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小竹马
曙色熹微。小雨在榻上翻来覆去了近一整宿，溽暑难耐。平素这个时辰已经起床了，今天她却依旧懒懒地侧躺着。胡思乱想了一阵，竟又眼皮半闭，昏昏沉沉地欲睡去。将睡未睡之时，悠然正出现在门口，关切地嚷嚷起来：“小雨！你怎么还不起床呀，不舒服吗？！”小雨翻了个身，背对他，恹恹不语。
悠然反而呵呵一乐，几步蹦跶至榻前，钻进了薄被里，从小雨背后揽住她，将头靠在她肩上，呢喃耳语：“还不高兴呢？没关系啦，弟弟都平安出生了，小姨娘现在也挺好的。昨儿父王都跟我说他不怪你！”
“你不用安慰我啦。”小雨勉强地笑笑。
“小雨你哭了？”悠然从被窝里半坐起身，一摸绣枕，果然触手是一大片湿凉。他拽了拽小雨的胳膊，劝道：“你别光躺着啦，咱们去院子里玩会儿呗？”
“我困，再睡会儿。”小雨哈欠一声，又要阖眼。两个小孩衣裳綷縩轻擦。
悠然侧头瞧去，见小雨眼皮微肿，方依着她道：“那我陪你一起躺。”
小雨瞥了眼这个总爱黏着她的弟弟，粉腮终于绽开一个小小的笑涡，翻回身子拥紧他，回忆道：“咱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差不多这样的场景，当时可好笑呢！你两岁，我六岁，你不知为什么就钻到我被窝里，把我闹醒了。然后我气得对你好一阵拳打脚踢，把你揍得哇哇哭。”
“我才不会哇哇哭！”悠然感觉丢面子，红着脸否认，话再忽地一转，“诶，咱俩要一直这样也挺好。”
“一直怎样？”小雨心情稍稍转晴了些许。
悠然将头轻埋在她脖颈间：“一直就这样躺着，安静地说说话，永远这样，不要长大！我前天新读了几句诗，才发现，原来我还是你的小竹马呢。”
“嗯？”小雨未听清楚，欣然笑问道，“小什么？”
“小竹马！”悠然认真地重复一遍，又兴奋地解释起来，“是李白写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净胡说！”小雨这回是听懂了，却当即轻啐道，“我是你堂姐，咱俩是亲人，亲人怎么能说是青梅竹马呢？”
“为什么你和父王都说同样的话？”悠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咱们不是打小儿一处玩的吗，谁说亲人就不算青梅竹马啦！”
小雨愈发羞赧，一把推开了贴在身畔的悠然，且略带气恼地锤了锤他：“正经的书不好好念，这些莫名奇妙的诗你倒是背得最熟，当心我告诉皇叔，让他揍你！到时候你可别指望我为你求情！”
悠然吐吐舌头：“你讲话怎么有点儿像学堂里那些个没趣的夫子啦！”
“算了，不和你说了！原本想再睡一觉的，被你搅和得睡不着了。”小雨掀开被子下榻，大步迈出门，但未及防直接撞入一个人怀里。那温暖的怀抱是如此熟悉，小雨不用瞧便知来者是谁，她抬头欲喊“皇叔”，可只觉喉咙生疼。


写文越来越没感觉了，或许可能大概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突然弃坑了请做好心理准备~~
大家中秋节快乐哦

初入职场，现在每天心头都被公司里工作上的明争暗斗所填满，我的小雨的故事、轩哲的故事竟是半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王爷和小雨的感觉

很想我家王爷了。文一定会更完的。祝大家羊年快乐

闭关9个月，我来更文了，大家欢迎新到来的小家伙，轩哲和馨儿的儿子顾明然吧
第四十五节 明然
轩哲见小雨清瞳怯怯，原想逗她几句缓和气氛，却亦不知从何开口，只微微苦笑：“小雨，眼圈儿都发青了，昨晚没睡好吧。”
此时的小雨只希望皇叔狠狠训斥她一番，甚至是打她一顿，孰料轩哲神色平和如昔，瞅不出昨日的怒意。连骂都懒得骂了？小雨不由心生绝望，两腿屈膝一跪，几乎是恳求着哭道：“皇叔！您罚我吧，随便怎么罚我！别不要我就行呀……”
轩哲刚欲俯身扶起这抽抽搭搭的小家伙，就见坐在被窝里的儿子从榻上蹦下来添乱。悠然跪在小雨身侧，一副保护姐姐的架势：“父王别罚小雨！父王昨晚还说不生小雨的气了，你不能反悔，反悔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轩哲眉梢轻扬，忍住笑意问道。
“不是君子！”悠然认真地，“《论语》里说反悔不是君子！父王，您昨晚刚教我的呀。”
“你父王本来就不是君子。”轩哲满不在乎地瞥他一眼，后道，“都起来吧，不要总是诚惶诚恐的。小雨别哭了，洗把脸，跟我来。”日光清泠，仿佛犹自透着昨夜月华的寒气般，而和悠然对视了一眼的小雨无精打采地站起身。

西厢的寝殿里却是阳曦灿灿，新生的小孩皮肤在摇车里睡得正甜。小雨跟在轩哲后头，还未进门就瞅见了因她而提前出生半个月的弟弟。好奇的悠然抢先窜了前去，嚷嚷起来：“弟弟，我是哥哥，快叫我哥哥呀！”婴儿被无端惊醒，眼睛没睁开，但已小嘴一咧，不情愿地呜哇大哭起来。
“又乱来。”轩哲把悠然拎到一边儿，又拉过小雨，道，“小雨，这是你弟弟，叫明然。”
“咦？”小雨凑近细巧，粉腮终于漾出一个浅浅的笑，“明然弟弟的脸怎么皱巴巴的。”她把小手伸进摇车里，犹豫着想要摸摸小明然的脸。
轩哲闻言，不禁笑着斜睨身后的悠然：“记得悠然刚出生的时候，脸可更皱呢，整个儿一丑孩子。”
小脸儿水灵灵的悠然登时便不服气了，气鼓鼓抗议道：“才不可能，昨天兰姨还说我生下来就长得好看极了！父王，您现在就偏心弟弟，不喜欢我了。”
轩哲不理悠然，转而对小雨道：“瞧，明然多可爱。小雨，你再想想，昨天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嗯。”小雨缓缓低下头，不觉哽咽，“昨天好危险呀，幸亏小婶婶和弟弟都平安了，不然……皇叔，对不起。”
“你还小，而且说实话，性子又倔得很。”轩哲坐下来，将又欲泪下的小雨揽进怀里开解道，“我曾经跟你说过，遇事不能一味冲动。你的心情我能够体会，但是，昨天的事，你应该等我回来再解决，对不对？当时悠然还直冲你喊说等我回来再说，可你还是挥着剪刀四处跑，万一扎到无辜的人，怎么办？凡事不可以逞一时之快，要智取，懂吗。”
“什么是智取啊？”小雨眼角的泪痕未干。
“就是要动动你的脑子。”轩哲戳戳小雨的脑袋，被孩子的天真搞得哭笑不得。

第四十六节 梦魇
“我懂了，以后我再不冲动了。”小雨将头紧贴在皇叔的胸前，享受着他宠溺之下淡淡的温暖，“嗯，那个老太婆，她……是她对不起我！你要帮我，皇叔。”
庭院树阴跌了满地，疏桐流响，屋内轩哲轻抚小孩略有瑟瑟的后背，笃定道：“小雨，前因后果我都了解了。放心吧，这件事我会为你处理，你不用再问。”而后又冲静静站在门口许久的若水点头示意：“回来了？”
“呵，我倒该庆幸这几天我不在，否则有个三长两短，便全是我这个王妃管理不善了。”若水轻轻苦笑一声，问，“王爷，你要为小雨处理什么？我多嘴一句，这件事原本便是我们王府的错。”
“王妃娘娘，你不了解！”小雨听她句句带刺，被激得反驳道，“全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刚才谁对皇叔说对不起来着，现在这么快就改口了？”若水皱眉，她真的不喜欢这个频频惹事的罪臣之女，“小雨，我得说你几句了，你是个不懂反省的孩子。你永远是对的，全是别人的错，这是你一贯的思维。”
“是我的错，我当然会认，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要反省？”小雨抬眼蹬她道，“凭什么？”
悠然看了看小雨，又看了看若水，一时间不知该帮谁好，他本能地拉了拉小雨，耳语起来：“别吵啦。”悠然的反应落在若水的眼里，亦成了世子和自己不亲的表现。这几年来，若水的身子竟是始终不见有喜，王府里的几个小孩和她关系也甚是疏离，疏离得毫无缘故。
“小雨，练字去，回头我再找你聊。”轩哲岔开了话题。

灯盏熄尽，同轩哲一番漫不经心缠绵后的若水仰卧在床里。她不去看那貌合神离的枕边人，而是黯然望向茜窗外无月的夜空，夜色黑似浓墨。可惜了，若是能生得一儿半女，在寂寞的寒夜也好歹有个心之所属。如此胡思乱想片刻，她眼皮渐重，睡意沉沉。
哒。哒。像是有人在走路，还走走停停，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停止了。若水侧过头细细打量，是一个娇小的孩子，如木头般站在她和轩哲的床前，一动不动。原来是小雨，若水被惊吓住，半撑起身子：“小雨，大晚上不睡觉，你站这儿干什么呢？”她欲叫醒身畔的轩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原来是这顽皮的孩子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用绳子将若水牢牢捆住了。
“顾小雨，你想干什么！”若水终于气急败坏，忙欲挣脱束缚，绳子却仿佛有了生命，将她越缠越紧，她冷汗直冒，尖叫出声：“救命，救命啊！”
若水猛地睁开眼，身上并没有绳子，原来是场梦。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正要长出一口气，却猛地发现榻边竟真的站着一个小孩。是梦与现实一样，还是尚在梦中？她用指甲掐了掐手腕，随后一推身边的轩哲：“王爷，你快看啊，小雨……”
轩哲被她吵醒，一睁眼便看到小雨站在床边。她似乎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若水。

第四十七节 生不出孩子
若水被她盯得发毛，吓得面白如纸，轩哲则以为这是小孩子易犯的梦行症[1]，他坐起身，敛了眉，试探着唤道：“小雨。”
小雨见皇叔也醒了，一步蹭上前，半伏在他胸前：“皇叔，天儿好热啊，我睡不着。今晚你陪我睡好吗。”说话时，依然瞅向若水，略有示威般的得意。
若水顿时明白了：这小丫头和她杠上了，存心给她找不自在，跑来跟她抢王爷！她蹭地坐起，气极，指着小雨：“你……”
轩哲伸手拍拍若水，算是安抚，后对小雨道：“天热就用湿毛巾擦擦身子。”他早瞥见了小雨方才细微的小神情，懒得拆穿她罢了。
小雨却浑然不觉，撅起小嘴继续撒娇，眼里仍有掩不住的笑：“擦过了，还是热！皇叔，今晚你陪我嘛，陪我嘛，不然我就不睡了……”
“我陪你，你就凉快了？”轩哲脸色暗沉下来，猛地将小孩推离怀抱，训责的语气似是不含怜惜：“不想睡就别睡了，厅里站着去！还敢跟我耍心思，真是惯得你越来越放肆！”
被拒绝的小孩一怔，手扶着榻沿，本就敏感的她瞬间红了眼眶：“皇叔，你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轩哲如此应答，语气却依旧生硬。真想此刻便将小雨按在榻上拍一顿，可碍于王妃在场，他不愿伤了小雨的面子，也就忍住作罢，顺便给了孩子一个台阶下：“回去睡觉，或者厅里站着，你自己选。”
即近丑时，小雨倒真有些困了，却强撑着道：“我站着去。”随后耸拉着小脑袋离去。
若水见小雨倔强得很，倒有些无措，心觉与孩子计较未免太失大家风范，遂道：“王爷，要不你今晚就陪她会儿，等她睡了再回来也行啊。小孩子晚上不睡觉，身体哪里受得了。”
“只一晚上，碍不了事。小雨我最了解，有些事情你怎么跟她讲道理都无用，她亲自去试试，自己就听话了。”轩哲不打算理会已站在大厅的小雨，径直躺了回去。
那么你是否也了解我呢？若水有些吃醋，心头酸酸地。

佛晓日见，嘤鸟吟吟。辗转反侧一夜的若水早早地醒了，匆匆穿好衣裳，到大厅欲瞧瞧小雨的情况。倒不是担心小孩，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心。对小雨，她虽是挺不喜欢，倒也没害她的心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好了。
果然，小雨歪在椅子里睡着了。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啊。
若水轻笑了一下，原欲离去，忆起昨日这小孩腻在王爷怀里还不忘用眼神朝自己挑衅的样子，忽地莫名恼了，淡淡嘲讽起来：“昨晚不是挺强硬吗？现在睡得倒香，看来我高看你了。”
若水声音不大，但小雨睡得浅，仍是被惊醒了。她没听清，仅是揉揉眼，迷茫地打量了王妃片刻。若水低头将身上衣裙看了遍，也未发现有何不对劲之处，遂提高了声调，不悦道：“昨晚你就是这样看我。你到底在看什么？莫名其妙！”
小雨突然被指责了一番，这才全然清醒过来，毫不示弱：“哼，谁看你啦？”
“你……”若水语塞片刻方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奇怪的小孩！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早就打你一顿了。”
小雨听了她毫无力度的回击，反而扑哧一笑：“可惜你就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注解：[1]梦行症：即梦游

第四十八节 动手动脚
若水被戳中心头痛处，满腔的抑郁无从发泄。她贵为天澈国公主，打小儿便被母后教导身为女子的德、容、言、工，哪里会应对这样执拗乖戾的孩子？若水近乎丧失了理智，猛地伸手一推小雨：“你！你……”饶是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小雨被推得后退两步，肘骨正磕在檀木椅的扶手上，泛了红印。小雨扶着椅背才勉强站好，倒是愈挫愈勇，揶揄起来：“你推我？你现在本来就还没有孩子，我说的哪一个字不对？你凭什么推我？”
“凭我是七王妃，凭你言行乖张、不敬长辈！”若水再戳了一下小雨的肩，修长的浅杏色护甲却无意间划到了小孩娇嫩的脖颈上。小雨脖子一疼，又哪里是肯任人摆布的主儿，小脑袋猛地向前一撞，撞在若水腰侧，霎时若水惊惧的尖呼和小雨不服气的叫喊使得王府大厅乱作一团。有丫鬟闻声欲来开二人的，亦不知该拉谁好。而已用过早膳、正寻小雨一道玩的悠然此刻正巧看见若水与小雨的“厮打”。
“小雨！”悠然心急火燎地奔了过去。一夜未睡好的小雨此时精神不佳，且饿着肚子，有些体力不知，捂住嘴干呕起来，若水则一手揪着小雨衣裙的一角。悠然不由一怔，道了句：“苏母妃，您放开小雨吧。”单纯的眸子中已透了明显的敌意。
若水难过得眼圈都红了，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失态过，世子和下人莫不是在瞧着，此时她若轻易饶过这桀骜不驯的小雨，岂不大大丢了王妃的面子，遂双手紧紧地攥起拳，也不知如何是好。悠然见小雨面色微白，而这王妃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亦是恼了，直接一口咬在若水手腕上。
“啊！”若水一声惨叫，险些倒吸一口凉气，立时松手。忽地余光瞥见王爷在珠箔后的半个身影，倒冷静下来，“悠然，你怎么也和你姐姐一起胡闹！罢了，我本不该和你们计较。你还是想想如何向你父王解释你方才的荒唐行径吧。”
“我，我……”一提及父王，悠然不免有些惧了，仍装不在乎道，“苏母妃，如果小雨有错，你同她讲便是，为何要……为何要对她动手动脚的。”
一个小丫鬟拿了冰帕子，正给若水敷伤处。她听年幼的世子用了“动手动脚”这一明显不合适的成语，忍不住憋着笑。
“皇叔……”小雨却是笑不出来，同时拽了下悠然的手，示意他别说了。悠然这才瞧见了父王，终是有些心虚。
“都下去。”轩哲走过来，冷冷地扫了一眼几个丫鬟。丫鬟们皆赶忙垂下头，各自离去。
“若水，你也回去休息吧。”轩哲看向若水，神色缓和了些，“悠然年纪小，不懂事，回头我让他向你道歉。”
“不必了，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若水手腕的伤痕犹在，掉头便走。一忆起悠然刚才那满是敌意的目光，心便已寒到了最底。后母果然是不容易当的。

致读者：
这个文从开坑到现在，竟已坚持了3年7个月。楼里从当初的人数寥寥，变为后来的热闹活跃，如今亦回归为最初的寂静冷清，仿佛是一个圆。结文将近而回归初始，倒也不失为圆满。佛家亦有云：“来时无迹去无踪， 去与来时事一同。 何须更问浮生事， 只此浮生在梦中。”凡是在文中冒过泡、点过赞的读者，都要道一声：谢谢！
一直读到现在的读者们，感谢你们一路陪我到现在。中途弃坑的读者们，感谢你们曾经来过。送上一篇半年前写的恶搞小番外，是纯恶搞，与正文情节无关，不要当真。

爱你不是两三天——顾宏凯之无责任、无逻辑、纯恶搞番外


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却想你很多遍，悲催的顾宏凯如是说。
曾经的顾轩哲在他四哥眼里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毛娃娃，最小的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顾宏凯最瞧不起这个幼弟。
直到毛娃娃九岁那年突遭横祸，母妃被赐死，顾轩哲被归入兰妃名下抚养。顾轩哲不服，在春节皇宫家宴那天独自跑去找父皇理论，狠心的父皇毫不犹豫地朝这个小儿子胸口踹了一脚。当时顾宏凯也在家宴上，他清楚地目睹了七皇子挨了这一脚后从吐血至昏迷的全过程。他一方面惊讶于这个毛娃娃还算勇敢，一方面竟生出些天家无情的悲凉之感。
顾轩哲被踢伤了内脏，太医叮嘱说几年都不可习武。从此，顾宏凯就常见顾轩哲歪在软椅中饮下一碗碗苦涩的汤药，其他皇子世子去校场练武时，顾轩哲只能翻开书卷静静研读，清透的双眸安若沉潭。
后来，顾宏凯有一日与表弟在宫中漫步谈天，偶遇了顾轩哲。顾轩哲已经十六岁，胞兄登上了皇位，他也封了王，算是苦尽甘来了。他微微浅笑，如玉温良，和顾宏凯彼此敷衍性地打了招呼，然后只留给顾宏凯一个清瘦的杏黄色身影。
“不会武功的王爷，简直贻笑大方！”走远后，顾宏凯的表弟温怀绪冷冷嘲讽道。顾宏凯突然发了无名之火：“难道如你这般不学无术的赳赳武夫就能担当大任？！”说罢拂袖而去。
温怀绪无辜挨了骂，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他挠挠头，半晌冒出四个字：“莫名其妙。”
顾轩哲长得真是愈来愈好看了，顾宏凯边走边想。
狭长的凤目，微抿的薄唇，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从此顾宏凯便给顾轩哲起了个称呼，叫狐狸。顾宏凯还悄悄让宫廷画师为他画了一幅顾轩哲的画像。这样顾宏凯即使在府中，亦能天天瞧见狐狸笑，或许是笑里藏刀？谁知道呢。

二十岁的狐狸似乎越来越喜欢跟顾宏凯作对了。每当朝堂上政见不合时，狐狸总能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将顾宏凯驳得无话可说。顾宏凯瞪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三岁的王爷，气得肝疼。原来，当他在校场练兵时，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狐狸已经开始将视野深入天下大事了。最重要的是，狐狸总是无视他，这不能忍。
“聪明归聪明，就是太迂腐，好好保住自己的命！”散朝后，顾宏凯咬牙切齿又用心良苦地冲狐狸撂下一句话，这句话在四年后轩哲险些被斩首时应验了。
当晚，顾宏凯梦见狐狸懒洋洋地斜靠于雕花椅中，露出标准的狐狸笑：“来来来，四哥，我教你读《朝臣心术》。”果然是笑里藏刀，太可恶了。
为了泄愤，顾宏凯准备拿狐狸练习飞镖。当然，他无法直接将飞镖投向真人，画像便成了替代品。他平日射靶，总能轻易正中红心。而这回不知为何，飞镖永远是插向画像的空白处。来府中玩耍的小外甥女还因此笑话他真笨。
他确实笨，因为几天后中秋皇室家宴上，他带了这个小外甥女一同参加。七岁的小丫头见了顾轩哲，兴奋地小手一指，尖声大嚷，声音传了二里地：“伯伯，他是你家墙上挂的画上画的人！”
顾轩哲闻言，正握着茶碗的双手顿时停滞，却不动声色，恍若未闻。而宴席上的亲贵闻言无不议论纷纷，痛心疾首地感叹原来四王爷有龙阳之癖，而且暗恋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七弟，真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眼见一场热烈的顾宏凯批判大会即将开始，小丫头还嫌不够，继续煽风点火道：“你还往画上扔飞镖来着！”
鸦雀无声。
在座之人皆瞋目结舌，唯有一只狐狸笑得春风得意，檀墨般的眸子里波光流转，他悠悠然掀开茶碗盖，兀自品起新进贡的香茗。好茶，好茶。
从此，四王爷嫉恨七王爷的传言暗暗在朝野传开了。
顾宏凯索性和狐狸彻底翻了脸。

但顾宏凯很想咆哮，想学琼瑶剧里的马景涛一样嘶吼。因为他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对顾轩哲这只狐狸，顾宏凯早已“芳心”暗许，要说所谓恨，实乃暗恋无果后的因爱生恨。为什么在元曌国老百姓眼里，却成了他巴不得将贤王除之而后快？当然，这全都该怪那个作者。如果可以穿越，他一定会飞奔到二十一世纪来找她算账的。
＝＝＝＝＝＝＝＝＝番外完＝＝＝＝＝＝＝＝＝

第四十九节 悠然的小伎俩
数点黄莺儿相携着落于半月窗下的花阴底小憩，鸣声娇俏清脆，此起彼伏的。高大秀颀的银杏树枝叶扶疏有致，延展成团团小扇子随风拂羽。轩哲先不气不恼地问：“悠然，你刚才做什么了？”
悠然抬头看向父王，复又迅速垂首，微卷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怯意。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磕磕巴巴地：“我，我没做什么……”
“你没做什么！”轩哲伸手将小孩拉至跟前，提高了语调质问，“刚才是谁在咬人？你还敢告诉我，你没做什么？你胆子越来越大！”抬手就想朝那小屁股上揍。悠然本能地捂起小屁股，却令轩哲一失手拍在他腰际，吓得小孩险些未站稳。
“皇叔，是我的错，别打悠然，打我吧！”小雨呜咽着，哭得比悠然还厉害几分，她直扑上去，想替悠然挡住责打。悠然却已一手揉着痛处，眼见整个小身子就要朝前倒下去。
轩哲见事不好，及时将儿子扶住，半倾下身，焦心地问：“悠然，怎么了，不舒服？”见悠然仅是轻咬着下唇不回话，便慌忙将他抱起，欲朝寝屋走。黄莺儿扑腾起翅膀，飞远了，悠然把头深深地埋在父王怀里，低软的童声明显是含了几分讨巧的撒娇之意：“好疼好疼，父王不打了，好不好……”
轩哲顿觉得怪怪的：莫不是这孩子在装样子唬他？毕竟方才自己其实没用多大力度。然而低头瞧怀里的小人儿又确是疼得皱眉的可怜模样儿。
且先把儿子抱回榻上，轻掀开他上衫。果然，小孩后腰上连微红都未泛起。于是心中的怀疑已被确认了大半，原本满满的心疼担忧已被愠气甚至失望所取代。轩哲冷声问：“悠然，你真的那么疼么，嗯？”
趴在父王怀里的悠然闻言，不禁小脸儿一白，到底是个不太会撒谎的孩子，他不敢瞧父王，只欲盖弥彰地扯过一角薄被蒙起脸，支吾起来：“我，我……”
此刻小雨正巧追了上来，心头亦牵挂着弟弟，她跑得太急，险些摔倒，项上剔透的琥珀葫芦小吊坠随之左右摇摆。小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问：“悠然，你好点儿了吗？”
“他没事。”轩哲站起，瞥了眼几案上的莲叶滴水刻漏，该是上朝的时辰了。他盯着明显心虚的儿子，道：“悠然，你起来，跪下。”
悠然意识到自己的小花样早被父王戳穿，自是不敢违抗，乖乖地下床，跪好。又听父王说：“我先去上朝，你仔细反省。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起身。”
“皇叔，是我的错。我不该和长辈顶嘴。”小雨亦跟着跪了下来。
轩哲轻斥起来：“你自然是也有错的。今天你不是还要上学堂吗？快先收拾一下，早些去。你闯的祸，我没有忘，待晚上，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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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快要挨狠揍了。这对姐弟的感情是非常非常好呀～

第五十节 孩子的龃龉
未时将近，赤日炎炎。支摘窗畔一盆吊兰枝叶婀娜，翠色欲滴。悠然双腿跪得快麻木，他腹中已渐感饥饿，却不敢挪动半步，只能揉揉咕噜噜乱响的肚子，无精打采地垂下头，为自己的小屁股担忧着。
“悠然！”小雨忽从门边探出半个身子，眸色澄湛，她晃了晃手中的小食盒，关切地，“你吃东西了吗？”
看到食物的悠然顿时好生惊喜，却又随即小声嘟囔道：“父王怕是不让。”
“皇叔只说不许起来，没说不许吃饭，他哪舍得让你一直饿肚子。他走之前特意嘱咐了厨房给你留饭，我就给你带来了。”小雨已是跪坐在他身旁，打开食盒盖子，里头盛的是香喷喷的西葫芦鸡蛋陷饺子，她笑着揪了揪悠然的脸蛋，“快吃吧！”
父王还是疼我的。悠然心头一暖，赶忙夹了个最大的饺子，边吃边含糊不清道：“好饿呀，小雨谢谢你。”
“嘿！咱俩还说什么谢呀？”小雨捅他一拳，“太生分了！”
悠然因被父王罚跪而致的郁闷一扫而空，他嚼着饺子，冲小雨扮了个夸张的笑脸。突然看见门口的惜墨，遂唤道：“姐姐，一起来吃饺子呀！”
惜墨蹬蹬几步，一脸不情愿地走到弟弟面前，瞅了眼小雨，再瞅了眼满盒热气腾腾的膳食。惜墨并不是很高兴，只硬生生道：“悠然，你不要再吃了！小雨姐姐，我父王让我弟弟罚跪，你却给他送东西吃，如果我父王知道了，会更生气的。你这不是害我弟弟吗？你今天早上害他，还嫌不够吗？”
惊愕的小雨还尚未答话，悠然已咽下了第二个饺子，毫不在意地：“姐姐，你怎么啦？咱们几个之间，哪里有什么害不害的呀？”
“惜墨，悠然吃东西是皇叔允许的。你可以问厨房的李叔。”小雨缓缓道。她总觉得今日的惜墨略有不对劲。
惜墨立时语塞，却仍不甘心地自语道：“可是！可是……”
悠然等着她说下面的话。惜墨“可是”了半天，也未“可是”出个下文，却又见弟弟低头正欲夹第三个饺子，不由得气从心生，一把从悠然手里抢过那精巧的紫檀木小食盒，泄愤似的甩在地上，小脸儿恼得微红：“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吃，不许吃！”
肚子正抗议的悠然见饺子竟被悉数打翻，滚落了一地，不由委屈极了，不甘示弱地冲惜墨喊起来：“你干什么呀！”
“悠然，你别喊呀，她是你姐姐。”小雨从悠然背后揽住他。悠然不再言语，红了眼圈，将头靠在小雨肩头，小鼻子一抽一抽。
惜墨见了他们一贯的亲昵模样，心底愈发泛酸，声音脆脆的：“反正你们俩最好，永远不带我玩儿！”
“姐姐你可别冤枉人！”悠然转过头，他话里含了浓浓的哭音，“我们哪次玩儿不喊你呀？是你自己不愿意跟我们去，你总是说，你要学画画！今儿倒赖起我们来了，你真不讲理！”

第五十一节 悠然受责（上）
“是你们玩儿的那么开心，我都插不进去。”惜墨亦一抹眼泪，半转身，“对不起。以后你们都不用喊我了。”小丫头尚有滴泪珠悬在眼尾，便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她低着头也不看路，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父王。惜墨抬眼，满心的难过终于有了个发泄之处，不由扑上去嚎啕大哭起来：“父王！呜呜呜，父王……”
从未见女儿哭成这样的轩哲略惊，蹲下身轻搂过她：“惜墨，怎么了？”
惜墨小声说了几句，却皆是含混不明的且伴随着咳嗽，眼睛被小手揉得红肿。轩哲听了片刻也未听清，只得拉过她的手，轻抚她后背道：“别着急，慢慢说。”
惜墨平静了些，只摇摇小脑袋：“我不想说了。”
这孩子似乎愈发内向了。轩哲叹了口气，道：“那就先回去喝口水，歇一歇，看你咳的。晚上我去和你说说话，有什么委屈，你再讲给我，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好不好？”
“嗯！父王。只有你喜欢我。”惜墨用力抱了下轩哲的手臂。轩哲不露声色地瞧了眼不远处悠然的寝屋，心下明了大半：八成是这三个孩子闹别扭了。
轩哲到悠然处时，见悠然和小雨正默然相对无言，地上散落的饺子已破了皮。轩哲冷了声音道：“谁能告诉我，刚才惜墨怎么了。”
“谁知道她怎么了。”悠然拧了眉心，小声嘟囔道，“告状告得还真快，不就是想让父王打我么。”
轩哲走近他：“我今天是要打你，但未必是因为这件事。你今天早上的荒唐行径就足以让你三天下不了床。小雨，你出去，让素月把地上饺子收拾了，然后把门关好，不许任何人进来。”
听到三天下不了床时，悠然身子本能地一抖。之前不是没挨过打，但是，父王其实都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上几下。他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谁不知道父王最宠他？可是瞅着父王现在的脸色是真的极不好看，父王这回是要动真格了吗……
丫鬟素月低着头迅速收拾好了地上残局，大气儿不敢喘地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了父子二人。轩哲取出了抽屉中的檀木尺：“我再最后问你一遍，刚才惜墨在哭，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没有欺负姐姐！父王，你不能不相信我呀。我真的没有！”悠然见了戒尺，哽咽起来，童声含颤，“我保证！”
“好。你既然向我保证，我就信你。”轩哲将戒尺轻轻撂在桌案上。
悠然以为不打了，长舒一口气，凑上前习惯性地欲要一个拥抱的安慰，哪知轩哲顺势揽过他身子，将他压于膝上。悠然身后即刻一凉，方发觉裤子已被褪下，不由动弹着：“父王，父王……”
“别以为没事儿了。你倒真是大胆，今天早上敢咬你苏母妃，还装病骗我，这笔帐，咱们怎么算！”轩哲一戒尺狠狠打了上去。小孩儿娇嫩的臀上红印立显，悠然到底仅有六岁，从未受过戒尺的痛，才第一下，已忍不住大哭出来。

第五十二节 悠然受责（下）
一道深紫色的印记横在左臀上，让轩哲禁不住皱眉犹疑。虽然悠然这次做的太过份，但这孩子年龄太小，所以总要同时考虑下孩子的承受能力的，万一打坏了就麻烦了。轩哲思量再三，终究是真舍不得啊……搁回戒尺，换了手。
啪！啪！啪！因为铁了心要给儿子教训，所以手的力度却并没有比戒尺轻几分。悠然的挣扎反而愈加牵扯了身后的痛感。他欲躲，奈何小身子早被父王牢牢按住，巴掌一记重过一记地打上来，不缓不急。悠然觉得小屁股上快要烧起来，哭着讨饶道：“父王，我……”
轩哲只打断他：“现在只给我好好受着。”
“不要，呜呜，父王，我好疼啊，明天再打好不好……”悠然大颗的眼泪不知不觉滴落在地上。
轩哲听了儿子的求饶，心底亦是被刀割一般的疼，停顿片刻仍是狠抽上去，道：“今日事，今日毕。”
“我知道错了，父王，呜……”悠然的哭喊一声高过一声，身后的巴掌依然不曾减轻。小孩却没有见到，与此同时轩哲的双眸也微微潮湿了。
直至听见悠然的哭声已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低的闷哼，料是都没力气哭了，轩哲才暂且住了手，淡淡地问了句：“你都错在哪里？”
悠然半晌说不出话，轩哲见状毫不犹豫地在他惨不忍睹的小屁股上补了一巴掌，厉声责问：“我在问你！”
悠然几乎是疼得哭叫了一嗓子：“我错了，我错了……”
孩子现在是真疼了，此时责问怕是也没有太大意义，还是让他先平静会儿。轩哲终于停了手，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横抱到榻上趴好，仍能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身子直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见他整个臀上伤痕累累，轩哲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如何是好。沉默良久，竟是先起身离开，留下悠然一人。悠然见父王不理他，也不给上药，就这样转身走了，遂只好自己含着泪扯过薄被子轻盖在身上，小手艰难地伸到身后揉屁股。
父王，我知错了，我不该骗你，你回来好不好……
整个下午，悠然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口干舌燥，任丫鬟如何劝，依然是连一口水都不肯喝。小雨亦来哄他，谁知由于轩哲不出现，悠然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越哄越哭，吓得小雨连连求他：“好了好了，那我不说了，悠然，你不要哭了啊。皇叔等会就来看你了，现在定是让太医给你配药呢。”
轩哲却并未如小雨说的，来看儿子。门被推开，来的是心情复杂的若水，她听说一向被王爷疼爱的世子挨了顿狠揍。
若水见悠然阖目趴在床上，似睡未谁。小雨静静地坐在一边，轻握住悠然的手，姐弟俩似乎极有默契。小雨看若水来了，她已不愿和若水起冲突，也知若水对悠然并无敌意，遂将悠然的手塞回被子里，一语不发，知趣地走了出去。
若水见只剩了自己一人，反而略感无措。她忍不住坐到榻沿，掀开被角瞧悠然伤处。这一瞧，简直是快倒吸凉气：可怜整个小屁股青紫成一片，全高肿着，巴掌印一个烙着一个。打得太重了，王爷是真下的了手！这孩子挨的时候得疼成什么样啊？

第五十三节　好人和坏人
悠然并没有睡着，迷迷糊糊中似感锦被被人掀起。他回头一瞅，竟是若水，不由害羞地将被子裹紧了不让看，不留神擦到痛处，疼得呲牙咧嘴的。
“啊……”若水尴尬地，“母妃不看了，你别乱动了啊。”她觉得悠然这顿揍也算是因她而起，万一被传了出去，指不定自己就被那些个碎嘴的下人编排成了一个恶毒的继妃。
“苏母妃，对不起，我今天早上不该咬您。我错了，您能原谅我这次吗？”悠然突然抬起小脸儿，眼泪汪汪地说。
“嗯？”若水一怔，慌忙道，“当然原谅了！没事，没事的悠然，你不提，我都快忘了！倒是你父王，跟你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儿呀，唉，打疼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我找他来给你上药。”
“不用了。”悠然将头埋回被子中，声音闷闷的，“父王这回好生气。他一定不想理我了。”

豫华宫庭院里，清波之上的数点白鹭鸟儿时而悠游，时而戏耍，乍看竟似碧丛间点缀的白蔷薇。六月的暑意最是难熬，今日却无端有缕缕凉风拂面，路面上突兀地留了几汪圆圆的小水洼。轩哲倚在栏杆边，静静地看女儿在花丛里玩。不远处若水急急忙忙赶来，在轩哲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悠然的情形。轩哲只轻描淡写地：“他不愿吃饭就饿着吧。让他好生反省着。”
惜墨一步一步踩着小径青石，摇摇欲跌的样子。
“惜墨。”轩哲伸手扶住她，再看女儿稚嫩的模样，不禁温情一笑，“心情好些了吗？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中午你为什么哭了？”
六月的榴花竞相挂满了枝头，如珊瑚般璀璀耀眼。惜墨不情愿地撅了小嘴：“因为悠然老和小雨一起玩儿！”
惜墨的回答令轩哲始料未及。他稍作思忖，再试探着问：“你觉得悠然为什么不能和小雨一起玩呢？”
惜墨声音甜脆：“因为父王是好人，小雨的父王是大坏人呀。四年前，小雨的父王差点儿把父王害死。悠然应该离小雨远点儿才对。”
轩哲立时变了脸色，环顾四周，见除了若水之外并无他人，才暂且放下心来，将惜墨拉进一处凉亭里，挨着他坐好，方揽过女儿的肩，低声问：“惜墨，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他并未注意到此刻若水不自然的神情。
“苏母妃今天早上告诉我的呀。”小家伙晶亮的眸子眨巴着，不解地问，“苏母妃，难道不是这样吗？”
跟过来的若水一时哑然。
惜墨继续将中午如何与悠然吵架、如何掀翻了小雨的饺子之事全部道出，可是女儿的声音在轩哲耳中却愈来愈小，因为他分明清晰地听见了四年前刑场之上血雨腥风的呼啸怒号。好人，坏人，谁差点儿害死谁，又哪里有这么简单？国事、家事，成人世界才有的陷害与谋算，他又如何能对一个单纯无瑕的八岁孩子讲明？
轩哲瞥了眼若水，眸色中敲不出含义来。若水不安地攥了攥手心，圆场道：“傻孩子，母妃是逗你的呢，和你玩游戏，谁信了谁就输，你居然当真了！这次你输咯。”

第五十四节 父子的默契（上）
轩哲顺水推舟着配合起若水，捏捏惜墨的鼻尖：“输了，听见没？”
“不算不算，这次不算的！”惜墨天真地相信了，遂不甘心地吵嚷着，“又没人告诉我这是游戏，我不服气，我要重新玩儿！”
若水拍拍她：“咱们下次再玩，母妃带你去吃香喷喷的荷叶羹，好不好？”
轩哲却适时将惜墨从若水身边稍稍拉远了些，叮嘱女儿道：“少吃太多甜的。”随后抬手一唤远处的乳母，让乳母将孩子带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惜墨被乳母牵着手离开的小身影，凝神不语。
“王爷。”若水慌忙在他身后轻声解释起来，“我对惜墨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
轩哲却未容她往下讲，只若无其事道：“这事儿，回头再说吧。我得先去看我儿子。”
若水听了这话，顿觉眼前一暗，扶着亭柱才未栽倒。之前轩哲同若水说起几个孩子，皆是直接说“惜墨”“悠然”，方才他居然头一遭来了一句“我儿子”。难不成是在向她表明：这是我儿子、我女儿，今后与你再无关联？
轩哲已消失在若水的视线里。年轻的女子回过神来，她额头沁了点点冷汗，茫然自语：“我这也是为了咱们王府呀。”
帘布低垂，几树点翠梧桐恰被遮掩在窗外，小睡房里略显幽暗。悠然仍趴伏在榻上，歪着的小脑袋枕在胳膊上，他精神倒是好了些许，一只小手轻拧着锦被上的弦月明纹花样儿。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悠然悄悄地扭过头，发现是那个熟悉的清瘦身影，不禁脸颊微烫，忙缩在被子里，不敢见来人。
轩哲早瞥见了儿子各种可爱的小动作。他唇角不自觉地露出微微的暗笑，屏退了下人，坐在榻沿，拍了下藏在被子里的小人儿，缓和了语气道：“别躲了。让我看看，伤得如何。”
“不给看，好丢人。”被子里的悠然也感觉父王的声音柔和许多，遂闷闷撒娇一句，“父王打得太疼，父王都不喜欢我了。”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轩哲轻斥一句，“真是把你给宠坏了。”他顺手掀开了儿子的小被，见臀上仍青紫得厉害，淤血未散，不由心疼得皱眉，却也没说安慰的话。只从抽屉里取出药膏，仔细地为孩子涂上。
“呜呜，父王，我疼。”药膏刺激了伤口，悠然痛得直抖，脸上的泪迹尚未干透，又险些哭出来。
轩哲按住他，手上动作轻了几分：“疼也忍着，谁让你不乖的。你知道自己都错在哪儿了么？”
“嗯。”悠然认真地点头，微卷的睫毛下，一汪明净的大眼睛忽闪着，“我不应该惹父王生气。以后不会了。”
轩哲听了是既好气又好笑。他帮悠然擦好了药，再覆上一层草药浸过的薄纱，沉声开导道：“这不是主要的。罚你，不是因为我生气，而是因为你这回做得不对。你再好好想想，都错在哪儿了？”

第五十五节 父子的默契（下）
悠然更羞了，索性用胳膊环住小脸：“我不该咬苏母妃，也不该故意装不舒服骗父王的。”
“你一直是个挺懂事的孩子，这次是真的不应该。”轩哲的语气里听不出态度来。
悠然倒是以为父王还在生气，他有些不知所措，哽咽起来：“父王对不起，父王对不起……”如此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眼眶里悬着的泪就要滴在枕头上。
“没事了，不哭了啊。”轩哲心软，终于伸手将孩子搂进怀里，轻拍着他后背，安抚道，“我相信你已经知错了，所以道理我也就不再给你多讲了。总之，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能记住教训么？”
“能。”悠然将头深深贴进轩哲臂弯里，一双小手抓着轩哲袖子不肯放。
轩哲见状，心底也涌出一股温情：“你呀，六岁了还这么黏人。”
“我又没有母妃可以黏，只好黏着父王啦！”悠然调皮地眨眨眼，“父王可别嫌我烦呀。”
童言最是无忌，却引得轩哲失神了片刻。他把孩子抱得紧了些，缓缓道：“悠然，你母妃走得早，是我照顾得不够，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对于你苏母妃，我不会强求你把她视作亲生母亲，但是你也要对长辈有起码的尊重。张口咬人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了，懂么？”
“再不会了！再有的话，父王您就再打我一顿。”悠然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
“呵，你还以为我喜欢打你呀？”轩哲被悠然逗乐了，他将悠然按回榻上趴好，盖上小被，“打你我还嫌累呢。好了，你躺着吧，我让素月给你熬了粥，饿了就喝点儿。”
轩哲站起转身，却见惜墨端着个小盘子靠在门边。他走上前摸摸惜墨的头：“怎么不进来？”
“正要进来的。”惜墨嗓音软软的，“都是我不好，把给悠然吃的饺子打翻了，我给悠然带了他喜欢的点心。”她走到榻前，递上一块豌豆黄：“悠然你尝尝，好吃吗。”
“谢谢姐姐！”悠然也笑了，接过点心咬了一大口，“好吃，只要是姐姐给我的，我都爱吃。”
真是小孩子的世界啊。轩哲笑了笑，走了出去。不知道另外一个小孩现在在做什么呢？

斜阳暗暗，小雨伏在桌案上睡着了，一卷书反扣着。轩哲将灯点上，再拿起书，朝小雨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小雨好梦正酣，不由揉揉脑袋，睡眼迷蒙：“皇叔，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轩哲直接将小雨揪了起来，“昨天晚上不睡，跑到我屋里胡闹，白天开始犯困。这会儿总算知道睡觉了？”
小雨扶着桌角才站稳，显然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自顾自嘟囔着：“嗯，睡……”
“马上你就睡不着了。”轩哲从抽屉里取出戒尺，“你是自己褪了裤子，还是想让我帮你？”
“啊？”小雨立刻吓得睁大了眼睛，困意全消，退后一步道，“不要啊！”

啊贴吧被封了

突然发现自己被盗号了，发了堆奇怪的东西，还被换了个非主流的头像，幸亏密码没改，我自己也能登录，恶心的小偷，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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