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不结果的花，依然灿烂（M\/F，师生）
因为就要出院，医生来查房甚至都没走进病房里来，只短暂地停在门口说了句“20床今天出院啊”，就继续往下个病房去了。
我还是不知道要给刚才偷拍的江老师的照片配上什么文字，写写删删好几次，页面还是停留在编辑微博上。
江老师继续和外公聊天，两个人居然在聊江老师高中时候的事，外公拿他偏科的事调侃他千万别把我教成跛脚的，江老师看着我意味深长地微笑，然后话题不知怎么就拐到了我这里，江老师开始说我上课永远不专心。
“哎哎哎……”我赶紧阻止，怕江老师把他因为上课出神打我的事说给外公听，那样我真是脸都丢光了，而且我也不是很想让外公知道他打过我。
江老师笑得一脸灿烂，“励老师你看看，还不让我说呢……”
外公也笑，“这孩子小时候也这样，你跟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发起呆来了。小学的时候上课几乎全在发呆，又总是一个人待着，跟同学没什么接触，他们老师还跟她妈妈说，你们家小孩是不是有什么病，让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
江老师看我一眼，抿着嘴笑，笑容里却有些许的苦涩。
我放下手机看着他们，莫名想起了我的爸爸。印象里，我爸爸离开家之后，也就是从我记事起，爸爸和外公两个人从来就没这么平和地说过话，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那年爸爸跟小三正式结婚的时候，他来家里要和妈妈办什么事，被外公追着打了一顿，一直以来都温文尔雅的外公当时是真的动了怒，连烧饭的锅都不管不顾地摔在爸爸身上，后来如果不是邻居来拦，事态不知道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从那次以后，爸爸和我家里正式闹僵，他不再主动见我，也不再见妈妈，他的新生活一点点好起来，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的女儿存在。在我看到江老师和外公对话的时候，想到的全是爸爸，很多压在心底不忍回首的记忆，一股脑地都跳了出来。我多想问问爸爸，一个跟我没多少关系的老师都可以为我做到这样，为什么他连来医院看我一眼都不肯？
我还是不知道要给刚才偷拍的江老师的照片配上什么文字，写写删删好几次，页面还是停留在编辑微博上。
江老师继续和外公聊天，两个人居然在聊江老师高中时候的事，外公拿他偏科的事调侃他千万别把我教成跛脚的，江老师看着我意味深长地微笑，然后话题不知怎么就拐到了我这里，江老师开始说我上课永远不专心。
“哎哎哎……”我赶紧阻止，怕江老师把他因为上课出神打我的事说给外公听，那样我真是脸都丢光了，而且我也不是很想让外公知道他打过我。
江老师笑得一脸灿烂，“励老师你看看，还不让我说呢……”
外公也笑，“这孩子小时候也这样，你跟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发起呆来了。小学的时候上课几乎全在发呆，又总是一个人待着，跟同学没什么接触，他们老师还跟她妈妈说，你们家小孩是不是有什么病，让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
江老师看我一眼，抿着嘴笑，笑容里却有些许的苦涩。
我放下手机看着他们，莫名想起了我的爸爸。印象里，我爸爸离开家之后，也就是从我记事起，爸爸和外公两个人从来就没这么平和地说过话，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那年爸爸跟小三正式结婚的时候，他来家里要和妈妈办什么事，被外公追着打了一顿，一直以来都温文尔雅的外公当时是真的动了怒，连烧饭的锅都不管不顾地摔在爸爸身上，后来如果不是邻居来拦，事态不知道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从那次以后，爸爸和我家里正式闹僵，他不再主动见我，也不再见妈妈，他的新生活一点点好起来，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的女儿存在。在我看到江老师和外公对话的时候，想到的全是爸爸，很多压在心底不忍回首的记忆，一股脑地都跳了出来。我多想问问爸爸，一个跟我没多少关系的老师都可以为我做到这样，为什么他连来医院看我一眼都不肯？
“20床，出院了啊，爸爸来签个名字。”快九点，女医生进来病房，直直走过来，把手里的出院小结和笔递给了江老师。外公站起身，走到江老师边上，也没有从他手里拿过笔要签名，而是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写名字。
两份出院小结一份给我们一份还给医生，女医生拿好之后，看着我说，“回家还是注意身体，药继续吃，两星期后来医院挂我们主任的号复诊一下，要是有什么不适的随时来医院。现在可以去办手续去了。”她说完，就冲外公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伸手要过江老师拿着的出院小结，第一眼看的并不是上面对我症状的描述，也不是诊断，而是江老师签上的名字，和关系那一栏上他写着的“父女”两个字。
还没看完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手里的纸就被外公拿走，我又伸手夺过来，“我拍张照拍张照～”
外公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也不说什么，等我拍完照片，又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办理住院的单据，出门去办手续。
“老师。”外公刚走，我就喊江老师。
“嗯？”
“老师……”
“嗯。”江老师走到我身边。
我坐在床上冲他张开手，“抱抱。”
江老师弯下腰抱住我，手轻轻在我背后拍了拍，“怎么了？”
“我感觉……好幸福啊……”
江老师不说话，只是抱紧了我。
短暂的温柔过后，江老师放开抱着我的手，“我先把东西拿下去吧？你在病房待着好不好？”
“不好……我也要去……”我根本不想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害怕。
“我就把东西放到车上啊，还要回来的……”
“……”我皱眉看他，无声地撒娇。
“好好好，你来你来，”江老师无奈妥协，伸手把我从床上扶下来站好，“不过你等下去找你外公啊，外面那么大太阳你不要出来。”
我点头，“嗯！”
于是我跟着他穿过走廊，紧紧跟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因为他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我可能都要抓住他的手。
乘电梯到一楼之后，江老师先带着我找到正在办理出院的窗口前排队的外公，把我托付给他，又嘱咐我别乱跑，才转身去放东西。我一直站在大厅看着他走远了，才又回到外公身边。
两份出院小结一份给我们一份还给医生，女医生拿好之后，看着我说，“回家还是注意身体，药继续吃，两星期后来医院挂我们主任的号复诊一下，要是有什么不适的随时来医院。现在可以去办手续去了。”她说完，就冲外公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伸手要过江老师拿着的出院小结，第一眼看的并不是上面对我症状的描述，也不是诊断，而是江老师签上的名字，和关系那一栏上他写着的“父女”两个字。
还没看完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手里的纸就被外公拿走，我又伸手夺过来，“我拍张照拍张照～”
外公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也不说什么，等我拍完照片，又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办理住院的单据，出门去办手续。
“老师。”外公刚走，我就喊江老师。
“嗯？”
“老师……”
“嗯。”江老师走到我身边。
我坐在床上冲他张开手，“抱抱。”
江老师弯下腰抱住我，手轻轻在我背后拍了拍，“怎么了？”
“我感觉……好幸福啊……”
江老师不说话，只是抱紧了我。
短暂的温柔过后，江老师放开抱着我的手，“我先把东西拿下去吧？你在病房待着好不好？”
“不好……我也要去……”我根本不想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害怕。
“我就把东西放到车上啊，还要回来的……”
“……”我皱眉看他，无声地撒娇。
“好好好，你来你来，”江老师无奈妥协，伸手把我从床上扶下来站好，“不过你等下去找你外公啊，外面那么大太阳你不要出来。”
我点头，“嗯！”
于是我跟着他穿过走廊，紧紧跟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因为他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我可能都要抓住他的手。
乘电梯到一楼之后，江老师先带着我找到正在办理出院的窗口前排队的外公，把我托付给他，又嘱咐我别乱跑，才转身去放东西。我一直站在大厅看着他走远了，才又回到外公身边。
前面的队伍不短，外公抬头看了看，又转身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和江老师关系挺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啊……”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啊，那时候还记不记得，拒人以千里之外啊！”
“嘿嘿嘿～”我傻笑，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外公，江老师跟你说过没有，让我回去……”
“他昨天晚上刚跟我说。回去的话，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啊，我可是要发愤图强开始新生活的人！”
外公宠溺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你想好了我就去给你办这件事。但是熙熙，你回去就是初三了，在江老师班，不比在秋实了，环境要适应，同学之间的关系也要处理，更重要的是学业重了，你吃得消吗？”
“有江老师在就好了啊……”我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地这样回答了他。
外公笑了笑，“那好，我会尽快把这件事办好。熙熙，外公在这里还是要跟你说几句话。以后呢，不能再有什么作弊之类的事情了，知道吗？有过一次了，你一定要记住教训，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万一进了档案，你哭都没办法了，也不是你转学就能解决了的。现在外公还能帮衬你，但是外公也老了，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可能一直帮你处理。所以你乖一点，跟着江老师好好学，我们和你妈妈也不逼迫你学成什么样，至少你得要对得起自己。”
我咬着嘴唇点头，提起这件事不免有些尴尬。
“江老师呢，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态度是很让我们心寒，这一点外公可以很坦然地承认，但是毕竟是你让他失望了，我们也怪不到他头上。他是不是个好老师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评论，但是他对你的好我想你自己比我们清楚，既然现在能冰释前嫌，你也希望从头开始，我和你妈妈就放心将你交给江老师。你要听他的话，这一年我希望你好好过来，中考你考好了最好，考不好我们都不会怪你，外公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眶有些发热。
正好轮到了我们，外公摸了摸我的脑袋不再说话，把手里的社保卡和单据递给了窗口里的人。
我退到一边，看着外公凑在窗口佝偻着背的样子，眼前迅速起了一层水雾，视线里的人和物都不再清晰。我的成长背负了多少人的期望，可不争气的我，一次次做出伤害他们的事，还将自己受到的伤害无限扩大，去怪罪那些明明是希望我做得更好的人，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这都是自己的问题。这就是孩子吧？将家长的期望弃之敝履，一心想走出自己的世界，却不想，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在家长最美好的期望之上。
“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啊……”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啊，那时候还记不记得，拒人以千里之外啊！”
“嘿嘿嘿～”我傻笑，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外公，江老师跟你说过没有，让我回去……”
“他昨天晚上刚跟我说。回去的话，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啊，我可是要发愤图强开始新生活的人！”
外公宠溺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你想好了我就去给你办这件事。但是熙熙，你回去就是初三了，在江老师班，不比在秋实了，环境要适应，同学之间的关系也要处理，更重要的是学业重了，你吃得消吗？”
“有江老师在就好了啊……”我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地这样回答了他。
外公笑了笑，“那好，我会尽快把这件事办好。熙熙，外公在这里还是要跟你说几句话。以后呢，不能再有什么作弊之类的事情了，知道吗？有过一次了，你一定要记住教训，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万一进了档案，你哭都没办法了，也不是你转学就能解决了的。现在外公还能帮衬你，但是外公也老了，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可能一直帮你处理。所以你乖一点，跟着江老师好好学，我们和你妈妈也不逼迫你学成什么样，至少你得要对得起自己。”
我咬着嘴唇点头，提起这件事不免有些尴尬。
“江老师呢，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态度是很让我们心寒，这一点外公可以很坦然地承认，但是毕竟是你让他失望了，我们也怪不到他头上。他是不是个好老师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评论，但是他对你的好我想你自己比我们清楚，既然现在能冰释前嫌，你也希望从头开始，我和你妈妈就放心将你交给江老师。你要听他的话，这一年我希望你好好过来，中考你考好了最好，考不好我们都不会怪你，外公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眶有些发热。
正好轮到了我们，外公摸了摸我的脑袋不再说话，把手里的社保卡和单据递给了窗口里的人。
我退到一边，看着外公凑在窗口佝偻着背的样子，眼前迅速起了一层水雾，视线里的人和物都不再清晰。我的成长背负了多少人的期望，可不争气的我，一次次做出伤害他们的事，还将自己受到的伤害无限扩大，去怪罪那些明明是希望我做得更好的人，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这都是自己的问题。这就是孩子吧？将家长的期望弃之敝履，一心想走出自己的世界，却不想，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在家长最美好的期望之上。
2017年7月1日。
我忘了是什么节日。
可我记得到今天，正好是我住院一个月。
请原谅我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刚刚在护士站吃完药，
看到屏幕上的红点，
我才记起这里记起你们。
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也许这篇文章不能善始善终，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会慢慢好起来，
还是继续沉沦下去继续追求死亡。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哪一刻。
那天在团体治疗中，
每个人在白纸上画生命线，
写想要活到几岁，写过去发生的你认为重大的三件事，再写未来你期望发生的三件事。
我画的很偏激，我在线段的末尾写了个明天，然后在后面写了“奔赴死亡”这四个字。
我没有分享我这张图，
但是我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不想活到明天。”
第二天明明就只是几个小时后，
我却总是觉得到不了明天。
明天，明天，明天……
说不定哪个明天，
我终于得到了我所渴望的……
抱歉，大家。
我忘了是什么节日。
可我记得到今天，正好是我住院一个月。
请原谅我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刚刚在护士站吃完药，
看到屏幕上的红点，
我才记起这里记起你们。
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也许这篇文章不能善始善终，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会慢慢好起来，
还是继续沉沦下去继续追求死亡。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哪一刻。
那天在团体治疗中，
每个人在白纸上画生命线，
写想要活到几岁，写过去发生的你认为重大的三件事，再写未来你期望发生的三件事。
我画的很偏激，我在线段的末尾写了个明天，然后在后面写了“奔赴死亡”这四个字。
我没有分享我这张图，
但是我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不想活到明天。”
第二天明明就只是几个小时后，
我却总是觉得到不了明天。
明天，明天，明天……
说不定哪个明天，
我终于得到了我所渴望的……
抱歉，大家。
真的很抱歉大家。
我还是没出院。
这医院里的日子，
无趣到更想要去死。
想死—被医生限制出去—无聊—想死—无聊—想死。。。。
就这种状态。
最近情况不算很好，
除了看会手机以外，
已经找不到有兴趣的事。
我想我完了，彻底完了。
我还是没出院。
这医院里的日子，
无趣到更想要去死。
想死—被医生限制出去—无聊—想死—无聊—想死。。。。
就这种状态。
最近情况不算很好，
除了看会手机以外，
已经找不到有兴趣的事。
我想我完了，彻底完了。
『番外 贰』 我们一次次遇见，却一点点走远
文：非川 字数：8607 1/2
下午的体育课，我照常跟着班里同学下去操场，却并不加入他们，更不近距离接触，只是静静坐在竹林边的椅子上，伸长了脖子在偌大的运动场上寻找田奕翔的身影。这边一群男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那边半个班的男生在练引体向上的区域起哄，我看得头晕，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田奕翔在哪里，最后只好放弃，把手伸进口袋里打算拿出手机刷个微博。还没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大肚子的领导从操场那边走过来，他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孩子在逛街一样，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说得稍微滑稽一些，倒是更像个行走的摄像头。
看到他过来，我把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抬头望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这真是个夏季少见的阴天，云层低低的，像是就这么压在头顶上，空气潮湿，我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你，不去上课坐这干吗呢？”我当然知道他在叫我，但是我假装没听到，还是仰着脖子看着天空。有些搞笑的坚持。
果不其然，那领导又喊我，语气咄咄逼人，“那个女生！你不用上课吗？”
这次我只好回头看他，回答道，“对，我不用上课。”
那个领导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继续没好气地问我，“你哪个班的？”
“初二12班，”我把挂在脖子上的胸牌拿起来装模作样地在他眼前一晃，又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操场，说，“老师，我们班体育课，我免修。”
许是他听到了“12班”这个关键词，就没有了想要再关心的意思，抬起腿走了。我这才看清他走路的姿势，真是像个鸭子一样，身子摆来摆去。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可是我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因为我在看向那领导的背影时，在甬路上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我们数学老师，一个……是江老师。
我猛地站起身来，想要看得更清楚好来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是无论怎样辨认，我都无法否认，此时此刻我看到的，的确是那个我一直无法放下的江老师。
他跟着我们数学老师拐弯踏上通往教学楼4号楼的草坪上的石子路，那是曾经我和田奕翔经常经过的地方，有一次还被刚才那个领导抓住盘问，我们两个人演了一场兄妹的好戏，当然也有领导不想干涉咱班事情的缘故，不管我们说的是真是假，他直接就放我们走了。想来，那地方真是充满回忆，我在这个学校的美好记忆，除了12班教室和操场看台以外，就只有在那个地方。
我愣愣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班上同学测完八百一千米自由活动，田奕翔轻轻喘着气走过来一下拍在我肩膀上，我才惊得一下回过神来。在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转头看到是田奕翔，最后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换成了，“咦？跑完啦？”
田奕翔往我刚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啊……我刚才看到一只鸟在树上……”
“什么？”田奕翔又看了那边一眼，接着一下子笑了，“樟树叶子这么厚，你能看得到鸟在树上？”
我发觉自己实在神奇，到这个时候还在编故事，脑子里转了一转，最后终于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说，“我看到它从树上飞走了不行吗？”
“……”田奕翔看我的目光和看精神病一样一样的。
我用无辜的眼神回看他，表示自己并没有撒谎。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这样隔了几步站着，一个因为刚长跑完喘着粗气，一个因为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而听得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和田奕翔说，可是就算要说，我又怎么开口，说“我看到以前在七中的班主任了”？反正我开不了口，七中的事情我并不想透露给田奕翔太多，尤其是有关江老师的事，我不敢再和他说得太多。一来，是不想自己揭自己的伤疤，二来，是不想让他去猜测或者说是去了解我的过去，那么不光彩的我，并不应该去玷污这样一个光鲜的他。
下课的铃声来得有些让人心慌，操场上所有体育老师几乎是同时吹响了集合的哨子，田奕翔往操场跑过去，跑了几步转头看我，冲我挥了挥手，又继续往前跑。
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田奕翔，直到看不清他了，我才转过身，往教学楼走。
刚才看到的场面一直在我脑海里重复放映，自从上次在办公室门口遇到来听课的江老师后，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还能在秋实看到他。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上一次他来，是和我们数学老师在一起，而这一次也是和她一起，他和我们数学老师是有什么关系吗？
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最后我还是在上楼时放弃了去探寻他和数学老师的关系。想不明白的事还是别去纠结——说起来这还是他在某一次班会上提到的，当即花花就反驳说“那考试的时候我们碰到不会的题目就不用思考了吗？”已经不记得江老师回了一句什么，有印象的只是当时台下的我们都笑了。他和数学老师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关我的事情，因为江老师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式，他就算是调到秋实来，也改变不了我们已经是陌生人的事实。可是我就是觉得，我们数学老师和他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体育课之后的物理课，睡倒了一片人。我也是这其中的一个，虽然我根本没因为体育期末测试累得要死，但是觉得睡觉实在是比听鸟语来得轻松，于是我就和众多同学一样，趴倒在桌上。
一觉睡到下课，连铃声都没听到，就到了下午第三节课。
迷迷糊糊间听到数学老师在喊我，“王梓熙，你旁边的胡艺轩没在吗？”
接着教室里的吵闹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又热闹起来，隐约听到一个男生开了句玩笑说他蹲厕所吃屎去了，在一片哄笑声里，田奕翔说，“老师，胡艺轩中午请假去看医生了，下午不回来。”
再接着，我听到数学老师不知道和谁说了一句，“那行，你坐那儿去吧。”
我突然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费力地抬起头看向讲台，揉了会眼睛才看到正往我这个方向来的人，竟然真的就是江老师。不再像刚才那样只是远远的一瞥，这一次我离他这么近，能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和一条牛仔裤，T恤上面印着一句英语，我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么干干净净的他还和曾经一样，一股亲和感扑面而来，看起来就很温柔，他的温柔，让我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从教室前边走到最后边，顶多也就十来步的距离，他很快就走到我桌前，轻轻移了椅子坐下来，似乎并没有看我一眼。
我也不敢去看着他，我的目光只是粗粗地从他身上移过了几次，又揉着眼睛低下头，从桌上一摞乱糟糟的书里找出数学书，随便翻到哪一页，直接趴在书上打算再次睡过去。可我知道我不会再睡着了，因为江老师就这么坐在我身边，尽管我假装一点都不关心，我的耳朵却分明已经吸附到了他身上，哪怕是他翻试卷翻书的声音也都让我想要转过头看，每一次都要花很大精力来压制冲动，我想我不能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触，我怕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有什么情绪一拥而上无**制。
班上根本没有人关心这个坐在我们教室里的“外来人物”是谁，连一个人都没有问起，还是数学老师和我们介绍，“这是我曾经的学生，说是曾经，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七中的老师了。今天七中中考占考场，他吃饱了没事干来找我，我就把他带到教室来了。”说完之后，数学老师像是觉得自己的玩笑还挺好笑，一个人在讲台上呵呵呵笑了几声，那样子显得有点傻，至少在我听来她介绍江老师的话听起来就很傻，说的好像江老师是没人要的流浪狗而她好心收留他一样。我们台下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着手干自己的事情，我换了个姿势，但依旧是用后脑勺对着江老师，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煎熬。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煎熬。因为我只能用一个姿势趴着，我必须背对着江老师，导致同一个姿势趴久了，一动就浑身酸痛。虽然我心里清楚他不会在这里对我怎么样，其实心里也只有一些震惊和尴尬而已，时隔这么久，再见除了难堪，我已经没有了那时候的惧怕和后悔。
正犹豫着要不要坐起来装一个好学生一样认真听会课，前桌扔过来一个纸条，转头朝我身边的江老师看了一眼算作暗示，又说，“看完了传下去噢。”我打着哈欠点了点头，终于撑着胳膊坐起来，一边打开纸条一边大张着嘴又是一个哈欠。纸条上是潦草一行字，仔细看不难辨清是“我们班来了个小白脸老师咩？”这个字迹并不是我前桌的，那粗犷的男生也不可能写出这么大家闺秀的字，看后面写下的其他笔迹，我想应该是哪个女生写完了让一个个同学传过全班，然后这纸条就这么传到了我这里。我看完下面的一些“看着还真是”、“小鲜肉！”、“哇，好像是个暖男”、“我比较好奇他跟方老太婆是什么关系”之类像是弹幕一样的话，直接笑出声来，我前座听到我笑还转头过来看，接着就跟着我笑得肩膀一动一动的，然后一群看过这个纸条的人一个个被传染，一下子笑倒了一片。
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上一句“人家三十多了，小鲜肉个鬼啊”，随手递给了下一个人。谁知道我忘记了我同桌胡艺轩不在，这时候坐在她座位上的是江老师。可是当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江老师已经放下了在纸上画图画的手，打开了那个被我们折得很小的纸条，然后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我这才转头看着他，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很认真地用目光仔细阅读过每一个字。前座的男生一脸震惊地看着江老师打开纸条、认真看完、在手里团成一团扔到桌角，然后和我一样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和那男生并不是害怕，我们班有哪个人会害怕老师？讲出去真是笑话，我们要是现在集体罢课，学校也不太可能把我们怎么样。所以刚才看到江老师那么一系列的动作，想必我前桌和我一样，也只是有些意想不到，还有就是为其他好多人没看到这纸条而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我转回头来看前座男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江老师能听到我说话，可是反倒是这样，我心里乍然放松了许多。
前桌的男生回我一个无奈的微笑，和我一样丝毫不在意江老师就坐在我们身边，“哎，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施主不必在意……”
我拿起语文书，啪的一声砸到他头上，成功引来班上同学和数学老师的目光。这一次，连江老师也转头看我，这好像是今天他第一次看向我。我不知道他看我时是一种什么眼神，想来也不会太好，毕竟被我们一群人这么议论调侃，他又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心里肯定是不会舒服的。
数学老师接着讲课，毫无安静迹象的我们接着做自己的事儿。可能过了有两三分钟，隔壁组第二位的一个女生转头问我纸条在哪，我也没看江老师，用差不多整个班都能听到的声音回了一句，“被小白脸拿走了。”于是刚才阅览过那纸条的大半个班的同学，再一次发出哄笑，第二次中断了数学老师的讲课。
我想这时江老师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可没有办法，他坐在这里就一定会被我们班同学议论，反正都要被议论，多我一个压根就不多。我为自己参与了这么一个讨论突然就感到有些心虚，所以我并不敢回头去看他，我还是害怕，他一个眼神，就会让我回想起曾经和他发生过的不愉快。
向来没有这么好的耐性的数学老师，一般被我们打断了两次以后，她就会拿起教鞭啪啪啪地在讲台桌上敲，然后总要骂上几句才过瘾，但她这次只是等我们稍微安静了一些，继续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只有一个人会看的板书——那个人是江老师，也只有他，能坐在我们12班的教室里，认认真真听方老太婆催眠一样的讲课。
好不容易低头看着数学书坚持了十来分钟，我就又趴倒在桌上，把手伸到前桌的后面，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在他笑呵呵转过身来时，我问道，“老太婆讲什么呢？”
“不知道，好像是哪个试卷上的，我也不知道在讲什么鬼东西，”他摇摇头，又拿起一本漫画杂志冲我挥了一下，“嘿嘿嘿，我在看这个。”
我一下来了兴致，“还有吗？给我一本给我一本！”
他转回去在桌洞里一阵乱翻，终于翻出来一本皱皱巴巴的杂志，啪的一声砸在我桌上，吓得我一个激灵。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转回去，因为近视，只能埋头凑在纸上看，样子看起来倒是挺认真。
我的兴致并不在漫画上，我把书一页一页毫无目的翻过去，翻了一会儿就翻完了，接着就不知道可以干什么。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江老师坐在我身边，渐渐的就不再拘谨，和以前一样干着习以为常的事，甚至更甚，以前上课从来只是发呆和睡觉的我，现在居然能惹得班级哄堂大笑两次。
不一样了，真是不一样了，我想，我王梓熙真是变了。
文：非川 字数：8607 1/2
下午的体育课，我照常跟着班里同学下去操场，却并不加入他们，更不近距离接触，只是静静坐在竹林边的椅子上，伸长了脖子在偌大的运动场上寻找田奕翔的身影。这边一群男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那边半个班的男生在练引体向上的区域起哄，我看得头晕，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田奕翔在哪里，最后只好放弃，把手伸进口袋里打算拿出手机刷个微博。还没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大肚子的领导从操场那边走过来，他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孩子在逛街一样，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说得稍微滑稽一些，倒是更像个行走的摄像头。
看到他过来，我把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抬头望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这真是个夏季少见的阴天，云层低低的，像是就这么压在头顶上，空气潮湿，我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你，不去上课坐这干吗呢？”我当然知道他在叫我，但是我假装没听到，还是仰着脖子看着天空。有些搞笑的坚持。
果不其然，那领导又喊我，语气咄咄逼人，“那个女生！你不用上课吗？”
这次我只好回头看他，回答道，“对，我不用上课。”
那个领导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继续没好气地问我，“你哪个班的？”
“初二12班，”我把挂在脖子上的胸牌拿起来装模作样地在他眼前一晃，又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操场，说，“老师，我们班体育课，我免修。”
许是他听到了“12班”这个关键词，就没有了想要再关心的意思，抬起腿走了。我这才看清他走路的姿势，真是像个鸭子一样，身子摆来摆去。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可是我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因为我在看向那领导的背影时，在甬路上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我们数学老师，一个……是江老师。
我猛地站起身来，想要看得更清楚好来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是无论怎样辨认，我都无法否认，此时此刻我看到的，的确是那个我一直无法放下的江老师。
他跟着我们数学老师拐弯踏上通往教学楼4号楼的草坪上的石子路，那是曾经我和田奕翔经常经过的地方，有一次还被刚才那个领导抓住盘问，我们两个人演了一场兄妹的好戏，当然也有领导不想干涉咱班事情的缘故，不管我们说的是真是假，他直接就放我们走了。想来，那地方真是充满回忆，我在这个学校的美好记忆，除了12班教室和操场看台以外，就只有在那个地方。
我愣愣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班上同学测完八百一千米自由活动，田奕翔轻轻喘着气走过来一下拍在我肩膀上，我才惊得一下回过神来。在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转头看到是田奕翔，最后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换成了，“咦？跑完啦？”
田奕翔往我刚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啊……我刚才看到一只鸟在树上……”
“什么？”田奕翔又看了那边一眼，接着一下子笑了，“樟树叶子这么厚，你能看得到鸟在树上？”
我发觉自己实在神奇，到这个时候还在编故事，脑子里转了一转，最后终于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说，“我看到它从树上飞走了不行吗？”
“……”田奕翔看我的目光和看精神病一样一样的。
我用无辜的眼神回看他，表示自己并没有撒谎。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这样隔了几步站着，一个因为刚长跑完喘着粗气，一个因为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而听得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和田奕翔说，可是就算要说，我又怎么开口，说“我看到以前在七中的班主任了”？反正我开不了口，七中的事情我并不想透露给田奕翔太多，尤其是有关江老师的事，我不敢再和他说得太多。一来，是不想自己揭自己的伤疤，二来，是不想让他去猜测或者说是去了解我的过去，那么不光彩的我，并不应该去玷污这样一个光鲜的他。
下课的铃声来得有些让人心慌，操场上所有体育老师几乎是同时吹响了集合的哨子，田奕翔往操场跑过去，跑了几步转头看我，冲我挥了挥手，又继续往前跑。
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田奕翔，直到看不清他了，我才转过身，往教学楼走。
刚才看到的场面一直在我脑海里重复放映，自从上次在办公室门口遇到来听课的江老师后，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还能在秋实看到他。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上一次他来，是和我们数学老师在一起，而这一次也是和她一起，他和我们数学老师是有什么关系吗？
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最后我还是在上楼时放弃了去探寻他和数学老师的关系。想不明白的事还是别去纠结——说起来这还是他在某一次班会上提到的，当即花花就反驳说“那考试的时候我们碰到不会的题目就不用思考了吗？”已经不记得江老师回了一句什么，有印象的只是当时台下的我们都笑了。他和数学老师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关我的事情，因为江老师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式，他就算是调到秋实来，也改变不了我们已经是陌生人的事实。可是我就是觉得，我们数学老师和他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体育课之后的物理课，睡倒了一片人。我也是这其中的一个，虽然我根本没因为体育期末测试累得要死，但是觉得睡觉实在是比听鸟语来得轻松，于是我就和众多同学一样，趴倒在桌上。
一觉睡到下课，连铃声都没听到，就到了下午第三节课。
迷迷糊糊间听到数学老师在喊我，“王梓熙，你旁边的胡艺轩没在吗？”
接着教室里的吵闹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又热闹起来，隐约听到一个男生开了句玩笑说他蹲厕所吃屎去了，在一片哄笑声里，田奕翔说，“老师，胡艺轩中午请假去看医生了，下午不回来。”
再接着，我听到数学老师不知道和谁说了一句，“那行，你坐那儿去吧。”
我突然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费力地抬起头看向讲台，揉了会眼睛才看到正往我这个方向来的人，竟然真的就是江老师。不再像刚才那样只是远远的一瞥，这一次我离他这么近，能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和一条牛仔裤，T恤上面印着一句英语，我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么干干净净的他还和曾经一样，一股亲和感扑面而来，看起来就很温柔，他的温柔，让我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从教室前边走到最后边，顶多也就十来步的距离，他很快就走到我桌前，轻轻移了椅子坐下来，似乎并没有看我一眼。
我也不敢去看着他，我的目光只是粗粗地从他身上移过了几次，又揉着眼睛低下头，从桌上一摞乱糟糟的书里找出数学书，随便翻到哪一页，直接趴在书上打算再次睡过去。可我知道我不会再睡着了，因为江老师就这么坐在我身边，尽管我假装一点都不关心，我的耳朵却分明已经吸附到了他身上，哪怕是他翻试卷翻书的声音也都让我想要转过头看，每一次都要花很大精力来压制冲动，我想我不能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触，我怕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有什么情绪一拥而上无**制。
班上根本没有人关心这个坐在我们教室里的“外来人物”是谁，连一个人都没有问起，还是数学老师和我们介绍，“这是我曾经的学生，说是曾经，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七中的老师了。今天七中中考占考场，他吃饱了没事干来找我，我就把他带到教室来了。”说完之后，数学老师像是觉得自己的玩笑还挺好笑，一个人在讲台上呵呵呵笑了几声，那样子显得有点傻，至少在我听来她介绍江老师的话听起来就很傻，说的好像江老师是没人要的流浪狗而她好心收留他一样。我们台下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着手干自己的事情，我换了个姿势，但依旧是用后脑勺对着江老师，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煎熬。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煎熬。因为我只能用一个姿势趴着，我必须背对着江老师，导致同一个姿势趴久了，一动就浑身酸痛。虽然我心里清楚他不会在这里对我怎么样，其实心里也只有一些震惊和尴尬而已，时隔这么久，再见除了难堪，我已经没有了那时候的惧怕和后悔。
正犹豫着要不要坐起来装一个好学生一样认真听会课，前桌扔过来一个纸条，转头朝我身边的江老师看了一眼算作暗示，又说，“看完了传下去噢。”我打着哈欠点了点头，终于撑着胳膊坐起来，一边打开纸条一边大张着嘴又是一个哈欠。纸条上是潦草一行字，仔细看不难辨清是“我们班来了个小白脸老师咩？”这个字迹并不是我前桌的，那粗犷的男生也不可能写出这么大家闺秀的字，看后面写下的其他笔迹，我想应该是哪个女生写完了让一个个同学传过全班，然后这纸条就这么传到了我这里。我看完下面的一些“看着还真是”、“小鲜肉！”、“哇，好像是个暖男”、“我比较好奇他跟方老太婆是什么关系”之类像是弹幕一样的话，直接笑出声来，我前座听到我笑还转头过来看，接着就跟着我笑得肩膀一动一动的，然后一群看过这个纸条的人一个个被传染，一下子笑倒了一片。
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上一句“人家三十多了，小鲜肉个鬼啊”，随手递给了下一个人。谁知道我忘记了我同桌胡艺轩不在，这时候坐在她座位上的是江老师。可是当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江老师已经放下了在纸上画图画的手，打开了那个被我们折得很小的纸条，然后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我这才转头看着他，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很认真地用目光仔细阅读过每一个字。前座的男生一脸震惊地看着江老师打开纸条、认真看完、在手里团成一团扔到桌角，然后和我一样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和那男生并不是害怕，我们班有哪个人会害怕老师？讲出去真是笑话，我们要是现在集体罢课，学校也不太可能把我们怎么样。所以刚才看到江老师那么一系列的动作，想必我前桌和我一样，也只是有些意想不到，还有就是为其他好多人没看到这纸条而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我转回头来看前座男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江老师能听到我说话，可是反倒是这样，我心里乍然放松了许多。
前桌的男生回我一个无奈的微笑，和我一样丝毫不在意江老师就坐在我们身边，“哎，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施主不必在意……”
我拿起语文书，啪的一声砸到他头上，成功引来班上同学和数学老师的目光。这一次，连江老师也转头看我，这好像是今天他第一次看向我。我不知道他看我时是一种什么眼神，想来也不会太好，毕竟被我们一群人这么议论调侃，他又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心里肯定是不会舒服的。
数学老师接着讲课，毫无安静迹象的我们接着做自己的事儿。可能过了有两三分钟，隔壁组第二位的一个女生转头问我纸条在哪，我也没看江老师，用差不多整个班都能听到的声音回了一句，“被小白脸拿走了。”于是刚才阅览过那纸条的大半个班的同学，再一次发出哄笑，第二次中断了数学老师的讲课。
我想这时江老师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可没有办法，他坐在这里就一定会被我们班同学议论，反正都要被议论，多我一个压根就不多。我为自己参与了这么一个讨论突然就感到有些心虚，所以我并不敢回头去看他，我还是害怕，他一个眼神，就会让我回想起曾经和他发生过的不愉快。
向来没有这么好的耐性的数学老师，一般被我们打断了两次以后，她就会拿起教鞭啪啪啪地在讲台桌上敲，然后总要骂上几句才过瘾，但她这次只是等我们稍微安静了一些，继续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只有一个人会看的板书——那个人是江老师，也只有他，能坐在我们12班的教室里，认认真真听方老太婆催眠一样的讲课。
好不容易低头看着数学书坚持了十来分钟，我就又趴倒在桌上，把手伸到前桌的后面，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在他笑呵呵转过身来时，我问道，“老太婆讲什么呢？”
“不知道，好像是哪个试卷上的，我也不知道在讲什么鬼东西，”他摇摇头，又拿起一本漫画杂志冲我挥了一下，“嘿嘿嘿，我在看这个。”
我一下来了兴致，“还有吗？给我一本给我一本！”
他转回去在桌洞里一阵乱翻，终于翻出来一本皱皱巴巴的杂志，啪的一声砸在我桌上，吓得我一个激灵。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转回去，因为近视，只能埋头凑在纸上看，样子看起来倒是挺认真。
我的兴致并不在漫画上，我把书一页一页毫无目的翻过去，翻了一会儿就翻完了，接着就不知道可以干什么。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江老师坐在我身边，渐渐的就不再拘谨，和以前一样干着习以为常的事，甚至更甚，以前上课从来只是发呆和睡觉的我，现在居然能惹得班级哄堂大笑两次。
不一样了，真是不一样了，我想，我王梓熙真是变了。
『番外 贰』 我们一次次遇见，却一点点走远
文：非川 总字数：8607 2/2
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宣布了一件让我们都措手不及的事情——下节作业辅导本来是英语，但是英语老师这次派去中考监考，所以和周五的数学作业辅导换一下。
我们班一开始有点懵逼，不过很快我们都明白过来，我们居然要连堂上两节数学课？连堂的还是一个小时的作业辅导？**？什么情况？英语老师有事不在，就不能换其他科目吗？怎么正好就这么巧换成了数学？也就是说，我忍受了四十五分钟江老师坐在我身边的尴尬和不自在之后，还要在忍受整整一个小时？开什么玩笑？
数学老师很淡定，继续说，“大家把上周的期末作业，那张素质目标检测复习3拿出来，下节课我们要讲。”
“老师，”鸭子站起身来，极不友善地冲数学老师扬了扬下巴，说，“你好像没有提前通知我们要上两节数学课。”
数学老师自然是早已习惯这个场面，一点都没见她脸上有尴尬的神情，她淡淡地说，“你们要是不想上课就出去，不用勉强坐在教室里。”其实应该是所有老师都已经习惯了，但是他们对待我们，一直都是不攻也不守，反而是一步步退避，只要不发生大的冲突，能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
于是鸭子和一群男生起身出去，还留在教室里的，只是为了再享受一下空调下的舒适感的同学，毕竟大多数留下来的女生对那些篮球足球网球什么都不感兴趣，又怕太阳底下会晒黑，反正在教室里和去了外面一样，也只是自己干自己的事，还不如选个舒适的地方做一样的事情。
我本来也想站起身出去，田奕翔那个可爱死了的八卦小王子过来一屁股坐在我前桌的椅子上，我本以为他是要和我说话，不料他居然看着江老师，问道，“诶，老师，你是七中的啊？”
江老师在我惊讶的目光下看了田奕翔一会儿，像是回不过神来，许久才点了点头。
“好巧哦！梓熙也是从七中转学过来的诶！”田奕翔拽着我放在桌上的胳膊，听起来略微有些兴奋，“你俩认识吗，熙熙？”
江老师转头看我，一脸的无语。
我也回头看着他，同样是一脸的无语。
可是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今天第一次我和江老师两个人目光对在一起，也是我离开七中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和他相遇时的对视。我并不是很害怕，却莫名其妙的心虚，仿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能看穿我的所有，仿佛我和他的关系依旧是之前那样，我还是他手下那个逃也逃不掉的犯了错的孩子。
田奕翔又问，“老师你姓啥呀？”
这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田奕翔曾经听我提起过江老师，是知道江老师姓什么叫什么的，当然他现在并不知道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那个我口中对我很好很好的江老师，可是如果这时候江老师诚实地回答了他，那么我的唯一一个一直坚持着的秘密，就要这样被揭穿。
相比我的忐忑，江老师显得异常冷静，回道，“一个字谜——抽尽红丝泪涟涟。”
我一下子就佩服起江老师来，他也许是从田奕翔刚才几句话中听出了我和田奕翔说过一些七中的事，所以故意没有直接说出来，又或者他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明白了田奕翔知道他，就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姓氏。我突然就有些感谢他，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尽管在我看来他之前并没有维护过我的自尊，可总有那么几个时刻里，他真的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害怕田奕翔会猜出那个字谜来，也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是真的能得出谜底来，所以我从桌洞里翻出刚才数学老师说的那张试卷，打断了田奕翔的思考，“田田田田，做完了吗做完了吗，借我抄一下。”我丝毫不避讳江老师就在我身边看着，看着我做着各种他无法容忍的事情，本来也就没什么可以避讳的，我和他那个只是建立在老师和学生上的关系，早就已经结束得彻彻底底。
田奕翔应了一声，站起身绕过江老师走到自己座位边，在试卷夹里翻了一下，从夹子里拿了张卷子过来，轻轻放到我的桌面上，然后依旧是跨坐在椅子上，脑袋靠在椅背上，眼睛里充满好奇地继续盯着江老师看。
我拿起笔在试卷上抄上答案，很快的就抄完了第一面的选择和填空题，翻过来看到背面田奕翔就写了个答案的几个题目，想也不想就放弃了，又把试卷翻回了第一面。一抬头就看到田奕翔几乎是热衷一样地看着江老师，好像他能从人家脸上看出人家的一切一样，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最后无法忍受的居然不是江老师而是我，我把田奕翔的试卷甩在他脸上，没好气地问，“你喜欢人家老师了？”
“不不不，不是啦，”田奕翔少有的脸红了一下，“我只是觉得，熙熙——你，和老师很像……”
“嗯？”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转头对上了微蹙眉头的江老师的目光，突然就有些慌张。不过也有一些小小的庆幸，庆幸的是田奕翔没有再纠结那个字谜。
田奕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老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有些地方真的很像……”
江老师显然对他有了兴趣，收回和我对视的目光，问道，“哪些地方？”
“嗯……拿笔的姿势，思考问题时候皱眉的样子，还有听课的时候喜欢在纸上随手画一点东西……都很像……”
我终于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打量田奕翔，实在惊讶他一个男生，会关注这么细枝末节的事。而他的话让我如梦初醒，我的紧张比刚才更甚，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经猜出了那个字谜，知道了江老师就是我曾经和他提及过的那一个老师，所以他才说出我们很像的这么一句话。但是我没有多大心思去想这个，此刻我心里想的是，原来江老师给我带来的影响，不管好的坏的，总有一些是我“继承”了他的，我和他快两年的接触，有些各自的习惯，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两个人彼此的习惯。时间，真是会改变一个人，这其中改变了的，可以是成就，也可以是遗憾。
江老师笑了，笔在手中转了一圈，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太普遍的现象，与其说我和这个女生很像，不如说是我们每个人都很像。”
我以为他会说一些稍微有点温情的话，哪怕是否认，也应该是类似“是这样吗，可是你和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这样柔和一些的话，可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再我听起来就是无情的话。他叫我“这个女生”，我的关注点全在他这个用词上。好笑吗？那个曾经被他宠溺地称作“姑娘”的我，这个时候居然就沦落成了“这个女生”。可是能怪谁呢？如果不是当初的我执意逃开，我和他的现状，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吧？但也有可能，我们两个人会比现在的情状更尴尬。
上课铃声催着我回过神来，田奕翔轻轻拽了一下我的马尾辫后回去座位坐好，我抬起头望向讲台，才发现教室里就只剩下十来个女生，和唯一一个男生田奕翔，以及两个老师。
数学老师也许是没料到这次离开教室的人会有这么多，全班40个人居然是剩下了三分之一，站在讲台上的她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有些无措。我们台下的人该玩玩该吃吃该睡睡，每一次上课都和老师们保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状态，也没发生过什么太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数学老师好像执意“冒犯”，她少有的拿起讲桌上的教鞭指着田奕翔说，“班长！你给我去外头把班上所有人叫回来！”
田奕翔知道他根本就叫不齐人，但是他还是站起身，出了教室后门。
过了许久，起码过去了有五分钟，数学老师也没等到他和班上其他同学回来。再过了五分钟，数学老师终于失去了耐心，冲我们半吼道，“你们班怎么这个样子的？”
前排一个叫陈为的女生一边对着手里的小镜子补妆，一边对数学老师的话嗤之以鼻，“呵，老师你又不是第一次教我们班？”
周围的气氛就这样变得剑拔弩张，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战争好像一触即发，但是我相信数学老师并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听田奕翔说她已经教了我们班一年多，是从初一就开始教我们班，班主任任课老师一个个忍无可忍选择离开，就这么换了好几批次，只有她还“坚持”着。也许她是对我们还有期望？这样一个是非不断的班级，一个都没有老师愿意靠近和踏进的班级，一个被称为秋实禁地的班级，她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一直坚持着教我们？她明知道她在我们班只会受气，根本也得不到什么荣誉，相反可能还会拉低自己的考核成绩，那么她这样的“不离不弃”，是因为什么？
数学老师的反应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她伸手用藤条指过了我们每一个人，包括她的学生江老师，说道，“你们这群人……”
陈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老师，好像是您自己要我们不想听课就出去的，我们做错什么了？”
我发现12班的学生说话都很有特点，这个特点换个词来说，应该可以用“心机”这个词，而我很多时候似乎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我还保存着在七中、在江老师班里的一丝纯真，可是如今是同窗的他们——一群12班的男生女生——却好像早早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社会。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比，对我来说，也是最不愿意去接受的差距。
陈为的话让数学老师一下子顿住，她把刚拿起来的教鞭无力地放在讲台上，声音也同样无力，“所以你们是打算就这样下去了，是吗？”
陈为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拿起口红，对着镜子搽在嘴唇上。班上其他人也各自低着头，没有人理会讲台上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数学老师。
我想，她终于是要放弃我们了。
这是我们班同学都渴望已久的事情吧？毕竟对于他们，不，应该是，对我们来说，看着老师一个个选择放弃选择离开，是很爽的一件事情。这真是一种病态的想法啊，我想，我来到12班之后，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集体我能融入得这么快，除了大部分是田奕翔的缘故，还有一些是因为我尽力把自己调到了和他们相同的频道上，尽管我一直坚持自己从开始到结束都不会和他们处于同一个世界，却无法否认自己开始关注之前不屑现在却极感兴趣的内容，改变就是这么明显，永远都是这么明显。
文：非川 总字数：8607 2/2
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宣布了一件让我们都措手不及的事情——下节作业辅导本来是英语，但是英语老师这次派去中考监考，所以和周五的数学作业辅导换一下。
我们班一开始有点懵逼，不过很快我们都明白过来，我们居然要连堂上两节数学课？连堂的还是一个小时的作业辅导？**？什么情况？英语老师有事不在，就不能换其他科目吗？怎么正好就这么巧换成了数学？也就是说，我忍受了四十五分钟江老师坐在我身边的尴尬和不自在之后，还要在忍受整整一个小时？开什么玩笑？
数学老师很淡定，继续说，“大家把上周的期末作业，那张素质目标检测复习3拿出来，下节课我们要讲。”
“老师，”鸭子站起身来，极不友善地冲数学老师扬了扬下巴，说，“你好像没有提前通知我们要上两节数学课。”
数学老师自然是早已习惯这个场面，一点都没见她脸上有尴尬的神情，她淡淡地说，“你们要是不想上课就出去，不用勉强坐在教室里。”其实应该是所有老师都已经习惯了，但是他们对待我们，一直都是不攻也不守，反而是一步步退避，只要不发生大的冲突，能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
于是鸭子和一群男生起身出去，还留在教室里的，只是为了再享受一下空调下的舒适感的同学，毕竟大多数留下来的女生对那些篮球足球网球什么都不感兴趣，又怕太阳底下会晒黑，反正在教室里和去了外面一样，也只是自己干自己的事，还不如选个舒适的地方做一样的事情。
我本来也想站起身出去，田奕翔那个可爱死了的八卦小王子过来一屁股坐在我前桌的椅子上，我本以为他是要和我说话，不料他居然看着江老师，问道，“诶，老师，你是七中的啊？”
江老师在我惊讶的目光下看了田奕翔一会儿，像是回不过神来，许久才点了点头。
“好巧哦！梓熙也是从七中转学过来的诶！”田奕翔拽着我放在桌上的胳膊，听起来略微有些兴奋，“你俩认识吗，熙熙？”
江老师转头看我，一脸的无语。
我也回头看着他，同样是一脸的无语。
可是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今天第一次我和江老师两个人目光对在一起，也是我离开七中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和他相遇时的对视。我并不是很害怕，却莫名其妙的心虚，仿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能看穿我的所有，仿佛我和他的关系依旧是之前那样，我还是他手下那个逃也逃不掉的犯了错的孩子。
田奕翔又问，“老师你姓啥呀？”
这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田奕翔曾经听我提起过江老师，是知道江老师姓什么叫什么的，当然他现在并不知道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那个我口中对我很好很好的江老师，可是如果这时候江老师诚实地回答了他，那么我的唯一一个一直坚持着的秘密，就要这样被揭穿。
相比我的忐忑，江老师显得异常冷静，回道，“一个字谜——抽尽红丝泪涟涟。”
我一下子就佩服起江老师来，他也许是从田奕翔刚才几句话中听出了我和田奕翔说过一些七中的事，所以故意没有直接说出来，又或者他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明白了田奕翔知道他，就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姓氏。我突然就有些感谢他，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尽管在我看来他之前并没有维护过我的自尊，可总有那么几个时刻里，他真的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害怕田奕翔会猜出那个字谜来，也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是真的能得出谜底来，所以我从桌洞里翻出刚才数学老师说的那张试卷，打断了田奕翔的思考，“田田田田，做完了吗做完了吗，借我抄一下。”我丝毫不避讳江老师就在我身边看着，看着我做着各种他无法容忍的事情，本来也就没什么可以避讳的，我和他那个只是建立在老师和学生上的关系，早就已经结束得彻彻底底。
田奕翔应了一声，站起身绕过江老师走到自己座位边，在试卷夹里翻了一下，从夹子里拿了张卷子过来，轻轻放到我的桌面上，然后依旧是跨坐在椅子上，脑袋靠在椅背上，眼睛里充满好奇地继续盯着江老师看。
我拿起笔在试卷上抄上答案，很快的就抄完了第一面的选择和填空题，翻过来看到背面田奕翔就写了个答案的几个题目，想也不想就放弃了，又把试卷翻回了第一面。一抬头就看到田奕翔几乎是热衷一样地看着江老师，好像他能从人家脸上看出人家的一切一样，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最后无法忍受的居然不是江老师而是我，我把田奕翔的试卷甩在他脸上，没好气地问，“你喜欢人家老师了？”
“不不不，不是啦，”田奕翔少有的脸红了一下，“我只是觉得，熙熙——你，和老师很像……”
“嗯？”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转头对上了微蹙眉头的江老师的目光，突然就有些慌张。不过也有一些小小的庆幸，庆幸的是田奕翔没有再纠结那个字谜。
田奕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老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有些地方真的很像……”
江老师显然对他有了兴趣，收回和我对视的目光，问道，“哪些地方？”
“嗯……拿笔的姿势，思考问题时候皱眉的样子，还有听课的时候喜欢在纸上随手画一点东西……都很像……”
我终于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打量田奕翔，实在惊讶他一个男生，会关注这么细枝末节的事。而他的话让我如梦初醒，我的紧张比刚才更甚，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经猜出了那个字谜，知道了江老师就是我曾经和他提及过的那一个老师，所以他才说出我们很像的这么一句话。但是我没有多大心思去想这个，此刻我心里想的是，原来江老师给我带来的影响，不管好的坏的，总有一些是我“继承”了他的，我和他快两年的接触，有些各自的习惯，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两个人彼此的习惯。时间，真是会改变一个人，这其中改变了的，可以是成就，也可以是遗憾。
江老师笑了，笔在手中转了一圈，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太普遍的现象，与其说我和这个女生很像，不如说是我们每个人都很像。”
我以为他会说一些稍微有点温情的话，哪怕是否认，也应该是类似“是这样吗，可是你和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这样柔和一些的话，可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再我听起来就是无情的话。他叫我“这个女生”，我的关注点全在他这个用词上。好笑吗？那个曾经被他宠溺地称作“姑娘”的我，这个时候居然就沦落成了“这个女生”。可是能怪谁呢？如果不是当初的我执意逃开，我和他的现状，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吧？但也有可能，我们两个人会比现在的情状更尴尬。
上课铃声催着我回过神来，田奕翔轻轻拽了一下我的马尾辫后回去座位坐好，我抬起头望向讲台，才发现教室里就只剩下十来个女生，和唯一一个男生田奕翔，以及两个老师。
数学老师也许是没料到这次离开教室的人会有这么多，全班40个人居然是剩下了三分之一，站在讲台上的她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有些无措。我们台下的人该玩玩该吃吃该睡睡，每一次上课都和老师们保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状态，也没发生过什么太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数学老师好像执意“冒犯”，她少有的拿起讲桌上的教鞭指着田奕翔说，“班长！你给我去外头把班上所有人叫回来！”
田奕翔知道他根本就叫不齐人，但是他还是站起身，出了教室后门。
过了许久，起码过去了有五分钟，数学老师也没等到他和班上其他同学回来。再过了五分钟，数学老师终于失去了耐心，冲我们半吼道，“你们班怎么这个样子的？”
前排一个叫陈为的女生一边对着手里的小镜子补妆，一边对数学老师的话嗤之以鼻，“呵，老师你又不是第一次教我们班？”
周围的气氛就这样变得剑拔弩张，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战争好像一触即发，但是我相信数学老师并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听田奕翔说她已经教了我们班一年多，是从初一就开始教我们班，班主任任课老师一个个忍无可忍选择离开，就这么换了好几批次，只有她还“坚持”着。也许她是对我们还有期望？这样一个是非不断的班级，一个都没有老师愿意靠近和踏进的班级，一个被称为秋实禁地的班级，她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一直坚持着教我们？她明知道她在我们班只会受气，根本也得不到什么荣誉，相反可能还会拉低自己的考核成绩，那么她这样的“不离不弃”，是因为什么？
数学老师的反应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她伸手用藤条指过了我们每一个人，包括她的学生江老师，说道，“你们这群人……”
陈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老师，好像是您自己要我们不想听课就出去的，我们做错什么了？”
我发现12班的学生说话都很有特点，这个特点换个词来说，应该可以用“心机”这个词，而我很多时候似乎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我还保存着在七中、在江老师班里的一丝纯真，可是如今是同窗的他们——一群12班的男生女生——却好像早早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社会。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比，对我来说，也是最不愿意去接受的差距。
陈为的话让数学老师一下子顿住，她把刚拿起来的教鞭无力地放在讲台上，声音也同样无力，“所以你们是打算就这样下去了，是吗？”
陈为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拿起口红，对着镜子搽在嘴唇上。班上其他人也各自低着头，没有人理会讲台上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数学老师。
我想，她终于是要放弃我们了。
这是我们班同学都渴望已久的事情吧？毕竟对于他们，不，应该是，对我们来说，看着老师一个个选择放弃选择离开，是很爽的一件事情。这真是一种病态的想法啊，我想，我来到12班之后，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集体我能融入得这么快，除了大部分是田奕翔的缘故，还有一些是因为我尽力把自己调到了和他们相同的频道上，尽管我一直坚持自己从开始到结束都不会和他们处于同一个世界，却无法否认自己开始关注之前不屑现在却极感兴趣的内容，改变就是这么明显，永远都是这么明显。
数学老师看了我们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书，从讲台上走下来，经过江老师时轻轻喊了他一声，随后江老师站起身，跟着她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教室。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一寸一寸地往后门口移动，直到到了拐弯处江老师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的那么一刻，他突然回过头来看我，我一惊，赶紧转过头来，心脏砰砰跳得更加厉害，好像在抗议我去看他一样，有一种满足却又抗拒的感觉摆在那里。
本以为数学老师会告状，但是我们等了很久，班主任也没来教室，或许是数学老师没和她说吧，也或许，是班主任知道了却压根不想管我们，于是就任由我们在教室里热闹自己的。
我的耳边充斥着那几个女生在讨论晚上去哪吃什么东西的声音，不时的，就会回想起刚才田奕翔和江老师的对话，他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说“与其说我和这个女生很像，不如说是所有人都很像”——他已经完完全全把我当成了陌生人，之前一年多的我们的情谊，就这么付之东流。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刚才他坐在我身边的时候，刚才那么好的时机下，我应该抓着他的胳膊说对不起请原谅？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就好像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一样，我和他已经不是无话不说的那种关系了，还是那样一句话，他把我当成了陌生人，我也把他当成了陌生人。想要两不相欠，却似乎还是藕断丝连。
其实我以为江老师从在我身边落座到最后起身离开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他会和我说些什么的。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在和田奕翔聊天时，侧头和我对视了几次，其他的话他一点儿也没和我说。说失落，的确是无法排除这个情绪，但是占据心脏最多的，应该是一种终于意识到被抛弃的无助感，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见老师可以理解，但他是有那么多年教学经验的人了，怎么还跟着他老师进课堂了？而且令人更为困惑的是，他怎么不去学习氛围最好的11班，要跑到我们12班？我实在是想不太通，虽然江老师的确一直都让我猜不透，可是没有哪一次和这一次一样，让我完全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希望江老师这么离开之后，我和他再也不要相见，连偶遇都最好不要。因为我们的每一次遇见，都会提醒我每一次的分离。我们一次次遇见，却一点点走远，我宁愿我们永远不再相遇相见，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一个点上，没有靠近的机会，但也不会离得太远。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就让它付诸云烟，以后还未发生的，才是我们需要为之努力的。哪怕我现在身处的环境和我一样是多么不堪，但我想一学期下来，我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班级给我贴上的标签。
另外，我希望今天以后，王梓熙会真正脱离曾经有江老师庇护的世界，可以独立成长为一个他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样子。江老师，我想让你明白——那个一直被你说长不大的孩子，已经准备好飞翔了，我就站在悬崖边上，纵身一跃后除了扇动翅膀学会飞翔，就是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我只有这两条路，有一个不用太璀璨只要有意义的生活也好，被那件事情打击一蹶不振也好，都已经不关你的事，我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些问题。
如果这些都到了行不通的地步，我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不是吗？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一寸一寸地往后门口移动，直到到了拐弯处江老师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的那么一刻，他突然回过头来看我，我一惊，赶紧转过头来，心脏砰砰跳得更加厉害，好像在抗议我去看他一样，有一种满足却又抗拒的感觉摆在那里。
本以为数学老师会告状，但是我们等了很久，班主任也没来教室，或许是数学老师没和她说吧，也或许，是班主任知道了却压根不想管我们，于是就任由我们在教室里热闹自己的。
我的耳边充斥着那几个女生在讨论晚上去哪吃什么东西的声音，不时的，就会回想起刚才田奕翔和江老师的对话，他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说“与其说我和这个女生很像，不如说是所有人都很像”——他已经完完全全把我当成了陌生人，之前一年多的我们的情谊，就这么付之东流。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刚才他坐在我身边的时候，刚才那么好的时机下，我应该抓着他的胳膊说对不起请原谅？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就好像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一样，我和他已经不是无话不说的那种关系了，还是那样一句话，他把我当成了陌生人，我也把他当成了陌生人。想要两不相欠，却似乎还是藕断丝连。
其实我以为江老师从在我身边落座到最后起身离开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他会和我说些什么的。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在和田奕翔聊天时，侧头和我对视了几次，其他的话他一点儿也没和我说。说失落，的确是无法排除这个情绪，但是占据心脏最多的，应该是一种终于意识到被抛弃的无助感，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见老师可以理解，但他是有那么多年教学经验的人了，怎么还跟着他老师进课堂了？而且令人更为困惑的是，他怎么不去学习氛围最好的11班，要跑到我们12班？我实在是想不太通，虽然江老师的确一直都让我猜不透，可是没有哪一次和这一次一样，让我完全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希望江老师这么离开之后，我和他再也不要相见，连偶遇都最好不要。因为我们的每一次遇见，都会提醒我每一次的分离。我们一次次遇见，却一点点走远，我宁愿我们永远不再相遇相见，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一个点上，没有靠近的机会，但也不会离得太远。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就让它付诸云烟，以后还未发生的，才是我们需要为之努力的。哪怕我现在身处的环境和我一样是多么不堪，但我想一学期下来，我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班级给我贴上的标签。
另外，我希望今天以后，王梓熙会真正脱离曾经有江老师庇护的世界，可以独立成长为一个他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样子。江老师，我想让你明白——那个一直被你说长不大的孩子，已经准备好飞翔了，我就站在悬崖边上，纵身一跃后除了扇动翅膀学会飞翔，就是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我只有这两条路，有一个不用太璀璨只要有意义的生活也好，被那件事情打击一蹶不振也好，都已经不关你的事，我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些问题。
如果这些都到了行不通的地步，我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不是吗？
这个番外和正文无关噢！无关！
所以没有什么联系到下文的！
也就是说田奕翔在医院见到江老师之前，并没有和他有过任何接触！
emmmmm…
就是这样的
所以没有什么联系到下文的！
也就是说田奕翔在医院见到江老师之前，并没有和他有过任何接触！
emmmmm…
就是这样的
敲里吗敲里吗
千万不要玻璃心
千万不要玻璃心
鹅且
我觉得我管自己都管不好
可没时间也没精力管你的玻璃心
hiahiahiahia
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回来啦～～
千万不要玻璃心
千万不要玻璃心
鹅且
我觉得我管自己都管不好
可没时间也没精力管你的玻璃心
hiahiahiahia
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回来啦～～
『肆拾叁』 不管怎么样，妈，至少，我现在来了
文：非川
从住院大楼一楼大厅去ICU，这条路我是第一次走。
本以为一直跑医院的我已经熟透了这医院里的每一条路，可在今天跟着外公身后去看妈妈的这一刻，看他佝偻着背脊紧紧拉着我的手，感受着他手心滚烫的温度，我才意识到，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了解这家医院，也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了解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里，起起落落太多，我已经累到不知道要怎样迎接以后的生活，就好像被水浸没的船只，总逃不出沉没的那一刻。我宁愿我是那只船上的人，溺水而死，看起来痛苦，想来却十分美好。
我是病了吧？这样的消极想法，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也许是因为妈妈现在生死未卜地躺在病床上的缘故，现在的我比之前更有坚决地寻死的想法。可扪心自问，如果妈妈没事，我还是会这样渴望死亡吧？已经不全是妈妈的原因，已经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现实应该是在慢慢变好，能回到江老师身边，是我渴望了多久的事情，如今愿望成真，我却突然开始退缩，甚至刚刚才和外公保证过，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后悔，不知道这条路选得对不对。不可否认，这其中有田奕翔的缘故，和他冷战到这里，我既想抛开他“投奔”江老师，又想继续感受他的关心。外公说的没错，回七中，有很困难的一段路要走，留在秋实，却也是一条不简单的路。
呵，其实说起来，所有的问题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半年前我离开七中，不久之后又要离开秋实，还有妈妈出事，外婆病倒，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最初的那件事，可能现实，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想要的江老师，并不是只是在妈妈出事后才愿意关心我的他，我之前所有的幻想，也从未是这样。无法缓解的失落感。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减轻。
只是我出了个神的功夫，我们三个人已经走到了ICU门口，我甚至不知道这一路是怎样走过来的。
外公停下脚步，放开了一直牢牢攥着我的手。我这才注意到门上那样无情的几个字。半扇门开着，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站在转角处的一个护士。
周围很静，像死了一样的寂静。我抬头看向天花板，被白炽灯光晃得眼花，想要再次晕过去一样的感觉，眼泪也刺得眼眶生疼。这一刻，我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想的是，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妈妈。这几天，我脑子里想的，一直是妈妈离开之后我要通过什么方法了结自己去陪她，竟从来没想过妈妈会好起来。说得难听一些，在我的世界里，妈妈已经离开。
突然的叫喊声打破了平静，我下意识转过头看，还未看清身后的人，就被一个突然蹲坐下来嚎啕大哭的女人撞得往一边斜过身子去，就在快要跌倒的那一瞬间，被人抓住了手臂，接着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泪终于无声滑落下来。
身边或坐或站的人都没有怪罪她，我除了惊吓，也丝毫没有见怪。因为十几天前，我的外婆也曾这样大哭，因为边上很多家属都曾感受过这样的痛苦，因为她和我们一样，最亲的亲人正躺在里面在生死线徘徊挣扎。
我靠着江老师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说，“外公，我可以进去了吗？”
在这样大的哭声里，我实在待不下去，因为脑海里会跳出外婆的哭声，也是这样的悲伤和无措，仿佛失去了里头那个亲人，未来就没有了希望。退缩，逃避——这个时候比面对更好。
站在护士面前，刚才积攒了一路的勇气，一瞬间消失无踪。
“我……护……我……护士……阿姨……”我开了口，舌头却像是打结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一直到护士脸上出现一些不耐烦的表情，我还是没能组织好语言。
“护士，我们来探视……”这时候江老师的出现，赶走了我所有的尴尬和无措。
桌后面的一个有些岁数的护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老师，却说，“你们以后早点来，我们不是普通病房随时都可以探视，我们这里是有探视时间的……”
江老师转头看我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打断了止不住话匣子还要说下去的的护士，“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要看望一个叫励雅芳的病人。”
护士抬起手理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问，“车祸颅脑损伤那个？”
江老师应道，“是……”
“几个人？”护士说着往我们身后望了一眼，又问，“你们两个？”
“一个，”江老师又转过头来看向我，俯下身说道，“姑娘，进去吧。”
我拉住了他的手，呜咽着说，“不要……”
“那要不我叫励老师和你一起去？”江老师误解了我的意思，转身想叫外公进来。
护士又定定地看了我们一会儿，却说，“只能进去一个人。”
毫无疑问，进去的肯定是我，因为本来就是让我来看看妈妈。
“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江老师说着，轻轻推了推我。
我往外公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我才往门口走了一步。
那个护士叫出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护士，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让我跟着后来的那个护士进去。
换上衣服、洗干净手，我才被那个看起来只比我大几岁的护士姐姐带着来到妈妈的床边。护士姐姐冲我点点头，说，“十分钟时间，等下时间到了就出来。”
文：非川
从住院大楼一楼大厅去ICU，这条路我是第一次走。
本以为一直跑医院的我已经熟透了这医院里的每一条路，可在今天跟着外公身后去看妈妈的这一刻，看他佝偻着背脊紧紧拉着我的手，感受着他手心滚烫的温度，我才意识到，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了解这家医院，也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了解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里，起起落落太多，我已经累到不知道要怎样迎接以后的生活，就好像被水浸没的船只，总逃不出沉没的那一刻。我宁愿我是那只船上的人，溺水而死，看起来痛苦，想来却十分美好。
我是病了吧？这样的消极想法，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也许是因为妈妈现在生死未卜地躺在病床上的缘故，现在的我比之前更有坚决地寻死的想法。可扪心自问，如果妈妈没事，我还是会这样渴望死亡吧？已经不全是妈妈的原因，已经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现实应该是在慢慢变好，能回到江老师身边，是我渴望了多久的事情，如今愿望成真，我却突然开始退缩，甚至刚刚才和外公保证过，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后悔，不知道这条路选得对不对。不可否认，这其中有田奕翔的缘故，和他冷战到这里，我既想抛开他“投奔”江老师，又想继续感受他的关心。外公说的没错，回七中，有很困难的一段路要走，留在秋实，却也是一条不简单的路。
呵，其实说起来，所有的问题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半年前我离开七中，不久之后又要离开秋实，还有妈妈出事，外婆病倒，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最初的那件事，可能现实，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想要的江老师，并不是只是在妈妈出事后才愿意关心我的他，我之前所有的幻想，也从未是这样。无法缓解的失落感。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减轻。
只是我出了个神的功夫，我们三个人已经走到了ICU门口，我甚至不知道这一路是怎样走过来的。
外公停下脚步，放开了一直牢牢攥着我的手。我这才注意到门上那样无情的几个字。半扇门开着，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站在转角处的一个护士。
周围很静，像死了一样的寂静。我抬头看向天花板，被白炽灯光晃得眼花，想要再次晕过去一样的感觉，眼泪也刺得眼眶生疼。这一刻，我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想的是，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妈妈。这几天，我脑子里想的，一直是妈妈离开之后我要通过什么方法了结自己去陪她，竟从来没想过妈妈会好起来。说得难听一些，在我的世界里，妈妈已经离开。
突然的叫喊声打破了平静，我下意识转过头看，还未看清身后的人，就被一个突然蹲坐下来嚎啕大哭的女人撞得往一边斜过身子去，就在快要跌倒的那一瞬间，被人抓住了手臂，接着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泪终于无声滑落下来。
身边或坐或站的人都没有怪罪她，我除了惊吓，也丝毫没有见怪。因为十几天前，我的外婆也曾这样大哭，因为边上很多家属都曾感受过这样的痛苦，因为她和我们一样，最亲的亲人正躺在里面在生死线徘徊挣扎。
我靠着江老师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说，“外公，我可以进去了吗？”
在这样大的哭声里，我实在待不下去，因为脑海里会跳出外婆的哭声，也是这样的悲伤和无措，仿佛失去了里头那个亲人，未来就没有了希望。退缩，逃避——这个时候比面对更好。
站在护士面前，刚才积攒了一路的勇气，一瞬间消失无踪。
“我……护……我……护士……阿姨……”我开了口，舌头却像是打结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一直到护士脸上出现一些不耐烦的表情，我还是没能组织好语言。
“护士，我们来探视……”这时候江老师的出现，赶走了我所有的尴尬和无措。
桌后面的一个有些岁数的护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老师，却说，“你们以后早点来，我们不是普通病房随时都可以探视，我们这里是有探视时间的……”
江老师转头看我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打断了止不住话匣子还要说下去的的护士，“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要看望一个叫励雅芳的病人。”
护士抬起手理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问，“车祸颅脑损伤那个？”
江老师应道，“是……”
“几个人？”护士说着往我们身后望了一眼，又问，“你们两个？”
“一个，”江老师又转过头来看向我，俯下身说道，“姑娘，进去吧。”
我拉住了他的手，呜咽着说，“不要……”
“那要不我叫励老师和你一起去？”江老师误解了我的意思，转身想叫外公进来。
护士又定定地看了我们一会儿，却说，“只能进去一个人。”
毫无疑问，进去的肯定是我，因为本来就是让我来看看妈妈。
“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江老师说着，轻轻推了推我。
我往外公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我才往门口走了一步。
那个护士叫出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护士，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让我跟着后来的那个护士进去。
换上衣服、洗干净手，我才被那个看起来只比我大几岁的护士姐姐带着来到妈妈的床边。护士姐姐冲我点点头，说，“十分钟时间，等下时间到了就出来。”
我定定地看着她转身走开，留下我独自一人面对这间病房里的一切，而躺在床上的人，悄无声息，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出来。我都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还算是活着，也许监护仪发出的声音是在提醒我她还没离开，也许周围冰冷的空气在预示着一些我不敢细想的噩耗。逃避了这么多个日子，该选择面对了，就算悲伤一直让我否认这件事，但是说起来，我已经要承担起这一切了。
不管怎么样，妈，至少，我现在来了。
我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大哭着扑向妈妈，我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妈妈。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放在床沿边的手像是僵硬了一样，浑身都插满了管子，头顶的仪器不知道在干什么，除却一个没有生气的人，一切运作都井然有序且看似自然。
我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我不求时间放我回到任何一个过去的时间段，我只希望就停留在这一刻。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顾，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思考，我必须要留住这一刻。只要时间停在这里，我才不会要去面对过去的和未来的许多考验。
哭出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我自己身体的悲伤是多么强烈。周围的空气就好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张开来，将我和妈妈都罩住，给我们还可以跟这个世界接触的机会，却怎么也逃不开这张网带来的束缚。
我一步一步走到妈妈床前，蹲下身，终于有勇气看向她毫无生气的脸。
“妈……”我只轻轻喊了一声，就再也没勇气说下去，我的确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病床上的妈妈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她只知道就这么躺着，她不知道有那么多人等着她醒过来，她不知道有那么多人为她操碎了心，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就这样沉睡着沉睡着，直到再也醒不来的那一刻！
妈，你我怎么对得起这个世界这些人，我们给他们做过什么吗？可他们为我们付出了多少啊？我们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麻烦？你知道吗？你就这么睡下去，就不想看到我一点一点的改变吗？爸爸和你离婚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你说我们娘俩以后就相依为命了，可你就打算这样下去了吗？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忍心，妈，你怎么忍心！
？
我扶着床栏想起身，腿一软，竟直接就跪了下来。膝盖碰到冰冷的石板，嘭的那一声，让我一下就回过神来。没人说过妈妈会离开，医生只是下了病危通知而已，他们连“病人恐怕不行了”、“你们早点准备后事吧”之类的话都未曾说过，他们甚至比我想得更积极，会说“会好的”，也会说“我们尽力”，可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抱着这一想法无法拔出身来？我怎么就这么肯定妈妈会走？我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哪怕一点的希望？
也许是这个世界给了我太多的打击？还是我早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可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的是妈妈在，还是田奕翔在，还是江老师在，或者是他们三个都在？这个希望抱得太大，就连我自己都深知这无法实现，可要我真的选择其中一个，我第一个选的一定是妈妈。她给了我生命，她带我认识这个世界，我也应该报答她，应该在她柔弱的时候提供一份支持，可如今这个样子，我还能为她做什么？我难道就这么跪在她床边哭吗？她躺一辈子我也跪一辈子哭一辈子吗？我都还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给我带来的欣慰，如今却要接受一个这么残酷的现实，我做错了什么？妈妈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要让我们承受这许多？
你不会走的，对吧妈？你女儿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呢，你要是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你女儿就没办法再活下去了，你是知道的，对吗？我会等着你醒过来，哪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只要没有人宣布你已经去了，我就会一直守候着你。
安静的空气将监护仪发出的声音无限放大，我跌坐下来，努力仰起头想要看清楚妈妈的脸。没有人知道，外公和江老师也都不会知道，我早已做好了两个可能下我的选择。
妈，我们勾勾小指，约定好——你在，我就在，你走……我也走。
所以，你不要着急离开，我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不管怎么样，妈，至少，我现在来了。
我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大哭着扑向妈妈，我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妈妈。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放在床沿边的手像是僵硬了一样，浑身都插满了管子，头顶的仪器不知道在干什么，除却一个没有生气的人，一切运作都井然有序且看似自然。
我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我不求时间放我回到任何一个过去的时间段，我只希望就停留在这一刻。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顾，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思考，我必须要留住这一刻。只要时间停在这里，我才不会要去面对过去的和未来的许多考验。
哭出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我自己身体的悲伤是多么强烈。周围的空气就好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张开来，将我和妈妈都罩住，给我们还可以跟这个世界接触的机会，却怎么也逃不开这张网带来的束缚。
我一步一步走到妈妈床前，蹲下身，终于有勇气看向她毫无生气的脸。
“妈……”我只轻轻喊了一声，就再也没勇气说下去，我的确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病床上的妈妈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她只知道就这么躺着，她不知道有那么多人等着她醒过来，她不知道有那么多人为她操碎了心，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就这样沉睡着沉睡着，直到再也醒不来的那一刻！
妈，你我怎么对得起这个世界这些人，我们给他们做过什么吗？可他们为我们付出了多少啊？我们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麻烦？你知道吗？你就这么睡下去，就不想看到我一点一点的改变吗？爸爸和你离婚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你说我们娘俩以后就相依为命了，可你就打算这样下去了吗？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忍心，妈，你怎么忍心！
？
我扶着床栏想起身，腿一软，竟直接就跪了下来。膝盖碰到冰冷的石板，嘭的那一声，让我一下就回过神来。没人说过妈妈会离开，医生只是下了病危通知而已，他们连“病人恐怕不行了”、“你们早点准备后事吧”之类的话都未曾说过，他们甚至比我想得更积极，会说“会好的”，也会说“我们尽力”，可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抱着这一想法无法拔出身来？我怎么就这么肯定妈妈会走？我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哪怕一点的希望？
也许是这个世界给了我太多的打击？还是我早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可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的是妈妈在，还是田奕翔在，还是江老师在，或者是他们三个都在？这个希望抱得太大，就连我自己都深知这无法实现，可要我真的选择其中一个，我第一个选的一定是妈妈。她给了我生命，她带我认识这个世界，我也应该报答她，应该在她柔弱的时候提供一份支持，可如今这个样子，我还能为她做什么？我难道就这么跪在她床边哭吗？她躺一辈子我也跪一辈子哭一辈子吗？我都还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给我带来的欣慰，如今却要接受一个这么残酷的现实，我做错了什么？妈妈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要让我们承受这许多？
你不会走的，对吧妈？你女儿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呢，你要是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你女儿就没办法再活下去了，你是知道的，对吗？我会等着你醒过来，哪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只要没有人宣布你已经去了，我就会一直守候着你。
安静的空气将监护仪发出的声音无限放大，我跌坐下来，努力仰起头想要看清楚妈妈的脸。没有人知道，外公和江老师也都不会知道，我早已做好了两个可能下我的选择。
妈，我们勾勾小指，约定好——你在，我就在，你走……我也走。
所以，你不要着急离开，我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肆拾肆』 对不起，我是这个优秀世界中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存在 1/4
文：非川
从监护室出来这一路，我走得恍恍惚惚。
门外的一群人依然在，刚才扑过来的一个女人现在正坐在地上，已经没在哭喊，就挂着满脸的眼泪，就那么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至少在我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空洞地坐着，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我们几个比较冷静的人。
“梓熙……”江老师迎上来，他抓过我的手时，我才清醒过来。
“啊……”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泪又一下子涌出来，突然就说不上话来。
外公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我，问道，“怎么样？”
我不明白他这一句问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两下头，往江老师怀里缩了缩。
“还好吧？”外公在问我，眼睛却看着江老师。
江老师低头看了我一眼，也问，“还好吧？”
我被他们两个弄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问的是妈妈还好，还是我还好，傻乎乎地抬头看了看外公又看了看江老师，只将这句话换了个语气说，“还好吧……”
外公笑，江老师也笑，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愣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得这么不正常。
“那走吧……”外公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说，“你外婆等着你去看她呢。”
我和江老师走在他身后有四五步的距离，我拉着江老师的手把他拉停住，又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给江老师拍张照让他看吧，他就能知道现在他的样子差不多和刚才的我一样，活生生就像个**。
我冲着外公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但江老师一下就懂了。
“搞什么啊你这个小孩子……”江老师笑着抬起手揉我的头发，“放心，我们啥也没说。”
“不不不，这中间肯定哪里不正常……”
江老师突然蜷起手来在我额头上打了一下，“我们可正常了，恐怕是你这个小孩子哪里不正常。”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们真说过什么，又拉住江老师不让他走，“你等下嘛！把话说清楚！”
江老师就站下来了，“想问我们聊了什么啊？”
“昂……”我抬头看他，等着他说话。
“不告诉你！”江老师笑着跳开，往外公身边跑了几步，活像是一个小孩子。
我都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抿着嘴看着他，目光一定就跟看**一样。
外公随着江老师的笑声转头看向我们，如果我没有体会错，他的眼神里尽是温柔和宠溺。
文：非川
从监护室出来这一路，我走得恍恍惚惚。
门外的一群人依然在，刚才扑过来的一个女人现在正坐在地上，已经没在哭喊，就挂着满脸的眼泪，就那么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至少在我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空洞地坐着，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我们几个比较冷静的人。
“梓熙……”江老师迎上来，他抓过我的手时，我才清醒过来。
“啊……”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泪又一下子涌出来，突然就说不上话来。
外公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我，问道，“怎么样？”
我不明白他这一句问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两下头，往江老师怀里缩了缩。
“还好吧？”外公在问我，眼睛却看着江老师。
江老师低头看了我一眼，也问，“还好吧？”
我被他们两个弄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问的是妈妈还好，还是我还好，傻乎乎地抬头看了看外公又看了看江老师，只将这句话换了个语气说，“还好吧……”
外公笑，江老师也笑，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愣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得这么不正常。
“那走吧……”外公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说，“你外婆等着你去看她呢。”
我和江老师走在他身后有四五步的距离，我拉着江老师的手把他拉停住，又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给江老师拍张照让他看吧，他就能知道现在他的样子差不多和刚才的我一样，活生生就像个**。
我冲着外公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但江老师一下就懂了。
“搞什么啊你这个小孩子……”江老师笑着抬起手揉我的头发，“放心，我们啥也没说。”
“不不不，这中间肯定哪里不正常……”
江老师突然蜷起手来在我额头上打了一下，“我们可正常了，恐怕是你这个小孩子哪里不正常。”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们真说过什么，又拉住江老师不让他走，“你等下嘛！把话说清楚！”
江老师就站下来了，“想问我们聊了什么啊？”
“昂……”我抬头看他，等着他说话。
“不告诉你！”江老师笑着跳开，往外公身边跑了几步，活像是一个小孩子。
我都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抿着嘴看着他，目光一定就跟看**一样。
外公随着江老师的笑声转头看向我们，如果我没有体会错，他的眼神里尽是温柔和宠溺。
『肆拾肆』 对不起，我是这个优秀世界中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存在 2/4
文：非川
“哎……丫头……”江老师转身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堵在他面前，问道，“真的还好吗？”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玩闹的神情，认真又郑重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最后沉默了几秒后回答，“没什么不好呀……”
真的能装作若无其事吗？所有的事，从一年前起的所有事，我都可以装作都没有发生过吗？我到底在固执什么，明知道对现在这样的处境多有不甘，却是怎么做到了像现在这样满不在乎？我是不是从来就没在意过什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将生命这么重要的东西视若无物？如果真是这样，看到依然昏迷的妈妈，甚至是看到ICU门口嚎啕大哭的家属，心里也会那么难过呢？
兴许是江老师看到了我突然的落寞，笑了两声缓解气氛，“放宽心，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我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害怕吗？”不知道江老师是不是故意，刚刚才缓解了的气氛，又被他这么一个问题带来了那么一丝丝悲伤。
我揪着衬衫领子上的一颗扣子，抬头看着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认真的话，“第一次……会这么害怕死亡……”
走在前面的外公已经注意到我和江老师落在离他差不多十几步远的距离说话，他顿了顿步子，又继续往前走，让我们有这么一段时间是在不被打扰的状态下说话。
江老师随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外公，装作不在意地问我，“那你……自杀那回呢？”
“那个时候啊……”我也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话说出了口才发现声音在颤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老师和我对上目光，两个人的步子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莫名一滞，再拎起腿时总有一种尴尬弥漫在我们身边，像是突然就不会走路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吞的农药是剧毒的话，你现在已经不在了？”江老师似乎在叹气。
“我情愿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江老师并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动怒这样的反应，甚至是带着些许笑意问出了“为什么”三个字。他的反应，让我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抬头看着江老师，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轻轻扯了扯嘴角。
“因为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无助，我想江老师也能听出来。
江老师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让我一时间捉摸不透。
我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太多的委屈我说不出口，江老师心里也应该都清楚，所以到了这一步，我能说的话、能找的借口、能脱口的理由，只能是短短这么一句话。
这个被江老师提起的话题，只谈了这么几句，就到了聊不下去的境地。
“好啦，会好起来的……都快要过去了，不是吗？”最终，还是由江老师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突然就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我突然有些感谢他，在这个时刻，能把我从这无边的不知所措中解救出来。
“老师……”我伸手握住了江老师的手，一股温热从冰冷的指尖往上传递，手心有些酥酥的痒。
江老师应得很快，“嗯。”
“谢谢您……”这么一声谢谢，我说得掏心掏肺。
除了谢谢我搜罗不出其他的话，脑子转了半天，只挤出一个谢谢。我知道，现在支撑着我的是江老师，也许以后支持我的人里，他会是最重要的一个。
江老师捏了捏我的手，笑道，“啊，手好冷噢……”
我也笑，收拾了刚才沉重的心情，抬头看着他，笑容勉强了一些，但起码是在笑。突然就像是一个外人，上上下下打量完这个陌生的自己，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样子是多么的不堪入目。这样的一个我，居然还有人愿意以真心相待，竟是有这么多的人给我这么多支持。那些关心我的人啊，真的对不起，我是这个优秀的世界里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存在。
文：非川
“哎……丫头……”江老师转身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堵在他面前，问道，“真的还好吗？”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玩闹的神情，认真又郑重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最后沉默了几秒后回答，“没什么不好呀……”
真的能装作若无其事吗？所有的事，从一年前起的所有事，我都可以装作都没有发生过吗？我到底在固执什么，明知道对现在这样的处境多有不甘，却是怎么做到了像现在这样满不在乎？我是不是从来就没在意过什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将生命这么重要的东西视若无物？如果真是这样，看到依然昏迷的妈妈，甚至是看到ICU门口嚎啕大哭的家属，心里也会那么难过呢？
兴许是江老师看到了我突然的落寞，笑了两声缓解气氛，“放宽心，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我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害怕吗？”不知道江老师是不是故意，刚刚才缓解了的气氛，又被他这么一个问题带来了那么一丝丝悲伤。
我揪着衬衫领子上的一颗扣子，抬头看着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认真的话，“第一次……会这么害怕死亡……”
走在前面的外公已经注意到我和江老师落在离他差不多十几步远的距离说话，他顿了顿步子，又继续往前走，让我们有这么一段时间是在不被打扰的状态下说话。
江老师随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外公，装作不在意地问我，“那你……自杀那回呢？”
“那个时候啊……”我也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话说出了口才发现声音在颤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老师和我对上目光，两个人的步子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莫名一滞，再拎起腿时总有一种尴尬弥漫在我们身边，像是突然就不会走路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吞的农药是剧毒的话，你现在已经不在了？”江老师似乎在叹气。
“我情愿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江老师并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动怒这样的反应，甚至是带着些许笑意问出了“为什么”三个字。他的反应，让我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抬头看着江老师，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轻轻扯了扯嘴角。
“因为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无助，我想江老师也能听出来。
江老师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让我一时间捉摸不透。
我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太多的委屈我说不出口，江老师心里也应该都清楚，所以到了这一步，我能说的话、能找的借口、能脱口的理由，只能是短短这么一句话。
这个被江老师提起的话题，只谈了这么几句，就到了聊不下去的境地。
“好啦，会好起来的……都快要过去了，不是吗？”最终，还是由江老师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突然就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我突然有些感谢他，在这个时刻，能把我从这无边的不知所措中解救出来。
“老师……”我伸手握住了江老师的手，一股温热从冰冷的指尖往上传递，手心有些酥酥的痒。
江老师应得很快，“嗯。”
“谢谢您……”这么一声谢谢，我说得掏心掏肺。
除了谢谢我搜罗不出其他的话，脑子转了半天，只挤出一个谢谢。我知道，现在支撑着我的是江老师，也许以后支持我的人里，他会是最重要的一个。
江老师捏了捏我的手，笑道，“啊，手好冷噢……”
我也笑，收拾了刚才沉重的心情，抬头看着他，笑容勉强了一些，但起码是在笑。突然就像是一个外人，上上下下打量完这个陌生的自己，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样子是多么的不堪入目。这样的一个我，居然还有人愿意以真心相待，竟是有这么多的人给我这么多支持。那些关心我的人啊，真的对不起，我是这个优秀的世界里唯一一个不合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