程谕至在油灯下落笔,篇幅不长的一封信很快写完,低声唤来一人,将信封递出。
明日,便是除夕了。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4:53:00 +0800 CST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4:55:00 +0800 CST  
沙发给@阁主°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4:55:00 +0800 CST  
话说我这双更的频率,是不是会把你们惯坏了


一片肉渣渣,自己细细品吧!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4:56:00 +0800 CST  
哦对,介于最近群里想看三爷和程砚的拍戏有点高,接下来暗搓搓的搞一波番外吧
肉没有,他俩的肉,都得忍着,我都得忍
但是肉渣渣是可以有的,之前哪个小可爱,长评换番外,点的羞.耻play,待我去搞一个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14:58:00 +0800 CST  
你们这回复率会失去二更的

楼主 桃栗走四方  发布于 2018-08-07 21:24:00 +0800 CST  

楼主:桃栗走四方

字数:102163

发表时间:2018-06-05 18: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5 10:00:26 +0800 CST

评论数:198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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