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清曲郡主

清曲茫然,除了在凯旋而归路途上的父王和昊朗还有驻守在刀锋谷的十四叔,她在北疆哪里会有什么认识的故人贵客,而这三人如今都重任在身,怎么可能来看她这个小丫头?问:“谁呢?”
“这个我不方便现在和你透露,他就在厢房里候着,他指明特地来见你的,说你去了就知晓了。”
清曲一路上跟随郭守峰,方到门口时,郭守峰敲了敲门,禀告道:“大人,楚姑娘来了。”
清曲正纳闷是什么人让郭守峰在自己家中都要这么恭恭敬敬地遵循礼数,只见那位贵人安排在门口的随从为清曲打开了房门。清曲先是探了探脑袋,随后一个熟悉久违的邪魅嗓音传来:“一年多不见,以为你大有长进,胆子怎么变瘦了?”
难道是他?一直知道他在刀锋谷,可是,自己实在没办法过去……清曲踏进了内室,只见室内那名男子缓缓转过头来……没错,确实是他!那张与父王相似却多增几分柔魅的面庞,此刻挂着他招牌勾魂的媚笑。
“十四叔!”清曲心中的欣喜此刻胜过一切,她大步迈向座上的那人,不似久别父亲后见面时还要拘泥着礼数,她一屁股就坐在沧澈身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叔叔。
沧澈两根细长的手指轻掂起侄女的尖下巴道:“一年不见,你这丫头的模样出落得入得了眼了。”果真是她那个不正不经十四叔,清曲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没大没小惯了的,狠狠就把他的手指拍开:“我可不是你在花丛里认识的那些人。”
“叔叔那么久没见你,还不能细细看你一眼吗?对了,这次我过来巡城,顺道微服来看看你,你父王顾忌你的安全,暂时不想公布你的身份,所以这次我来看你的事伸张不得。”沧澈在她额头上就是一敲。
“哎哟!半个月前我额上还被摔伤了呢,你又把我打伤了怎么办?你没有女儿的吗?要是唯佳也被皇伯伯这么敲打,你心里头舒坦吗?哼!”
沧澈听到女儿的名字,本来满脸戏谑的神情突然就染上了明显的失落,问道:“你离京前,唯佳长高了多少?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回去你就可以看看你婶婶给你生下的弟弟了。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呢!”
清曲听到回京,满面的久别欣喜也黯淡了下来,心里难免迁怒一年来知情不告的叔叔,可是,也同情他心里的相思之苦,冷淡淡地道:“目前没打算回京。”
沧澈自然也晓得几分她心里的想法,“总归是要回一趟的。单单讲你母妃,你不想见她吗?你不知道,我多想见见你婶婶和唯佳,还有现在都没见过的宁归。只是还不知要在这里驻守多久?在刀锋谷大捷之前,日日坐阵前线,根本无暇脱身。现在终于能抽出一两日空闲来看看你了。”
“你们都知道我的去向踪迹,但我那时候只能遥遥高望你们,根本触及不了。所受到的陌生人欺凌我可以容忍,可是我忍不得你们这些亲人对我的欺瞒。而你和昊朗明明就在刀锋谷,近在咫尺的地方,也明知道我身在何处,却也能忍心欺瞒我、不来看我。”
“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你的动向,知道你在靖关里过得还不错。再者那时候边关烽火,我们怎么可能擅离职守?两国交战,你当我还能像从前那般自在潇洒、不管不顾吗?那样逍遥的生活谁不想过?我难道愿意与妻儿离别一年之久吗?从前,我和你白夫子压根没想过入世,可是,国不宁,家就不宁。国难当头,身为皇子宗室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我逃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我们这些皇子宗室都是天下人养的,若不为天下人谋福造利,还有脸面面见天下人吗?”
“不要再说了!你们都是坚守大义的圣人!只有我一个人自私自利,所以我活该有个天下间最狠心的父亲。”清曲最最接受不了的便是父亲对她的欺瞒,情绪激动地捂住耳朵就要往外头跑。
沧澈却轻而易举地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留住了要跑走的她。“我们不是圣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小家可以长久安宁的凡夫俗子。只是我们自小不愿享的宗室富贵要我们在不得已的时候比手下的将士牺牲更多的代价。我不过和众多将士一样,和自己的妻儿久别。你父王虽说背负过宠妾灭妻、经历过痛责亲女的不得已,但也保住了你的性命。可论对骨肉妻子的狠心却根本不及他的父兄。你皇爷爷和皇伯伯付出的代价才真正叫忍常人之忍不得。世上最狠心的父亲绝不是你父王,非属乱世里的历代君主!”
清曲读过史书、也见过现实里外嫁的公主下场,她却依旧不愿听任何一句被自己视为借口的托词:“放开我,让我走,我不听!”
沧澈却不顾她反应强烈,继续按住她的肩膀说:“当年你皇爷爷为了笼络权家特意施恩权太妃,冷落你皇祖母,我们三兄弟虽贵为嫡子却不得不遭遇冷色。你父王的冰冷性格也是他一手逼出来的,他作为二子,上要为兄长巩固地位、照顾母亲,下要看护着我这个还不懂事的弟弟。且先不说远的古的,你皇爷爷外嫁过少公主你知道吗?他那一朝出月还并不强大,四方诸国争霸,为了给出月争取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必须通过联姻换来暂时的和平,让出月休养生息、养精蓄锐,所以必须嫁!那些姑姑你见过几个?他们在两国相斗中夹杂在夫家与娘家双方的为难里,心里受尽折磨,活着的没剩几个,出月兵临他们夫家城下时被当做人质的、自尽的、被祭旗的都有。你皇伯伯也嫁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这次绣张被出月吞灭,绣张皇帝被处死,琇张国宗室现在全被囚禁起来等待发落,你可想而知身为绣张太子妃的蜓心命运该如何,还有身为惠亲王妃的渟君命运如何。她们才真正是被她们父亲设计当做棋子的人,她们的父亲早就在做出远嫁女儿决定的时候预料到了各种结局,包括她们可能遭遇的悲惨命运。然而,我们这些享天下人供奉的宗室、食君之禄的臣子,就要受寻常百姓不必受之苦。君君臣臣,臣臣子子,任何时候都是君臣的关系放在父子的身份关系。这就是皇帝的悲哀,人人都说皇帝可以独断乾坤,可皇帝却也是世间最不自在的人,哪怕面对自己的骨肉,都是君在前,父在后。要论及世上最狠心的父亲,莫过于他们。乱世里的君王也想爱护子女,可不得不把自己的子女做棋子,因为他们是自己最信任的宠儿,国家需要他们,他们必须奋勇上前,皇子公主都一样。即便早就意料到他们的悲惨命运,可也只能安慰自己,他的子女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清曲听着沧澈的大道理,原本激烈反抗的身体无意识地停顿下来,她面无表情,此刻一滴泪也没流下,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但却字字句句听进心里。她确实没见过几个姑姑,两三个父王年纪还轻的小妹妹嫁在京城里头,自己见过几次,可远嫁的姑姑,她真的只见过渟君长公主一人,而如今她的命运也不容乐观了。清曲想起这些虽情感不深的姐妹姑姑们,心里还是难免泛酸不舍,不知再如何辩驳,只淡淡地问:“蜓心和十一姑姑能留住性命吗?”
沧澈目光里也不忍不舍,却给不了她确切的乐观答案:“她们到底是出月嫁过去的公主,她们若不从逆,你皇伯伯不会狠心杀她们,可,到底要看你皇伯伯如何发落她们的夫君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还把出月当自己的家吗?从前你有个姑姑便是不愿听你皇爷爷的劝,随着夫君自尽了。”
清曲回忆起从前和这两个并不算深交的亲人相处的情形——自己并不喜欢她们,然而,得知她们如今的遭遇,那些小小恩怨根本不值一谈。她脑海里来回出现着皇伯伯和蔼的微笑,如三月春风,却不怒自威让人不敢放肆。此刻她却一点也不惧畏这个帝王的权威,也不厌恶这个帝王的假装,她实在无比可怜这个帝王——他一生中可能都无法享受最纯粹的骨肉亲情,他心里再大的悲痛都不可能表露在面上。
沧澈看清曲不再闹腾,转而开始试着问道:“谅解与否、原谅与否你自己思量清楚。我也按照你父王的意思办,这里也给你备下一笔银子,要回京城的话我再给你派几个随从保护。不过,你父王不几天也要回到靖关了,你和他又是快一个月没见吧?要是你愿意,下次见面也和他聊聊你的心里话,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其实昊朗在我旗下做先锋的时候,我也看得出他的心思,他一心等待着报仇杀敌、手刃父母仇人的一天,盼着尽早能与你相见、道出真相、求你原谅,军营里头多少苦难磨砺你是体会不到的……”
清曲故意撇开沧澈的话题,插问道:“十四叔,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吗?”
沧澈本就不是严肃的人,而且深谙女子心事,清曲这些个少女的心思他会不清楚吗?见她故意逃避自己的提问,八成心里早就接受自己的劝说、被自己说动了,自知不可再逼迫她、让她窘迫,一跳神色,轻轻刮刮她的鼻梁道:“不用帮你婶婶看人,我留在这里你婶婶再放心不过了!现在我远离那些京城里头的花花草草,成日同千千万万个臭男人窝在一起。”
清曲正愁无法掩饰自己心里的动摇,再者沧澈一言确实滑稽,她不禁噗嗤一笑,“所以现在你身上也是一股子汗臭味,我才不要和你呆在一块儿呢!”
沧澈逮住她的细腰,就张开手掌在她屁股上使了三四分力气拍了三掌:“我公务在身抽空过来看你,你这小丫头片子还不领情,没规矩。”
毕竟已经十六岁了,清曲被叔叔在屁股上教训了三掌,虽隔着裙裤,可屁股上的火辣辣一阵阵往里头渗,不禁羞红了脸蛋,挣脱出那邪魅十四叔的魔爪道:“你再揍我,我就回京城去揍唯佳!”
沧澈一个闪电箭步上前又猝不及防地往她屁股上猛扇一掌道:“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斗得过我?揍唯佳也轮不到你来揍!”
叔侄两短短的一番打闹后,清曲还是和沧澈留在一起吃完了郭县令备下的午餐,一年来,清曲都没有和亲人用过一餐饭,也没有这么轻松地用过一餐饭。用膳过后,沧澈又悄然地离开了县令府,郭守峰只觉得清曲的来头更为不小——一个安亲王、一个襄王,两位都是圣上的宠臣胞弟,她都认识。莫不成两位是她的舅舅,她是哪位公主出的女儿?郭守峰得了上头的严令,不敢把清曲的宗室身份泄露出去,也不敢再行猜测,只是比之前更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而清曲心中虽然依旧泛着纠结,但到底不再强迫自己去抗拒面对父亲、面对昊朗了。她时不时到老夫人房里看看,在靖关城里头走走,想着自己接下来到底要走向何方……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5-30 23:22:00 +0800 CST  
之前不是挺多人想看沧澈的吗?现在这章沧澈出来咯,可是貌似回复率好低哦,这是怎么啦?!沧澈,你不得不承认,你“年老色衰”,吸引不到那么多美眉咯!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5-31 11:37:00 +0800 CST  
哈哈哈!各位可爱的亲们!端午节快乐!今晚有文哦!给你们送上美味的粽子咯!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2 19:45:00 +0800 CST  
第八十八章 宗女命公主抉择
五日之后,安亲王大军凯旋而归,靖关城里爆竹声声,迎接大军的百姓们从城门外五里处就备好了酒水鲜花。安亲王此番大胜而归,还将琇张国的一系重要皇室也一同押送到了靖关。琇张国因背叛盟友,如今被出月人恨透了骨,到底顾念着他们出自皇室,沧清给他们安排了车驾,虽说车驾简陋了些,但到底能为他们遮挡住人群里掷来的石块垢物。沧清昊朗骑着高大的骏马领头于长长队伍之前,受尽了赞美颂德,但位于队伍之末的几辆简陋马车却受尽了狼狈侮辱,可谓天壤之别。清曲站在人群里头,远远望着安然无恙的父王、意气风发的昊朗,她好想不再禁闭自己的欣喜,冲着这两个男子大声嚷出:“父王、昊朗,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我在这里!”然而她还是抑制了自己,刻意将自己掩藏在人群里,不想让目光在人群里殷切四处搜寻着某人的昊朗瞧见。终于躲过了凯旋队伍前段的风光,绣张皇室的马车一到,原本热烈欢呼的人群一阵怒骂,好多人愤然地往那里扔掷烂菜叶。清曲隐约听到几个百姓在议论着:“听说车里头还有咱们出月嫁过去的两个公主来的。一个是他们的惠亲王妃,一个是太子妃。”
“一个是皇上的亲妹妹,一个是亲女儿,也不知道下场如何?你说说,这些天子的女儿命也不见得别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好不是?”
“就是就是,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两边都是要拼得你死我活的,帮哪一头都对,帮哪一头都错。这下子,怕是要守寡咯。”
清曲静默地听着,她哀叹着两个交情不深的堂姐姑姑将来的命运——她们若选择听从夫家,还能活命吗?可就算听从皇伯伯的话回出月,下半辈子又该如何过?蜓心还没生下子嗣,没那么大的牵绊,可是,十一姑姑的子女能活命吗?她不过是一个女眷女子,无法触及军政大权,她们的命运如何自己无能为力,可毕竟与她们的交情也不深,也轮不到为了给她们请命求情而悖逆皇命的境地。
清曲摸了摸衣袋里的令牌,父王说,凭这面令牌她可以随时进出父王的营寨。到底与她们宗亲一场,蜓心又是同自己从小便相识的堂姐,心里还是决定今日到父王的军营里探听一下她们的下场。若是圈禁什么的,自己也可以代不便出面的父王、皇伯伯送些银钱给她们,尽一些绵薄之力。
果不其然,营帐里公审琇张国皇室的场面充满道不尽的天意弄人、国仇家恨。
琇张国国姓为杜,在营帐里头接受审问的也都是原本手握实权的几个王亲,沦为阶下囚的他们如今分为两派,一派同意归顺出月、甘为属国,这一派以渟君长公主的丈夫惠亲王杜允为为首;另一派宁死不屈,决不屈居出月之下,这一派以蜓心公主的丈夫太子杜宏礼为首。
“出月国杀我君父、灭我城郭,身为琇张国杜家宗姓里的人怎么可以忘记这血海深仇,这与认贼祖父有什么区别?杜允为,你说出这些投降屈服的话就不再是我皇叔,琇张国宗室也不会认你这不孝子孙。”杜宏礼被捆束着跪在帅位下,蜓心也一同跪在他身旁。她只是一个女人家,出嫁前在出月皇宫里虽不及倾心一般得到父王的百般疼宠,也曾被圈禁在教养所里一年,但即便是在圈禁期间,她的生活都是过得锦衣玉食的,自小受到的最大打击也是听闻自己的母亲被打入冷宫、大哥被远派南疆那会儿,这样的国仇家恨是真的没有经历过。父皇待自己再不济,可到底出月是自己的娘家;自嫁过来后,太子待自己也算敬重,到底琇张国是自己的婆家——如今这两难的局面让她无从抉择。
“太子,先皇都已经对背叛出月同盟之事供认不讳了,也自行自刎,为的也就是少让百姓吃苦受连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琇张国的力量你也是知晓的,为了我们这些宗室的一己之私,要搭上成千上万的百姓吗?再者,如今我们依旧保持着绣张皇室的封号,可见出月皇帝并无意折辱我们——到底我们也是姻亲一场。”惠亲王杜允为坐在帅外下的椅子上,又转而恭敬地对沧清说:“侄儿适逢父亲亡故,还望安亲王体恤,不要和这年轻气盛的孩子较真。”
“较不较真由不得本王,要看京中的皇兄圣意何断。你们绣张派出邱璇做奸细,安插在本王身边偷取军情密报,这些作为使得龙颜大怒,若是连个低头认错的姿态都没有,出月为何又要留下你们?这次皇上仅下令捉拿绣张皇室,对于你们绣张的城郭和百姓出月大军还算是礼遇优待的,但若你们的姿态还是这么高高在上,休要以为出月的金戈铁马是弄虚作假的摆设。”
主和一派的惠亲王识大体地离开座椅,恭恭敬敬地跪下,他知晓就算再为仁义的君王,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也会为了国家的利益和尊严指挥自己的军队采用强制的手段。绣张国如今真的敌不过出月,膝下一跪可以彰显绣张诚意,为何不跪?“劳烦安亲王给出月国陛下带去我们的万分歉意。派出细作背叛同盟一事是我皇兄的一意孤行,其他臣民并不知晓,还望出月国陛下体恤百姓疾苦,莫要发动大战。如若出月还需讨回公道,兄债弟偿,请拿去我一人的性命足矣。”
渟君哪里还坐得住,立时就跪在惠亲王身边,泪光迷离,“不!九哥,我的夫君根本对此事毫不知晓的。当初琇张皇帝召见我,说适逢两国结盟,想要亲上加亲,也和安亲王府结一门亲事。你不舍得把女儿嫁过来,我又正好见过楚雨几面,邱璇的面貌长得像她,绣张皇帝一听便给我下了圣旨让我归宁出月做媒。当时我也没想太深,只当是去给你送门亲事的,哪里知道却给出月带去这么个麻烦。要论罪我才是帮凶,求求你和四哥求求情,不要怪罪我的夫君,一切罪责我要承担。”
杜允为担忧地训斥道:“你这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还不退下!一切罪责与你无关!”
沧清开口对妹妹说道:“其中的干系四皇兄清清楚楚,你就不要总往自己身上揽罪了。派出奸细一事,根本就是琇张国皇帝和太子的主意。”
蜓心一听,背脊发凉,她胆子不大,害怕死亡,从小也娇气,受不得太多刑责,曾经在教养所圈禁的一年仅仅受些板责戒尺都已经让她刻苦铭心至今。她跪在地上,眼泪花啦啦就滴落在地上,哭求着道:“九皇叔,我也是毫不知情的啊!呜呜……我不想死……太子是我的夫君,求求您帮我和父皇求求情,也不要杀太子好不好?我们什么荣华富贵也不要,只求他饶了我们的性命。太子只是一时糊涂了,他是个好人,他也是疼惜百姓的,求求父皇……呜呜,父皇囚禁了我的母亲、远派了大哥、杀了我的外公和舅舅,难道如今连我的夫君也不放过吗?我什么也不要,他是我的家,他宠我爱我,我只要我的家,我只求和我的夫君生活在一起。”蜓心因着是出月嫁过去的公主,还嫁给了太子坐的是太子妃的位置,之前没少娇蛮一些,杜宏礼虽不满于心,但到底顾忌她的身份,忍让着,表面上亦是关心敬重的样子。在琇张国京城被攻占后,太子府里头的妾室能跑的都跑了,就怕受到牵连,但唯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平日里自己心里不满厌恶的出月公主却死死留在自己身边。
“蜓心,你父皇的意思已经表明了,若杜宏礼依旧冥顽不灵,你可以回出月来,依旧做金尊玉贵的公主。”沧清言下之意便是:若琇张国太子不从,肯定会被夺去性命。
“不,我不回去,有我夫君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绣张才是我的家!”
生死关头方见人心,蜓心的留守怎么可能不打动他。但是,蜓心身上流的是出月国血脉——那是他如今最痛恨的血液,她的父亲是杀死他父亲的凶手!只见他上身一个用力,就推开了抱住自己痛哭的妻子,他狠狠地道:“你们出月人不要碰我!我们成婚也一年多了,知道为何你婚后一直不怀孕吗?因为我不想如你那皇帝老子的心愿,让绣张国皇室的血统遭到污染。宇文沧源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厉害,他先把妹妹嫁给惠亲王,后把女儿嫁给太子,无论谁继承了琇张国大统,坐上皇后宝座的都是你们出月国的女儿,你们生下的嫡子嫡女都是琇张国尊贵的皇子公主,接下去,坐上琇张国皇位的人世世代代都流淌着你们出月的血液,这样下来,你们根本不必动用一兵一卒也可以维护疆土的稳定,把绣张收于囊中。”
蜓心被丈夫一推,听到自己为何仍不受孕的缘由,更痛心地失声大哭起来——她明白了:她只是棋子,微不足道的棋子。在出月家里是棋子,在绣张家里也是棋子。那些公主、太子妃的尊贵身份一重重地压住她,让她享受不得半点自由,原来这辈子她一直在别人的操控下活着。渟君看到侄女摔倒在地,她也是同样命运的人,哪里不知晓她此时此刻的悲痛,一把将侄女揽在怀里,安慰道:“蜓心,姑姑也是过来人,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 咱们这些外嫁的公主,怕的不就是婆家娘家当面对仗的这一天吗?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一心一意期盼的都是自己的男人有出息,自己的儿女成才,在这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呜哇……”蜓心大哭一声,“姑姑,我不要做什么公主了!我不要做什么太子妃了!我只要我的丈夫,我只要我的家。可是,为什么现在连我的丈夫也不要我了?出生如何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啊,若是我能选择,即便让我留在地狱里头,我也不会当出月国的公主,当宇文沧源的女儿!”
“孩子,不要怨恨你父皇,谁让我们是宗室皇女呢?他留得住他的女儿,就会有好多户百姓家的女儿要留不住了。”
“姑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随着你的心去做。如今就是你这辈子真正可以为自己将来的命运做一次主的时候了,无论你怎么选,我相信你的父王都不会怪你的,你的丈夫也不会怪你的。”
两位公主悲戚的泣音悠远地传送到营帐外头,清曲躲在帐后悄悄听着,心中感慨万千,既庆幸父王没有让自己远嫁绣张,又哀叹着姑姑和堂姐的命运。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2 20:28:00 +0800 CST  
帐内又传来一阵阵杜宏礼谩骂的怒吼,这次更为恐怖的是他直嚷着誓死不屈,只要有他一口气在,出月国就休想安宁。听声音,杜宏礼似乎又推开了劝他服软认输的蜓心,一个劲儿地把她赶走,还要当堂就写下修书。营外的侍卫都露出了对蜓心公主怜惜的神情,但清曲心里倒是为蜓心多少感受到一些慰藉:这个男人坚持自己报复的男人只是不想让妻子收到牵连。一番折腾后,清曲听到帐内的圣旨大意:绣张从此成为出月属国,封惠亲王杜允为为绣张王,主持绣张境内事务。绣张国军权一律由出月国派兵掌管,若绣张再出现通应外敌的情况,严惩不贷。至于太子杜宏礼,废去头衔贬为庶人,收监牢中,等待皇上下一步定夺。
如此一来,琇张国便完全成为了出月的一个属国,每年必须按时缴纳岁例,绣张王必须对出月皇帝俯首称臣、行跪拜大礼。出月又多了绣张这么个富庶的属国,将来将更为强大,塞北才战败锐气受挫,锦西贫瘠不足为据且已是同盟。出月历经父子两代的统领,从一个不安定的小国在诸国中熊熊拔起、屹立一方。
琇张国的宗室该册封的都逐一进行了册封——都是担任着一些不涉及军务、外事的官职。随后,一个个地走了出来。清曲躲在一旁远远望着,直到看见杜宏礼被五花大绑押送出来,旁边还跟着哭哭啼啼却尤为坚定的蜓心——她还是选择与他的丈夫共进共退。清曲此刻已记不得蜓心曾经的跋扈,一股钦佩之意冉冉升起:她其实就是个被娇宠坏了的公主,以为天下人必须敬着顺着,她可以为所欲为。然而,她本心不坏,虽也贪生怕死,但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依旧可以毅然决然……
待帐内一番家国大事处理完后,沧清宣见了清曲。上次和她见面时候她大哭大闹地吵嚷着要离开,结果摔在雪地上昏迷了过去,事后自己又要赶着去绣张出战,都没能再见她。半个多月阔别再见女儿,沧清没等清曲福身行礼问安就迫不及待道:“免礼免礼,上来让父王看看,额上的伤好全了没有?”
绣张的事也办得快要稳妥了,沧清心里本就舒坦,如今女儿又主动来看他,还一副乖巧的模样不再大吵大闹,他心里更为欣喜。待细细查看一番后,轻轻在她脑门上头一敲:“好在没事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居然还会滑倒在雪地上。下次再这么莽撞就用家法给你醒醒神。”
“现在远在北疆,您哪里来的家法?就是真动家法,我现在皮糙肉厚,还怕打不成?”到底心里还堵着气,清曲不敢再那么挑明地触犯父亲的威严,但口吻里依旧透露着倔强叛逆。
沧清看女儿眼里泛着泪光,问道:“刚才的判决你都听到了?”
静默地点点头,“蜓心会死吗?”
“这要由你皇伯伯做决定,现在只是暂时将他们收监。杜宏礼的狂妄你也是看到的,若蜓心誓死跟从他,那便罪同从逆无疑。”
清曲神色一闭,泪珠滴答滴答地滑落,她知道从逆的后果……“就没有旋转的余地吗?”
“第一,蜓心离开他;第二,他心甘情愿向出月俯首称臣。”
“皇伯伯真是天下间最可怜的狠心父亲。”
沧清凝望着女儿,问道:“你还怨恨父王吗?”
清曲早就知晓自己心里的答案,却依旧为了这一年来遭受的蒙蔽与委屈堵着一口怨气,刻意调过头去,不作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邱璇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让她在家里自焚,她死后虽不得大葬但到底不至于曝尸荒野,算是给了她一个很有尊严的死法了。她和我母亲长得那么相像,您心里真的从没有过她吗?”
沧清轻笑两声,瞧着女儿递过来不解的神情,就解释道:“怎么和你母妃问的问题一模一样?你到底是你娘生的,还是你母妃生的?”
“我替我娘问的,也是替母妃问的!有什么好笑的?就不许吃醋的吗?”清曲撅了撅嘴。
“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真正的有苦不能言的人。她的一生从来都是为了别人而活,儿时为了家族被送进宫里;长大后以为可以得到琇张国皇帝的名分,却料不到因为一张脸面就被送到出月来。而送她到别的男人怀抱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爱人——琇张国皇帝。琇张国皇帝对她也是真情真意的,只是为了他的江山,他还是将爱人拱手相送了。邱璇从小就渴望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本也是个天性纯真善良的女子,但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不能留在世上,就将他亲手杀害在腹中了。所以,当事情可以公之于众的那天,本王让她自行了断,给她留下些尊严。她至死的时候,还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唯一悔恨愧疚的只有那腹中未出世的孩儿。”
清曲默不作声,她谅解了邱璇当初为何耍弄花招挑拨他们一家三口:看着别人和和美美,自己从小长在宫里却从未体会过这一直期盼的真善美的情感,唯一呵护过自己的人却亲自将自己拱手送人。在这世上,她注定只能孤苦地活着,渴望已久的骨肉却不得不将他亲手扼杀。她的怨恨已经无处发泄了,她怨恨这人世间对自己的不公,所以将满腔的妒火、愤恨都化作了整弄他人的手段——毕竟她自小养在宫里,处处谨言慎行,也看多了见多了那些尔虞我诈。
“曲儿,父王曾经为了取得她的信任确实伤了你们母女两的心……”
未等沧清说完清曲就插话道:“其实你一直都很顾念我们,只是那时那刻,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了,却还是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面对你,毕竟现在我知晓了,任何必要的时候,你都可以为了江山大业、为了你自己把我牺牲掉。我害怕……”
“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决绝、太伤人了!本王想方设法保你护你的时候你都不记得了吗?若是真到我们两人只能活一人的境地,本王也绝对会选择保你周全。”
清曲明知她说的话伤人,却依旧不顾、横冲直撞地伤着他的父亲。此刻,她不愿再行争执,只想任着性子、不再顾念什么家国大事的大道理,道:“我已经和母妃通了书信,母妃说她一切安好,要是我还不想回去也不勉强我。所以……所以我决定自己四处闯闯,明日就走,不多留一刻……”
“什么时候回来呢?”
女儿目中含泪以默不作声回应这个父亲,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管,只想痛痛快快为自己活一把。
“怎么样也该和昊朗告个别吧?临走前再去拿些盘缠,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记住,家里永远都为你敞开大门。”
清曲摇摇头,站起身来,又半蹲下身子和父亲行了别礼,扭头一转,向帐外的天地奔去。
空余沧清一人在帐中,他久久地坐在帅位上,一动不动,闭目冥思,脑海里都是那个穿着粉衣粉裙的七八岁小女孩在自己面前奔奔跳跳叫喊父王的场景。一夜里,他都不眠不休,虽说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女儿大了、翅膀硬了,怎么绑都是绑不住的,倒不如让她酣畅地飞向自己的天空去。他知道自己是时候放手了,但为人父的一颗心或许永远也放不下她。心里总是找不到落脚之地,总觉得似是有大事要发生一般。
风云变幻得太快,第二日沧清如同往日一般从一大早就开始例行公务,却听到帐外的将士火急来报:“王爷,探子来报说靖关城外发现与杜宏礼勾结的一群歹匪,意图劫杀今早刚出了城的楚姑娘。”
沧清一听大惊,重重放下公务,桌案上的杯具都应声大震,“楚姑娘现在走到哪里了?歹匪确切所在之地是哪里?昊朗呢?还不快传急令让他带兵前去剿匪。”
“先锋方才一得到消息便速速前去了,也顾不得什么擅自离营……”
“蠢材,这时候十万火急,还不快调一批精炼的骑兵随本王过去。”
沧清一路疾驰,甩下了后面的几十号人马。歹匪必定有备而来,昊朗没有调兵大权,于是不得不只身前去,其实也是盼着自己得到消息后快些带兵前去支援。骑行过了一小会儿,心中好似经历过数千个生死之际,这两个孩子哪一个出了损伤都如同在自己身上割上千万刀一般。果不其然,前头四周有人埋伏,射出锋利的箭雨,幸而昊朗轻功了得,将清曲护在身后及时闪避,但到底寡不敌众,昊朗也出现了力竭的迹象,沧清拔出长剑打走飞向自己的利箭,直奔快要支持不住的两人。只见昊朗挥着长剑打走清曲右边的弓箭,三只弓箭又从她左方射来。清曲再不及躲闪,紧闭双眼,却不料左边又是铛铛两声长剑赶走弓箭的声响,那么还有一箭呢?不妙的苗头在心里熊熊拔起,昊朗!一定是昊朗中箭了!
清曲睁开眼睛,昊朗抱住自己挡在前面确实没错,但那根箭羽却硬生生地插在了父王的胸膛上,插在近心脏的地方,而且上面流出来的血水是黑色的——箭上有毒。清曲瞬间大惊地哭喊出来:“父王!”
沧清救下女儿和义子后才安下心来,镇定自若却透着威严命令她:“哭什么?还不快离开这里!”幸而,带来的骑兵也到达了歹匪设伏的地方,双方进行了厮杀,歹匪到底人数不及骑兵多,不一会儿就死的死、伤的伤,还被活捉了好几个。
沧清的箭伤却不容乐观,虽没伤及要害,但箭上有毒,随行的军医为沧清当场就拔出了利箭、草略地包扎住伤口,随后火速护送回营。拔箭时沧清身上的毒血洒落了一地,清曲担心害怕得面唇发白。一路上在马车里的奔波又让沧清失了不少血,虽说军医一直在车里照顾着,毒性也得到了抑制,但到底伤情不妙。清曲虽知父王十几年前为皇伯伯打江山时曾经受伤无数,但到底从没亲眼见过父亲受伤,马车里的她一路落泪,自责懊悔万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2 20:31:00 +0800 CST  
呜呜,今晚是怎么回事了呢?天涯好不容易用了一天时间写文呢,看官好少哦,呜呜,我的玻璃心啊!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2 22:46:00 +0800 CST  
还有亲此刻没睡还活跃着的吗?呵呵,天涯刚刚码出一章,看看要不要发呢?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3 23:09:00 +0800 CST  
第八十九章 血脉相连父女情
沧清卸下了铠甲,伤口处的血迹蘸着已经干枯了的黑色,一路上马车的奔波难免让他的伤口再次破损流出鲜血,整件雪白的亵衣都沾染了鲜红。
“若是真到我们两人只能活一人的境地,本王也绝对会选择保你周全。”……脑海里来回不会断地重复回响着昨日父王才对自己说的话。
清曲含着泪再为父王褪下亵衣,那坚实的胸部肌肉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起一伏,箭伤显得更为刺眼,一路上她一直为父王按压着伤处,军医也几次重新包扎,好不容易才暂时止住了鲜血。军医又给沧清揭开那已经被鲜红沁湿的绷带,明明被锋利的箭羽扎下了一个深深的口子,虽说毒性得到抑制,但到底还残留在伤口处,此刻那里紫黑一片,看得人惊心动魄。好在沧清的神智还清醒着,只是到底由于失血和中毒面唇泛白。沧清赤着上身,由着军医为自己处理伤口,脑海里却依旧在不断思考着公务,但依旧不忍哭红了双眼的女儿,轻轻一笑,单手为她拭去泪水道:“哭什么?你安然无恙就好,这点小伤对父王来说算不得什么。”
在清曲心中父王永远都是一副钢铁般高大的形象,她从没想过父王会为了自己命悬一线:“呜呜……什么小伤,差点就被射中心脏了,而且还是毒箭。军医大人,我父王的性命保得住吗?这毒怎么才能清理干净?”
“小姐莫要惊慌,只要立即清毒,王爷的性命是无忧的。只是王爷伤处接近心脏,不宜使用麻沸散,只怕王爷要忍受刀割腐肉的痛楚了,这疗法的痛苦与千刀万剐相似啊!”
清曲一听,失声大哭,还连着往自己面颊上狠狠地扇了两记耳光:“父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要受这些折磨。都是我的错!”
沧清哪里由得她这么伤害自己,不顾周身的乏力抬起手来抢过她要继续掌嘴的手,严厉训斥道:“你要让本王继续不安心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自贱?等本王伤好了,绝对要好好和你清算今天的账。”
清曲如今也知事了,她两手用力一抹泪光,强力地笑起来道:“父王,我知错了,我不让你担心了。马上让军医给你清毒吧,别耽搁了!”
“小姐,王爷失血过多,割肉清毒后这里也有一副药引需要您帮忙。可否借一步说话……”军医似乎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事都当着本王的面说,不要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套路。”沧清眼里容不得沙子,此刻也担心军医会为了医治自己让清曲遭受什么损伤。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快说!”
“若是有这副药引,为王爷清毒将事半功倍,但需要中毒者至亲以鲜血作为引子……现在在王爷身边的至亲只有小姐一人,但这血量要大约两碗,取血之后冻藏起来,每次煎药时取量做药引。”
“你言下之意就是即便没有这副药引毒素也一样可以清走。既然如此,本王决不答应。曲儿,你退下,不许胡来。”
“父王,两碗血而已,死不了人的,过后我多吃些补品就没问题了。军医大人,取我的血吧,别听我父王的,有任何罪责我顶下。”
“不许胡闹!你现在翅膀硬了?真不把父王放在眼里了是吗?等本王伤好后,非把你后半截都打下来。”
“那也等父王好了再说吧!您现在这副模样,站都站不起来,我还怕您不成?要是真好了,我等着挨您板子。”清曲耍着无赖性子,然而一看沧清真被气到了,顿时就后悔害怕他怒火攻心加快了毒素的蔓延,连忙软下声调道:“父王别担心我,我为人子女取血救父是天经地义的事,您舍得让曲儿背负不孝的罪名吗?不过是两碗血,真的没事的。父王若是不快快好起来,怎么处置这批歹匪呢?朝廷上还有好多事要仰仗您呢!”
沧清听她一番娇蛮的话,但又讲得在理几分,拗不过她,“取血后每日记得要按时进补品。”又吩咐军医道:“其实取半量也可以了,她这副瘦弱的模样取出两碗血不就风吹都倒了吗?本王身子向来强壮,于常人半量的药剂足够康复了。”
军医心知这位王爷的铁腕手段和不容违背,现在要取她女儿两碗血,不是自讨没趣找罪受吗?自然不敢再驳,半量就半量吧,反正你够强壮!待手下备好割肉清毒的工具后,清曲瞄了一眼那锋利的小刀,四肢顿时似乎因为疼痛都麻痹下来了。
“小姐,割肉清毒过于残酷,您最后退到帐外等候为好。”
“我不走,我就要看着父王疗伤,要是他有什么需要,我可以马上帮他办。我就不走!”
“小姐,可这……”
“不走就不走吧!不过这些血腥的东西你不看为好,你退到屏风后头去,给本王诵读兵书,记得之前你不就喜欢看这些吗?古有关云长刮骨对弈,今有宇文沧清割肉听书。”
清曲也知道这已经是父王允许的最大限度,拿起一本兵书,退到屏风后,开始大声朗读,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帐内寂静一片,细细听去,还能听到腐肉分离的恐怖声响。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带甲十万,千里馈粮……”
“错!漏了一句:革车千乘。你的心思都用去哪里了?读个书都读不好,这一年来怎么都没个长进?”沧清语调依旧平缓,根本听不出任何忍受痛楚的不堪。
清曲撅撅嘴,父王的平淡严厉都让她忘记了里面的人还在割肉一般,如同从前被抽查功课一样,灰头灰脑地挨了父王的一顿训斥。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
“别急着念下边的,先给本王解释解释这一句。”
清曲转转脑袋,道:“国家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于军队远征,不得不进行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必然导致百姓贫穷……”还未等解释完,帐外就传来了侍卫的通报声。
“元帅在疗伤,你们还来打扰,快退下!”
“你多什么嘴?公务之事从来不能耽搁,让他进来禀告。继续读你的书,不许插话!”
“审讯结果如何?”
“哥舒先锋亲自对他们进行了审问,那批歹匪是绣张国先帝的旧部,招供说要劫持王爷的女儿作为人质,以交换琇张国前太子杜宏礼。”
即便一直未公布清曲的身份,但她能凭令牌出入营寨,有心计的人也不难猜测出她身份的尊贵。
“告诉昊朗,这件事如实写在折子里头上报皇上,严加看管杜宏礼,不许出任何纰漏。”
待侍卫退下后,清曲禁不住问:“父王,蜓心还是跟着杜宏礼,这次能活命吗?”
“继续读你的书……”
清曲不敢再言追问,毕竟圣意何断她都做不得主。
待军医为沧清割去中毒腐肉后,清曲随着军医过去放血做药。清曲本来执意要暗地里背着沧清取两碗的,但军医不敢违背沧清命令,也解释说按沧清的身体,一碗药引也足以加速清减毒素了,清曲这才乖乖听话。腕上的一道口子包扎好后便速速取来被褥回到父王的营帐里。
沧清坐在床上看着女儿在地上铺好被褥,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你这是把本王当做孩童了吗?打算一整晚赖着不走了?”
“我是父王的女儿,伺候父王是天经地义的事。父王现在受伤了,母妃不在身边,又没有个心细勤快的丫鬟,我就不能服侍父王了吗?”清曲一边收拾着地铺。
“你就心细勤快了?还记得谁从前在家里头的时候成日地睡到天大明,懒惰得不成样子!”
“我在郭府里头伺候了老夫人半年呢!没少得到夸奖。您现在还嫌弃我?我就是再笨手笨脚,晚上您口渴,我总能给您倒杯水吧?您要更衣,我也能伺候您吧?”清曲说着,给沧清端去药碗。
沧清看了看碗中褐红色的汤药,又抬眼对上的正是女儿满面的巧笑,先吩咐她放下药碗,掀开她的左袖,看到那条雪白绷带后再禁不住痛惜,问道:“疼不疼?”
由于中毒失血,沧清的面色确实要比之前看起来憔悴些许,清曲细细看着父王双眸。谁都说父王看起来还如同二十来岁的模样,父王依旧高大俊朗,但如今些许憔悴的面庞到底让她在父王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两丝淡淡的细纹。岁月到底是不饶人的,清曲心头一酸,摇摇头,“一点也不疼。只要父王能康复,就算让曲儿赴汤蹈火我也愿意。”清曲又跪下,将脑袋靠在父亲腿上,撒娇的模样说着真心的感言,“父王今天受这些千刀万剐的痛楚都是为了我。曲儿不再怪您了,您心里要承受的苦是我所受的千百倍。以后我一定当个听话孝顺的女儿,不再叫您操心。”
却不料,屁股上挨了一巴掌……虽不重,但父王的铁掌到底不可小觑,就算如今受着伤,仅用了两分力气都让人不敢小瞧他的威严。清曲撅起嘴,吃痛地跪着捂了捂屁股,道:“怎么了嘛?无缘无故地打人家!”
“打你是无缘无故吗?今天疗伤前哪个人豪言壮志地说等本王伤好了就等着挨板子的?哪个蠢货往自己脸面上扇耳光的?如今你翅膀真硬了是吗?”
“人家也是关心您嘛!好心好意来伺候您,您还打人家?”
“你也忙了一整天了,自从半个多月前你和昊朗大吵大闹见了一面,一直都没得和他好好说会儿话。他今天得了消息第一个舍身去救你,你也不想去见见他,和他好好聊聊吗?成日留在本王的营帐里成什么样子?”
清曲也知父亲话里不便的意思,但依旧撒着娇道:“父王本来就说过封我做您侧妃的,我伺候夫君怎么了?再说了,百善孝为先,我是您女儿,现在要先尽孝道。”
沧清却好似看透了她一切一般,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是去是留你都该和他说得清楚。你这辈子还有资格有其他人,但他这辈子却独独认定你一人了。”
清曲垂头沉默片刻,又道:“谁说我这辈子又还会有其他人?只是,我现在没做好准备……”
“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
“父王,别说这些了。喝药吧!”清曲舀起一小勺,在嘴边轻轻吹拂,那模样就如同儿时沧清给挨了打、生了病的她喂药喂粥一般。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3 23:36:00 +0800 CST  
呵呵,这一章是父女专场,等下一章就要重点写曲儿和昊朗咯!其实吧,很多文里的男主女主必定是情侣,天涯文中的男主却是女主的父亲,呵呵,昊朗童鞋,对不起咯,你义父抢走你的戏份啦!有本事你就和你义父闹去啊,哈哈哈哈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3 23:40:00 +0800 CST  
第九十章 诚相对不离不弃
沧清喝完药后,又与女儿长谈了一阵,才督促着她快去就寝。待侍卫打来热水,清曲又亲自蹲下侍奉父亲浴足,这才乖乖回到自己的地铺上,直到父王的气息渐渐沉缓下来,清曲脑海里还是不断闪现着自从与昊朗相识后的点点滴滴。除去刚认识那会儿他们能够天天黏在一起,之后的日子都是聚少离多的多。按虚岁来算,自己已经十七岁了,刚认识昊朗时,自己才刚刚满十五岁。记得刚相识时,他们两见面就消停不了,如同猫鼠相斗一般,非得争个你死我活。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他的?在京畿的树林里?在驰骋的马背上?还是在母妃禁闭了自己一夜的柴房里?从前自己也有慕辰哥哥护着,对他的感觉与对哥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对于昊朗,见不着的时候刻刻思念,被欺负、受委屈的时候心里总是企盼着他是第一个来解救安慰自己的人,盼着他大仇得报、梦想成真,他孤独失落时心里会比他更难受……这些话因为从前顾忌着颜面,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可是,她真真切切地明白:当初自己劫持邱璇的时候早就知晓可能要落大罪的后果,却依旧为了这个人义无反顾。没错,我就是气你欺瞒我实情,用自己的生死来和我开玩笑。要是我也假死来骗骗你,你会不会做出比我更惊天动地的事来?我想过千百种方法来报复你,可是没有一样是自己忍心去付诸实践的。你说你要用一生孤苦来惩罚自己,这惩罚够狠绝了,可为何我感觉不到一丝愉悦?
清曲躺在地铺上翻了好多次身,左思右想,她苦想着一个和昊朗开口的阶梯借口,可怎么样也咽不下那口气、拉不下那个脸。忽闻帐外擂起鼓声阵阵,这不就是军队里紧急召合官兵的信号吗?虽说女儿在身边守候,但多年来的行军经验早就告知他今日之事不会如此简单,他胸有底气却依旧不能轻敌,睡得不熟的他瞬间坐起身来,雷厉风行地吩咐道:“曲儿,快起来,点亮烛火。”清曲本就睡不着,如今知晓大事发生,立马就起身穿上衣裳,按照父王的命令行事。
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沧清早就料准了他们步伐的节奏,就在他们刚来到帐前时,沧清一个大声就宣见了他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地顾忌通报的规矩,进来!”
清曲来不及为父亲更衣,只能给他取来一件披风披上。沧清早早就坐好在帅外上,清曲则侍立一旁。
昊朗和几个副将小跑着进来,立时就跪下禀告道:“元帅,靖关城里传来急报说出现一群便衣装扮的歹徒四处放火砍杀百姓,由于夜黑不明难以辨别、场面混乱且百姓居多,城官兵们除了要与歹徒搏杀还要援救百姓,死伤亦是惨重。”
“义父,昊朗看来这批人八成与今日意图劫走曲儿的歹徒是同一伙人,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救出杜宏礼。他们四处略杀百姓为的就是分散城中官兵的注意力,集中精锐力量到靖关城里的监狱救人。”
“那今日吩咐你的事你办妥了没有?”
“孩儿已经加派了人手看管杜宏礼,但当务之急是驱除城内的歹徒,解救百姓。”
一员副将道:“不如直接使用火炮,杀得他们一个不留,好生灭掉他们的气焰。”
未等沧清呵斥,站在一旁的清曲听后就大怒地插起话来“你是想连同百姓也杀得一个不留了吗?城里都是民房百姓,一旦用了火炮,全城都毁于一旦了。”
他是主帅又是亲王,怎么呵斥都有威严和尊荣给他撑着;而她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且如今未得正位,插嘴军机大事还呵斥副将到底不能这么睁只眼闭只眼让她混过去,否则会引得军心不服。沧清拾起一本折子就砸在清曲身上,训斥道:“多嘴的东西,就你懂?再敢插话,本王就给你尝尝军棍!退下去!”清曲低垂下头灰溜溜地出了营帐,那副将看主帅处置公平,亦不敢再表露不满之意。沧清一个用力扯动了伤口,轻咳几声道:“这无知小女虽话说得不好听,但讲得也在理几分。圣旨未下,如今圣意如何处置杜宏礼还不得而知。营寨就挨着城关外,当务之急是解救百姓。昊朗,你速将兵符拿去,该调精锐就调精锐,今夜万事你来做主,任何人不得违抗,也不必先来请示本王。一切以救百姓为先。”
昊朗接过兵符,他知道这是义父对他的万般信任,不再多言,转身就出了营帐调集人马。
待几名兵将都退下后,沧清轻捂了捂胸前的伤处,这才松下一口气,给帐外的侍从吩咐道:“叫那丫头进来。”
然而等进来的却是那战战兢兢走近帐内回话的侍从:“回王爷,小姐她刚才就骑了匹快马出了营寨……”
她要去的方向还需要问吗?必定是现在场面混乱的靖关城内。
沧清一听气得一拍桌面,吼了一句“死丫头……还不快派人把她抓回来!”
然而,沧清的营寨同靖关本就相近,此时才派人去追哪里还来得及。她一定是去找昊朗无疑的,想到有昊朗在城里处置着大局,加之如今的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鲁莽冲撞了,心虽还悬着,可到底不至于心急如焚。但是却笃定了待她回来后非得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的想法。
一进城里火光分散各处并不集中,百姓们为逃避大火而逃离出家门,但随即便遭到便衣打扮的歹匪砍杀,他们目光凶恶,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尽管城内官兵们已经在郭守峰的带领下及时进行救援,但到底歹匪们早有预谋,专门以手无寸铁的百姓做要挟,城内遭到纵火的地方伤亡惨重。
昊朗此刻早就率领精锐部队进入城内,他斩钉截铁地就否决了那经验比自己久长的副将的话,高坐在骏马上高喊道:“不必再说,火炮是绝对不能在城内使用的!元帅今夜将兵符交予本先锋掌管,军令如山,只许听我一人的吩咐!歹徒们的目标是救出杜宏礼,一支队伍到狱中把他带出来作为人质;另一支队伍迅速支援城内官兵,解救百姓,引导其他百姓参与到剿匪队伍里,但凡不弃械投降的歹匪,格杀勿论。”
“可是圣上并未下旨要赐死杜宏礼,我们拿他做人质……”
“他的命与我出月千百条百姓的性命比孰轻孰重?做人质也不代表就会真杀了他。今日我就要赌上一把!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将士们,出发!”
此时清曲正好凭着令牌拨开昊朗带来的精锐,气喘吁吁。“昊朗,昊朗,你别急着走,听我一言!”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离开,这里危险!现在千钧一发,一刻也耽误不得。”
清曲一个劲步拦在他马前,幸而昊朗立刻就牵制住了自己的骏马,那两只健壮的马蹄在清曲面前挥舞着。“你疯了吗?”
她神色坚定、毫不畏惧,语速极快,言简意赅,却字字清晰:“歌舒昊朗,无论今后你要承担任何包袱责任我都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可是你不许再欺瞒我任何事!至于解救百姓这里还是按照你的法子走,但我还有一计妙招,你信我一次好吗?”这些话就这么自然而言地说出了口,她从不曾预想过会在这样的危机关头脱口而出,在家国大难面前,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根本不存在一丁点羞意,不存在一丁点赌气别扭。
若非此刻重任在身,昊朗真想跳下马来,将她抱在怀里打转到天昏地老,但却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感性,同样言简意赅却字字情深地回应她:“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欺瞒你任何事!不过你也一样可好?”
“好!现在我就和你一同分担,我们兵分两路,你马上带兵去守护天牢拿杜宏礼做人质,我和一小批人带领百姓们在还未被放火的地段浇沙石水,现在天气严寒,不一会儿地上房子上的泥沙与水就会一同结成冰面,一来可以防止歹匪再行纵火,二来冰面滑脚,我们连同城内百姓人多势众,可以速速将他们分离包围。”
几个副将听后都无不点头称赞,昊朗会心一笑,却知道十万火急再耽搁不得,“你们这一小队跟着小姐去浇水救火,一切听她吩咐,护她周全。”
大批精锐迅速出击,但凡不弃械投降的歹匪都以格杀勿论处置,手段强制。清曲一头带领着部分人马和百姓在还没被纵火的地方四处泼上混杂着泥沙的浑水,现在正值北疆天气最为严寒的时候,且正好是夜间,不一会儿房屋上、地面上就结起了一层薄冰,拌上泥沙如同冰面水泥一般,坚固滑脚,叫还想纵火的歹徒根本靠近不得。昊朗一头拿住杜宏礼做人质来要挟歹匪投降,几个歹匪当场服毒自尽,捉拿住了一两个活口。
第二日一统计才得到靖关城里头的确切伤亡情况,民屋损毁四十间,百姓死亡两百人,伤四百人。这群歹匪总共两百余人,审讯了活口头目才得知原来他们得到了塞北国的资助,企图救出杜宏礼外送往塞北——杜宏礼的父皇就曾和塞北勾结背叛出月,如今又查到他继续与塞北关系不清,靖关城血案即便不是他策划的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沧清立即就着人往京城递送了火急折子禀告沧源,众人都心知肚明,即便蜓心公主依旧死心塌地守在夫君身边,但经此一夜,圣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看在自己的女儿的面子饶了这女婿的一条性命的,蜓心公主再不听劝告离开他,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5 11:33:00 +0800 CST  
一天一夜的折腾,沧清在帐中总算得到了半刻清闲,这才有空把那个让他操碎了心的臭丫头带过来。自昨夜风波平息后,清曲刚回了营就被两个侍卫“请”回了自己的营帐里头,帐门一直有人把守着,无法踏出一步,她心里早知晓为什么被禁足的缘由,根本不敢闹腾。这不直到了下午,沧清才派自己的贴身侍卫过去请她到元帅帐里回话。
“小姐,您走快点可好?王爷等久了可不好!”
“我,我昨天脚……受伤了!走不快!那个……父王有没有让人把军棍长凳搬到帐里?”
那侍卫差点忍不住就要嗤笑出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居然也会害怕挨父亲的打!“方才没听到王爷传杖。您最好还是走快些好,王爷等您老半天了,看着好像也是挺生气的模样,待会儿就是真要打您,您忍着别顶嘴瞎闹,疼两下就过了。”
清曲一听,几乎都要哭出声响来,道:“人家昨晚也算是立了功的,怎么可以还打我!我,我不想去了……”
那侍卫哪里由得了她,一出手就轻轻地推着她往前走。
清曲一进帐里就看到头也不抬起来看她一眼的父王,昊朗也一声不吭站在帅位旁边,她识趣地笔直跪下,两只小手不安地来回抓弄着裙摆,等待着处理公文的父亲发话。
清曲偷偷扫视周围一圈,确定确实没有军棍板子候着,但父王的桌案上明堂堂地平添了一把褐红色的油亮木尺,此时此刻她哪里还顾忌得了昊朗瞧见她瞥到木尺后的笑话表情。清曲此刻心惊肉跳,依旧不敢做一言。
“城里的医治进度一定要赶上,告诉郭守峰,银子不够就马上报上去。”
“孩儿知道了。”
……
清曲跪着听这对义父义子说了一个多时辰的公务,心里憋屈,膝盖也快麻痹掉了,她垂着的脑袋这会儿正要摇摇欲坠了。
“砰”的一声,沧清一掌震在桌案上,“现在你是越发出息了,连罚跪都可以睡着了!”
这种情况下哪里能撒娇抵过?她脑袋灵光,却还是免不了畏惧道:“女儿真是累了,昨夜一宿没睡的,寒风里还到处泼冷水。母妃教过女儿家受不得冻的,呜呜,父王,那个……人家一直跪着不敢动,身子都被冻僵了。”这时候扯出母妃的情面最合适不过了!
“不要妄想着浑水摸鱼。如今罚你难道罚错了?昨日谁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本王当贴身丫鬟随身服侍的?你的被褥地铺还摆在那儿作证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出去,昨夜里头本王想喝杯水都要自己去倒。你玩忽职守,该罚不该罚?”
“罚也不能那么重罚的嘛!呜呜……父王,您真要揍我板子不成?虽说您身子健壮得很,可是现在到底还有伤在身的嘛!为了责打我弄破了伤口就不值当了。您不会真把上次我说等着挨板子的话当真了吧?再说,昨晚我毕竟还算是立了功的,真让外头的侍卫打我,您就不怕将士们抱怨您处置不公吗?”
昊朗紧紧捏了大腿一把,差点就要笑出声来。沧清不解疑问道:“谁说今日要打你板子的?”
“不是要打我板子,您桌上怎么添了把木尺呢?我又不是没挨过揍,这种尺子敲在屁股上可疼了,呜呜,别啊!您罚我抄书也成啊!别……别揍我……”
沧清看了看桌上的红漆木尺,又好气又好笑地训道:“谁说这把绘制路线的木尺是要用来揍你的?你倒是会自作多情了!”
“啊?绘制路线!这么说我不用挨揍咯?”那表情的变化可谓须臾之间,上一刻还惊慌不安这一刻便流出出侥幸得意的模样。
沧清本见她被吓得流泪、连连认错心里还算舒坦,想着之前她受的苦,昨日也确实立了功,跪两下也就作罢了,她这么翻书般的表情变化着实让他心里顿生不爽:臭丫头,那般危险的境地你都敢擅闯了!
“既然想挨板子,本王赏你就是!昊朗,你去,往她身上打十下,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在军营里你多盯着她,再敢叛逆欺上,你这个兄长勿吝责罚。至于你,别以为昨夜学到点曹孟德夜铸冰墙守城的皮毛就可以在本王面前得意卖弄了。”沧清口上虽不夸,但心中好是为这个可以应地制宜对兵书史书学以致用的女儿骄傲。她铸下的冰面少说也救下了三百来号人的性命,这功立得着实不小,本想直接为她讨回郡主身份,但还是顾念着她本心的想法,既然她没开口便是还没做好准备,由着她吧。若风平浪静后,她依旧选择自由高飞,那时候即便再不舍也还是要放开她的。
“不,不行,你,你别过来,你敢打我试试!”沧清在帅位上下的算是军令,昊朗绝不敢不从,拿起那把木尺向清曲逼近。
“我为何不敢?!我是照着元帅的军令,再者,我可是你义兄,教训你这个不听话的妹妹有什么不可的?”
昊朗虽欣喜她昨夜与自己并肩承担、不弃不离,也承诺下从此对她不再隐瞒任何事,可决不希望她亲身泛险。再者他们本来就是爱打闹的一对活宝,如今碰到可以名正言顺压住她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于是乎,昊朗使出三分力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的腰身,随后一掀起她厚实些的裙子,照着那包裹在雪白亵裤里的屁股就是“啪啪啪啪……”连续打了十下,期间她一个劲儿地“哎哟哟”嚷疼,却一滴泪也落不下,因为相比起从前挨的小板子,这顿确实完全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只是小脸蛋被羞得红扑扑的,屁股上也透着红光,这不透着亵裤看白里透红的,漂亮极了。
十下小板子打完,她又气又羞的红扑扑小脸蛋上顿时晴天转雨,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捂住眼睛,似乎真哭出声来了:“呜哇哇!你打我屁股!我要告诉我母妃……”
帐外的侍卫们听得一个个捧腹憋笑,这才又听到她嚷着:“父王帮着他欺负我,我不理你们了!”
接着向外跑的脚步声被王爷一声吼住了:“往哪儿去?又想擅离职守受责罚?还不过来斟茶,随身侍奉着本王!”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5 11:33:00 +0800 CST  

好开心哦! 下面是@唯愛·雨雨儿给天涯写的两篇番外,主角是清曲和昊朗。其实吧,天涯也觉得写昊朗与曲儿相处的戏份不多(男一沧清太抢戏,木有办法啊!)
天涯看了觉得很符合情节发展,所以和大家一同分享。来,我们给雨儿送上掌声!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小檬77给天涯写的番外“郡主的粽子”,天涯非常感谢所有看官的支持!


番外(一)
是夜,月光如银,安亲王府也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平静。清曲独自坐在自己的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光。如若不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清曲死也不会想到父王母妃竟也会走到这般田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众多事情,回想起父王的淡漠、母妃的委屈、以及邱璇的污蔑,清曲不禁感到世态炎凉。只见她轻轻的关上窗,走回到自己的床前,对着自己的侍女似是无心,却又似求证般的说道“如今,只怕人人道我与母妃联手害死了璇妃的孩子吧?母妃被“囚禁”的事只怕也人人知晓了吧?”侍女面露难色的宽慰道“虽是人尽皆知,流言四起,却也没有这般难听。王爷虽是罚了王妃,却也未有苛待之意,郡主宽心便好。。”语毕,侍女微微抬头,见郡主不曾说话,正欲开口在宽慰几句,便听见淡淡的一句“熄了灯,就下去吧!”
黑暗中不知是过了多久,清曲突然被人从后蒙住了嘴,正欲挣扎之时,便听见了那熟悉低沉的声音“别出声,是我!”说罢,便放开了手,径自找了地方坐下。见清曲不说话,又面带愁容,自己虽是刚刚回府,却也听闻了今日府中之变。虽不信是义母清曲所为,却也不知如何开解。一时间,房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响。昊朗受不住这样的沉默,又想着缓解气氛,便戏谑道“怎的几日不见,脸竟这样圆滚了?不过好看是好看,怎的有些不对称了?”说罢,便起身走到清曲面前。清曲怎是这般任人戏谑之人?她默不动声,却暗自找了时机,狠狠的在昊朗脚上踩了一脚。见昊朗那般忍痛抱脚的滑稽模样,清曲也不禁笑了出来。
“你倒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昊朗见气氛缓和,便玩笑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清曲不禁气上心头,便语气不善的说道“难道我今日的亏吃的还不够吗?”昊朗闻言,知她心中委屈,却也不知如何接话。一时间房中又安静了下来。清曲见他不语,也知他不是有意。便开口道“今日的事,你信我吗?”清曲只想得到一星点的安慰和认可,她真的害怕连昊朗都不信她的清白。昊朗闻言,抬头对上了清曲的眸子,笃定道“曲儿,我信你!”见他这般肯定,清曲不禁感动。
昊朗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一时情不自禁,抬手抚上了她红肿的脸颊,然后轻声道“很疼吧?怎的不上药?还想让义母担心吗?”见她不语,便将她拉到床边坐下,掏出随身的伤药,轻轻的为清曲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安慰清曲道“今日的事,不是你的错。我相信是那个璇妃故意设计陷害。”言罢,又担心清曲会莽撞行事,便继续说道“曲儿,我知你委屈,也知你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但是,你不要莽撞行事。现在,府里是璇妃当家,义母也被软禁,我也不能时常回府。你定要记住,凡事能忍则忍,万万不要让你的母妃再为你担心费神。”“你放心,我知道。凡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乱来。”清曲淡然说道。“你知道就好,我已经出来很久了,若是被发现了,你我都不好解释。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言罢,昊朗翻窗离开。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5 17:04:00 +0800 CST  
@唯愛·雨系列作品:

番外(二)
原以为,自那羽箭射中心脏后,我便会再不知疼痛为何物。可当我想起我偷偷趴在屋檐上所眼见的一幕幕,我才发现心原来可以这么痛,痛到窒息!
安亲王中,那位坐在秋千上一身素色白纱衣,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膝,一阵微风吹过,扶动了那如瀑般的长发。那身影是那样的悠然,那样的不染世事。。。。。。
“啪!”伴着一声惊呼“呃。。。”成功的拉回了朗昊的思绪。“让你在此反省!你便是这样的?如今战事一触即发,你还这般的不知轻重。可是对的起哪些险些为你丧命之人?”提起清曲,朗昊不禁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十四叔那魅惑俊郎的面目,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严肃、不忍、犹豫、心疼亦或是其他什么。沧澈似是有所犹豫,片刻之后只淡淡的对着眼前已经跪了近半个时辰以面具遮面的少年道一句“不要让以前的付出尽数白费,更不要再你不住她,日后她的消息,我会尽数派人告知与你,只是希望你要明白无国无家。”听着十四叔那似是安慰有似开导般的话语后,心中不免有些许的感动和感激。毕竟自清曲清醒后,自己便再没了她的消息,义父为了曲儿已是焦头烂额,无暇再顾忌自己的感受了。想至此处,只听沧澈语调一边,严肃道“肆意离开军营,等同违命!念你是初犯又是事出有因加之战事在即,罚你二十军棍!本王不希望为同样的事再处置你!”“是”朗昊淡淡答到。接着上次的来。。。。。“先锋,对不住了!您忍着点!”一士兵对昊朗道。“你们只管打就是了,本也是我的错!语毕,昊朗只觉身后一凉,自己的衣裤已被褪下。随后,一记重重的军棍伴着风呼啸而下。闻声,昊朗已暗自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却不料军棍落在身上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疼痛。细细想来,是那些士兵们不愿为难于他,暗自收了力道。可,一旁观刑的襄王怎会不知其中门道,真没想到他们竟敢无视军纪至此。不禁怒火中烧,但却语气平静道“军中可是缺了你们的食粮?给我用力打!如若本王再发现此等弄虚作假之事,别怪本王不近人情。一律军法发落!”闻言,两个士兵哪敢造次?只得依言而办。重重的军棍一次次落在昊朗身上,不禁砸的昊朗眼前阵阵发黑。也是,自己这一天不曾休息,一直趴在屋檐上看着那道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呆呆凝视前方的白色身影。又怕误了军中的事情,一路轻功飞驰而来。想来是体力消耗过度了。想着想着,昊朗不禁想起曲儿为他,也曾挨过这些痛楚,想来她也一定很疼,自己的“死”只怕对她打击很大,怕是当时曲儿已抱了求死之心了吧?好在。。。。。。
“他怎么样了?怎的一直昏睡?”“回王爷,先锋无碍,只是体力消耗过大。睡一会也就好了。这伤药涂在伤处,想来不出三日也可痊愈。”听罢,沧澈抬手示意军医退下。自己坐床前,轻轻地解开昊朗衣裤。看着眼前青肿不堪,隐隐渗血的伤处,不禁一阵子心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些事,自己都经历过,都能理解。自己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让此事过去,可不能不给昊朗敲敲警钟。自己不能由着他儿女情长而延误国事军情。“十四叔,对不起,这次是我不知轻重了!”昊朗醒来,看着沧澈在为自己上药,不禁心里愧疚,便认错道。沧澈听完,开口说道“知错便好,这次也算给你个教训。日后在这等不知轻重缓急,本王定要脱你一层皮,记住了吗?”昊朗闻言,知道十四叔不再生气,却也装着害怕的样子道“是,昊儿记住了。”随后神情一转道“若真是脱了一层皮,十四叔只怕要心疼了吧?让我想想十四叔该怎样跟义父和曲儿交代呢?”沧澈听着前半句,心中暗夸这孩子懂事,却不料听见这后半句。气得沧澈抬手就是一巴掌,正好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昊朗的伤处。疼的昊朗不禁皱眉,伸手就捂着自己的屁股,然后满面委屈的看着沧澈。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不禁使沧澈爽朗一笑,但随即冷声严肃道“这几日你好好养伤,战事在即,本王还希望能看着你驰骋沙场,为父母报仇。也盼着这战事早日停歇,本王好回去看你婶婶和唯佳。”闻言,昊朗眼神一暗,低声说道“我也盼着能早日见到曲儿,求她原谅。”“罢了,你好生休息吧!”说罢,沧澈起身离开。
冰冷的月光洒向大地,昊朗独自趴在床上,回忆着与曲儿相处的点点滴滴。暗自想到“曲儿,今生今世,你怕是再不肯原谅我了吧?”


哈哈哈,好开心哦,雨儿辛苦咯,让我们送来热烈的掌声!当然 还要感谢@小檬77这位神配图和“郡主的粽子”这篇很长的番外!同掌声感谢之,哇哈哈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5 17:12:00 +0800 CST  
首先很感谢@冤家上钩的那么精细的长评,可以看得出亲真的是有很认真读过天涯的文的,天涯很感激也很开心哦。还有@墙走我不走吗@Garfield_HK两位亲
没错,古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古人亦有“小我大我、小家大家”之分。一个人应当照顾好身边的人,照顾好家人,这些都是非常正确的。和谐社会也是通过人畜兴旺、户不拾遗体现出来的。可是,天涯文中想强调的是:盛世与乱世的区别。西汉前期,文景之治的休养生息为汉武帝后来驱逐匈奴奠定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可是这休养生息的暂时平静是如何换来的呢?还不是通过远嫁公主和亲,而且远嫁的少不了皇帝亲女,刘彻的亲姐姐平阳公主不就差点被送去和亲了吗?西汉前期,还不是盛世,匈奴还认为自己很牛逼时常来北犯,汉家刘氏为了争取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必须要舍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的公主大多受不了贫瘠苦寒,命运都比较悲惨。是啊,单站在那些和亲公主的立场上看,其实真的好残酷,怎么就摊上个这么窝囊的娘家呢?可是呢,西汉的在汉武帝时候可谓盛极一时,乱世时候没有舍,从哪里能得盛世呢?若是人人都只顾全小我小家,乱世里是不会有领袖的,那么就会一直乱下去。自古皇室,有哪家哪户做得到齐家呢?刘据清君侧被汉武帝剿灭,李世民发动的玄武门之变,康熙后期的九龙夺嫡……这些君王所在的时期都分别算是盛世了吧?可是他们的家如何呢?齐家了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说得很在理,可是天涯觉得吧,那运用在寻常百姓家是非常正确的道理,可是,皇室就除外吧,因为天涯真的找不到哪朝皇室可以做到齐家。他们身为皇室,绝大多时候,第一重身份必定是君臣,再到父子。所以才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天涯都觉得好残酷哦。
关于“可是就是他的不作为,才有些令人可耻。作为一个父亲,他眼睁睁一步步地看着曲儿走入了他们设下的圈套犯下了大错。”沧清并不是没有作为啊,之前他就下了命令不许清曲再和昊朗通信,而且吩咐人严密看着她,不许她出府的哦。大家又会说“这有什么用,按照清曲的性子……”可是除此之外,沧清还能如何办呢?至少不让她亲眼看到昊朗被行刑,也算是减少一些残酷吧。还是那句话,沧清真的不可能为了清曲昊朗的私情就改变全局的。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曲溪和清曲,那算是国家机密了吧,本来也没有想过他们会被牵扯进来的,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的,当然就要坚持不说到底啦。
关于女眷干政这一事,天涯文中的设定是女性不许干政哦,要不为什么但凡涉及军政大事,太后就是再心疼孙女,也没有当众反对儿子的决定呢?至于长孙皇后劝谏太宗,那时候是唐朝,风气比较开放,女性地位还是相对较高的,等到了武则天时期,那可是绝对的红妆时代啊!
至于郡主封号一事,天涯没有说过要清曲自己开口要哦,长辈们也是想先看她的态度,等确定她愿意接受宗室子女的身份和准备好将来可能要承担的责任后,就会主动给她。现在清曲是自由身,沧清也是想给她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力:不必顾忌什么家国大事的自在小老百姓远离京城还是回京生活,但勇敢承担下宗室的责任,女儿,你自己选,你选哪条路父王都随你。换做其他家的宗室女,或许根本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吧。经历了一年的风雨,清曲比从前多了许多感悟也更有主见了,其实如果封号是清曲不想要的,皇上以圣旨的形式给她,那也算是强加的,她会开心吗?
我知道三位都是清曲的粉丝,所以也很开心能与你们探讨。至于天涯,我承认在家国大事面前我是偏向于沧清的。因为他的原型就是焦恩俊饰演的二郎神,不知道大家看过吗?里面的杨戬为了一个郡的凡人性命狠心将自己的妹妹一家拆散,把三圣母押在华山下,即便背负天下骂名也没有畏惧与怨言,继续忍辱负重培养外甥沉香。二哥哥(杨戬)是天涯的男神,所以自己的男主难免会被套上他的一点影子。


最后,还是谢谢你们的评论和意见。天涯听进心里了,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我会改进,可是依旧会坚持自己的构想!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6 10:53:00 +0800 CST  
第九十一章 红颜宁损长伴君

靖关城血案一事传到圣上耳中后果然惹得龙颜大怒。沧源广施仁政、宽厚治国没错,但绣张歹匪此番勾结塞北、手段残酷,枉杀贫民实在可恶,本来心存仁义且看在翁婿的面子上,有意暂时监禁杜宏礼的决定瞬间就改判为赐死。前皇后家族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京中无人说情,太后倒是也可怜蜓心这个孙女,但涉及朝政,老人家也只好向上苍为她祈福了。

皇上赐死杜宏礼的圣旨是在清晨抵达靖关的,那日天气格外清朗,北疆的天空尤其湛蓝,透着金光的云朵飘忽不定特别自由,格调与这道杀人的圣旨完全不匹配——直至多年后,清曲回忆起这一日的天空都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也是多年后,她才庆幸蜓心的坚守是对的,也才发现:其实天空就是刻意为一对就要共同赴死的伉俪送行的,不过,并非将他们送向极乐或地狱。

皇伯伯虽下旨严令对杜宏礼格杀勿论,赐鸩毒自尽,但对于他的长女,却依旧有意放她一条生路——蜓心公主若与杜宏礼离合,则送回京城,再做惩处;倘若执迷不改,则也赐毒酒一杯。罪至如何,皇帝到底给了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没让他们死在光天化日下,也让他们留得全尸、死前没什么痛苦。

几番劝解依旧无用,杜宏礼写下休书也无用,蜓心依旧死心塌地地坚持说自己是琇张国太子妃。如此一来,这位公主也是要一同饮下鸩酒的了。蜓心与清曲的交情并不深,甚至还算是儿时的死对头。皇伯伯是蜓心的父亲,再者圣意难违,清曲本以为她可以视而不见,蜓心的生死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但就在蜓心杜宏礼夫妇要被押遣进即将把他们送往他方里的营帐时,清曲不顾禁令阻止,推开看守的侍卫就要冲上前去抱住她,却被最后一重的看守死死抓住再前进不得,她夹杂着泪水朝着蜓心大吼道:“蜓心,为了这个男人值得吗?他待你是全心的吗?”

蜓心生性怯弱,自从被俘后杜宏礼跟她摊牌,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凶狠,她害怕死亡,却更害怕孑然一身,依旧坚定地走在丈夫身边,哭着道:“清曲,你走吧!出月太无情,不是我的家,我是他的女人,永远都跟着他。”

杜宏礼又是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更有甚之的是还一脚将蜓心踢倒:“滚!你是出月人,你是宇文沧源的女儿,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我杜宏礼早就写下休书了,你还赖着不走做什么?不知羞耻!”

侍卫恐慌杜宏礼要狂怒暴乱,迅速将他治服,又将蜓心扶起,继续将两人往行刑的营帐里送。

“蜓心!蜓心!快回来啊……回来啊……”

昊朗抱住了哭嚷的清曲,不再让她等候在营帐外以防她看到尸首,将她一个打横抱起,送回了自己的营房里头。

清曲腻在他怀来,放声大哭,倾泻一通后才平静下来些许,哽咽着问:“值得吗?那个男人是全心全意爱她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前就是再可恶如今也是个可怜人。母亲被囚禁,同母哥哥也好几年见不着了,跟着的这个丈夫之前也只是看重她的皇女身份。”

“每个人的坚守都有各自的价值。但愿他们来世重生,生做一对自在快活的鸳鸯,不再遭受这些家国天命的禁锢。”

“你相信杜宏礼是为了救她才故意粗暴待她逼她离开的吗?”

“杜宏礼身负家国父仇,他这样的男人,抱负志向不是轻易能放下的。知道吗?当我与义父兵临琇张国城下时,是杜宏礼力排下属众议,没有拿蜓心做人质。要是他当初真将蜓心绑到城关上,出月大军依旧不会因为妥协而后退半步,那么蜓心早就死在刀刃下了。”

清曲感叹一声,心里释怀不少:“看来,蜓心为他而死不算是枉费。哎!时间过得好快啊,昔日的闺中发小早已嫁作人妻、即将为人母亲,或如蜓心,红颜宁损长伴君。我算是最最落魄的一人了吧!皇室贵胄,还不是各看天命,有些福薄的还不如平常百姓家里的子女。”

“曲儿,等我好吗?我绝不会辜负你!”

清曲再次含泪,道:“从前劫持邱璇进法场后,我挨过了好长一段伤病缠身的日子,那时候我只觉得生命毫无乐趣希望,直至被外放北疆才了解到苟活于世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那时候我拼了命地给自己找生活的动机,后来找到了,可是并不是为了你,亦不是为了父王母妃,独独只为了我自己。昊朗,我知道你的心意,昨天那道圣意你是必定要接下的,而且你也巴不得可以接下。你又要走了,这一去又是多久?”

“这一去就是我自己独立挂帅亲征塞北了,我立誓要把塞北人远远地赶到荒漠腹地里头去,让他们一百年内都骚扰不了出月国。经上次的刀锋谷大捷,塞北已然元气大伤,这一战我势在必行,而且信心满满,曲儿,给我半年的时间好吗?我保证半年后一定用赛北国的半壁江山送给你做聘礼。”

“江山打下来也是皇伯伯的,若是你真的办到,出月国的百年安宁才是我真正可以享受的福祉。这是你男人的抱负,我不可能阻挠你。我们约定过再也不欺瞒彼此,风风雨雨共同承担的。如今我能住在父王营帐里头是因为目前没有战事,可是这次深入塞北,我这个女流之辈不得圣旨是断不可能随军前去,兵荒马乱,我若不去,你也不必为保护我而犯难。总之你万事小心。我也正好乘着这些空闲的时间四处走走,实现我自己的抱负——我的抱负无非就是自由于天地间罢了,很简单。”

“所以你打算代皇上到锦西国看望琪心公主吗?”

“皇伯伯没下圣旨,可是我知道他是以伯父的身份希望我过去的,毕竟琪心远嫁到锦西那贫瘠的地方,有哪个出月女眷愿意千里迢迢去看望她?正巧我在这里,不就正好可以派遣我过去吗?”

“虽说有卫队,可你也要万事小心!不过,这样一来,你是决定接回郡主爵位了吗?”

“是啊,要是去锦西,我就必定要以郡主的身份过去了。郡主之位的高贵的确可以给我带来好多特权尊荣,可是那同样意味着沉沉的负担,我一度很怨恨这些宗室的负担,但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啊,若人人都同我一样,出月国要由谁支撑呢?放心吧,如今我有分寸的。等看完琪心,我就四处走走。虽说要与你风风雨雨,但也不能忘记了自我,我依旧是我,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要做我喜欢做的事——终于有机会潇洒地自己活一把了!好自在啊!”清曲依旧腻在昊朗坚实的胸怀里,嘴角上终于展露了爽朗的微笑,充满了希望。

昊朗点点她的翘鼻梁:“你可别玩得太野了,忘记了我们的半年之约,记得一定要准时回京城。至于之后你愿不愿意继续在京城生活我都随你,以后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反正出月国天下太平了,我带你潇洒闯天涯如何?”

“我还没考虑好,等我想好了,再做决定。”

“一切随你!”

又是十日过后,即便圣旨在昨日已下:恢复宇文清曲郡主身份,并派遣来了要护送郡主出使锦西的护卫和几个随行伺候的婢女。可现在,清曲依旧每日例行一个小丫鬟的职责在沧清帐中伺候。昊朗奉旨五日后即将出战塞北,驱赶外敌。沧清和在刀锋谷戍边的沧澈也得到了圣旨,安排完边城边关交接事务便可回京。

如今沧清知晓女儿就要远离自己一段时日,似乎刻意逮住机会随时吩咐她、甚至找她的茬——其实无非就是舍不得女儿走,想着多多享受享受女儿的贴心孝敬。这让清曲着实不敢再心存怠慢,如今是吊着胆子在侍奉,但父王花样繁多,不免有一两样吩咐被她失神忘了。

这不,沧清坐在帅位上吩咐着部下,清曲以为一切与她无关,乐悠悠地开始神游走思。沧清听着汇报,手下习惯性地要摸起茶杯,里头的重量却不对。忽然传来沧清一阵厉声询问:“茶呢?”

清曲清曲这才醒过神来,立马提起茶壶上前,还埋头带起颤音低声道:“我方才忘记添了。”

“现在你是越发怠慢了,连茶都不记得添!”

“事情太多难免忘记一两件。大前天夜里您催我去给您整理衣物,前天下午让我打扫帅帐,昨日吩咐我换一批新制蜡烛,今天又……”

“你倒是满腹牢骚!若是府里头的丫鬟敢这么放肆,本王早就命人送藤条来了。唔……这普洱茶真是被你泡糟蹋了。你洗茶了没有?新泡的茶叶焖在壶里多久了?”沧清气急下咽了茶水,才觉察到茶味的不妥。

清曲不由耍起小性子来,扭过身去,道“我又不是泡茶的。不愿喝我的茶您就再请几个丫鬟好了,省得我一个人做好几个人的活,还没得月例银子。”

“听听,听听!本王不过是好心教导她一些基本茶艺,她还这么百般不满牢骚,谁家的闺女有她这么离经叛道的?”

几个下属瞧着这对父女斗法觉得着实好笑,表面上却怎么也不敢上扬起嘴角,其中一人道:“郡主天性活泼又孝顺,王爷有女如此真是羡煞旁人。”

“人家都夸我呢!就您对我事事不满意,反正如今您的伤好得七八分了,这丫鬟的差事我还就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吃力辛苦不说,还没得一分钱花。女儿先行告退。”

清曲这一当众罢工着实激怒了沧清,只闻沧清大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几个部下识相地速速离开,清曲这才意识到老虎发威的前奏。被步步逼近的父王吓得连连后退,一个劲儿地解释道什么口不择言,可是一句也没有被她父王采纳接受。她就如同儿时被沧清当做小鸡一般提起来,放到了大腿上,厚实的裙子被掀到背上,那把明堂堂摆在桌案前的木尺瞬间就被沧清操起来。继而帐外把守的侍卫听到帐内大概传来了二十下木尺呼啸的声音,并且夹杂着清曲郡主杀猪般的求饶呼救,木尺声停下后帐内又是冗长的一段训话。这才叫侍卫通传了新配给清曲郡主的两个丫鬟,让他们过来扶她回到她自己帐里疗伤。结果,清曲郡主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挂着眼泪、嘟着小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帅帐。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6 11:37:00 +0800 CST  
哎,今天人气好低哦,今晚有一片短番外,不过,估计应该不会吸引到什么人气咯,呜呜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6 19:55:00 +0800 CST  
才发现,原本这篇番外里好多错别字,天涯这就改正!所以删了那层楼,现在重贴!
ps:今明两天是高考,祝福参加考试的同学好运连连哦!


番外:边城购物一日游
“先锋大人,郡主的伤无碍的,奴婢为她涂了您送来的药,红肿消去了七七八八。”
昊朗这才安心点点头,“再过两日你们就要动身去锦西国了,郡主一路上的饮食起居你们多留心,她偏爱甜食,喜欢吃肉,可是多少要忌口一些。”
“奴婢记下了。”
“对了……她的……那儿没什么痕迹吧?”
“哪儿?!哦,是……那个地方啊,奴婢上药时只瞧到了板伤打出来的红肿,没其他什么疤痕。怎么?难不成郡主的……那儿从前受过重创。”
昊朗一听她的屁股已经雪白无痕,一年多前的荆杖落下的疤痕也尽数褪去,这才又安下心来。却忽闻身后一阵怒吼:“哥舒昊朗,你不要脸!你,你打听我那……里做什么!”清曲自挨了父王的一顿小板子后还是不得放假,每日依旧要到帅帐里伺候。此刻她手握托盘,脸蛋羞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继而又开始训斥自己的婢女:“你和他透露了什么?!你们卖主求荣!谁让你和他透露我的, 我的……那个地方怎么样的!”混蛋,痞子,无赖!你问人家的屁股怎么样了?你是几个意思啊!
“方才先锋大人关心郡主伤势,奴婢就如实说了……也没……”
“下去,以后我身边的人都不许和哥舒昊朗说话!”清曲更为羞恼,斩钉截铁就唤退了婢女。
昊朗瞧见她气得七窍生烟却害羞脸红的模样着实觉得好笑,心里爽快到了极点,故意凑到她耳边就轻声一句:“现在谁都知道你的屁股碰不得凳子。”
清曲却没他留的心眼多,当下就大声反驳:“谁说的!最多明日就能随便坐下了!”
这一大声,果真引得一旁侍奉的几个婢女再忍不住,失声就笑了起来。几个婢女给她那红肿屁股上药的时候,她都羞得不情不愿的,如今终于看到这鬼机灵的郡主也有认栽的时候。
清曲和昊朗于是乎便在空地上打打闹闹起来。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这里是你们可以嬉闹的地方吗?既然都换好了便装,就随本王进城巡视去。”
说是进城巡视,倒不如说安亲王父爱突然泛滥,在三人要各奔东西前带着儿子女儿进城一日游来的准确。
安亲王今日可真算是大手笔为儿子花钱,才在刀市里给昊朗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下一把锋芒刺眼的长剑,又在药铺里给他购置了好几样珍贵药材,说是要拿回去命人制成神效金疮药,战场上刀剑无眼,保命的东西少不得要背在身上。
清曲陪在身边,自己看上的大刀、短剑、九节鞭,父王一样也不许买,她小嘴撅得老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父……哦,爹爹,前面的赌坊出售赌王的牌九,给我买一副好吗?”
结果一巴掌就重重落在还微红微肿的屁股上,“你要赌具做什么用?好的不学,三教九流的东西就那么入你的眼。”
“爹爹,哥哥可以买兵器,给我买一副暗器总行吧!”
“且不说其他,银针、飞刀你会射哪样?女孩子家家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不得胡闹。”
“呜哇……都说女儿富有,儿子穷养的。您完全反过来,就疼儿子,呜呜呜……就会把我当丫鬟使唤!”清曲开口想买一两样东西完全被一口拒绝,索性耍起无赖,不顾疼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当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哭哭闹闹成什么样子?还不起来!”
“我不起,不起!我想买件小玩意儿您都不许,一文钱也不让我花!呜呜,我要娘,娘才疼我!”
这时候周围三五个百姓都注意了过去。他们三人的面貌本就出众,模样打扮也是富贵人家。沧清虽说三十又五的年纪,但外表却如同只大了两人几岁的兄长一般。一少妇说道:“这位老爷,这孩子看见哥哥得买了新东西自己难免也想要。女儿也是好哄的,您给她买些好吃的逗弄一下她就高兴了。”
“就是就是,虽说女儿都是嫁出去的,但老爷家境殷实,给女儿买些衣裳首饰她也高兴呢!”
“呜呜呜,各位大叔大婶,我爹爹一样东西都不给我买,就知道把我当丫鬟使唤,我在家里还不如他通房丫鬟呢!谁家爹爹会是这样对待亲女儿的?我八成不是他亲身的!”
“你从前四处胡闹没少败家!若今天你想买些胭脂水粉谁不准你,你倒好,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想往家里带!回去非得好生再拾掇你一顿。”
“呜哇哇哇,娘,爹爹又要打我了!”
“小伙子,你是她哥哥吧?看,不远处有些好吃的,给你妹妹买一些去……”
昊朗瞧瞧义父的脸色,最终沧清还是拗不过她这么光天化日地闹小孩子脾气丢人,点头答应了。这才跑着过去买了一大把糖葫芦,在周围人好所歹说半天,清曲才轻轻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提溜着一大把糖葫芦边吃边逛,继续跟着父王和昊朗巡城。
午饭时分,清曲却不得坐下用膳,她只能像伺候老爷少爷一般站在桌旁。因为刚进酒家时,她与昊朗打闹,店家眼尖,直接称呼她为“这位夫人”,说她和昊朗郎才女貌,沧清心里顿时好像被割走一块心头肉一般,且醋意横生,又气她在街上胡闹。反正她一路上没少吃糖葫芦,遂直接和店家说她是自己的侧室,刚入门不久,一定要好好立规矩,故不得同桌吃饭,必须好生伺候夫君。这才好像大胜了一般畅快,又在昊朗面前立足了威严,叫昊朗不敢在自己面前得意分毫。哼!臭小子,女儿还没过门呢,就是过了门她全身全心也都在自己父亲身上!
当晚回到军营后,丫鬟给清曲送来一件礼物,说是王爷叫送过来的。清曲打开一看,一把镶嵌着彩色宝石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在眼前锋芒毕露。这把匕首开价少说也要上千两白银。清曲将匕首拿在手上,她明白一切,似乎父王就来到自己面前嘱咐着自己:一路小心,自己在外闯荡有件防身的器物都是应当的。——看来父王早就料到自己打算在出使锦西后自行游历回京。原来知女莫若父便是如此。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7 00:28:00 +0800 CST  
第九十二章 帝女花吟大漠谣
五日后,靖关城里齐集了千百名百姓要来为就要出发扫北的哥舒昊朗将军送行。军旗上铁骨铮铮的“哥舒”二字随风飘扬,昊朗整装待发,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指北面,军士们个个豪情万丈。昊朗跪在沧清面前叩首拜别,沧清上前扶起他,一掌拍在他硬实的肩头上道:“此番扫北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发号施令了。你在战场了历练了一年,对塞北人的作战个性拿捏最好,义父相信你的实力。此番前去依旧要万分小心,战场非儿戏。”
昊朗弓手作揖,“孩儿谨记。”随后对上的是清曲似水柔情的秋目,他又要走了,一走又是至少半年……清曲红了双眼,却怎么也不愿落下泪来,她想要昊朗走得安安心心。
“等我!”
“好!”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此番是去给你赚聘礼的!”
清曲噗嗤一笑,夹杂着泣音道:“赚不赚得到你都要给我平平安安回来!”
也就在当日,靖关城里驻扎进了新任将军负责守城,沧清率军东归返回京城,昊朗出兵扫北驱敌,清曲西往出使锦西探望琪心。三人兵分三路,各奔一方,各自也都期盼着此役之后出月得胜,从此得享百年太平。
清曲的车驾一路往西,行进十天才到达锦西国京城稍做休整。锦西国——北漠锦绣以西。北疆这块土地常年风沙,琇张与出月接壤,水草肥美,可谓荒漠上的绿珠,然而再向西走雨水递减,锦西虽算不上沙漠,但土壤较之绣张要贫瘠不少。这里的建筑总给人一种黄土灰蒙的感觉,人丁也不兴旺,不少人从事游牧,这片土地虽不富裕,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却豪爽热情。
锦西国皇帝对她这位盟国来的郡主亦是热情招待了一番,询问了妙音郡主的境况,清曲这才想起那位当年被自己伙同倾心恶整了一顿的郡主——如今苏妙音嫁到了大伯伯家里做儿媳,大伯伯家里手中重权不多,不多也好啊,不必卷入太多的勾心斗角中。
而后清曲才得知琪心随着夫君莫英到他的封地上生活去了——那里是锦西国极北之地,与塞北国接壤,但大片土地没有开垦出来。莫英是锦西王的次子,他的封地虽贫瘠,但扼守着咽喉,在锦西朝中的地位虽不及太子高,可太子也不敢小觑他。
清曲动身前往莫英的封地,又走了五日,不禁感叹道:好远啊,哪怕是出月的清风也吹不到这里吧!琪心那娇滴滴的公主,受得了这常年的风霜黄沙吗?
不料,一下车,身着锦西国服的琪心就热情地上前握着她的手,带到自己丈夫面前,“王爷,你看,这位就是我在京里的一个堂妹。你还说我家里没法派人来看望我,这不就来人了吗?清曲,你的性子我清楚,多在我这里住两天,我带你四处玩玩去。”清曲记忆中,从前前皇后还在位时,琪心总以蜓心的跟班身份出现,然而却没少被蜓心欺负、鄙视,自己与她的感情也不深。自前皇后被废后,她的母亲也失了宠,她也开始变得格外安静,不过自己从没刻意留意过她,在京城里的时候也没刻意和她见过面,细算起来,确实也很久没见了,估摸快两年了吧。琪心的面貌几分随沧源,锦西恶劣的天气倒没有让她的皮肤因为风霜黄沙而变得粗糙暗黄,依旧如同在出月时水嫩。她的夫君莫英长着典型的北疆男子体型,高大结实却不粗壮,浓眉大目,也是好爽真诚的性格,看得出对这位出月来的妻子很是尊敬疼宠。
待官方的接待宴席用完后,琪心支开了自己的夫君,“曲儿,我带你四处看看我和莫英的家吧。”看得出来,琪心对这片别人眼中的野地尤为热爱。
“这宫殿里头不少格局是按照出月的风格摆设的。”清曲左顾右看着,没想到这片荒地上也会出现类似出月的宫殿。
琪心会心笑笑,淡淡地说:“莫英总怕我思念出月,这座宫殿也是他命人仿造出月的建筑造的,虽规格要小许多,可是两个人过日子,我也不需要多少奴仆,足够了。”
“看来莫英对你很上心!你的模样看起来怎么就一点也没变呢?我还以为你受不得锦西这些……”
“以为我受不得锦西这些风霜黄沙,成日怨天哀叹肯定得老好几岁是吗?这里是很贫瘠,天气很恶劣,可是有个知我懂我宠我的人,我心里很满足。再者,父皇说过每年都会给我送来一些物资,这不,今年就派你过来了。今年我可得拜托你跟我父皇求些种子,我要把我和莫英的家园变成一片花木乐土。”
“你还懂种花木?!”
“可别小瞧了我,我的外公是皇宫御花园的草木主管。现在我天天照看着这些树木花草,莫英又命人四处给我寻找种子,每日都满足开心!”
“你现在,怎么这么……”清曲瞧着沐浴在白雪下的琪心,从未见识过她如此洒脱淡然的一面。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吃惊,觉得我变了。其实,我不是变了,只是嫁给莫英后才能做心中真正的自己,”琪心笑颜一直没有间断,又拉着清曲的手往前面走,指了指“瞧,前面那排白杨树是前阵子我才命人种下的,如今我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了,我就指望着我的孩儿将来也可以像他父亲一样,像白杨一样,做个坦诚挺拔的汉子。”
清曲不禁感慨:“比起你姐姐,你要幸运许多!”
“我和蜓心怎么说也是亲姐妹,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蜓心没有死,我还是不相信我父皇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可那是千真万确的事,蜓心已经和杜宏礼饮下鸩酒了。曾经,你们未嫁前,我还希望你可以嫁去绣张,毕竟那里要比锦西富庶许多,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琪心轻轻笑笑,道:“不知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嫁去绣张。我只求嫁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从前读书的时候,我知道了文成公主入藏,心里就好生羡慕崇拜这位公主,羡慕她的夫君松赞干布对她疼宠万千,为她建筑布达拉宫;崇拜她在吐蕃悉心教化百姓、传桑播种,为大唐和吐蕃结交下百年的友好。”琪心再看了看清曲疑惑的神情,继续道,“可以说,我在出月孤独自卑地生活了快十六年。我母妃的娘家不过是个冷衙门里的五品小吏,从小我母妃便为了得到皇后的信任总吩咐我跟着蜓心,事事要顺着蜓心的心意。我在外头受了欺负,被逼着做不喜欢做的事,回到宫里后也没有母亲听我哭诉,我也不可能找日理万机的父亲撒娇。久而久之,我在好不容易可以得到独处机会的时候就会静默下来,自己偷偷哭,盼望着能早早远离那个地方。在出月生活的十六年里,我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回到我外婆家里的一个月,那时候我远离了宫中的所有分帮结派,在外公外婆的怀里看着他们恩爱地照看着花草。我知道在其他兄弟姐妹眼中,我懦弱、势力,我也确实懦弱……跟着蜓心,我做了许多心不由己的事。我也不喜欢争、不喜欢闹,可是,每每母妃打我、骂我,说我不争气、怨我不是一个男儿身,我又觉得她是在可怜,实在弱势,如果我这个亲身女儿都不帮她,她在宫里还有什么依靠可言呢?”
“对不起,之前我也欺负过你。”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之前我确实也帮着蜓心做过许多坏事——可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孩子,没必要计较那么多的。其实,我很羡慕你呢!自小就可以过得如此洒脱另类。不管如今蜓心身在何方,我都希望这个姐姐可以找到真正的好归宿。”
“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知足常乐,如今你过得好,皇伯伯心里也多少会感到慰藉的。琪心,你有埋怨过皇伯伯吗?”
“从前我埋怨过他为什么不多疼宠母妃一些,不疼宠我一些,甚至怨恨过。可是,后来我主动找他,说要嫁来锦西,他也和我吐露了很多心事,我也恨不起、怨不起他了。他首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能做我的父亲。”
“见你一切都好,此番我回去也可以给皇伯伯带好消息了。”
“可不是吗?我出嫁前,记得倾心的婚期要推迟一年吧?现在不知她成婚了没有,这次你给我捎份礼物给她,到底我也是她姐姐。还有,记得为我和父皇讨要一些草木种子、四书五经,再派遣一些桑种工匠、教书先生过来。说实在话,这里的百姓虽热情豪爽,但没人受过孔孟之道的教化,这里的土壤有待开垦的地方也还很多。”
“你现在真当自己是文成公主了呢?不过,你放心,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好了!”
“文成公主我可不敢当!但是这里是我和莫英的家土,我也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在生活在一片文明的土壤里。还有,还有一事……”
“什么事?”
“你回京后可不可以帮我瞧瞧我母妃现况怎么样了。我来之前,父皇答应过我会善待她的,她或许也根本不会思念我,但是我到底是她的女儿,如今也即将为人母亲,还是放不下她。”
清曲挽着琪心的手,安慰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安心在莫英身边养胎,你的任何吩咐我这个使臣都会带去京城的。”
琪心也满意欢心地道:“好妹妹,如今你的归宿在哪里呢?”
清曲会心一笑:“我等他,天荒地老都愿意等他。他也不会让我等到天荒地老的。今后我要和他游遍四方,等我再来锦西看你的时候,你就带着小外甥来,那时候你和莫英的家土肯定已经树木成荫,花团满户。”
“托你吉言!”
在琪心的款待下小住了几日,清曲便带着随从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清曲一路东行经过琇张国时,又在渟君那里小休了一两日。如今绣张成为出月属国,渟君亦是她的姑姑,她从姑父绣张王这里打听到了不少塞北战事的消息。幸而都是好消息:哥舒昊朗扫北之势势如破竹,大军一路北上,誓将塞北人赶到最难踏出的荒漠腹地里头去。如今掌管琇张国军事大权的都是出月派过去的心腹将领,且不说琇张王心知肚明自己的实力归顺出月,就是如今有心反之也无反抗之力。清曲小住几日后,终于回到了靖关——她站在出月的这个至北边城的城关上,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如今绣张归属、锦西坚守同盟、塞北就要被远远赶进沙漠腹地里,出月国的盛世太平即将展开帷幕……
郭守峰依旧住在靖关城里,但却已连升三级官至知府。这次,清曲以郡主的身份去到郭府里见他,这回,清曲坐在主位上,也给老夫人安排了座位,林姨娘吓得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清曲倒也没有报复她,只是不想再瞧见她,便淡淡地吩咐她下去了。清曲交待郭守峰派出最快的邮吏,将琪心托付的东西和信件送到京里头去。恰逢郭家的大小姐钰聪就要出阁婚嫁,清曲便又在靖关城里留了两日,还送上了贺礼。郡主送礼——可谓给足了郭家殊荣。
婚礼过后,清曲遣散了自己的随从,一个人提起轻便的抱负,骑上一匹骏马,爽朗地往东走——从靖关回京,一路游历!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7 19:26:00 +0800 CST  
这两天高考,估计人气都不会旺盛的,哎哟,虽然小心脏有点玻璃心,可是呢,希望参加高考的同学考出好成绩,天涯可能这两天就结文咯!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7 22:20:00 +0800 CST  
哈哈,恭喜高考学子走出考场,迎来你们的欢乐长假!

楼主 只愿潇洒闯天涯  发布于 2014-06-08 17:08:00 +0800 CST  

楼主:只愿潇洒闯天涯

字数:612355

发表时间:2013-01-19 01: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18 23:14:00 +0800 CST

评论数:1448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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