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口是心非(父子,现代)



楼主 白水煮豆腐ok  发布于 2019-01-20 17:20:00 +0800 CST  
1、
许暖旸站在候车大厅,等两位警官来押解他。
他不再逃跑。
不久前他试图逃跑,最后被警察抓住按在街头一顿狂揍,腰腹两肋,只要喘气就止不住的钝痛,被打的地方甚至像长出一把锉刀,随呼吸和动作缓慢地磨锉粗骨嫩肉。
他的脸完好无损,不脱衣服便根本没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大厅里每个人都在说话,好像有成千上万种声音在耳畔嘈杂。等候区座位人挨着人,来来往往总有人看他,知道是自己手上这幅手铐的关系,他捡了个角落位置缓慢坐下去。
头往后靠,斜视的目光瞧见赵、钱两位警官走过来。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顶多三十岁,穿合身笔挺的西装,戴无框眼镜,拎皮质公文包,步伐稳健随两位警官往这边走。
许暖旸不禁坐直身子。
他又四下看看,觉得那个男人这时也许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再看逐渐逼近的那三个人,目光又重新聚拢到亮惨惨的钢质手铐上。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许暖旸?”
“嗯?”他仰头看面前站立的英俊男人,社会精英,大概就是这样的。赵、钱两位警官此时站在距他们三米开外处静等,看起来给足男人面子。
这个男人又是谁?他可没钱请律师。
“我是周先生的秘书,曾献。”男人半蹲下来,目光与他平齐。
他又有些不自在,“他……来了?”
曾献低下目光,“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我没有害人,我是拿了那一百多块钱。”男人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声音渐低下去,“算了……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很快,他又后悔似的开口:“他,他会来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曾献心里清楚,但周沉生不会来,那样的身份地位怎可能露面,又是非常时期,名字更是绝对不能在这里被任何人说出来,好在面前的男孩子够懂事。
“先生不方便出面。”
许暖旸低头看扣在腕上的手铐。
西装外套把手铐盖住了,他仰起脸看脱下外套已经站起来的男人。
除赵钱两位警官外,还有另外两个小警察,四个人把他围在中间,押他上了警车。
曾献目送车走,重新穿好外套,一转身,看到停在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奥迪A8。认出司机,他面露讶色,阔步过去,坐进副驾驶。
周沉生坐在后排,也一言不发。
气氛沉得令曾献不禁侧转了身,恭敬道:“您来了?”
“嗯。”剩下一切皆以沉默代替。
低调的黑色A8远远跟在押人的警车后,一路跟着。

楼主 白水煮豆腐ok  发布于 2019-01-20 17:24:00 +0800 CST  
许暖旸被挤在座椅中间,他不动,一直低着头。
赵任半边身子紧靠车门,目光搭在身边男生清俊的侧脸上,以他二十多年的职业经历,直觉这个孩子本质不坏。
接到报案是五天前的晚上,A街老居民楼区的一家日用品店,一家五口人,四口抢救无效,死亡。剩下最小的孩子只有四岁,仍在抢救。验尸报告显示是中毒,大量鼠药混在他们吃的饭里。走访调查发现,有目击者指证案发前天傍晚这家店主和住在楼上的许暖旸发生口角,推推搡搡动了手,惹得不少街坊过来围观。
根据街坊邻里的话,还原了当时争执的真相:店主怀疑许暖旸看店时偷扣了店里的钱,账目对不上。店主说他手脚不干净、有人生没人养,一怒之下动手给了他一巴掌,因店长这番举动,许暖旸扬言不会放过他。街坊声情并茂复述事件经过,并强调许暖旸当时的恐吓不像虚张声势。
经调查,许暖旸跟母亲许馨生活多年,没有父亲。两年前许馨生了大病,医药费成问题,许暖旸边上学边在楼下的日用品店里打零工,看店之余给这一家四口做饭,赚点钱。孤儿寡母生活艰难,难免被人看轻,这场争执因钱而起。但调查中令赵任和其他同事觉得最意外的是,许馨在银行还有一个户头,里面有一笔巨额存款,钱是每年定期汇进去的,查到那笔巨款时赵任万分吃惊。再继续查,没有任何此款来路不正的发现,汇款方是个私人账号,账号持有者就职于茂盛集团,茂盛是鼎盛大财团下的一家分公司,只是这笔钱从没被许馨动过。许馨社会关系单纯,两年前因身体原因辞职后搬到这里,领着微薄的救济金,独自抚养儿子。案发转天,许馨重病不治在医院去世。
对于这笔惊人巨款的来源,赵任也猜到七七八八,从照片看许馨是极漂亮的女人,纵然三十八九岁不复年轻,依然可以想象到她年轻时是何等美貌,这样的女人曾给人做小、被包养过并不稀奇。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思让这个女人对那笔天价款分文不动,这笔钱足够这母子二人过上令旁人羡慕的生活。
这个男孩子多大?赵任看他,默默想,16岁。已经到了法定服刑的年龄。
后来,在许暖旸和许馨家里找到了致那一家四口死亡的鼠药,包装袋里仍有少许残留。许暖旸接受调查时说是妈妈让他买的,家里有老鼠。
赵任还记得告知他那一家四口抢救无效、最小儿子可能也救不过来,许暖旸眼眶鼻尖都泛红。据他说平时看店做饭时会哄这家小幺玩。
许暖旸被审时承认私自拿了店里的钱,案发前天上午母亲许馨情况不妙,他心急火燎带她去医院,手头没钱就顺手拿了店里的钱,一百八十元。他说会还,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店长发现,争执时围观的人太多,他不敢承认。
所有证据都指向许暖旸,赵任心里其实有些同情他,16岁,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法律概念模糊,一时意气下了药,以为只是给对方个教训,没想到铸成惨案。
他不敢承认偷钱,自然更不敢承认投毒,如果没犯错什么要逃跑。赵任又想起刚才那个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来头,局长亲自打来电话,看样子男孩还有些厉害的亲戚,也许能给他找一个好律师轻判两年。
“赵队……老田那边来信了,他们也抓到人了。”思绪被钱景的声音唤回。
钱景歪歪身子,把手机塞回口袋,这时赵任的目光已经绕过挡在中间的许暖旸,直看向钱景,急问道:“真是陆局的儿子?”
“是啊,跟前妻的儿子。”叹了口气,钱景无奈道:“这回陆局是豁出去了,亲自带队去抓的。”
赵任砸咂嘴,烦躁的吐出句:“*。”
陆政的大儿子‘杀了’小儿子,他还能说什么。

楼主 白水煮豆腐ok  发布于 2019-01-20 17:41:00 +0800 CST  
2、
陆皓晨被捕时正坐在海边沙滩上,静望着远海天际。田淮带人跑到他身后时,他缓缓转头,率先伸出并拢的双手。
太阳沉下海平面,陆皓晨的一半脸颊没在夕阳余晖中。
此时看着陆皓晨的脸,田淮怎么都没有办法掏出那副快在手心里头捂热的手铐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陆局的儿子。让手底下的三个小警察让开路,他说:“皓晨,哎,走吧。”
他想不明白,既然是逃跑,干嘛又那么容易让人找到,好像根本不是想逃跑,只是想坐在这里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陆政也不在乎避不避嫌了,亲自带队抓人,怎么这个时候却又不来了。是受不了亲自给儿子铐上手铐吗,还是说怕儿子反抗时见不得手下掏枪恐吓。仅看他们陆局这两天的脸色,实在是猜不透。
陆局这次的高升算是泡了汤,半年前他们就听到了传言和风声,陆政有望升到部里,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下子……田淮摇头,人都说无仇不成父子,他又看看被便衣夹在中间走在前面的陆皓晨,心想这话果然没错,他陆皓晨这会儿这么平静,是真不知道这事给陆政的生涯掀了多大浪,陆政的事业算是毁这了,更何况这还搭进去俩儿子。把脚从稀松的沙子里一下下拔出再一下下踩进去,他也满心灰心丧气,往警车的方向走。
车子停在地方分局外,陆皓晨从车里钻出来还没站稳,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他没有抬头,也没去碰身上被踹得生疼的那块地儿,只看那双皮鞋就知道赐他这一脚的人是谁了。
“陆局。诶,陆局……”
好几个人这时跑到了陆政旁边,是要干嘛,是要扶他爸还是让他爸息怒,陆皓晨不好奇,也不抬头去看。
他觉得自己被人带着,像是挟持着,往局里走,最后被推进了一间屋子。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跪下!”
他听见陆政的声音。
还是跪下了。
他甚至来不及看陆政转过身,一个茶杯都磕在了头上。茶杯是飞过来的,捎着凌厉的破空声,砰的一声砸在头上。
然后滚落在地,裂成两半。
发梢留下温热的液体,不知道是热茶水还是什么。
陆皓晨跪着没动。
他听见脚步声,陆政的脚步声不如往常那么威严沉稳,此刻甚至有些凌乱,好像是在急着找什么东西。
警/棍第一下抽过来时,他还没有准备,胳膊硬挨了一下,倒吸一口气,人却一下子没跪稳,倒在了陆政腿上。随后抽打便如暴雨般砸落下来,胳膊,肩膀,后背……砰砰砰,耳边接连不断的棍棒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声。
那一下下劈落下来的抽打,让他挤到嘴边的“爸”字渐渐没了着落,他实在疼得受不了,抬手去挡。
咔嚓一声,棍子落在手腕上,他的手腕垂落下去,软塌塌的抬不起来。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他咬紧牙关,愣是没吭出声,只是弯了腰,整个人像是趴伏在陆政脚边。
握着警/棍的手也在颤抖,陆政低头看着弯腰伏在自己脚边的儿子,胸膛起伏得厉害。
“跑啊,有能耐跑,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抓回来。”
听见这嘶哑的声音,陆皓晨的背弓得更厉害,像一只熟了的虾。

楼主 白水煮豆腐ok  发布于 2019-01-21 20:22:00 +0800 CST  
田淮在门外不停踱步,两指捏着的烟还没抽两口就按灭扔到一边。他想进去劝两句,转念一想,这里面现在是老子和儿子,不是局长和犯人,老子教训儿子几句又算得了什么,又怕陆政下手重了,回去局里有人诟病陆政殴打犯人,两难间在门外走个不停。陆政是刑侦出身,破了无数大案,加上相貌英俊,成了警校后辈大肆渲染中争相效仿的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升了副局,是他们总局史上最年轻的副局长,前几年升了一把。这终于要再升到部里,就出了这档子事。陆政的家事田淮多少也知道些,他以前一直跟着陆政干,陆政的小儿子植物人躺在床上三年多了,一直靠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平稳,陆政有空时就去医院里看这个儿子,过年过节该给这个儿子买的东西一样不差,衣服鞋子生日礼物,种种一切男孩子喜欢的,他都给常备着,大家都明白,局长这是盼着儿子哪一天能醒过来。
田淮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只是他也万万想不到,陆皓晨会私自拔掉弟弟的呼吸器,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
审讯室的门打开时,田淮看见陆政出来了。
“带他走。”
看见陆皓晨蜷缩在地上,田淮咽下口唾沫,喉咙里咯噔响了一声,赶紧跑进去把人扶起来。见他脸色惨白,鬓发处还挂着道血迹,混着茶水流下,颜色淡红,身上衣服都湿了,赶紧又低头看,见他一只手耷拉着,手腕肿的老高,田淮不知说什么好,又想起刚才陆政出去时,那脸色可没比皓晨的好看到哪去,又暗自叹了口气。
包了一节车厢,陆皓晨被压在最里面的坐位,一只手受了伤,只能铐住另一只。
安排以这样的方式押解儿子回去,他们陆局多少是可能有些私心,也许是想多跟儿子待上片刻,田淮坐在旁边,往前、往后看,却也不见陆政过来这边。
他这会儿看向陆皓晨,只能铐住左手,所以陆皓晨现在的姿势非常别扭,扭着身子,怕是过不了一会儿就得酸痛得无法忍受。再看他脸上依旧是汗涔涔的,嘴唇都有点泛白,却是安静望向窗外。田淮让后排的小警察去弄杯水来。
把一次性水杯放到陆皓晨左手边的塑料小桌上,田淮道:“喝点水吧,小心烫。”
“啊?”陆皓晨眼中有些茫然,随后低头看见水杯,水面还氲着热气,陆皓晨说道:“谢谢。”
听着谢谢两个字,田淮又重重呼出口气,眼前陆皓晨的脸和很多年前陆政的脸重合上。他还记得很多年前,陆政还在重案组时,有一个大案,是跟缉毒组合办的,他们跟踪这个案子三个月,三个月没回过家,结果就有那么一天,陆政收到恐吓称老婆儿子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大家都清楚这是打击报复,陆政数次跟缉毒组合作,破了那么多大案,不知道结了多少仇家。当时的陆皓晨多大?几岁?田淮实在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陆政为这事差点死了,后来陆政后来中枪躺进医院,老婆坚持要跟他离婚。再后来,前妻意外车祸过世,陆政把儿子接回身边。小儿子是陆政后来的妻子孟怡为他生的。孟怡比陆政小了好几岁,他还记得俩人是办案子时认识的,后来孟怡有事没事就来警队,大家都看出点门道来,陆政倒是时常回避,他们这个工作不稳定性太强。那时陆皓晨就像个小拖油瓶,队里谁有空谁就去陆政家里给他捎口饭吃,队里的老人对这孩子都有点感情。这孟怡知道后天天去照看皓晨,大家都挺感动,好话替她说了一箩筐,田淮现在还在想,如果孟怡当初没从孩子下手,是不是陆政压根就不会再婚了。
陆皓晨此时正以一种别扭的难受姿势扭着头喝水。
田淮见状,端起杯子送到他嘴边。
“慢点喝。”
喝了两口,陆皓晨道:“谢谢,田叔叔。谢谢。”
“还记得我?”
“小时候您教我打气儿枪。”
田淮笑了一声,道:“你还说长大后要跟你爸一样当警察。”
陆皓晨这时不再说话,嘴边好不容易扬起来的一点角度也消失不见。
“你小子怎么回事,是怎么想的!”田淮又气又恼,想到这几年似乎陆皓晨跟陆政关系很僵,口气不免急促起来。
又猜想也许从陆皓晨的角度看陆政这个爹并不称职,重案组的警察嘛,结什么婚要什么孩子啊,可是,他又看了眼坐在一边拧着身子却不说话的陆皓晨,道:“跟自己亲爹有什么过不去的,这辈子好好过,剩下的都下辈子再算呗。”

楼主 白水煮豆腐ok  发布于 2019-01-21 20:29:00 +0800 CST  
听到这话,陆皓晨先是看了田淮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小星躺了很久……”他的声音很平静,跟他的神色一样平静。
田淮记得老二叫陆星,又惊讶于陆皓晨此刻的平静,便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陆皓晨双眼虚望着某处,过了会儿,才缓慢开口道:“自我记事起,妈妈已经不在了,爸爸三天两头不在家,经常有穿警服和便衣的叔叔、大哥哥来家里给我带口饭吃,陪我玩一会儿。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就只盼着他偶尔能回来看看我,叔叔也好,大哥哥也好,总归不是爸爸。后来,家里来了个漂亮阿姨,再后来,爸爸说他是妈妈,让我喊妈妈。”陆皓晨只是注视着水杯,一次性纸杯里只剩下半杯水,原本浮在水面的热气此刻也消散干净,“妈妈生了弟弟,爸爸回家的次数开始多起来。”
“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田淮以为陆皓晨是容不下自己这个弟弟。
谁知道说完这话,他却见陆皓晨笑了一下,嘴边染上些浅笑,口气变得温柔许多:“小星从小就喜欢缠着我,不大点的孩子整天奶声奶气喊‘哥哥’,我开始有点烦他。他刚会走时,就在地上一歪一歪的向我走过来,我想捉弄他,就故意躲开,他扑了空就摔倒在地上,脸朝下,也不哭。我当时站在一边,心想这小屁孩怎么也不哭呢,没道理呀,就赶紧抱他起来,他可倒好扒着我的脖子还咯咯笑。那时他在床上走,一颠一颠,我就抓他的小衣服小裤子,他一扑就摔在床上,有时也哭,我就抱着哄他。”陆皓晨自顾自说着:“爸爸有阵子也不常回来,偶尔回来就哄小星玩,我就坐在一边看着,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有了他爸爸回家次数也多起来,看着小星时爸爸会笑,有时爸爸也把我放在膝头,抱在怀里,问我有没有好好陪弟弟玩,有没有欺负弟弟,然后就摸我的头说让我替他多陪弟弟,让我当一个好哥哥,我每次都向他保证,我一定会是好哥哥,他就把我举起来,举很高,然后再搂进怀里亲亲我的脸。上学以后,爸爸还是常不在家,妈妈经常晚上出去,家里就只有我和小星,我俩一起做作业,我教他功课,完事我俩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时候总演一些武打片子,我们就照着学,在屋里床上、地板上,分帮立派,他一定要当正道大侠,逼我当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教主,我看他那小模样怪可爱,心里总想着当个好哥哥,就从没说过一个不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谁心里还不想当英雄、当大侠。就有那么一次,我俩逗着逗着,我一推他他摔倒了,地上有滩水,我俩谁也没看见,他踩在那上面滑了一跤,脑袋磕在了桌角上。看见血我吓坏了,爸爸不在,妈妈又出去了,我喊小星、小星,他也不理我,我就给邻居敲门,是邻居阿姨带小星去了医院。”
田淮听得入神,自从孟怡嫁给陆政之后以为孩子有人照顾了,他们就没再去过陆政家,后来陆政搬家又升了副局,他们就更不会没事再登门,自然不知道这家里两个孩子常没有人管。
“你妈呢,她怎么总不在家?”
陆皓晨脸冷下来,“她有事忙。”
这一冷脸,倒是让田淮一下子想起陆政那张脸来,不免咋舌。
“后来呢?”
“后来小星在医院住了好些日子。”想起自己挨了顿狠揍,陆皓晨苦笑,陆政发脾气的样子仍让他心有余悸。又想起陆政和孟怡俩人不知因何吵了起来,吓得他躲在屋里不敢出去,这些家事想必陆政也不想旁人知道,陆皓晨干脆隐下没说。“再开学,爸爸就把我送去了寄宿学校。”
“嗯?”田淮不知陆皓晨上寄宿学校,也从没听陆政谈起来过。
“假期的时候小星来看我,妈妈也跟着,小星有点怕我。”陆皓晨往脚下看,说:“但是妈妈去洗手间的时候,小星过来抱我,他说他想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我问他头还疼不疼,跟他说我不是有意的,他说他知道。后来,妈妈说爸爸让我假期也住在这,说是跟校方说过了,学校有实践活动、夏令营,都给我报完名了,整个假期,我一直都没回过家。后来,我有一次偷跑回家,爸爸不在,家里只有小星,我觉得小星的神情不太对,无精打采,对我也爱理不理,因为是翘课跑回来的,我不敢久待,很快回去了。下个假期,我回了家,才知道爸爸已经跟妈妈分居了,小星跟他妈妈住。我们私下还有联系,暑假我俩约好出去玩,他说想爬山,我就带他去了市郊。”陆皓晨不错眼珠地盯着地面,田淮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地上什么都没有,就听他又说:“爬到半山的时候,小星说‘哥哥,活着真没意思’,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考试没考好被爸爸揍了,还是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他说他想吃那边卖的烤肠,我就过去给他买。我刚接过烤肠,还没转身,就听见有人喊、有人尖叫,说有个男孩子跳了下去。”
田淮下意识扭正了身子,他是真的不知道陆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成了植物人。
“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他那时是抑郁症。如果知道,我怎么会带他去爬山……当时在救护车上,小星还有意识,他在我手心里乱比划着,我知道他写的是‘哥’,我趴在他耳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是不停告诉他让他坚持住,到医院就不疼了,到医院他就好了,他的声音很小,小声的说‘哥,我想你’,我跟他说我也想他,他又说‘哥,你帮帮我,你对我最好,一定能帮我’,他说他觉得没意思,觉得疼……医生说小星摔伤了脊椎,就算醒了这辈子也只能躺着。可他根本没醒过,他的皮肤变得又薄又软,一碰就破,破了就好久都长不上,给他擦身子的时候得非常小心。医生都说他醒不过来了。小星,他不应该躺在那里……我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推他那下他碰了头才会抑郁,他以前明明那么活泼,那么可爱……”
“局长知不知道……”
“他天天去医院看小星,又有什么用呢。小星出事后,我也没哭过,哭有什么用呢。”

楼主 白水煮豆腐ok  发布于 2019-01-22 18:46:00 +0800 CST  

楼主:白水煮豆腐ok

字数:7097

发表时间:2019-01-21 01: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1-23 10:33:30 +0800 CST

评论数:72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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