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蝶恋花——从围场开始的故事

十二 燕子双飞



“令妃娘娘令妃娘娘!”

一大早上,一个夏天都在清漪园躲凉的小燕子,才刚回到宫里两天,就跑到了延禧宫,找上令妃。她忘记了今日是休沐日,顺便也撞上在这里的乾隆。她吐了吐舌头,连忙跪下行礼,被乾隆询问:“一大早就急急忙忙的,又有什么事儿?”

令妃记了起来,见皇上的穗子被桌缘勾住,替他解下来,随口道:“皇上,今儿是格格的生辰,明儿是她那个结拜妹妹的生辰。皇上不是答应格格,只要告诉过臣妾,带上妥当的人,她就可以出去玩儿么?昨天她已经跟臣妾提过,臣妾也就答应啦。”

“哦?已经都八月了?朕最近忙得都忘了。”乾隆吩咐小路子,去取来给小燕子的生辰贺礼,其中还夹着一个小盒子,“这个,你拿去给你那个妹妹吧。上次皇后让她吃苦,朕已经听说了,不过,总之皇后掌管六宫,也是有她的职责的。你们就都安分一些,不要跟她计较就好了!”

小燕子本来听说给她贺礼,还想着紫薇没有,不好意思收下。这回可收下了,眉开眼笑
地向乾隆道谢,一溜烟儿地,趁着皇帝还没转变决心,就跑出了这里,回去换民间姑娘的便服去了。与紫薇金锁带着小卓子和明月,一行四个人,另有几个内宫侍卫远远跟着。这是他们常有的“阵型”,只有时候是小卓子明月,有时候是小邓子跟彩霞,因为当初永琪叮嘱过紫薇,小燕子要出去,不光要带足人手,以防灯烛等物起火。

紫薇走在小燕子身后,这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即使小燕子放慢了些脚步,对她来说还是快了一些。她被一袭桂香吸引,举头一看:“小燕子,我们去景阳宫,看看五阿哥几时回来?”

小燕子摇摇头:“上次不是问过了吗?说是过年那会儿,现在早着呢。”

紫薇蹙眉,她天生玲珑心肠,尤其懂得体谅别人心思。永琪对漱芳斋的种种好,她知道只有一半因为有个妹妹在那,另一半,也许该说是更大一半的原因,分明另有一个他所在意的人。她见小燕子并不想念永琪,多少有点为兄长鸣不平,现在宫里的人里,说实话,皇上的态度对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也许见了几回,又看那么多后妃围着乾隆,她最初简单的依赖和崇拜,已经掺杂了复杂的情绪。

可永琪,不仅在她最困难时,总能向她伸出援手,还真真切切地,给了她“我在这儿,有个哥哥可以商量”的依靠。他也许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的来历,可是紫薇自个儿却已把永琪看作,目前唯一的亲人。看他因小燕子苦恼过几次,紫薇忍不住想帮他:“小燕子,五阿哥对你那样好,你怎么都不想他似的?”

小燕子其实一开始也不舍得跟永琪离别,后来有时候也会想起他来。可是,她长于江湖,跟柳青柳红尚且总是相逢暂别,其他朋友更有的一别就是几年:“我不像你们那么多愁善感,反正到时候他回来了,不就可以见上面了吗?倒是你,想不想见尔康啊?嗯?哈哈!”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09:36:00 +0800 CST  
紫薇被她快气死了,跺了跺脚,拿这丫头没辙。金锁拉着她走开些:“小姐,你别在这儿跳脚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小燕子跟五阿哥,现在是兄妹,以后呢?更是民女跟皇子,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她犯糊涂,你就让她糊涂下去吧!虽然五阿哥失望点,比两个人都难过强啊,你说是不是?”

紫薇没有想到,金锁也把永琪的用心看在了眼里。她垂头出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

上次从坤宁宫出来,大难不死,她和小燕子的结拜情义,宫里都知道,如今不再对她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她和金锁的境况是好得太多了。可是,金锁一日捡了个耳朵,听到几个人小声议论,回来告诉她说,永琪被皇太后带去慈宁宫,在佛室中罚跪了整整一天,说是让他清心凝神,她并不十分相信。算算日子,永琪离开京城,去西北为皇帝办差,也正是在那之后不久。紫薇和老佛爷就见了那一回,深觉这位老人家不似平常老太太,真正的深不见底。

她之前也对小燕子说过,小燕子心无城府:“老佛爷是五阿哥的祖母,皇阿玛是他亲爹,能有什么大事啊?我刚刚去问过了,也许就是在坤宁宫,我跑去后院找你,他为了帮我也到了后院里。对了!我也才弄清楚,原来五阿哥的娘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已经过世了的愉妃娘娘。他们既然不是母子,五阿哥进了坤宁宫乱跑,皇后娘娘已经跟老佛爷告状,老佛爷是因为这个罚他吧?好了你不要乱猜了好不好?等去看了柳青柳红,让他们放个心,也在他们新家认个门,回来后咱们去看看你那个哥哥,跟他‘请个安’,好不好?”

当真是这样吗?紫薇总觉得,老佛爷所知的,比表现出来的多多了。可如果老佛爷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出来,还比从前更照顾小燕子了?不过小燕子说得也对,老佛爷慈祥可亲,就算知道什么,也是永琪的亲“奶奶”。何况,这件说不清对错的真假格格,怪天怪地,怪皇上怪令妃,怪她和小燕子都有道理。永琪最多也就是知情不报,缄默不提罢了,也的确不会因此被怪罪……才对吧?

“哟?是夏姑娘?”

紫薇站在景阳宫门口,慢步走着,低头想心事。突然有人说话,把她吓了一跳。阖宫之中,除了景阳宫众人,谁这样称呼过她?她抬头一看:“小宸子?你不是跟五阿哥出门了?”

“是啊!”小燕子也从远远的前头凑了过来,好奇道。

小宸子请她们进去坐了,这景阳宫里今日空荡荡的,永琪只留了几个人轮流看守,其余不是跟着照顾,就是放回各自家里探亲,或给了银子散心去了。小宸子端了茶来笑道:“五阿哥在外头,那罐子龙井也跟了出去。这是今年的贡菊,各位尝尝。”

小卓子打趣他:“诶,五阿哥不在,你倒当起家来了。这些茶,难道随便你用?”

“那哪能啊?别的人过来,当然是门一关,主子不在!漱芳斋那边的,五阿哥的东西,哪有一样不给分过去的?若是五阿哥知道,格格过来奴才们没招呼,回来还不臭骂奴才们一顿?”小宸子为人圆滑,其心又忠,说话有些油腔滑调,可是被永琪教训过两次,也就好多了。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10:22:00 +0800 CST  
小燕子看看左右:“以前过来,我都觉得景阳宫里人太多了,一个人要那么多人服侍!什么侍卫啊,宫女啊,太监啊。扫地的浇花的,端茶的端饭的。弄衣服的看物件的,打扫庭院的跟殿内的还都各做各的,太讲究了!可是现在过来,居然这么空,我有点明白了,要是不多住点人,这里晚上得多吓人啊!”作为皇子居所,这里比漱芳斋更大。永琪喜欢开阔明亮,东西放得不多,这前面的正殿还好,后头……

她说着,好奇问道:“前面我看过好多次了,后头一次也没去过。小宸子,我能不能趁现在去看看?”

小宸子想了想,虽然不十分合规矩不过五阿哥现在又不在,应该没问题。他就带着众人往后头去,迎面一棵大大的银杏,已经很高了。再往四周看看,还有更高更大的树木,这个时节叶子繁茂,把地上遮得严严密密,把初秋还剩下的一点燥热都赶走了。

除了树跟花儿,这里没有别的摆设。紫薇看看花圃,笑道:“可见上回我是画蛇添足了,这花圃平日就是这样的?”

小宸子道:“哦,五阿哥说宫里什么都规规整整,整齐之外缺少意气。加上这角落又按着八卦里,什么方位的,正该任其草木繁荣,才可多添生机。所以,平日是不剪的。”

“我觉得这样才好看!”小燕子从来不喜欢刻意修剪的花木,全都长成一个模样,觉得没趣。

小宸子看着那棵大银杏,笑道:“听说,当年五阿哥出生,永和宫里种下四棵小树苗,分置东西南北。”

“还有两棵在哪儿?”紫薇看了一圈,其它树木不是太小就是太大,都不像啊!

小宸子也不知道,一个管花圃的太监道:“都让五阿哥给伐了,一棵是被烧坏了,一个是随着愉妃娘娘下葬了。”

小燕子不解:“怎么会烧坏呢?那么重要的树,我知道的规矩不多,但我知道,为小孩子种下的树,不到他成年,是不会随便砍掉的吧?五阿哥现在不到十五,就是满人的规矩,也要还差了一年。”

大家都不知道具体,只知道“五阿哥因为娘娘病逝难过,说是别无他物尽心,唯有这棵树,能表他的哀思。听说是做成了五阿哥的样子,就搁在娘娘的棺木里头。好像皇上当时也是反对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同意了。”

紫薇揣测道:“是被五阿哥的孝心打动了吧?其实吉利不吉利的,也要看各人怎么想了。五阿哥如此孝顺愉妃娘娘,娘娘在天之灵,定会护着他的。”

一个年长的公公为人谨慎,之前担心失礼站的很远,现在过来了道:“奴才当年就在永和宫的,再没人比奴才更晓得了。五阿哥可心疼愉妃娘娘了,从前娘娘身子不好,落下了病根儿。五阿哥念完书哪儿都不惦记着去,就是冲回永和宫,一切羹汤药丸,都要亲口试过才给娘娘。娘娘想要什么,从来不用开口,五阿哥总能先弄来孝敬娘娘。每次一块儿用膳,也都顾着让愉妃娘娘用好了,自己才会吃的。虽然宫里当然不会缺了好的,五阿哥这份孝心,谁都感动。只可惜,娘娘最后染上了疫病,听说会过人的。皇后娘娘令大家都守着各个门窗,说什么也没让五阿哥看愉妃娘娘。皇后娘娘是为了尽责,于五阿哥,恐怕至今也是遗憾吧?”

紫薇方才知道,她失去母亲的经历并不是最糟糕的,至少到了最后,她都陪在母亲身边,羹汤服侍,纵然有遗憾,也有尽力陪伴过的心安。小燕子从能记事以来,就不曾有过父母,连可亲的长辈也没有。她所亲的,唯有柳家兄妹二人。此时只觉有些心酸,也为永琪,也为自己从来体会不到这等父母儿女间的亲情,以至于不能对永琪与皇后的矛盾起始感同身受。她一向是感情快过理智,这会儿倒是理解皇后的做法,庆幸永琪逃过这一劫,不然以当下的医术,愉妃娘娘救不了,永琪万一染上了,不也活不了么?

她对永琪,现今并不觉得有太特别的好感。不过那个皇子,和她现在认得的王孙公子一比,就随和可亲太多了。而且他很细心,又有许多本事,总能带给她想不到的惊喜。小燕子对他多少还有点儿……算是崇拜吗?至少她是想不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稀奇古怪的点子的。

她看着那棵大树,算是明白永琪跟皇后的过节。可是,她这会儿反倒比紫薇理智些:“如果是得了疫病,那很可怜,但也没办法呀!以前柳青说,山东那边就有人得了疫病,因为他儿孙不舍得把父母隔开,以至于一家子老少最后都得了病,都没活成!皇后娘娘那么做,肯定会让五阿哥心里难过,但至少这件事,我觉得也可以理解她啦。五阿哥自己不是都说过了么,皇后娘娘有责任保护宫里年纪小的皇子皇女。那她也不想多事吧?”

小宸子笑道:“格格和五阿哥说的真是一样的!只是这想的通,也补不上那份遗憾了。”福家二少爷劝了这么多年,五阿哥和皇后娘娘就是互不顺眼,虽然面儿上见了,五阿哥恭恭敬敬,皇后就端庄贤良。可实际上,从那时起的结,至今两人都没能解开。而且现在皇后有了十二阿哥,对其他皇子别说解怨了,暗地里多想他们都消失不见,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出来的“秘密”。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13:00:00 +0800 CST  
这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后殿,这里摆设比前面而言,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了。除了紫薇懂得一些,认出每样都是价值不菲,小燕子金锁眼里,只看到了一个偌大的书房。很多很多个木架子上摆满了大部头,四面墙上各有字画。屋子最显眼的除了书,就是一个大大的书案,笔墨纸砚很整齐地摆着,即使永琪离开了几个月,也没有半点尘土沾染。

小宸子等人出去拿东西,紫薇就在桌前打量一排排的书。她自幼喜欢念书,以为已经读了不少,可在这里,她一眼能见范围,竟有大半没看过的。除了经史子集典籍,还有佛道两家经文,兵法两家的策论。整整一面墙的算经算法,以及另外一面墙上满满的,奇怪文字的书籍。

这些书,紫薇随便抽下一些,就发现都有翻阅痕迹。

小燕子才刚不自觉地转到了内室里,她因对书不感兴趣,就到处走动,这时候跑过来道:“哈!我刚才看到他的衣服了,居然比我的还少呢!真是奇怪,我看他一天要换两三次衣服,见皇阿玛老佛爷是一种,跟别人玩儿是一种,念书时是一套,还以为好多好多衣服呢!一看啊,比起这些书的数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哎呀,你怎么乱翻人家东西?”紫薇皱眉。

小燕子摊手:“我没翻啊,就是在看而已。他的柜子全部都没上锁,大概他们怕闷着生霉,全都大大开着,就用几层绸子挡灰。虽然没看清楚,但是十个柜子里,有五个是放着书呀、剑啊的,有一个里头盖着明黄色的布,肯定和咱们一样,都是皇阿玛给的东西。我扫了一眼,那些东西都很漂亮,不过,他好奇怪,我从来没看他用过那些啊!哦!一定是皇阿玛给的太贵重,他又不像我们,自己没有其它东西可用。他的东西那么多,所以都不用皇阿玛赏赐的了!一定是这样的!”

是吗?

紫薇想起了永璂的玉佩,永璇的扇坠。永珹总是用的金书签子,甚至是小永瑆玩的琉璃球。他们谁又会缺了东西呢?总也是把皇上给的东西,放在自己最得意的地方。唯有永琪,除了必须带在身上的玉坠,似乎更爱把东西放起来。

“五阿哥是这样的脾气。”小宸子进来,听到她们的话,也没敢下逐客令,“老佛爷,愉妃娘娘还有皇上给的,五阿哥都不使用,全都摆在柜子里头了。五阿哥的想法,大概桂公公他们晓得,奴才到景阳宫时日不长,就不晓得了。不过,听说五阿哥从前和皇上闹得非常不快,奴才还没来这里时,就常常听说……唔!”

“听说什么?”小燕子好奇得不得了。

小宸子看见年长公公的眼神,方想起来,景阳宫规矩就是不许背后嚼舌。别人家的事儿尚不许私下乱说,永琪的事儿到处说出去,等他知道了还不发火?不管小燕子怎么追问,他都不敢再透露一个字,问得狠了,干脆就给吓跑了。

紫薇见这里是内室,主人不请,小燕子误闯已经失礼。她和金锁合力,拉着小燕子出去,小燕子左瞧右看,在隔间的壁橱上,发现了个小摆设。这整个景阳宫的后殿,全都是有用途的东西,像这样只是摆放着的,真是少之又少。走近前一看更好奇:“这些都做得好小啊,而且也不怎么细致,你看到处都是木刺。五阿哥的东西……”她以为一定全都是最精美的摆设呢!

小宸子又回来道:“这些放着很多年了,好像从永和宫搬来时,皇上让拿来放在这儿的。”

小燕子惊奇,皇阿玛给的?那就更奇怪了,皇阿玛那么多东西,哪来这么简陋的摆件?她是觉得这个看着还挺有趣,一头背着牧童的老牛,可是勉强认出个形状,而且做工还不如大杂院买来的东西呢!和皇阿玛的风格,相差太多了吧!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15:08:00 +0800 CST  
十三 柳软桃花浅


永琪的事儿本已办完,正要回去时,老佛爷捎信来说,她在佛门有桩心事未了,让永琪代为上香半年,以祭老佛爷娘家的一个长辈。那佛寺在四川,乾隆顺道让他去了一回西藏,让土司巴勒奔入都“游赏。”永琪带着尔泰一块去了后,不想尔泰竟然对巴勒奔的小闺女,塞娅公主萌生了爱意,整天惦记着找公主攀山观花,策马打猎。永琪被他连累回不了京城不说,又不好总跟他俩一块去玩,怕被他们嫌弃不识趣。

他只好两手一摊,让身边几个不适应西藏水土的随从,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先回京城报信:“就说巴勒奔要待山路冰雪化开,才好入都参拜。我见这里有几种药材,是老佛爷用得着的,到时采摘下来,和巴勒奔一同启程。”

小桂子是万分放不了心,可他对这里的一切,他都实在无法适应,来此才十多天,就已病得丢了半条命了。他只好嘱托尔泰多照应永琪,带着一万个忐忑,回到中原去了。尔泰也才刚满十五,正全心顾着哄塞娅高兴,挖空心思越过一堆守卫的眼线,跟塞娅碰面游玩。他再有责任心,到这会儿也是顾了这头丢了那头。

“你就别两头忙了,忙来忙去都顾不好!”

这日尔泰想起小桂子他们行前嘱咐,跑来永琪这儿坐着。永琪已经窝了一肚子的不快,见到他呆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后无奈地自讨清寂:“你去陪你的塞娅公主吧,我这里每天十个人围着,缺你一个也不怕的。”就是那十个人,说话都叽里咕噜听不懂“而已”!

尔泰张了张嘴,他是很歉意的。还没说出话,塞娅就自己跑了进来:“尔泰!今天怎么都没理我?我还准备了一个火中雪莲,想给你看呢!你没见过着火的雪吧?想不想看?哦!五阿哥也一起来吧?”

她那个语气,永琪咳嗽了一声儿,感觉自己就像被捎带的小猫小狗似的。他还记得上次被他们邀去看雪,结果这两人就像连体,你一句我一句,不仅尔泰一刻忘不掉塞娅,尔泰略走开会儿,塞娅就要到处找他。这么亲密的两个人,他跟去了岂不又要尴尬?忙指了指手上一本佛经:“我要抄回去给老佛爷的,现在起紧赶慢赶,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塞娅好似松了口气,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她随意客气了两句,就扯着尔泰走了,又要人备酒,还要预备歌舞,尔泰又期待,又对永琪有点抱歉。不过他也年少,有了这样一个心上人陪伴,不多时就顾不得别的了。

永琪请周围的下人都下去。这里不似京城,下人们地位卑微,更该叫做奴隶。他们衣着单薄。他不惯别人如此小心翼翼,便让他们到隔壁屋子里候着,那儿也烧着暖烘烘的火墙。见其中两个才六七岁的小孩儿瘦骨嶙峋,眼巴巴“偷看”他桌上的点心果品,永琪心软,连东西带盘子一并给了他们。永琪是大清的皇子,头一回来此,又带着乾隆给的差事,巴勒奔给他备的,都是能弄来的最好的东西。虽然小桂子他们当日都吃不惯这些,那些下人却像拿了宝贝,欢呼一声,分成了不知多少份,给了许多人每个小心尝上一口。

永琪等到他们都走了,安安静静抄了一段经文。他来这里后,为了老佛爷的佛经,特意像当地人学了藏语,原本他就在这上头极有天分,如今就把原经译成汉话,便于老佛爷诵读。只是抄写了一会儿,他又烦躁地搁开了笔,在京城时老佛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21:37:00 +0800 CST  
永琪等到他们都走了,安安静静抄了一段经文。他来这里后,为了老佛爷的佛经,特意像当地人学了藏语,原本他就在这上头极有天分,如今就把原经译成汉话,便于老佛爷诵读。只是抄写了一会儿,他又烦躁地搁开了笔,在京城时老佛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你呀你呀,哀家总觉得你聪明,这事办的真是糊涂!哀家说的不是你帮她们,而是你那心思!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小燕子又什么身份。现在她是格格,你是阿哥,你们两个横着兄妹的身份,稍有不慎,惹出什么流言蜚语,你们两个还要不要性命?她要不要名节!等到以后,有一天真相大白,皇帝定然大怒。他不会说别的,小燕子闯入围场,那就是条天大的大罪!就算皇帝跟百官都不追究了,她也是汉家女子,平民百姓!你一个皇族的阿哥,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违反祖宗规矩,娶那汉家女做福晋?还是说你舍得让她委屈做小?别人也就罢了,那小燕子哀家看得出来,不说你舍不舍得,她是万万不可能答应受这委屈的。就算一时委屈了,你信不信?往后你一辈子也别想安宁!”

老佛爷当时主张,就是直接说出真相,让皇阿玛裁定一切,好让他短痛一场,以免日后长痛。永琪苦求了半天,老佛爷才叹了口气,罢了这个想法。

当永琪言说,他放不下小燕子,只想和她在一起时,老佛爷让他跪了一夜冷静。

永琪当时很是排斥祖母的反对,老佛爷却道:“既然你不忍心,哀家也不忍心小燕子出事。这么一阵子,哀家看得出来,她也是个好姑娘。你性子倔强,可是温和心软,她也跟你差不多。你欣赏她,哀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你额娘弥留之际,留书把你嘱咐给哀家,求哀家照顾你平安,成个可用之才。你六岁起至今,寒暑不辍,风雨无阻,每天寅初起身,习武练剑,念书学字,子末方歇,每日连上午睡,也不过一个半时辰休息,就连捧着饭碗还在用功,比他们都少玩多少个时辰?永珹永瑢只修文,你却读书还要习武,又要学会汉话蒙话,又要演练骑射。费了这样大的功夫,才有今日之文武造诣。”

永琪那时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老佛爷都看在眼里。

老佛爷对他的了解还远不止这些,她半分不说小燕子配不上的话,只说国法家规,和永琪坚持的后果。偏偏句句都是实话,可谓句句如针,扎在他心口上:“你这为的都是什么?还不是有朝一日,能够立足朝堂,上可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下可造福黎民安居乐业。这都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为了这个,付出多少辛苦?一旦你坚持喜欢她……唉,祖宗家法是满汉不通婚的,这你知道。哀家虽是你的祖母,也不能够为你一人,有违家法国规纵容你们。否则哀家跟皇帝以什么立场,再来约束那么多的旗人子弟,皇子皇女?到时候,不是哀家吓唬你,也许,你只有自弃满清皇子的身份,才能娶得到她。你当真舍得,为了小燕子承受这些么?”

永琪当时只是听着,他竟是一句也答不上来。他知道自己喜欢小燕子,但只是顺着本心,欣赏她,想要和她相处下去。他从没仔细考虑过这些,老佛爷这一问,让他也懵了。

“行了,哀家也有过你这样大的时候,知道这事儿难以说清,更难抉择。哀家并不逼你断了念头,一切还得你自己权衡是否应该,是否值得。你先离京去走走吧,不要带太多的银子,自己体会体会那民间的疾苦。再多看看山河百川,人间百态,整理整理你的心情。好好地想一想,你是更想要什么。如果你决心只要小燕子了,哀家就当这些年白用了心,你也白白念了这么多书,由你自去儿女情长。那些什么抱负,什么忠孝义气,也都当你没说过了!”

永琪撑住脑袋,离开京城好几个月,想断的没断掉,反而满心里都是那个小燕子,似乎比从前更多的想念她。可是,他没有勇气迈出步子,他不确定,丢掉那一切,违反宗法族规,往后当真放弃了所有,他自己会不会后悔。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22:28:00 +0800 CST  
永燕这里隔着满汉不通婚和燕子绝不可能为妾的问题所以,日后终有一段舍弃前程家族的故事。舍弃的原因和结局,某雪还只是有个初步构思,还不能透露。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5 22:29:00 +0800 CST  
十三 柳软桃花浅


永琪的事儿本已办完,正要回去时,老佛爷捎信来说,她在佛门有桩心事未了,让永琪代为上香半年,以祭老佛爷娘家的一个长辈。那佛寺在四川,乾隆顺道让他去了一回西藏,让土司巴勒奔入都“游赏。”永琪带着尔泰一块去了后,不想尔泰竟然对巴勒奔的小闺女,塞娅公主萌生了爱意,整天惦记着找公主攀山观花,策马打猎。永琪被他连累回不了京城不说,又不好总跟他俩一块去玩,怕被他们嫌弃不识趣。

他只好两手一摊,让身边几个不适应西藏水土的随从,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先回京城报信:“就说巴勒奔要待山路冰雪化开,才好入都参拜。我见这里有几种药材,是老佛爷用得着的,到时采摘下来,和巴勒奔一同启程。”

小桂子是万分放不了心,可他对这里的一切,他都实在无法适应,来此才十多天,就已病得丢了半条命了。他只好嘱托尔泰多照应永琪,带着一万个忐忑,回到中原去了。尔泰也才刚满十五,正全心顾着哄塞娅高兴,挖空心思越过一堆守卫的眼线,跟塞娅碰面游玩。他再有责任心,到这会儿也是顾了这头丢了那头。

“你就别两头忙了,忙来忙去都顾不好!”

这日尔泰想起小桂子他们行前嘱咐,跑来永琪这儿坐着。永琪已经窝了一肚子的不快,见到他呆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后无奈地自讨清寂:“你去陪你的塞娅公主吧,我这里每天十个人围着,缺你一个也不怕的。”就是那十个人,说话都叽里咕噜听不懂“而已”!

尔泰张了张嘴,他是很歉意的。还没说出话,塞娅就自己跑了进来:“尔泰!今天怎么都没理我?我还准备了一个火中雪莲,想给你看呢!你没见过着火的雪吧?想不想看?哦!五阿哥也一起来吧?”

她那个语气,永琪咳嗽了一声儿,感觉自己就像被捎带的小猫小狗似的。他还记得上次被他们邀去看雪,结果这两人就像连体,你一句我一句,不仅尔泰一刻忘不掉塞娅,尔泰略走开会儿,塞娅就要到处找他。这么亲密的两个人,他跟去了岂不又要尴尬?忙指了指手上一本佛经:“我要抄回去给老佛爷的,现在起紧赶慢赶,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塞娅好似松了口气,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她随意客气了两句,就扯着尔泰走了,又要人备酒,还要预备歌舞,尔泰又期待,又对永琪有点抱歉。不过他也年少,有了这样一个心上人陪伴,不多时就顾不得别的了。

永琪请周围的下人都下去。这里不似京城,下人们地位卑微,更该叫做奴隶。他们衣着单薄。他不惯别人如此小心翼翼,便让他们到隔壁屋子里候着,那儿也烧着暖烘烘的火墙。见其中两个才六七岁的小孩儿瘦骨嶙峋,眼巴巴“偷看”他桌上的点心果品,永琪心软,连东西带盘子一并给了他们。永琪是大清的皇子,头一回来此,又带着乾隆给的差事,巴勒奔给他备的,都是能弄来的最好的东西。虽然小桂子他们当日都吃不惯这些,那些下人却像拿了宝贝,欢呼一声,分成了不知多少份,给了许多人每个小心尝上一口。

永琪等到他们都走了,安安静静抄了一段经文。他来这里后,为了老佛爷的佛经,特意像当地人学了藏语,原本他就在这上头极有天分,如今就把原经译成汉话,便于老佛爷诵读。只是抄写了一会儿,他又烦躁地搁开了笔,在京城时老佛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你呀你呀,哀家总觉得你聪明,这事办的真是糊涂!哀家说的不是你帮她们,而是你那心思!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小燕子又什么身份。现在她是格格,你是阿哥,你们两个横着兄妹的身份,稍有不慎,惹出什么流言蜚语,你们两个还要不要性命?她要不要名节!等到以后,有一天真相大白,皇帝定然大怒。他不会说别的,小燕子闯入围场,那就是条天大的大罪!就算皇帝跟百官都不追究了,她也是汉家女子,平民百姓!你一个皇族的阿哥,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违反祖宗规矩,娶那汉家女做福晋?还是说你舍得让她委屈做小?别人也就罢了,那小燕子哀家看得出来,不说你舍不舍得,她是万万不可能答应受这委屈的。就算一时委屈了,你信不信?往后你一辈子也别想安宁!”

老佛爷当时主张,就是直接说出真相,让皇阿玛裁定一切,好让他短痛一场,以免日后长痛。永琪苦求了半天,老佛爷才叹了口气,罢了这个想法。

当永琪言说,他放不下小燕子,只想和她在一起时,老佛爷让他跪了一夜冷静。

永琪当时很是排斥祖母的反对,老佛爷却道:“既然你不忍心,哀家也不忍心小燕子出事。这么一阵子,哀家看得出来,她也是个好姑娘。你性子倔强,可是温和心软,她也跟你差不多。你欣赏她,哀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你额娘弥留之际,留书把你嘱咐给哀家,求哀家照顾你平安,成个可用之才。你六岁起至今,寒暑不辍,风雨无阻,每天寅初起身,习武练剑,念书学字,子末方歇,每日连上午睡,也不过一个半时辰休息,就连捧着饭碗还在用功,比他们都少玩多少个时辰?永珹永瑢只修文,你却读书还要习武,又要学会汉话蒙话,又要演练骑射。费了这样大的功夫,才有今日之文武造诣。”

永琪那时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老佛爷都看在眼里。

老佛爷对他的了解还远不止这些,她半分不说小燕子配不上的话,只说国法家规,和永琪坚持的后果。偏偏句句都是实话,可谓句句如针,扎在他心口上:“你这为的都是什么?还不是有朝一日,能够立足朝堂,上可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下可造福黎民安居乐业。这都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为了这个,付出多少辛苦?一旦你坚持喜欢她……唉,祖宗家法是满汉不通婚的,这你知道。哀家虽是你的祖母,也不能够为你一人,有违家法国规纵容你们。否则哀家跟皇帝以什么立场,再来约束那么多的旗人子弟,皇子皇女?到时候,不是哀家吓唬你,也许,你只有自弃满清皇子的身份,才能娶得到她。你当真舍得,为了小燕子承受这些么?”

永琪当时只是听着,他竟是一句也答不上来。他知道自己喜欢小燕子,但只是顺着本心,欣赏她,想要和她相处下去。他从没仔细考虑过这些,老佛爷这一问,让他也懵了。

“行了,哀家也有过你这样大的时候,知道这事儿难以说清,更难抉择。哀家并不逼你断了念头,一切还得你自己权衡是否应该,是否值得。你先离京去走走吧,不要带太多的银子,自己体会体会那民间的疾苦。再多看看山河百川,人间百态,整理整理你的心情。好好地想一想,你是更想要什么。如果你决心只要小燕子了,哀家就当这些年白用了心,你也白白念了这么多书,由你自去儿女情长。那些什么抱负,什么忠孝义气,也都当你没说过了!”

永琪撑住脑袋,离开京城好几个月,想断的没断掉,反而满心里都是那个小燕子,似乎比从前更多的想念她。可是,他没有勇气迈出步子,他不确定,丢掉那一切,违反宗法族规,往后当真放弃了所有,他自己会不会后悔。

正要收心抄录佛经,忽闻窗外有人大声喧嚷。永琪起身走到窗前张望时,但见一行护卫,推推搡搡地将一位锦衣姑娘,与个破衣烂衫的少年拖到外头。那个少年人,永琪是认得的,不就是他这里负责打水下厨的奴仆么?他不知出了何事,出去问时,那些护卫叽里咕噜地也说不明白,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商贩被领进来,回永琪的问话。

这商贩通汉话只是有限,永琪认得一些藏文,听得懂几句简单的话。两人都半汉话半藏话问答后,永琪方知,原来这姑娘,是巴勒奔其中的一个女儿,塞娅的姐姐塞珠。此女已有十九,正是青春年少的那几年,因有个喇嘛说她命薄,便依着佛家之言,奉了母命,在藏家寺院中诵经,并学会了做藏香。塞珠天生聪慧漂亮,与塞娅乃是一对双姝。而她在寺院中这几年,清心寡欲,青灯古佛。唯有一阵子,身边有那少年奴仆扎烈为她送东西,塞珠见他聪明灵气,和他常常聊天解闷。扎烈也因此,有了些念书的机缘,渐渐与这公主心意相通,难分难舍。

塞珠回到宫中后,本当谈婚论嫁。可一来她已错失最佳年华,二来巴勒奔见她成天心事重重,猜想有了什么缘分,叫塞娅开解时,她也不敢说出。这西藏的规矩,较之中原只有更严苛的,奴仆们略有僭越就有鞭抽火炼之苦,如若说出这等私情,扎烈还不完了?

可是情之一字,一旦陷入便如东水,想断断不了,想忘忘不掉。

塞珠几次忍耐,终究还是禁不住步子,偷偷到了这里。谁知偏巧被个古板的法师撞见,命人将两人一同拿了,推去见巴勒奔。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12:13:00 +0800 CST  
唔,不小心全选粘贴了,把上一段的又发了一遍。重点在倒数几段。。。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12:25:00 +0800 CST  
嗯,这段都不要纠结历史史实哈,某雪对西藏历史就只记得点儿大概而已。。。。然后,请各位只当做一个小故事。。。。莫要当真。。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14:51:00 +0800 CST  
永琪追了两步,脖子上的玉佩蹦出衣领,他随手往里头一塞时,想起自己身份,不得不停了步。虽说他是大清皇子,这西藏土司的家务事,总也不好过问的。他犹豫片刻,还是回了原处,只喊了一个能沟通的女仆,叫她速去告知塞娅,并让尔泰速速回来。

稍一时,尔泰打马回来,进门就见永琪在屋内团团转,知道是久等了。他忙打了个千道:“五阿哥!”事实上在京城时,他跟永琪天天见面,要每次如此还不麻烦死了?只是到了这里,处处总要彰显朝廷皇族风范威严,不仅尔泰处处小心礼仪,永琪也较京中举止不同。在这里,他倒是成了最尊贵之人。

永琪不知巴勒奔那里状况,又不好冲去那里询问,旁的奴仆,与犯事者是亲属的,早已一并被拘,不知关在何处。剩下几个惶恐不堪,加之言语难通,无法询问。那个商贩倒是能说,可惜谨小慎微,也不能近身土司一家,坐了不久就告辞了。永琪习惯了在京里的一呼百诺,到这儿竟似乎成了聋子,正烦恼时见到尔泰,总算有了个可问的人:“怎么样了?”

尔泰叹道:“塞娅公主听说这事,已经急忙赶去见她父亲。我让她问过,说是那个扎烈和他家人,一同被关入一个什么地牢。塞珠公主这会儿还在土司那里,塞娅说,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在被审问。我看,这事情非同小可,西藏风俗,这贵族与奴仆之间有勾连,如果清白还好,若是被查出什么来,恐怕两人都难活命。就是看怎么个定罪了。唉!话说回来,天下间总有这种令人为难的事,相恋之人,往往隔着千难万险!”

永琪眉头紧皱,他跟塞珠公主无有往来,今日还是头次见面。只是一则公主这事,竟应了他的心事,不免有些关心。二则,塞珠公主和那扎烈,被带走时神情淡定自若,非但不怕,还有些视死如归的气魄。永琪见了心下又是恻隐又有些触动。

尔泰也不好受,塞珠他是见过的,对塞娅很好,对他也是和蔼可亲,似个姐姐一般照顾有加。只是他不敢忘记两人身份:“如果咱们只是寻常人,总有个办法。偏偏五阿哥不是,你是代表着皇上来的,皇族的颜面、大清的威严,可系于你一身!塞珠挺可怜,可是我们不能过问这事,非但不能过问,还要躲远一些!毕竟,人是在咱们这儿被拿下的,已经有人议论了。唉!”

塞娅今日一听出了这是,立刻哭了出来。尔泰当时想去看看,这也是塞娅先体谅他,毕竟贵为公主,许多事儿看得长远。当时塞娅把他拦下,他此刻又把这些话转给永琪。拿着皇上的圣旨前来,谁敢造次失礼,卷入纷争呢?万一落了什么是非,有损大清威仪,永琪跟他,全都担待不起。

永琪在这短短时间,已有了打算:“这我知道……不过,人既然在我这里被抓,我询问下总可以的。至于其它,等见了巴勒奔再说!”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19:50:00 +0800 CST  
永琪带着尔泰出门,走了几步又一转心思,那巴勒奔此时必是焦头烂额,此时前去,他不是更尴尬?永琪不知巴勒奔会是如何个脾气,但如果是皇阿玛,女儿碰上这样的事,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有人过去撞见了什么,那定是下不了台,只会更加糟糕。他便转了个弯,截住红着眼睛出来的塞娅,问道:“如何?”

塞娅忍着眼泪摇头:“还能怎么样呢?这样的事,在这里,向来是死路一条。姐姐她好似看穿了一般,只可怜我爹,现在又气又急,又心疼她又没有办法。当下押在了寺里看管,只等三日之后,就要将她扔进湖里去了!”

永琪骇然,纵使是宫里,这事儿也是命其自尽。

尔泰听说过些民间之事:“这不就跟浸猪笼似的了么?”见塞娅茫然,他忙住嘴。

塞娅强撑着公主威仪,请他们到了自己寝宫。把人轰下去后,便支撑不住地伏案大哭。永琪明了她与塞珠情谊,忙劝说道:“塞娅公主,你也不必如此绝望。一味哭泣没有效用,好在还有三天时间,咱们想想办法。塞珠公主是土司的女儿,土司又出了名地心疼女儿多过儿子。我想,他也不忍心,让塞珠公主……”

“办法办法!”塞娅方寸大乱,平日的活泼开朗统统消失,“还能有什么办法啊?姐姐这事,要是她聪明不被发现,大家眼睛一闭,不知不闻不去管她。现在竟然叫法师发现,那佛家人最是一板一眼,讲究这些的。才这半天功夫,这附近恐怕谁都知道了!父亲刚才就说,以前身边出了类似的事,不管是近的远的,几百年来都是处死一途!同一样的事,就我知道的,我父亲下令的,杀了就有五对!现在到了我们家里,难道因为是公主,就能放过轻饶吗?那其他五个大家族,还不来讨伐我们!叫我们偿他们儿女亲人之命!”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20:10:00 +0800 CST  
中国古代等级非常严格的。。。望天,所以狐狸最后的决定才更可贵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别梦寒。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20:49:00 +0800 CST  
永琪一时说不出话,他想起在京中时,老佛爷言说的那一番话。当时只觉老佛爷不体谅孙辈,危言耸听,以那些话唬人。

若他当真不舍儿女之情,难道真的那样忍心见他受痛苦折磨么?

如今听塞娅这话,却有些愧疚,也有些心惊了。想大清自圣祖以来,满汉通婚渐成禁令,不但皇族如此,连普通旗人也是不得违令。

从先帝年间,老佛爷开始掌管后宫,也管束旗人子弟。皇帝主理朝事,老佛爷便主子弟家事私事。只从他听过的来说,为了那个祖宗家规,老佛爷一面叹说可惜可怜,一面不得不拆散另配的姻缘就有十来件。而那主子女儿恋上下人的,官家子弟爱上平民女子的,被棒打鸳鸯的更是数不胜数。

永琪现在才记得当时老佛爷的话:“那些鸳鸯,哪个不可怜?既然有心相爱,必有好的吸引对方,几乎个个都是好儿女。只是你们这些年轻孩子,不曾接触世事艰辛,人言可畏。不知道那些鸳鸯里头,也有起初发誓说长长久久,百年不弃的,也有说不慕荣华,但求知心的。也有逃走了的,也有在家寻死觅活祈求在一块的。结果呢?年轻孩子,过惯了安稳生活,有几个真能安守清贫,一生躲躲藏藏,不敢现于人前呢?哀家总说他们可怜,想要成全他们,但祖宗定的规矩,哀家没有胆子废除。总有那痴情的一个,被那不够痴情的背叛,或有两人都痴情,但终究逃不过世事炎凉,咄咄议论的。”

那些少年男女,也有终究被迫分离,各自婚配,一生郁郁的。也有受不了这分离,自尽身亡的。也有私逃不成,受了国法家法严惩的。这些事儿,老佛爷和皇阿玛都有过裁夺,现在想想,恐怕老佛爷说的那些,并非全然只是吓他!

他之前才刚横下的心,又有些微地动摇了。这并非是怕承受痛苦,而是……他不免想起了尔康之前的分析:“五阿哥跟小燕子,若是情比金坚,难舍难分,冒险舍弃这身荣华富贵,理想抱负也就算了。可刚你也说不上喜欢她什么,说来说去,就是可爱单纯,旁的都没有了!就这样子的感情,当真能够支持你度过那些劫数?何况小燕子那丫头,天真单纯,恐怕情窍未开,迷迷糊糊。别说你自己怎么想,就是你现在跑去说,要为她什么都不要,宁愿冒着死劫,也要走到一起。唉!我想,要么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跟你走掉。要么,万一她并没有这个心思,恐怕还得当你开玩笑,莫名其妙啊!”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6 22:31:00 +0800 CST  
感觉大家都睡啦,晚安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7 00:33:00 +0800 CST  
十四 细雨满天风满院


永琪见到塞珠时,多少有些个意外。

他本以为会看见一个以泪洗面的姑娘,可塞珠没有哭泣,没有畏惧,没有愤怒。她只是敲打着木鱼,安安静静地诵经。永琪在很多年前,曾见过一个女子,也这样敲打着木鱼,安安静静,恬淡无欲。只是,那个人已去了天上,眼前这个,也可能将去那里。他使劲地甩了甩头,丢开这不好的想法,走过去时,塞珠先回过头,看见是他,诧异道:“五……”

“嘘!”永琪竖起食指,让她不要出声。他此时一身黑衣,就是避免被人看见,若非心中有些执念难消,这桩事,于情于理,他都该避免涉入。

这个寺院里,供着几座藏地尊崇的大佛,和中原地带略有不同。永琪还是先点燃了三炷香,晃出火星子后,拜了几下。塞珠呆呆看他把香插入香炉,弄不清这位皇子的来意。

永琪来到这里,一半出自善意,一半为求解惑。之所以来这里解惑,是他实在无人能够驱解心中烦恼,只是塞珠出了这件事,反而让他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可是到来这里,他又后悔,人家姑娘身负苦难,怎好再打搅她?他没有说出心事,只是指了指外头:“我一靠近,护卫就一起看向了相反方向。我想,令尊也想公主大难逃脱,或是带出什么话出去。据我所知,时至如今,公主不曾认错,也不曾说过什么经过。”

塞珠一身荣华尽去,这不是别人的惩罚,按照他们的规矩,这三天里她可以得到最后的,最尊贵的礼节,和最尽她所愿的吃穿用度。可是塞珠只换了一身浅色外衫,珠钗也早就被她撤去了。她打量着永琪:“多谢五阿哥费心,也多谢父亲仁慈。塞珠做下此事,上不愧天,下不负地。所不安的,只是连累父兄姊妹为我操心费神。时至今日,塞珠无话可说,生在这样的地方,昨天踏出那一步时,我就知道这个后果。我无怨悔,只想诵经求愿,祈求上天开恩,或将人世间这种情缘免去,使世间再无我这样明知不肖,仍然控制不住真心之人。要么,就请大发慈悲,让天下的什么贵族平民都能友善相对,使有情之人,都能得自己所想、所愿的那人,长命百岁地相伴相依。除此之外,也求上天保佑父兄姊妹,今次之后忘却塞珠,一生长安,无有病疾颠沛之苦。”

永琪在来之前,想到了很多的状况。譬如公主大哭失控,或是她寻死觅活的都该怎样应对。可是现在,这些一个也用不上。他不禁坐在了蒲团上:“公主不怕?”这话问得很唐突,可就是他真心的困惑。

塞珠淡淡笑了,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可怕,人终有一死的,今日不死,还有明日。其实不论花草树木,虫鱼兽鸟,从出生就是数着日子迈向死亡,唯一不同的,就是到那一日时,有的心安恬淡,有的却遗憾万千拼命求活。我想,这都是因人是否活出自己想要的活法。我做到了,就没有遗憾了。”

她说着看向永琪,永琪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她笑了笑。眼前这个皇子,正是大好年华,生来富贵,这富贵远比她跟其他兄弟姐妹更甚。她没打听过永琪的年龄,只是看看,就知道至少小自己两三岁,放在两三年前的她,也想不到今日能这般大胆,又有这样的彻悟。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7 07:36:00 +0800 CST  
早上没人,自己坐个板凳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7 09:52:00 +0800 CST  
塞珠的轻笑,让永琪回过了神,感到一丝不快。这不快,不是因为塞珠的笑,而是他一向觉得自己看得开阔长远,在宫里时也常被说颇有慧根,如不是老佛爷皇阿玛不舍,恐怕被那八家寺庙抢去做了弟子。然而,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毕竟年轻,所历有限,所思浅薄,像这样的大彻大悟,恐怕只有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方才能有吧?虽是如此,他却觉得,这些话就像一颗颗冰珠子打在心里,凉飕飕的,又让人一阵清醒,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可是,他又抓不住这一缕神思。

塞珠打量着他:“我观五阿哥神色,必是个心慈和善之人。如你这般年纪,又在那大好的中原,嗯,似也是个有情之人?之前塞娅就说了许多五阿哥的好话,说你是个很厉害的皇子,真想知道,是何人让你如此费神,如此多的困惑彷徨。”

永琪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又有被人一眼看穿心底的尴尬。可最终他一咬牙:“只怕这份‘有情’,一样也是万劫不复的根源。”

“哦?”塞珠一怔,“五阿哥才学出众,生而富贵俱全。被你倾情之人,必是才貌双全,家世优秀的姑娘,怎会因此万劫不复?”

永琪冲他苦笑:“公主说我才学出众,简直当面糗我。别人不知,单是公主这样的悟性胆量,永琪就远远不及。而且,公主贵为西藏土司的女儿,生来高贵,锦衣玉食。被你喜欢的人……”他一摊手,话到这里,就不必多说了。

塞珠愣了半晌,突然摇头笑了:“呵!是塞珠失言了,想不到五阿哥,亦是罗网中人。”

永琪默而不答。

塞珠观他神色,笑道:“我方才就想,五阿哥面有困惑之意,似有为难之事。如若不嫌塞珠粗浅笨拙,尽可说给我听。塞珠如有能替你开解处,定当全力而为。”

“没有更多了,只是和公主,算是同病相怜了。”永琪自己也觉好笑,没想到隔了千山万水的此地,竟可有个能言这事的人。他并非蠢笨驽顿的人,只是这件事,尔康是直言过一回。其他人,就连尔泰在内,都是心知肚明而从不谈及这事,避免他的难堪。原本这大清礼法,婚姻之事,不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心藏着恋想的,多半都被斥责唾骂,甚至挨打受罚。老佛爷面前还能说说实话,那些臣子,他敢对哪个直说?偏偏老佛爷只丢下了这个难题,让他自己寻求开解之道。他从未经历这种困境,真的就像被困缚在蚕茧里一样,越挣越紧,找不到开结的那段“线头”。

塞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以为只有我们这儿,会有这种苦恼。久闻中原开明,有许多美妙故事,难道也有这样的规矩?”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7 12:07:00 +0800 CST  
永琪看看外头,巴勒奔不知道如何吩咐的,那些护卫都不远不近地守着。很难出去,但是说话方便:“不瞒公主,自李唐之后,天下礼法愈加繁杂。婚姻之事,也无我们自己做主的先例,都是听从长辈安排。许多中原男女,婚前既不知自己所要嫁娶之人是俊是丑,更加不知性情为人,长辈们所看中的,有的也堪相伴一生,有的终究是噩梦一场。我原本是想,身为皇子,已有这样多的荣华富贵,都是祖辈血泪打下江山,父辈励精图治才有的安逸。我无其它才干,至少在此事上,总能安分知足,随便什么样的闺秀,能让他们君臣和睦也就有了价值。可是……”

他的脑海里又飞过了那只小燕子,叹了口气。

塞珠已经明白了:“可是,突然出现个好姑娘,让五阿哥难以自拔地喜欢了她,不再甘于顺从天命父命了,对么?”她也明白永琪为何会来这里解惑,没想到一个贵为天子之子的,也有和她一样的烦恼,她更没想到,迢迢万里外的京城,也有跟自己运命相近的人。

永琪颔首,这没什么可瞒的了。

塞珠看他不是古板的人,问了一句,就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面,整理了衣裙后笑道:“看五阿哥样子,应该还没有个决断吧?我已是时日无多之人,在这里反正闲来无事,五阿哥若是有难事,只管明说。如果塞珠有些办法,一定为你调停。你别推了,这不是为你,而是为我那妹妹,她跟福家少爷情意看来也是割不断的。她比我有福,不用在寺中空度青春,在最好的时候,遇上她又喜欢又合适的人。我唯愿她与福二少爷能够长长久久,五阿哥与福二少爷交好,说句实话,我想,福二少爷往后的前程,也要多依赖五阿哥提携。五阿哥若是好,福二少爷也就安好,我那痴心的妹妹,也就能安享幸福。我已让塞娅十分难过失望了,这里唯一一件大事,我尽这点力,还是应该的。”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7 13:01:00 +0800 CST  
永琪未料她有此言,听着像极了晴儿的风度。他摇头笑道:“这也是奇,京城宫里一个小燕子一个晴儿,被称作格格里的双姝,一武一文,智巧难有敌手。这西藏土司膝下,竟然也有一对双姝,也是一文一武,言语智虑,令人刮目。那小燕子……啊,咳咳。我是说……”

塞珠掩口而笑:“五阿哥所说的两位格格,看来都是可亲之人。只是提起两人名字,您的目光一点也不相像。提到晴……哦,该说晴格格么?提到她时,您是对姐妹一般尊敬,对那位小燕子格格,可就不一样了,满眼都是宠呀!我想,小燕子格格,莫非就是让您苦恼之人?只是久闻大清尚文风雅,格格也不是个乡野村女,怎么会给女孩儿,起个这样的名字?”

永琪略将小燕子由来说了,此地天高皇帝远,又没有什么外人,他也就不怕了。

塞珠不禁道:“原来这位小燕子格格,还是个女英雄?只是一个结拜妹妹,相识不过一二个月,就能为之闯进龙潭虎穴,甘冒性命之危!要是能够,连我也想见见这样的姑娘,塞娅一定跟她能做知己!”她说着想起自己处境,恐怕今生今世,连这里也出不去的,更别说其它了。

永琪笑道:“如果公主喜欢,我带你去见她!”他和公主只是这一面之缘,但有着相似的身份,相似的心事,事到如今,再要看着她沉入湖底,他已经不忍了。

塞珠眼前一亮,立刻又暗淡下去:“五阿哥真会说笑,我是命数将尽的人,怎么见得到?有朝一日,塞娅要能和福二少爷成双,替我去看看,也就是了。”

楼主 踏月醉步  发布于 2014-03-17 13:25:00 +0800 CST  

楼主:踏月醉步

字数:217272

发表时间:2014-03-07 07: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30 10:26:1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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