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借得梅花寄此情 by清浅温和

五十、此心定
听过蔺晨所言,夏冬和聂锋细细想过,最终选择了更加长久的相依相伴。容貌、言语虽不能恢复如常人一般,却又有什么关系呢?凡事总不能强求完满,能够再次重逢并能圆长相厮守之愿,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再说蒙挚虽然勃然如雷,但还是被梅长苏安抚住了。莫说他一贯是讲不过这人,光是对上那平和中略带忧伤的神色,胸中的一团火气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何况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再怎么怒,再怎么跳脚,谁又能拗得过他呢?
只是前脚才送走了蒙挚,梅长苏还没转过身,就是脸上突然一白,眼前昏黑一片,立时靠着廊柱晕了过去,惊得蔺晨一边嘴里牢骚不停,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回了内室。
待梅长苏从混沌中转醒过来,外头已是月上梢头,屋子里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脑子里是一瞬的放空,旋即神思才渐是清明。稍稍侧头往榻边瞧去,一点也不意外地看见那个适才在梦中见过的身影映在灯下,正颇是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有所感,霓凰侧过头去,就对上了凝视着她的温润目光,浅浅弯了弯嘴角。
“怎么不去外边看呢,仔细伤了眼睛。”
霓凰把书放在一边,搀着他坐起身来,“我懒怠走动,就坐在这儿方便。”
梅长苏显然不相信她这样拙劣的借口,扣住她的手轻轻摩擦,温声道:“我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霓凰垂眸看着新换上的褥单缎面上的水纹,没有否认。那时等她安置好夏冬和聂锋,回过头却见他突然不省人事地倒在榻上,她的心是沉了又沉,瞬间将这几日的旖旎美好打入了现实。
“霓凰自然担心,”缓缓抬起眼帘,她微微一笑,“但是霓凰也相信兄长。”
梅长苏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色依旧苍白,看起来虚弱不堪,但说话的语气仍是坚定,“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撑下去的。”
“你这人最没信用,让人怎么放心?”没好气的抱怨声响起,却是蔺晨拿着一个紫砂小杯阔步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进房间不懂先敲门吗?不懂礼数。”松开握在手中的素手,抬手接过递来的杯子,杯口刚刚沾唇,梅长苏便蹙起眉,道:“怎么这么苦啊!”
蔺晨却是淡淡斜了他一眼,“是白水。”
霓凰闻言有些忍俊不禁,梅长苏略感窘然,一口饮尽就将杯子放到了一边。蔺晨见状,心觉有趣,便接着梅长苏的话,说道:“房门是用来进的,不是用来敲的,你这么紧张我敲没敲门,是不是刚刚想做什么事,嗯?”身体凑向梅长苏,后半句声音也压低了些,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要避忌霓凰的意思。
梅长苏暗瞧了霓凰一眼,张口斥道:“说什么呢!你平素拿我开玩笑就算了,别扯上霓凰。”
“啧啧啧,”蔺晨摇着头叹道:“是谁每次都一句话就把别人噎死的?还好意思说这话,讲得你一贯是被我欺负似的!”
梅长苏听了偷偷一笑,“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口才没我好啊。”
蔺晨眉毛一扬,有些跳脚,“嘿,你瞧你这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恩人,你这什么态度这是!”
“蔺少阁主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了。”梅长苏虽这样说,样子却是满不在意。蔺晨只感气结,心想非得让这只万年不变色的狐狸尝尝滋味!
“我帮了你的多了去了,你有十颗心都不够装的!远的不说,咱就说近的,”蔺晨指了指一边看好戏的霓凰,颇是得意地说:“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帮你清了这周围方圆五丈的场子,又追着飞流拖住他,你能好好……嗯,干正事吗?”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梅长苏立马变了脸色,绯色的红晕爬上了耳根。霓凰更是不好意思,微红着脸,侧过了头去。见状,蔺晨是无比畅快,踩到狐狸尾巴的感觉不错,真不错!
“嗯?怎么不说话了?没话说了是吧?”朗笑两声,用手肘捅了捅榻上的人,“不过我看你老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有本事的!哎,用了我给的药吗?那可是好宝贝,只那一瓶我可都给了。”
蔺晨说得起劲,没注意梅长苏的神色已然不同,只听他凉凉道:“这几日都没瞧见你,你不提我还忘了这事。”
听这语气,蔺晨心叫不好,居然这般大意提了这茬,这一脚可能踩得太狠了,还是赶紧收回来的好。心里有些打鼓,但蔺晨还是佯作镇定道:“忘了就忘了,反正我一向不求回报的。哎呀,都怪你扯什么敲门的事,我是来给你说病情的,正事都给忘了!”
提到梅长苏的身体,霓凰瞬时把那些羞怯窘迫抛诸脑后,急急问道:“蔺公子,兄长的身体如何?”
讲到这事,蔺晨一下又有了底气,声调微扬,“如何?我告诉你,他再这么殚精竭虑、费神费心地煎熬下去,活得过半年就算他高寿!”
见霓凰脸色一白,梅长苏剜了蔺晨一眼就要反驳,却又听他没好气道:“你看我也没用!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我……”梅长苏一时语塞,默了片刻,转而说:“景琰他是个急脾气,静妃娘娘又深居宫中,现在京中形势虽一片大好,但还远不是万无一失的地步,只有我能够安抚住他。否则到时候谁来拦着他冒进?你来呀?”
蔺晨抱着手侧过身,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我不认识他。”
“所以我……”
“若兄长实在担心,便由霓凰去劝。”霓凰淡淡开了口,引来两道注目的视线,一道略是惊讶,一道尽是满意。
静静注视着梅长苏,霓凰的已神色十分宁静,显然决心已下,“今时不同往日,靖王已不是从前的靖王,霓凰自信能够稳得住他。至于兄长,便按照蔺公子所说安心休养,乖乖让他治病。”
“霓凰,可是……”
“兄长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
“不是便请兄长安心,若真有要事发生,霓凰会告诉兄长。”见他似乎还欲开口,霓凰握起梅长苏微凉的手覆在颊上,水眸中透出恳切之意,“霓凰明白兄长筹谋多年,不愿在最后关头让自己成为导致败局的变数,那么你更该休息调养,不能让自己倒下才是。兄长还要等着看靖王大婚、监国、步步掌控朝局,等着谢玉的死讯传入京城,等着夏江落网,等到皇上能够同意重审旧案,还要等着……给霓凰一个寒梅满园、一池莲花映日,是不是?”
凝望着眼前人儿许久,梅长苏终是轻吐一口气,妥协道:“好,就依你。”
柔和的笑意染上眉眼,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的百转柔情已通过眼底流入了对方的心头。
“咳咳,这还有人呢,你们能不能收敛点。”瞥见两人都是如梦初醒般地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蔺晨才转身向梅长苏,又是确认了一番,“哎,这话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啊,可别赖账,我还得保住我琅琊阁的招牌呢!”
梅长苏被他逗得一笑,“是,我和霓凰就把我的身体托付给蔺少阁主了,在此先行谢过。”
“放心吧,我还准备将来新朝时仗你的势耀武扬威一番,哪有那么容易放你去死?”蔺晨说着这话,笑得一派自信,转脸却是突然双眼发光,“谢字就不必了,把小飞流还给我当作谢礼吧。”
话音才落,伴随着响亮又坚定的一声“不要”,一道石青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奔至床边,扑进了霓凰的怀里。蔺晨一见,就要伸手过去将飞流从霓凰的身上剥下来,只是手还没碰到少年的衣角,在梅长苏一脸肃色的瞪视下,他还是悻悻收回了手。
好嘛,谁说这小子心智不全,分明心眼都长全了,知道躲在谁那里他不敢碰!瞧了梅长苏一眼,袖着手笑骂道:“哈,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捡回来的?”
“就不要!”飞流看蔺晨果真不敢动他,心里无比欢喜,应声应得毫无畏惧。
“嘿,我!”蔺晨掏出腰间的纸扇就要敲上他的额头,飞流吓得又往霓凰怀里凑了凑,霓凰也正要抬手制止,却听梅长苏淡淡道:“行了,要不是你老欺负飞流,他能这么讨厌你吗?”
“哼!”蔺晨不满地环住双臂,“飞流这是讨厌我吗?是尊敬,懂不懂!”
梅长苏听了无奈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霓凰则轻抚着飞流的头发,对蔺晨含笑道:“既然蔺公子知道飞流这是尊敬,可就没有理由与他计较了才是。”
因自己的话被抓了话柄,也不奢望那个榻上正一脸微笑、满意地看着他心上人的梅宗主会调转枪头帮自己,蔺晨只得一边埋怨着“一家子都是没良心的”,一边起身出了屋去。
看着月白的身影渐渐走远,飞流如释重负地跳了起来,一个闪身又往外头去了。少年走得急,以至于霓凰都来不及叫住他,不出所料,下一刻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哈哈,小没良心的,可让我逮着你了!”
“啊,救命!”
“哎呀,你们小心点,别打碎了我的碗!”
……
闻声,霓凰轻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看来飞流是怎么也逃不了这宿命的纠缠了。正在此番感慨间,手腕却是被人握住,然后她就被一个轻力拉了过去。靠在熟悉的怀抱里,抬头正对上满含笑意的如玉俊颜,霓凰不由红了脸。
心里不知为何一下腾起害羞之感,不敢再瞧那双深邃的黑眸,霓凰忙是错开了视线,在触及到一旁的漏壶时,才似乎找回了声音,“时辰不早了,兄长该早点歇息,霓凰这便回府去了。”
长臂穿过她的肘间环上盈盈纤腰,下巴抵上她的肩窝,梅长苏的眸子里浮动着缠绕不清的情愫,“这几日你都来去匆匆的,是不是因为……”
梅长苏的话没有说完,霓凰却是明白了。她的心头隐隐颤动,原来他这般不安吗?玉手覆上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霓凰的声音很是轻柔,“不是,兄长了解霓凰的性子,我不是那般忸怩之人。只不过我日日往兄长这儿跑,也总得顾一顾青儿吧。”
心里早有所想,但听霓凰亲口如此说,梅长苏还是不自主地松了口气。加大了双臂的力道,让怀中的人儿更加贴着自己,梅长苏低低开口道:“今日……你留下陪陪我吧。”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鬓,霓凰的脸愈发红起来,呐呐道:“嗯,可是兄长身体不适,今晚要好好休息。”
一声轻笑忍不住从唇间溢出,梅长苏徐徐开口吐出一串轻缓的语调,“好,我就抱着你,好好安眠。”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0 20:56:00 +0800 CST  
露珠貌似才三天没来,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啊,因为煎熬在书里的日子总是难过的,哎......
但是露珠还是很努力地抽时间写文呢,快夸我,哈哈哈哈哈
好啦,最后是更新艾特@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0 21:01:00 +0800 CST  
圩一、红叶盟
自九安山回銮,梁帝身体渐不如前,是以不过册封之礼的第二日,命太子监国理政的诏令就从内阁发往了东宫,由此,夏冬也是更为放心地随着在苏宅治病的聂锋在南屋住了下来。
不过,苏宅里养着的病人不止聂锋一个。眼下金陵情势稳定,那晚说定后,梅长苏自然是由霓凰做主交给了晏大夫和蔺晨,而原本每日要报给他的邸报,不论是江左盟的,还是金陵城里的,黎纲和甄平也十分乐意地报给了自家主母。飞流也是听话,粘着苏哥哥的时间少了,大多是跟在霓凰身边,当然,这也和凤凰姐姐能保护他不被欺负有关系。总之,苏宅一众是同心协力,配合默契,直要让梅长苏双耳不闻宅外事,一心治病养身体就是了。
而作为被一致看护的对象,虽说每日每日浓得发黑、苦如黄莲的药汤不断让梅长苏欲哭无泪,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欢喜满足的。因为他的闭关养病,霓凰来苏宅是越来越勤,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能够和小凤凰长长相伴,又能拥得温香软玉入眠,梅长苏自是乐得开怀,尽管这样有些对不住在家里没姐姐管的穆青。
这日,又是打点好府中事务,霓凰与弟弟交代过就打算去苏宅了,不想一贯本着“不打扰姐姐和姐夫相处”原则而喜滋滋送姐姐出门的穆小王爷,今次却是痴缠着要一同过去。霓凰虽有些奇怪,但心想他去苏宅也没什么不好,便是点了头。穆青一见霓凰答应了,连忙蹦跶着找人备马去了,只当姐姐那一句“不过要记得回来做晚课”散在了夏日午后的热风里。他才不信自家姐姐到时候还有心思管他的晚课呢,穆青如是想着,脚步更是欢脱。
待姐弟俩双双到了苏宅,还没等霓凰走到内院,就见夏冬含笑着过来将她拉到了南屋,说是带她去瞧瞧已经好转许多的聂锋。瞧聂大哥?她前两日不是刚瞧过吗?而且适才黎纲看见青儿的反应有些怪异,飞流被追着满院跑的身影也不见,整个苏宅静得出奇,其他人也不知去了何处,霓凰心中纳闷,怎么今日一个个都这么反常?
不知不觉日暮已至,一向素净清雅的宅子点缀上条条红绸和大红喜字,添上了十分的喜庆之色。正厅里,苏宅众人都在,梅长苏一改往日的素淡,换上了玄纁礼服,整个人收拾得英英玉立、俊逸倜傥,眼角眉梢都是喜色。蒙挚听闻消息,也穿着一身新衣,带上一坛陈酿脚步不停地赶来,看着梅长苏的神色透着满满的老怀安慰之感。
梅长苏虽是尽力保持平常姿态,但不自觉流露出的紧张还是被眼尖的蔺晨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一番调侃说闹又起。正在此间,穆青背着霓凰到了厅门口,夏冬一个高声“新娘子到啦”引去了众人的目光,而梅长苏自看到那抹身影时,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的小凤凰身着精致的纯衣纁袡,明眸瑶鼻,娥眉淡扫,点绛朱唇,虽是淡淡妆成,却有万分的美丽生辉。乌黑的长发被绾成发髻,步摇簪花上的流苏坠子随着她的款款行步轻晃着,分外动人。这像少女时的她,神采飞扬、光彩照人,这是痴心等候着他的女子,仙姿玉色,兰心蕙质。这是多少次萦绕他梦中、曾以为可望不可得的翩跹身影。
心中翻覆着无以名状的情感,他喜悦,他感动,他更感激!伸手牵住他想执此一生的素手,四目相视,百转千回的情愫柔情不言自明。两人的婚礼很是简单,在蔺晨等人的见证下,由蒙挚主婚,行了交拜之仪,结为了夫妻。看见这一幕,一众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夏冬偎着聂锋已是喜极而泣,吉婶哭得才是厉害,眼泪擦了又擦,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穆青此时不知梅长苏身份,自然体会不了这其中的滋味,他只是为自家姐姐终于嫁得良人而高兴不已。飞流自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苏哥哥很好看,凤凰姐姐也很好看,而且他们很高兴。而蔺晨虽然从头到尾还是平素的那副随意样子,但他眸子里闪动的欣慰与隐隐水光却也掩藏不住。
等两位新人又依礼沃盥、对席、同牢合卺之后,终是携手步入了洞房。室内的龙凤喜烛烧得正旺,居室里新添上了红木妆奁和一些换新的雕着并蒂莲花、鸳鸯成双图案的家具,一事一物无不在昭示着他们今后要走向另一段人生。
并坐在床沿,霓凰环顾着焕然一新的居室,不由嘴角噙笑,“昨日这屋子可不是这样的,兄长瞒得可真好。”
梅长苏凝视着霓凰映在柔黄烛光下的姣姣容颜,不觉有些怔愣,直到霓凰回头过来瞧他,他才似恍然回神,“你可不知我有多紧张,只怕被你发现了。”
霓凰璀然一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发现了就不嫁了。”
梅长苏闻言,忍不住笑她道:“哪有女子像你这样迫不及待要嫁人的。”
霓凰盈盈莞尔,没有否认。梅长苏见状,眼里含起了如水的温柔缱绻,这才从袖中拿出藏了许久的一件物事递了过去。霓凰接过,垂眸一看,是一纸泥金薄镂团花锦簇、凤凰于飞的红笺,看着那上面蒙挚印鉴殷然的印迹,还有并列着的“林殊”、“穆霓凰”五个字,这一日被她竭力忍下的清泪终于连连落下。
是合婚庚帖。
甫被夏冬拉进南屋瞧见那一身嫁衣的时候,霓凰心头是说不出的震动欢喜。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愿意在还是梅长苏的时候,给她一个婚礼,给她一个诺言。从冬姐为她上梳,到吉婶为她换衣装扮,到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成婚,甚至于直到现在,她都有些身在梦中的不真切感。
梅长苏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很是轻柔地为她拭着泪水,随后拥她入怀,“傻丫头,哭什么?这本都是我应该给你的。只是现在我还给不了你更多的、更好的,日后我一定……”
“很好,这样就很好,有这一份承诺,霓凰已经觉得足够了。”仰头望进那双眸子,霓凰柔柔道:“谢谢你,林殊哥哥。”
梅长苏眼中一热,语带哽咽,“我说你傻了,还真是傻,谢我什么,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拖累了你,你还愿意嫁我,做我的妻,是我应该……”
话语被唇上覆上的温软阻断,霓凰温温柔柔地亲着他,直到他紊乱了呼吸,紧紧缠起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久久停止了唇舌的交缠,霓凰酡红着脸,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着梅长苏,“林殊哥哥,只要是你,就是霓凰的归宿,只有是你,才是霓凰的夫君。”
梅长苏没有做声,双瞳黑若深潭,唯见眼前这张姣美红颜,他倏尔一个用力,再次紧紧拥抱住了她。他拥得那样紧,胸口的骨头一根根地挤得她生疼,似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和着他跳得飞快的心跳声,霓凰听见了他声声的深情低喃:
“小凤凰,我的妻,是我的,我的……”
霓凰的脸贴着他的肩胛,右手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背,语音婉婉,“林殊哥哥,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霓凰,我们会有一个家,最好的家,是不是?”鼻尖独属于她的清香围绕,梅长苏不自觉开始吻着她的青丝。
“是,我们还会有孩子,有一个机灵古怪的儿子,还有一个活泼伶俐的女儿。”霓凰语中含笑,满是期待。
他的唇吻过她的额头,覆上她的眉眼,听了她的话,他不禁轻笑,“这一双龙凤呈祥,你可不许赖。”说着,呼吸渐是急促起来,满带爱惜的吻扫过她发烫的面颊,正要吻上她的菱唇之时,于她腰间动作的手却被制住,只听她声如细蚊,“不行,兄长的身体……”
“没关系,蔺晨说可以的。”语罢便是轻轻挣开那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手,加快了宽解腰带的动作,覆上了她的唇。
只是双唇刚刚相贴,却听得房外立刻有人接口说:“哎,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话啊。”
两人闻声皆是一惊,霓凰羞得埋下了头,梅长苏心头火起,正要开口又听蔺晨接着说:“不过新娘子放心,不要过度还是可以的。我就是来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继续,继续啊!”
话音一落,外头便一瞬静了下来,似是无人了。梅长苏又气又觉好笑,轻叹一声,转头正欲哄回自己害羞的小女孩,话还没出口,就被那再次悠悠飘来的一句“记得这衣料可贵着呢,可小心着些”吓得差点闪了舌头。
这个蔺晨绝对是故意的!梅长苏心头恨恨地想。不过梅宗主也只腾出了这少许的时间埋怨蔺少阁主,毕竟洞房花烛才是大事,若就此打住,岂不是遂了蔺晨的心意?
抬手解下怀中人发上系着的红缨,脱下发钗翠环,散下一头青丝情长。白皙的手指徐徐梳着她柔顺的发,温然唤她,嗓音宛若春水,“霓凰……”
美人缓缓抬首,尽是面带桃花双颊红的云娇雨怯,万缕浓情。红烛高照,映在窗扇上的两个人影逐渐交叠,直至不见。芙蓉帐暖,鸳鸯交颈,一室旖旎。




时过夜半,霓凰睡中方醒,见梅长苏双目轻瞑,平和安睡,便是放心,转眸又见那双红烛依旧通明如炬,不由心头欢喜。蹑手蹑脚地穿好亵衣,随手拿过外衣披衣起身,连鞋也未趿。
喜烛燃燃,烛泪垂垂凝结成一树灿烂的珊瑚,霓凰想,这一夜的龙凤花烛,定是让她毕生难忘的美好。烛光明耀却也柔和,流转在红笺的泥金上明净又好看。
俯身拾起,瞧见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霓凰只觉得心头暖融。轻步走到桌前,提笔沾墨,在梅长苏“白头之约,良缘永结”的字后续上了:
愿得一心,岁月静好。
霓凰唇角的微笑越发嫣然,她与林殊哥哥终于能有了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霓凰……?”睡梦中的梅长苏迷迷糊糊,一个翻身发现身边无人顿时觉醒了好几分,忙出口唤她,语带慵意。
见霓凰从桌前回身走向床边,梅长苏正准备问她在做什么,却见她一双玉足暴露在冰凉的地板上,到嘴边的话就转成了:“地上凉,怎生这般不注意,还跟从前一般喜欢赤足四处跑。”
“现在是夏日,不妨的。再说我从前如此,还不是兄长惯的?”霓凰微微挑起秀眉,反问得理直气壮。
梅长苏心里自然明了她说的是事实,故而也不再说她,只是一壁将她拉回怀里,一壁用薄衾将两人裹好,随后问道:“适才在做什么?”
霓凰躺在他的怀里心满意足,有些喜孜孜地答道:“我看那龙凤烛燃得好,心里高兴。”
梅长苏听了颊边浮笑,“那明日一早要是见到那双红烛同时燃尽,你还不得高兴坏了?”
“能够和兄长举案齐眉,白头到老,霓凰自然高兴。”抬起的水眸里似乎闪动着熠熠星辉,“兄长在庚贴上写下了白头之约,可不许言而无信。”
“谨此一诺,此生必践!”梅长苏的声音不大,却满含坚定,他吻了吻霓凰的额角,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复又说道:“我只愿生生世世都能与你践行此诺。”
霓凰闻言,心怀激荡,眼中又隐隐渗出泪来,“好,生生世世,霓凰也等着你,林殊哥哥。”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7 20:01:00 +0800 CST  
露珠好久没来了,给苦苦等文的乃们说声抱歉,实在准备招考又写论文没啥码字的力气,所以感谢大家不离不弃呀!关于两人的小婚礼呢,婚服露珠是按这周制婚礼来的,大概的礼节也是(拜堂就不是啦),这样感觉比较符合剧里的那种大气端庄。这里小小科普一下,周制婚礼的婚服是红、黑搭配的,这种一直沿袭到唐代,唐代又改为“红男绿女”,至于大红喜服则是到明朝才出现的啦~好啦好啦,最后是更新艾特@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莹12322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7 20:10:00 +0800 CST  
小伙伴们,收到@玉润珠圆99亲故的建议,露珠去参加贴吧的原创文比赛啦~
在不麻烦大家的情况下,愿意的亲故去帮露珠投个票吧~就在这个帖子的首页~
嘻嘻嘻嘻嘻,先行谢过啦~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8 19:43:00 +0800 CST  
好像只有电脑打开才能在这个贴子的1L看到评分的东西,那露珠把那个比赛的链接发出来
http://tieba.baidu.com/novel/zhengwen?id=1
女频/同人的板块找《借得梅花寄此情》
谢谢大家~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8 22:19:00 +0800 CST  
小伙伴们,因为露珠现在的文评价数较少的关系,所以还木有分数,在比赛首页看不到露珠的文
有些亲故说找不到,那看看露珠的图
图一找到“最新上传作品那里”点“全部”,图二点“女频/同人”,现在在12位~
记得要写文字评价才算分数有效哦,嘻嘻嘻,麻烦大家啦,多谢多谢~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9 10:05:00 +0800 CST  
是呀,露珠也是一连看到好几个才知道哒~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19 22:45:00 +0800 CST  
圩二、情义旧(上)
所谓名动天下琅琊阁,能当得起琅琊阁少阁主之位的人,自是不凡。虽然平素总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浪荡公子模样,也偶尔被梅长苏戏称为江湖郎中,但蔺晨的医术确是高明。在经过七次拔毒之后,聂锋的火寒之毒已祛,休养月余便可恢复与常人一样的体力。
夏冬自然高兴不已,连连道谢,蔺晨嘴上虽嘟囔着没有谢礼,心里倒是不甚在意。相处了半月,夏冬对这位蔺公子的性子也摸了个大概,对他计较的样子遂没往心里去。连日来,蔺晨除了为聂锋医治,对梅长苏的身体也没落下,与晏大夫一起给他温补调理着,等待治疗的时机。
这些日子,有霓凰在旁督看,苏宅一众又是唯主母之命是从,加上最令梅长苏挂心的太子殿下也果真愈发遇事沉稳、行事老练起来,他也只能是乖乖地任两个大夫摆布,院墙外的事一眼也敢没瞧。就在众人都以为梅长苏终于可以暂时好好治疗的时候,一份宫中传来的旨意打破了他们的步调,也似乎打破了苏宅几个月来的宁和安乐。
明旨宣召,梅长苏不得不入宫,蔺晨满腹担忧,却也只得中断调治,看着马车往宫城方向驶去。这两日霓凰府中琐事缠身,只能每日抽空过来瞧一瞧梅长苏,然后少不得要殷殷托付蔺晨一番。蔺晨自然很是明白地表明了他对自己的信心,还引来梅长苏一句“怎么你的性子一点也不像老阁主那般谦逊稳重”的调侃。但眼下,蔺晨却真是担心起来,可别让他食言才好啊……
然而,前脚才送走梅长苏不久,后脚就见列战英匆匆赶来报信。蔺晨一面紧忙让列战英快马去追梅长苏的马车,一面让黎纲往穆王府去通知霓凰,自己却忍不住望天,原来皇帝老儿突然找人是真没好事!
另一头,霓凰甫一得信是又急又不解,她不明白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梁帝想起梅长苏这一介白衣来?但按列战英所说是静姨传来的口信,那么兄长此去必是凶险无疑!秀眉紧蹙,思忖半晌,交代过穆青,霓凰就带着黎纲匆促离了府。当前这景况,除了萧景琰,已经没有其他与此有关又有能力插手的人了。
与稍后赶来的被钳制了行动的蒙挚一同商量过后,三人决定集结好手头的兵力,若午时仍没消息便冲入宫中解救。萧景琰对霓凰自然信任,商定过后就奉命入了宫去。见状,霓凰便是打马赶回穆王府,换上银甲戎装,着人集合了在京府兵,静候午时。
滴答,滴答,滴答……
整个厅里静得有些令人窒息,水漏的每一滴水声听得真真切切,在霓凰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花,紧握着剑柄的手也沁出了汗。如此难熬的等待犹记得还是上一次兄长进悬镜司的时候,如是想着,霓凰不自觉咬紧了银牙,她当真不知为何上天给他的苦难这样多,偏要让他熬尽心血才甘心吗?!
铜漏迢迢,午时一刻一刻地近了,凝眉看了一眼壶中刻箭的位置,霓凰深吸一口气,神色冷肃,正要领人出府,就听得府兵来报,太子和苏先生都已平安出宫了。
闻讯,穆青是大舒一口气,连声说着“太好了”,那样子似乎比霓凰还要担心梅长苏的安危。霓凰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一派沉静地遣散众人,又安排好各项事宜,回房换了一身便衣就急忙往苏宅去了。能平安出宫是一回事,人怎么样了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等到霓凰行色匆匆到了苏宅,恰巧见到梅长苏被甄平搀着正要进门去。顾及着是在外头,霓凰做全了一应的礼节才随之进了苏宅大门。待宅门一闭,霓凰是立时上前去扶住了那个有些摇晃的身影。
身侧传来熟悉的清香和温暖,梅长苏微微侧头对上霓凰的水眸,温声道:“我还好,你不要担心。”
他的声音虚弱得似乎不曾存在,看着他如纸的面色,霓凰心头刺痛难耐,却还是将眼底的泪意忍了回去,浅浅莞尔,“是,兄长先好好休息,晚膳霓凰煮三米粥给兄长润润脾胃可好?”
梅长苏抵挡不住四肢传来的想要完全放松依靠在霓凰身上的疲惫感,说话似在呓语:“好,许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霓凰更是凑近了些,好让梅长苏倚着自己,如常搭话道:“兄长知道我不擅厨艺的,总要练熟了才能做给你吃。”
“不妨,你做的……总是……好的……”费尽力气说完一句话,梅长苏无力地牵了牵嘴角。
“嗯,霓凰知道。”柔柔应了一声,霓凰未再开口,默默支着梅长苏往居室走,只怕一说话他就会听出自己的哭腔。
走过迂曲的回廊,进了内室,看甄平整理好了床榻,霓凰才解下梅长苏的外衣,扶着人缓缓躺下,顺手接过黎纲手里的薄衾为他盖上。握住指节分明的大手贴在颊侧,见榻上之人已混沌了意识,隐忍许久的湿意才浮上眼眶。眼前青白如雪的面庞揪得她心疼,身后蔺晨和晏大夫的谈话让她心忧,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帮助她的林殊哥哥?才能让他不再受病体的折磨?
倏尔一道身影在脑海中浮现,霓凰一瞬的失神,抬眸再看向榻上的人之时,不自觉地又是握紧了手,心里似乎隐隐下了一个决定。




因诊疗到了关键时刻被中止,且在养居殿梅长苏虽是表现如常,但心头早是经历了大起大伏,影响了气血运行,全靠强撑才不至于倒下,眼下的情况可谓之大不妙。是以,尽管深知其中凶险,蔺晨也只得兵行险招。而梅长苏这番景况,霓凰哪里还放得下?着黎纲过府支会了穆青,自己便是留在苏宅片刻不离地守在床前。
梅长苏一昏就昏迷了大半日,掌灯时分,蔺晨终于不再捉弄飞流,而是在居室的外间垂首看书,少年则是趴在苏哥哥床头闭着眼似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霓凰转手拿来布衾给飞流披上,察觉到有气息靠近少年下意识地睁开双目,眸色凌厉,但转而见是凤凰姐姐,复又放松下来,阖眼继续睡去。霓凰颇是怜爱地理了理飞流的额发,心想这一下午要逃过那孔雀尾巴可是费了他不少的力气吧。思及此,她也随之想起了甄平那句“蔺少阁主越紧张就越爱闹腾”的叹息,神色又是黯然。
“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他只是一时劳神过度,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不知何时蔺晨已放下医书,走进了内间,瞧了瞧梅长苏的脸色,一壁搭上他的脉,一壁宽慰霓凰道。
好容易将凝在榻上的目光收回,霓凰转向蔺晨,直视着他,“蔺公子,我敢问一句,兄长的身体……就没有根治之法吗?”
蔺晨眉头一跳,收回把脉的手,神色却是如素,“根治之法?他能停下他的劳心劳神就是根治之法。可是你也明白,心愿一日未尝,他一日也不可能放下重担。”
霓凰怎么听不出来蔺晨在回避她的问题,敷衍地扬了扬唇,便是缄默了。蔺晨暗瞧了霓凰一眼,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但随即便像个没事人一般,嘟囔着吉婶的粉子蛋,负手离开了。
转头看着蔺晨远去的背影,霓凰不禁陷入了深思,以至于搭在床沿的那只手轻轻动作了她也未发现。
“呃……”
身后传来声音,霓凰方是如梦初醒,猛地回头,就见梅长苏拧着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几分神采染上了眉眼,双手握住他,霓凰柔和的声音里掺着欣喜之感,“兄长,你醒了,觉得舒服些了吗?”
梅长苏甫一转醒却还是迷蒙,只感觉冰凉的手被一股温暖包覆,随后就听见了霓凰的声音,顿时就如迷路人望见了出口的日光,醒过了神来。虽然身体虚软,但他还是尽力地回握住霓凰的手,沉沉道:“嗯,好多了。”
“蔺公子说兄长醒了便好,霓凰这就去叫他。”说着,霓凰就欲叫醒飞流照看梅长苏,却听得他说:“不必了,蔺晨定是确认我无碍了才走的,让他松松劲儿去吧。”
“好,不找蔺公子,但让吉婶准备点吃食总是要的,兄长一定饿坏了。”
梅长苏听了这话却也没放手,霓凰又舍不得挣开,只得坐在原处瞧着他。梅长苏看着她有些犯傻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含起笑来,“你说晚上给我煮粥吃的,我特意醒了,你居然要赖给吉婶?”
闻言,霓凰一瞬微愣,旋即笑了,“兄长回来时昏昏沉沉的,这点事难为你还记得。”
“怎么?原来你是诓我的?”心知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一步也不敢多走,梅长苏这样说无非是想宽一宽她的心。
晓得他的好意,何况现在人也醒了,霓凰这才完全松了神色,“说是晚膳做也没说是今晚,过两日再说。”
“你一贯会耍赖,我说不过你。”梅长苏嘴上这般说,但那满目宠溺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要跟霓凰争辩的意思?
霓凰满足一笑,只当认了他的话。梅长苏见她轻松不少,也不由弯了唇角,只是转眼瞧见霓凰虽是身穿常服,却是乌发高束,这才想起扶他出宫时蒙挚曾略略提过他们的计划,心里一时又暖又酸。
“你瞧你,早上一直为了我整兵忙碌,又照顾了我大半日,也不懂歇一歇。”
见梅长苏一脸疼惜的神色,霓凰温雅嫣然,“蒙大哥跟你说的?兄长知道我一向体力好,累不着的。”
“是,你从前跟着我和景琰跑遍大半个山头也没喊过累。”忆起彼年往事,梅长苏的神色有一瞬的怀念欢喜,下一刻却是染上了郁郁的悲色,“霓凰……”
瞧他突然沉郁起来,霓凰心有所想,放柔了目光注视着他,似乎是在鼓励他。在那样温柔的眸光中,梅长苏终是稳住了心间的起伏,低声道:“景琰……他怕是……不,他已经知道了。”
霓凰眸中流光一闪,已然明白梅长苏所指何事,得知他是因此事被召进宫内,不难想象今早宫内的情势是何等危急,后背不由冷汗涔涔。心里一阵后怕,霓凰却还是镇定下来,轻声道:“如此说来,兄长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梅长苏怔愣一下,听霓凰继续说:“兄长一向最担心的是靖王急进的脾气,但如兄长所说,他已然知晓你的身份,却能忍得这样好,这要是从前,就算他肯放你回来,指不定早就骑马冲到苏宅来了,哪里还会让你在这儿安睡许久?”
梅长苏听言,自然明白霓凰是在宽解他,但还是无法释怀,暗了眸色,“是,景琰确实不同了,而我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霓凰,你知道吗?我出养居殿的时候根本不敢看他,我不能忍受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能忍受他来搀扶我,所以……所以我只能在蒙大哥的扶持下落荒而逃……那怎么会是林殊的样子呢?怎么会是那个和景琰一起降马挽弓、比武打猎,在战场上性命相托的林殊呢?”
霓凰见他这般自苦,心里酸涩,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从前的林殊哥哥很好,银袍长枪,呼啸往来,是喜则雀跃、怒则如虎的小火人。”霓凰话语一顿,俯身过去吻了吻他有些苍白的唇,凝视着那双幽如深潭的黑瞳,接着说:“现在的林殊哥哥也很好,低眉浅笑,智计无双,用他的一己之躯,为了亡魂,为了旧友,为了生死相依的兄弟竭尽所能铺设一条洗冤之路。无论从前或现在,你都是霓凰心里最明亮、最强大的林殊哥哥。”
霓凰的声音柔如流水、暖如春风,但一言一语都让梅长苏的心头震动不已。好半晌,他才似恢复了意识,伸手圈住她柔软的腰肢,“就你傻,觉得自己捡到宝似的。”
听他的语气间少了几分自艾自弃,霓凰不禁莞尔,轻轻将脑袋贴在梅长苏的胸前,“原本就是,不过不是捡的,是命定的。”
听着她有些孩子气的话,梅长苏微微一笑,手掌不自觉地轻抚着她的背脊,“的确是命,要不怎么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敌不过你。”
温润的笑意映着温黄的灯光流转在眉目间,此间无言,却最是温馨情切。




良久过后,待加过一餐的蔺少阁主心满意足地从外头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三张宁和好眠的睡颜。心里似乎受到强有力的一击,蔺晨只能摇头叹气。
得,这一家子睡得倒是安稳,只能辛苦他看着了,明天一定要让吉婶再加一碗粉子蛋慰劳他啊!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24 22:44:00 +0800 CST  
露珠这几天埋头苦读呀,以来看到许多小伙伴都帮露珠投票了,还有评论露珠也一条一条看了,很开心也很感动啊,感谢大家的支持呀!!!(但说实话,看到一星评价还是有一丢丢难过的,不过那跟大家的支持比起来就不重要了哈~嘻嘻嘻嘻~)
久久才一更,请大家满满食用啊~
@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莹12322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24 22:49:00 +0800 CST  
圩三、情义旧(中)
七月的时节已经入秋,天气虽然渐是舒爽起来,但白日里还是透着些许夏日的闷热之感。自那晚转醒过后,却不知蔺晨又给梅长苏喂了什么,还是行了针,他便是一直沉睡着。梅长苏睡过白天,睡过黄昏,又睡过晨曦,急得不明情况的黎纲和甄平瞧见蔺晨就追问自家宗主什么时候醒。


刚开始蔺晨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后来被问的次数多了,蔺少阁主看见他俩就是甩下一句“早就醒过了,不信问你们夫人去”,然后转身就走。黎纲和甄平哪里敢去打扰一心照顾宗主的主母呢,只能安抚过一众下属,然后揣着满满的忧心在各自的位置上干着份内的事。


好在这种满院子的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状况没有持续很久,就在黎纲等人等得快要抓狂的时候,飞流神不知鬼不觉地飘了过来,俊俏的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欢欣,“醒了!”


这次苏醒之后,梅长苏的气息状况好了很多,不再是多走动一下就喘的样子。见状,苏宅上下皆是松了口气,连带着对蔺少阁主也更加尊敬起来。蔺晨禁不住有几分得意,心情一好,捉弄起飞流更是起劲。


只是不同于往日,现在的小飞流,梅长苏病的时候有霓凰护着,他好了就两人一起护着。蔺晨觉得在这件事自己似乎再也没有甜头可尝,但除了把“都是没良心的,早知道一个都不治”挂在嘴边,他也只能愤愤停手,再暗寻时机。


这日,趁着久不着家的霓凰回了穆王府还未归,蔺晨便是寻准了飞流落单的时候行动。不过本就十分机警的飞流,又在蔺晨时不时偷袭的训练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是随着轻功一同增长了不少。是以,还未等蔺晨近身,少年已经反应过来,没眨眼的功夫就逃到了苏哥哥身后。


蔺晨拿着两条花哨的发带后脚进来,嘴里嚷着:“跑,你再跑!说了你那个不好看,你过来蔺晨哥哥给你换个新的!”


话音才落,一本书册迎面而来,蔺晨反手接住,随后就见刚回过邸报的黎纲忍着笑欠身出了屋去。瞪了瞪梅长苏和躲在他身后的飞流,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一道冷淡的男声传来,“你要是在闲着,就去查清楚璇玑公主给夏江留了多少人,别再折腾飞流了。”


“嘿,你!”蔺晨看着自在看书的梅长苏,更是气结,管他在不在意,又剜了他一眼,才有些不耐道:“你就不能说点开心的事?璇玑公主的手下既分散又隐秘,我不得花点时间啊!”


梅长苏笑了笑,说:“是少阁主自己答应我在谢玉死讯传入京城之前,帮我打扫干净夏江留下的所有麻烦,难道要食言不成?”


“哼,啰嗦!”蔺晨扬声斥了一句,方慢悠悠地坐下,忍住想要伸手过去捏一捏飞流的冲动,喝了一口茶,扫了一眼几上的纸信、木牌,忍不住道:“现在朝堂上的事有太子,你又操什么心,郡主不在没人管得住你了还?”


“我不过听一听情况,就这么说了两句也不行啊?”梅长苏虽然应得理直气壮,却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又说:“你可别和霓凰添油加醋地胡说,免得她又要担心。”


蔺晨瞧他这般可是来了兴致,故作感慨道:“啧啧,你瞧瞧,想我为了你的身体也是操碎了心,怎么就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呢?”


梅长苏见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也不由调侃:“你已经是全天下最心疼自己的人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嗯?心疼自己怎么了?”蔺晨挑了挑眉,颇有些意气洋洋,“这全天下就这么一个我,当然得好好疼着了。”


梅长苏闻言只是一笑,怕他会口若悬河地说起他的优点长处而搅得自己不得安宁,故而也没反驳他。转而抬头往外面瞧了瞧,见没有动静复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蔺晨看了,便是笑他,“人家昨晚吃完晚饭才走的,这才多久没见,就望穿秋水了?那十二年里也没见你这样啊。”


递了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过去,梅长苏没有搭话,转头让已经在他身后折起纸人来的飞流去外头瞧瞧。看飞流听了梅长苏的话,咧着嘴绕过他出了门去,蔺晨不禁摇头道:“这小家伙被这样使唤还不知道谁真的对他好,可怜可怜呐!”


看蔺晨夸张的样子,梅长苏忍不住笑,“你自己爱捉弄他倒还怪起我来了?”


“我那是捉弄吗?分明是陪他玩好吗?”蔺晨说得一脸认真又似乎在说笑,梅长苏虽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也明白当初要不是蔺晨,飞流恐怕也无法那么快适应正常的生活,便把嘴里要打趣他的话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却是甄平大步进来,手里捧个盘子,肘间抱着一个盒子,向梅长苏问道:“宗主,您看这个行不行?”


蔺晨凑过去一看,是一对净白脂玉雕地的供瓶,虽然精美,却未见得有多珍贵,不由问道:“拿来干什么的?”


“送礼啊。”梅长苏笑答了一句,转眼看到甄平抱着的匣子,便多问了一句,“那匣子是什么?”


甄平捧着盘子,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下,才回道:“是夫人带来的,说是给飞流的一些小玩意儿,不过她忙着给飞流喂招,让属下先拿着。”


梅长苏听了,微微一笑,这才吩咐甄平道:“这个就可以了,包起来吧。”


蔺晨是脑子极快极敏的人,听了梅长苏的话旋即就明白这礼的主人是谁了。忽视了梅长苏一脸痴笑的表情,他道:“东宫太子大婚,你就送这个?不珍贵不说,显然没费什么心思嘛。”


梅长苏此时正想着要不要让甄平把霓凰叫过来,但又不想坏了她的兴致,是以在这纠结间是顿了片晌才答了蔺晨的话,“景琰现在贵为储君,身外之物不缺,再说他也不拘这个,不过送礼尽个礼节罢了,这个就很好。”


蔺晨对梅长苏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一边心里安慰着这些日子自己已经习惯了,一边说道:“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打算亲自去了?你好歹也是随他一起同经春猎叛乱的人,不去露个面,不是显得刻意了?再说托我的福,你现在已不是鬼一般的脸色,能出门见见人了。”


闻见这话,梅长苏才是收了些心思回来,略略有些忧郁,没有开口。蔺晨一贯看不得梅长苏的这份自卑自艾,遂欲趁此再多说几句,却听清亮的女声传了进来,“兄长的身体还是多多在家休息吧,霓凰且也放心一些。”


蔺晨回头瞧着霓凰走进屋来,飞流就跟在身后。他笑嘻嘻地拿起甄平脚边的匣子,很是宝贝地抱着走到了廊下去,盘腿坐下把玩起来。这次蔺晨没有闹他,而是看着对面两人相视而笑、心满意足的样子,最后败下阵来,袖着手说:“行,反正太子成不成婚跟我又没关系,我还怕你去了又不小心心绪大动,白费我一番功夫呢。”


心知蔺晨是换着法子在劝自己,但有些事并非劝就可以,也不是谁都能劝的,所以梅长苏只能对他的话一笑而过了。而相比于蔺晨,霓凰更能理解梅长苏对于萧景琰的那份矛盾,出于心疼,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是以刚才她才接了蔺晨的话。


“蔺公子这些日子为了兄长确实辛苦了,”霓凰说着,转向梅长苏,“兄长应该好生致谢才是啊。”


明了霓凰是在转换气氛,梅长苏遂半玩笑半认真地拱了拱手,笑道:“苏某可多谢少阁主了。”蔺晨是明白人,也学着梅长苏的模样还了礼。


“对了,刚才说的滑族的事,我会尽快查清,你呢就不许再插手操心了,听见没?”蔺晨侧目看向梅长苏,扬着下巴说道。


梅长苏知他好意,自然笑着应下,但随即瞧蔺晨的表情似乎不大对劲,眼神又往霓凰的方向飘,登时反应过来。好啊,原来这话不是关切他的,是给他下套呢!飞了一个瞪眼过去,换来一个更大的白眼,两个人一来二去的,似乎还起了兴头。


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瞪来瞪去的眼神交流,霓凰只当自己瞧不见,默默喝茶。一旁的甄平见了,忍不住扶额,这一个是天下闻名的琅琊阁的少阁主,一个是江湖第一大帮的当家宗主,怎么像两个毛头小子一样?


估计是觉得想让两人自己停下还要许久的时间,霓凰放下茶杯,还是不由开了口,“兄长适才在考虑滑族的事?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听这一问,梅长苏是瞬时收回与蔺晨“交战”的目光转投到了霓凰身上,见她面色无异,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没有,只不过残余势力难以拔除,见蔺晨无聊得发慌,提醒他一句。”


“嘿,我给小飞流选发带怎么就无聊了?”蔺晨一听,立时不满。


霓凰见状,不由轻笑,但仍认真道:“找这些小喽啰本来就比找大头领麻烦,何况又是璇玑公主备下的后手,要追查确实不易。若能有个知晓内情的人相帮,想来会好些。”


“哎呀,瞧瞧,人郡主多么大方体贴,哪像你!”蔺晨对霓凰的话是千百个赞同,两相对比起来,又忍不住睨了梅长苏一眼。


梅长苏也不理他,谈起正事很快就上了心,霓凰的话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他不自觉喃喃道:“知情人……”


看着梅长苏拧眉搓指思虑的样子,霓凰有些无奈,却也没阻止他。现在大家一起想清楚了,总比他一人暗自苦思冥想的好。梅长苏默了半刻,倏尔恍然,“夏江的夫人!”他转向蔺晨,“你能找到她吗?!”


蔺晨一听,立时明白了,但却抱怨道:“什么叫能找到吗?这天下只要是个活的还有我琅琊阁找不到的!?”话刚说完,又是换了一副脸孔,接着说:“夏江的夫人的确是个突破口,不过这都十多年了,夏江还有什么别的人手她会知道吗?”


对于蔺晨变脸的功夫,早前还会有些惊讶的霓凰,如今也是习惯的了,她缓缓道:“他们分开了十多年,可能她知道的不多,但年代久远,兴许一些隐藏至深的她会知道也未可知。”


“霓凰说的不错。”梅长苏微垂着头又思忖了片刻,才对蔺晨道:“总之先找到她再说,这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蔺晨听了,顿时来了劲,拍着胸脯道:“行!我已经在夏江这儿栽了一次了,这次再不把他收拾干净,我可丢不起这脸!”


梅长苏不禁一笑,佯装安慰道:“好啦,你尽力便是,那也不算丢脸,顶多到时候算是丢丢面子罢了。”霓凰听了,不由一笑,没有制止他这种名曰安慰,实则激将又耍人做法的打算。


蔺晨却是转动着眼珠疑惑了半晌,方问道:“丢脸和丢面子,不是一回事么?”


“是吗?”梅长苏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一回事吧。”


……


良久,见到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蔺少阁主终于反应过来,“嘿,你居然耍我!”






ps:部分语句参考原文。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31 22:54:00 +0800 CST  
三月最后一天来更文啦~露珠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吧,其实露珠很想早点考啊~
没啥说的,大家看文愉快~
@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莹12322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3-31 22:58:00 +0800 CST  
亲们,楼主今天考完试啦!撒花撒花撒花~~~~~~~~~~~~
半个月没来贴吧了,不知道你们还等着露珠没有~让露珠看到你们的双手~
露珠就是来露个脸,现在还在酒店,刚刚码了一些字(快夸我勤奋,一考完就码字),但还没写完就是了,不过露珠已经困了,等明天回学校码完了就发上来~
不过等露珠坐个动车、再坐个公交、再回学校收拾收拾可能就比较晚了,所以大家要看文明天晚一些再来哈~
好哒,那就先这样,露珠累惨,洗洗睡去了先~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4-17 22:15:00 +0800 CST  
露珠来更文啦~好久不写,好像有点手生......
嗯,赶脚内容和标题没啥关系,因为这段本来没打算多写的,不过写着写着还是舍不得两人的好时光啊~
哈哈哈,露珠相信乃们不会介意哒~
好的,那么看文愉快哟~
@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莹12322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4-18 21:24:00 +0800 CST  
圩四、情义旧(下)
初秋的天亮得还早,太阳初升,云罅中透出了旖旎的日光,从天穹处开始染上了溢彩的流光。舒爽清微的晨风习习而来,所到之处都拂醒了每一片沉睡的景致,居室前小院里四季常青的翠竹轻摇,竹叶沙沙作响,是晨间一曲清雅的旋律。

障子门被缓缓推开,一张未施粉黛的玉颜暴露在晨光中,被镀上了好看的颜色,还未束起的乌发直垂,少了素日里的朗朗英气,却添几分韵致风情。见天气这样好,霓凰也觉心头轻快,回头对上梅长苏瞧着她含笑的眸子,眉眼不由弯了

“怎么了,瞧你这样高兴?”梅长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意,他走上前去,为霓凰裛上袍子,将她揽进怀里。

“天气好,心里舒坦。天还早,兄长不再多睡会儿?”霓凰放松地靠上梅长苏的胸膛,细声说道。

“你不在,床上凉。”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又将头埋进霓凰的颈窝间轻轻蹭了蹭,梅长苏此时的样子俨然像一只在讨主人欢心的小兽一般。

如今只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梅长苏下意识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和平日里是判若两人。霓凰想,好在旁人不晓得兄长这番样子,否则还不得给人笑话了去。

正想着这些,霓凰却忽是感觉一股温凉已探进外袍,掠过中衣的下摆顺着她的腰线而上,覆在了她胸前的柔软之上。霓凰忍不住嘤咛一声,连忙忍住,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意图,嗫喏道:“兄长,该梳洗了,别……”

“兄长,门……还开着,快住手……”
…...

断断续续的软语却是因一只大手的撩拨给散去了,霓凰仰面迎着明亮的日光,胸前传来的一阵阵快感让她羞涩难当又享受不已,力气仿佛被抽离,只得瘫软在梅长苏身上。梅长苏的眼色渐深,手上揉碾的动作也未有停下的意思,而愈发重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按耐不住往下探去。

久久,低低的喘息呢喃之声才是渐消,两人这一番纠缠厮磨过后,得到满足的梅宗主自然乖乖听了小凤凰的话,着手梳洗更衣。霓凰晕红着脸,想到刚才的情景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虽然两人衣衫完好,但敞着门做那么羞人的事,就感觉是幕天席地一般。忍不住又嗔怪地看了那人一眼,却见他一副没事人似的、心满意足的样子,霓凰不由心叹,真不知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待收拾好心情,为梅长苏换上一身秋水色的锦缎长衫,以玉冠将发束顶,霓凰看着斯人飘逸清雅、气质如玉,虽是比前些日子瘦了些,但气色已经转好,遂很是满意,已然将适才的害羞给全然忘了。打扮完梅长苏,霓凰才是坐下,准备打理自己的头发,没想手才抬起,拿着的黄杨木月梳就被人夺了去。

霓凰转头,轻疑道:“兄长要帮霓凰梳发不成?”

梅长苏却是一副有何不可的样子,霓凰见了,不禁晕开一抹微笑,只当是默许了。梅长苏便是往霓凰身后又凑近了一些,有些别扭又颇为认真地动起手来。

霓凰的发轻软光润,青丝如绢,梅长苏看着甚是可爱,用木梳轻轻地梳着,似是生怕弄疼了她。透过铜镜,将梅长苏一脸温柔的神态瞧得一清二楚,霓凰只觉心中甜如花蜜一般,便是乖乖地由得他随意为她梳理,也不催促。

无奈这实是个需要手艺、熟能生巧的活儿,纵使梅宗主才智无双,有机会也常看他的小凤凰梳妆,但在将一头如瀑的黑发梳顺之后,他委实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只得缴械投降。

霓凰本想笑一笑他,但转念想到自己也只会梳那么一个样式,便只能作罢。她一边利落地盘起一贯的那个简单的半髻,心里想着找个时候该去和吉婶学学怎么梳髻了。

待两人又说过一些私话,梅长苏才是吩咐黎纲送早饭进来。在外边玩耍的飞流听到苏哥哥的声音,转头去看,见黎大叔跟他点了点头,这才欢欢喜喜地蹦跶着进了屋。

吃过早饭,霓凰便是从衣柜里取了一件靛青色的短褐,交予飞流换上。少年一见有好看的新衣服,咧着嘴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身上的衣服扔到了一边。霓凰笑吟吟地给他整理好衣衫,暗自得意自己的眼光确是不错,捋了捋少年的额发,夸道:“我们飞流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听了夸奖,少年自然是高兴的,歪着脑袋笑了笑,却突然认真道:“凤凰,最好看!”

霓凰闻言稍愣了片刻,旋即听到本在一边喝茶喝得好好的某人突然咳了起来,瞬时明了,回过头去不由嗔了一句,“兄长平日里都和飞流说什么呢!“

梅长苏放下茶杯,顺了顺气息,还没答话,就听蔺晨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了进来,“就是,我说你带坏小飞流别人还不信,总说是我教的他不好的,太冤枉了我。”

不过几个大步就到了梅长苏跟前,施施然坐下,见对方没有要给斟茶的意思,蔺晨只得自己动手斟了一杯,便听他说:“你少胡说,我哪里带坏飞流什么了,我不过是……”

“嗯?不过是什么?”蔺晨在袅袅茶香中抬起头来,颇是玩味地在梅长苏和霓凰之间瞧了个来回,打趣道:“不过是跟他说说心里话,诉诉相思苦是吧?”

梅长苏往霓凰那头瞧了一眼,便是四目相对,心里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坦然道:“是有如何?蔺少阁主在江湖落叶无痕,怕是体会不了其中滋味。”

“嘿,你!”蔺晨张口欲驳,却见眼前的梅长苏是眼角眉梢都带着些得意张扬的样子,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他想,也许再过不久,他可以看到更多一些,更真实、更自我的梅长苏。

见蔺晨突然看着自己不说话,梅长苏不解,连声唤了几句,才让蔺少阁主回了神来。

“怎么了你这是,少阁主这就不高兴了?”

蔺晨迅速整好了心神,又恢复惯常的样子,笑嘻嘻道:“我要因这个跟你置气,这么多年还不得折我多少寿数啊!”见梅长苏闻言笑了笑,他又转而说:“看你们这样子是要出门,去哪儿啊?”

“言侯爷寿辰,帖子几天前就送来了,我得过去一趟。”梅长苏呷了一口茶,淡淡回道。

蔺晨的脑子转得极快,一听就问道:“言侯生辰?太子也会去吧?你昨天还说不想见,让人选了贺礼大婚送去,今天一去还管你那些心里的弯弯绕绕吗?”

梅长苏扬了扬唇,微微垂首,没有答话。蔺晨见他如此,心思一动,便也明白。敢情他这是把事情交给老天的意思,今日去了,见着了他就见,见不着就等着下次不得不见的时候。思及此,蔺晨有些恼,这人面对他的这些旧人的时候,心思总是这么九曲十八弯的,累不累!?

心底叹了口气,转眸见霓凰走了过来坐到梅长苏身侧,那人方舒了神色与她说话,好似忘了心里的沉郁,蔺晨又忍不住想,好在这个旧人不一样,不仅能让梅长苏愁肠百转,还能让他无法冷静,没有退路。

揉了揉额侧,蔺晨暗笑自己和梅长苏相处久了,这思虑也随着他停不下来。晃了晃头,抛开这些纷纷思绪,听见对面两人说起了言豫津,蔺晨方显出了兴趣,“哎,言豫津这公子哥不错,挺好玩的,言侯生辰你带着我去吧,我结识结识他去。”

霓凰听了,笑着接道:“照豫津的性子,兴许能与蔺公子引为好友呢,兄长你说呢?”

梅长苏展颜,正要对一脸兴味的蔺晨玩笑几句,却忽而一把将身边的霓凰拉进怀里,抬手用宽袖掩住了两人。

“嘿,这当着我的面你……”

“哗啦”一声,一盆清水泼洒而下,让蔺晨“能克制点吗”的话尾给咽了回去。脑中有片刻的空白,等到睁开眼回头看见蓝衣少年无害却得意的小脸,他似乎才能够正常思考起来。重重吐了一口气,蔺晨用他此时尽己所能最温柔的声音说道:“飞流,泼水的游戏昨天晚上就结束了,况且我正在和你苏哥哥、凰姐姐说话,你在我背后泼水这种行为不对而且无效,明白吗?”

本来满是笑容的俊脸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想了一会子想不明白,少年丢下一句“不管,反正就是输了”就挺着胸膛出了门去。

飞流泼水泼得准,一旁被梅长苏护得严严实实的霓凰是滴水未沾,她此刻才明白原来刚才飞流突然跑出去是要做这事的。而瞧见蔺晨发梢、衣角都滴着水的样子,霓凰有些想笑又觉得歉然,忍得正是辛苦,却听身旁的人已经没有要忍的意思,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厢也不知说什么好,霓凰又不能跟着笑,只能憋着,瞧着蔺晨在梅长苏的笑声中接受现实、淡定喝茶的样子。而意外洗了一次澡和衣服的蔺晨,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抵就是,今天他不宜出门吧,连房门都不该出。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4-18 21:44:00 +0800 CST  
圩五、忆昔年(上)
言侯大寿,诸多达官显贵自是要前往恭贺,门前车马往来、络绎不绝,这一日,该是一年之中言侯府最热闹的时候了。


被霓凰收拾得清俊如玉的梅长苏,端的是一副神清气爽的姿态,领着一身新衣的飞流和带着贺礼的黎纲一同往侯府去贺见。至于早时还嚷着要来结识言家公子的蔺少阁主,秉着今日不宜出门的原则,只得扼腕放过这个好机会,乖乖待在了自己的屋里。


梅长苏到了侯府,便是由言豫津领着往摆宴的厅室去。两人有一阵子未见,这一厢攀谈起来自然是津津乐道、颇具兴味,以至于步子都走得格外慢些。方行至二门外的门厅处,便听门外又传来语调高高地扬声通报:“霓凰郡主、穆王爷到!”


言豫津闻声就是一个转身,见霓凰与穆青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忙是微笑相迎。梅长苏敛了敛不自觉在嘴边浮起的笑意,又带着些提醒的意味瞧了飞流一眼,见他乖顺地点了点头,才徐徐踱步跟上前去。


与霓凰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神,梅长苏方与她保持着小半步的距离,微垂着头一壁走一壁倾听着她与豫津谈话,不时插上几句。若是之前,见到这番情况,穆青定是早已满脸不高兴地拦住言豫津,但此时他却觉得,看着自家姐姐、姐夫故作疏远客气的模样,倒也十分有趣。


在这说话间,梅长苏寻机状似随口地问及言侯所在,言豫津方道他正在接待一名寒姓妇女。闻言,霓凰转头与梅长苏对视一眼,两人心间已然明了此人是谁,旋即便挑起了其他话头,转了话题。


侯府外院内的园子青石假山、树影婆娑,正面迎门就是一方形水池,临于池上有一座精巧水轩,名为“香雪阁”。此处离开宴的怀麓堂不远,言豫津言说开席尚早,不若在此赏一赏景,也清净一些。只是他眼底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和嘴上说着“我带小王爷、飞流还有黎舵主去附近逛逛”,实际拉着人就跑的样子,将他的意图表现得一清二楚。


看着没走几步,飞流就一把甩开言豫津的手,随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少年就乖乖跟着走了的场景,梅长苏忍不住扬起嘴角,“豫津这古灵精怪的,他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豫津从小如此,兄长从前不是一贯爱带着他玩吗?”霓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梅长苏身上,浅浅莞尔。


梅长苏见霓凰说得认真,心里不免无奈叹道,他从前哪里是喜欢带着那个调皮鬼玩,只是不想他总是黏着自己的小姑娘,所以只能牺牲自己了。顾虑着场合,梅长苏只得先将这话憋在心里,寻思着下次私下里想起来了再说清楚也不迟。


“我若乐意带着他,便不会将他绑在树上了。”


霓凰闻言,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不由轻笑,“说的也是,不过可就苦了靖王为兄长背黑锅了。”虽然如今萧景琰位及东宫,但私下里说话的时候,霓凰还是未有改口。


提到萧景琰,梅长苏一瞬愣神,勉强一笑,道:“是啊,其实当年,多半都是景琰护着我。”


“不错,靖王护着兄长,而兄长护着霓凰。”对梅长苏语气里的些许自嫌之意只当未闻,霓凰弯着眉眼,盈盈笑道。


霓凰的话让梅长苏心头一暖,侧头含笑看着她,心想若非现在是在外头,他的指头早就触上了她深陷的笑涡。克制着将手收在袖下,手指不自觉地轻搓着,梅长苏接道:“你自小怕过什么?还需我护着?”


稍稍偏头,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霓凰答道:“即便霓凰不怕什么,但兄长还是面面俱到地护着我啊,难道不是?”


“是,自然是。”梅长苏答得不假思索又理所应当,那样子让霓凰忍不住加深了颊边的笑容。


这头两人说起往事,言笑晏晏,另一头躲在暗处窥探的言豫津只能暗自摇头叹了一句,这苏兄真是迟钝,明明喜欢霓凰姐姐喜欢得紧,多好的相处机会,怎么只知道谈天呢?


而一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的穆小王爷,因为姐姐的交待自是不能多说什么,而且这种事总是让人乐此不疲,故而他除了和言公子在这儿一起偷窥,不,一起关心关心姐姐和姐夫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令言豫津有些失望的是,他所期盼的进展直到晚宴将始也未能够实现,眼瞧时候不早,只能现身将梅长苏和霓凰引至怀麓堂,看向梅长苏的眼神似乎透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二人见他这般只觉好笑,却没有多言。


走过曲桥,池子的正后方就是五间开的怀麓堂,梅长苏等人到的时候,堂中已聚集了不少受邀而来的宾客。宾客们都是朝中颇有身份的官员,梅长苏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如常地见礼问好,只是在听到沈追的声音,循声看去见到那道挺拔的身影转头过来时,他却是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脊,攥起了袖下的手。


萧景琰原本正在与沈追、蔡荃两人谈话,忽感周围的气氛起了些变化方回头去瞧,便见一袭秋水长衫的清俊公子缓行而来,他身边的锦衣女帅不若像对待他人那般淡漠,看向他的眼里深藏着几多忧虑与关切。思及此,萧景琰忍不住自嘲,分明霓凰待他是那般不同,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不出来,认不出来他呢?萧景琰一时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斯人方向,半日无语。


霓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她很想握住身边人的手,想让他放松一些。但眼下的情况并不容许她这么做,是以她只能率先迈步上前,向萧景琰见礼。霓凰的身影一动,梅长苏旋即如梦初醒般恍然,抬步跟了上去。


几人客客气气地寒暄过几句,霓凰见一个是自疚心疼,一个是情愿逃避,两人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心下不免轻叹。一向敏锐的沈追自然也察觉到不寻常之处,但也只视而不见,与一旁的蔡荃聊起天来。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待言侯请进最后一位客人之后,不多时众人便各自归座了。言豫津入席前还想着怕飞流无聊,于是派人拿了一堆他最爱的烟花给他消遣,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寻到有他的踪影,梅长苏笑着叫他不用管,然后安静地坐在末席,有些回避着不时从上位投来的目光。


晚宴就这样在一群人的谈笑觥筹和三人的心思各异中进行着,直至酒过半酣、宾主尽欢。言侯本也不是喜爱热闹之人,请示过萧景琰,便打算就此将宴散了。正在这时,就听外头“嗤”的几声,一团接一团的彩色光芒快速划过夜幕,留下几线交错的灰色烟雾,随后就是五彩斑斓的花朵在空中盛开,绽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


遣人去瞧,果真是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少年正在在外头放烟火玩,闹得很是欢快。闻此,梅长苏少不得要致歉一番,却被言阙摆着手一笑而过,众人自也不会跟孩童计较,听了也只是随之朗笑几声罢了。


宴终人欲散,但萧景琰兴许还有事要与言阙商谈,并未先行离去,是以众人得了令就相互见礼作别。本以为一场宴席就会这样平静地结束,却不想一声兴奋又爽朗的叫唤止住了所有还未走远的脚步。


少年手里的烟火棒发出金灿灿的光,映在他的笑脸上十分好看,许是看见了谁,他兴冲冲地奔了过去,轻晃着手,欢喜道:“姐姐,好看!”语罢,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样子自然又亲近。


少年口中的姐姐不是别人,正是云南穆府霓凰郡主。在金陵,即便不明梅长苏的身份,即便与他并不相熟,但对他身边那个能与蒙大统领交手的性情古怪的护卫都是略知一二的。早前被遗忘的那些传闻此时是纷至沓来,苏哲的护卫与霓凰郡主这般熟稔,还笑脸以对,这除了霓凰郡主与他的主子关系匪浅之外,还能作何解释?


梅长苏后脚从厅内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在外一向平静的脸上浮起一瞬的波澜,下一刻的反应就是要走上前去挡住那些明着暗里探究的眼神。不过还未等他上前,霓凰却已经含起笑容道了一句“谢谢飞流”,接过了他手中的烟火棒。那个样子,仿佛是在告诉别人,不错,她是与苏哲的护卫很亲近,与苏哲也非泛泛之交,那又如何?


看着霓凰这般坦然从容,反教旁人不好意思再肆意揣测下去。梅长苏此时也真正定下心来,噙着一贯的淡笑,边上前边道:“飞流,不是说过要讲规矩,不能这样唤郡主吗?”


听见苏哥哥的声音,少年才是想起了来之前他再三叮嘱的话,自己玩着烟花一时高兴给忘了,不知道苏哥哥会不会生气。飞流看向梅长苏不由缩了缩脖子,但好在苏哥哥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走过来无奈地顺了顺他的额发,转而向凤凰姐姐说:“郡主,飞流没规矩惯了,还望勿怪。”


霓凰负着手,满不在意地笑道:“无妨,飞流还是孩子,不用这般拘着。”转眸看向飞流,又说:“下次再和姐姐过招,可不要吝啬。”


飞流不懂为什么苏哥哥和凤凰姐姐要这么说话,但因为他做错了事,所以不敢多说话,又听霓凰说要与他过招,自然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好”。


此时一旁的穆青也回过味来,状作埋怨道:“姐姐,这可是我先跟飞流玩起来的,怎么他对你比对我还亲近啊?”


穆青这一出声,在场的人方才意识到,是了,这郡主还有一个与那少年年纪相仿的弟弟呢。霓凰郡主一向爱护幼弟谁人不知,而且听说那少年武功奇高,郡主又是琅琊榜上有名的高手,这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也不奇怪。再说都说那少年性情古怪,但眼下也不见有多古怪,如此想来,他与霓凰郡主亲近一些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这样一想,又看当事人都是一副安然且不在意的样子,众人也就没了继续猜测下去的兴趣,便是各自散去了。见状,霓凰递了一个眼神给梅长苏,梅长苏了然,二人方是见礼作别。待霓凰携着穆青告辞之后,梅长苏便也带着飞流和黎纲离去。


看着两人相继走远,在厅中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言阙才将视线收回,转头对上萧景琰自适才起就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不禁想,有些事他之前是不是忽视了?


而在门口送客的言豫津,见霓凰与梅长苏是一前一后分开出来的,分别将二人送走后,望着往苏宅驶去的马车,他在心中兀自做了决定,苏兄啊苏兄,看来下次我得寻个机会好好提点你一番不可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4-26 00:14:00 +0800 CST  
凌晨来更文,给没睡的晚安礼物,给睡了的早安礼物,嘻嘻嘻嘻~
本来想给小哭包多点戏份的,只能留在下一章啦~
话说越写到后面露珠觉得越棘手啊,所以更得没那么快,请大家见谅啊~
然后没啥啦,大家晚安~
@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莹12322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4-26 00:18:00 +0800 CST  
圩六、忆昔年(下)
夜风微微,荡过静澜无波的河面,扫过平整的石板路,轻轻柔柔地拂起穿梭在街巷小道间那人儿鬓边的发丝。因适才在言侯府的一场小小意外,霓凰是先行和穆青回了穆王府后方又折返往苏宅去,是以眼下已是宵禁的时候,四周只能听见她独自一人放轻的脚步声。


半晌行至苏宅侧门,不期然见到丈远处一道身着秋色锦袍的身影,霓凰却也不觉意外。那人就静静立在门口,心中似在踌躇,连有人将要近身也未察觉。霓凰轻叹一口气,有些刻意地加重了脚步走上前去。


周围寂静如斯,仅是这样的声响就足以令那人惊诧,他猛然转过身正要厉声相问,却见一袭月白色衣裙的霓凰款步而来,越过他行至门前,抬手在门板上有规律地敲了几声,然后才问他道:“殿下可要进去坐坐?”


萧景琰见状一愣,还未开口,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人是黎纲。他见到萧景琰在门外并不惊讶,对他恭敬一礼,看到霓凰更是习以为常,不过眼神里却带着些庆幸和感激。


这太子殿下已经在门外徘徊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叫门,黎纲开门也不是,又犹豫着要不要去通报梅长苏,只能与甄平商量了再等上一会子,待霓凰来了再说。弯身将两人引进门内,黎纲心道,好在夫人在自己等不及去向宗主通报之前来了。


梅长苏亲自设计的园子,景致自是好的,萧景琰和霓凰一前一后在外庭里缓缓踱着步,将每一处的景都仔细看过,谁也没开口。来到桥边的回廊上,却是霓凰停下步子,坐在了勾阑上,率先打破了沉默,“殿下今晚过来竟是来逛园子的吗?”


萧景琰闻声顿步,兀自站了片刻才走过来,坐在霓凰身边半步远的地方,望着夜色中满园的景致,说道:“从前他总说我的府邸景致差,原来他想要的府邸是这样的。”


霓凰瞧他俊朗刚毅的面容尽是伤痛之色,也觉心酸,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就听他紧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之前母妃劝过我,我也克制得好好的,但今晚从侯府出来,就是忍不住想过来看看,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想见我。”


听出萧景琰语中几分落寞之意,霓凰道:“殿下应该明白,兄长他……只是暂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我知道,小殊那般骄傲,怎么会容忍我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我也生怕自己情不自禁,所以不敢见他,更何况……我曾经那般伤过他的心。”唇边勾起一抹似哭的笑,萧景琰声音低沉,语气无奈又透着苍凉,“你认出他了,母妃未曾谋面也认出他了,分明我也怀疑了那么多次,为何偏偏就是认不出他呢?”


见萧景琰这般难过,霓凰对他也有几分感同身受,眼眶不由一热,长吸一口气,她才道:“早些认出兄长又能怎么样呢?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定,倒不如依他的布局,让他用最少的心血完成他想做的事。你是梅长苏的负担……”双手交握着,抿了抿唇,霓凰接着说:“我也是。”


萧景琰闻言倏然侧头,正要反驳,却听霓凰又道:“不过我早就想明白了,就算是做他的负担,也要做让他不忍心甩开的负担,不愿意放下的负担。”语罢抬眼看向萧景琰,见他因自己的话有些发愣的样子,霓凰不禁轻轻弯了嘴角。


似是被霓凰的笑容感染,萧景琰回过味来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片晌止住笑声,他道:“小殊从小爱护你,自然不舍得放下你,倒是我,只能尽己所能完成我们的心愿,否则一定被他甩得远远的,不搭理我了。”


萧景琰说得三分玩笑七分认真,霓凰知他心中郁结已舒,语气也更是轻松了些,“看在静姨的面上,林殊哥哥也不会不理你,顶多你进这宅子不给你水喝罢了。”


“如此我更得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了,否则一杯白水也不给我该如何是好?”萧景琰说着笑了笑,随即想起了什么,忙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上次宫中见到他气色不怎么好,今日看起来虽好些了,但似乎还有几分憔悴。母妃虽说他无碍,但毕竟久也不见,你在他身边,应该知道得更清楚些。”


被问及梅长苏的身体,霓凰眼中有一瞬的忧色,旋即不见,她如常答道:“兄长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你也该想到他受了许多苦。但如今身体底子虽弱了些,好在身边有好大夫调养,你不必担心。”


霓凰与静妃的话并无二致,故而萧景琰听了也放下心来,只坚定道:“你让他安心养病,剩下的事一切有我,不必忧心。”


“好,但殿下也勿操之过急,还是稳中求进的好。”


萧景琰闻言颔首,转眼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你还要再留些时候?”此时萧景琰想的仅是霓凰才来不久,故而要再留一会子,未曾思及其他。


听萧景琰这样问,霓凰也不知如何开口说明她与梅长苏现在的关系,只得顺着他理解的意思点了点头,看着不知何时到了身边的黎纲提着一盏灯笼引他离开。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霓凰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前方萧景琰身形一顿,转过身来,表情有些恍然,“霓凰,你们……”


见萧景琰好容易开了窍,霓凰不由扬起一个清浅又幸福的笑,“靖王哥哥,我们很好,你放心。”


闻见儿时的称呼,又看回廊上的女子笑得那般满足,萧景琰一时又惊又喜,连声说了几句“那就好,那就好”,随后挂着连日来最真心的笑容再次抬步走了。黎纲见萧景琰这般为梅长苏和霓凰高兴,也忍不住笑了。


这次两人的身影没有停顿,不消多久就消失在黑夜影绰之中,霓凰深吸了一口秋夜清凉的空气,方转向往内院慢慢走去。


走在通往内院的回廊上,稍一侧头就见那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居室的廊下,眼神飘远,透过那片竹林,看向的就是适才她与萧景琰谈话的方向。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的目光转投过来,旋即露出了一贯温柔的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有默契地一个继续往门前走,一个转身进了屋去。盘腿坐在外间喝酒的蔺晨,才准备喊外边那个刚刚问及他媳妇,却听说萧景琰来了而伤感的人进来,抬头就见他已经面带笑意地走进屋,接着又往门口走去。蔺晨摇着头又添了一杯酒,心道这哪里是波澜不惊、威慑江湖的梅宗主,看他那脸笑就知道是谁来了。


梅长苏携了霓凰过来落座,蔺晨见了,放下酒杯,颇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你们早上待在一起,下午去了言侯那儿也是在一处,你怎么还跟好几日不见似的。”


面对蔺晨的打趣,梅长苏直接飞了一个“你当然不明白”的眼神过去就没再理他,转而对霓凰说:“这么晚了,既然回府了何必又跑一趟,明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霓凰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妨,蔺晨听了却不由暗自腹诽梅长苏的口不对心,不过碍于才挨过一个眼刀,他只将这话吞在了肚子里。转眸看见小几上的纸条,粗略一看,霓凰道:“看来此番收获不小,兄长和蔺公子已经商量好如何举措了?”


“是,”梅长苏伸手将纸条取来递给霓凰,说:“若非寻了她来,这里面有些人倒真是想不到的。”


“那是啊,还是多亏了我啊,把人千里迢迢地找来,还没见你犒劳犒劳我。”


“你蔺公子神通广大要什么没有,还需要我犒劳什么?”蔺晨“讨赏”的样子让梅长苏忍不住笑。


蔺晨闻言,挑着眉得意了片刻,又说:“虽然是这个理,但这几天让吉婶给我加餐可别忘了。”


梅长苏知他为这些事确实辛苦了,笑着称好。霓凰将纸条上的名字一一看过,待两人话毕,方开口道:“璇玑公主的能耐确是了得,若非蔺公子相助,要揪出这些暗线必不容易。”


“行了行了,突然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我,公子我怪不习惯的。”话虽如此说,但显然对二人的称赞蔺晨还是很受用。他施施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摆,接着说:“时候不早了,我先睡去,明日再来听你们夸我。”


说着便是转身欲走,蔺晨却在下一刻转回身来,伸手拿过小几上的酒壶和杯盏,对梅长苏带着些炫耀道:“哎呀,差点忘了拿酒了,睡前小酌一杯才好入梦啊!”语罢,得意洋洋地大步走了,全然不管身后的梅长苏是什么表情。


见人出了屋去闭了门,霓凰转头见梅长苏的表情依旧憋闷,却不由觉得好笑。拿起手旁的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霓凰玩笑说:“兄长不宜饮酒,还是喝水吧,润润口也好睡。”


梅长苏看向霓凰,面露无奈,但还是将水饮尽,然后抬手勾了勾挺秀的鼻子。霓凰讨好一笑,顺势握住那只大手,拉他起身往内室而去。


稍稍整理过后,熄了一室的烛火,梅长苏怀抱着霓凰躺在榻上,向她絮叨着这一晚上蔺晨是怎么拿酒气他的。霓凰很是喜欢梅长苏跟她一点一点抱怨这种小事时孩子气的样子,故而听得眉眼弯弯,但她却知道他还有想问的还未问出口。


果然,在谈笑完沉默了片晌之后,霓凰身后传来了梅长苏低低的嗓音,“霓凰,景琰他……”


霓凰的手与扣在她腰间的手贴在一起,缓声道:“靖王他没事,还交代我让你安心养病,他会处理好外边的一切。”


“是吗?”手臂稍是收力让霓凰更贴近自己,梅长苏说:“霓凰,我是不是太懦弱了?本以为已经做好会见到景琰的准备,到头来其实我依然不敢面对他。”


闻见这话,霓凰自觉酸楚,翻过身来面对着梅长苏,温柔地抚了抚他的眉目,婉声道:“谁都有不愿意面对的事,谁也不逼你,靖王他也明白的,等兄长想通了便好了。”


梅长苏吻了吻怀中人的眉心,又仰了仰头将下颌抵着她的发心,说道:“你便如此惯着我吧,就怕我伤一点心不是?”


霓凰猫儿似的在梅长苏怀里蹭了蹭,噙着笑道:“这是自然,你惯喜欢自苦的,我自然要心疼你。”


因霓凰撒娇的样子,梅长苏不禁笑道:“是,我这毛病,只能靠你来心疼我了。”


霓凰吃吃一笑,说:“那是否我怎么心疼你,兄长就怎么做呢?”


不自觉轻吻起霓凰的发丝,梅长苏应道:“嗯,自然听你的。”


“那好,我说天晚了,早些睡吧,兄长该怎么做?”忽略掉自发顶传至额角的轻触,霓凰说完这话便从梅长苏的怀里抬头去看他,双唇却恰好迎上了另一片湿润柔软。


“唔……”


“兄长……唔……”


……


许久唇舌间的纠缠才是停止,霓凰隔着中衣也察觉到梅长苏渐升的体温,慌忙拦住他早已不安分的手,害羞道:“兄长,昨晚才……今晚不行,你要好好休息。”


梅长苏的眸子里半是清明半是迷蒙,他用带着情愫的声音妥协道:


“好,我知道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5-01 22:46:00 +0800 CST  
大家五一快乐~露珠奉上文一张,刚出炉哦,热乎着呢~
哈哈哈哈,也没啥说的,祝大家看文愉快咯~
@活跃发言者1@顾_清婉@莹12322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5-01 22:49:00 +0800 CST  
圩七、
因寒氏将其所知与夏江有勾结的人向言侯悉数列举,宫里宫外由此展开了一场大肃清。这日,梅长苏也特意往天牢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却有些打不起精神,午睡起来也是恹恹地倚着凭几看书。回报完谢玉死讯入京的事,黎纲领了安排人照应谢弼的命令便赶忙起身轻着脚步退下,害怕多说一句话就会惹着主子。


梅长苏微微抬了抬眼,一声叹息不由溢出,带着些苍凉之感。在他这兀自愣神间,听得内间的障子门被推开,转头见身披广袖罗裙的霓凰移步出来,对上她的眸子,梅长苏嘴边的弧度便是晕开了,“怎么了?吵着你了?”


被牵着坐下,霓凰面露些许初醒的迷蒙,歪头在身边人的肩上,“不是,醒了有一会子了。我来的时候兄长已经午歇,没说上话,所以等着黎舵主走呢。”


瞧霓凰睡眼惺忪,不自觉流露出小女儿娇媚的模样,梅长苏眸色如水,放下书册,抬手将人向自己拢了拢,说道:“你还说,累了便上榻睡,别怕吵着我,还有,歪在床边也不知给自己盖层衾子。”


手指摩擦着握住她的分明的指节,霓凰软着声音道:“我原是想等兄长醒的,哪里知道就睡着了。”


梅长苏见这般就不忍心再唠叨她,搂在她肩头的手顺着柔滑的罗绸滑至腰间,另一手交握着她的柔荑也扣了过来,让霓凰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倒是我的不是,睡太久了,让你等得犯困了。”


霓凰闻言偷偷一笑,接口道:“看在兄长准备了这么好看的衣裳的份上,那便算了吧。”


清雅的发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梅长苏忍不住又凑近了些,玩笑说:“看来你喜欢得很,迫不及待就换上了。”


“兄长送的,我自然喜欢。”霓凰后仰着脑袋,看向梅长苏笑得靥窝深深。


眼前的霓凰云鬓微乱、语笑嫣然,看得梅长苏心头颤动,故而接下来的好半晌,初秋午后,一室之内,又是一番耳鬓厮磨、缱绻缠绵。


待霓凰由于梅宗主的小心眼而换回来时的衣裙,又稍稍整理过仪容之后,两人此时正是坐在院子里的游廊上贴耳说着话,样子着实亲呢又幸福。


梅长苏说起去天牢见夏江的事,与萧景琰一起凭吊祁王的事,还有谢弼让他想起了景睿生日宴的事。不论是对奸人的义愤难平、对一代贤王的缅怀,还是对那些被无辜牵扯的人的愧疚,这些都让他的胸口盘旋着隐隐闷闷的阴郁情绪。还有以林殊的身份去面对旧友,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让他偶一思及就牵起丝丝缕缕的怅然之感。


梅长苏用他一贯平缓清淡的语调倾诉着,霓凰亦如平素一般默默倾听,偶尔说上一句。如此这般,在秋日明亮的阳光里,温润公子羽眉下的眼眸里一点一点染上了澄澈安然的光,面色宁谥如常。


前来呈送盟中邸报的黎纲被随侍的甄平拦着一起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两人不约而同心道,从前宗主总是抚琴吹笛以平稳心绪,如今有了夫人,什么《清平乐》、《鹧鸪飞》统统都比不上了。


而另一头照常来准备给病人把个脉、瞧瞧情况的蔺大夫看着前边儿顶着早秋夏末白日里还残存的闷热贴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自己来治个病怎么过得怎么辛苦?不过转念又想,眼下总比前些时候大夏日里看着两人贴在一起强,顿时心里便也好受一些了。


正在三人远观着院中一对璧人耳语的时候,在厨房跟吉婶呆了许久的飞流却是端着一个大白盘子奔进院中,一个闪身至两人面前,欢快地大声道:“花!”


好在该说的话恰好都谈完了,两人转眸去看,便见盘子上五朵由甜瓜雕成的莲花攒心摆着,虽然大小不一、刀功生拙,但也有模有样的,并不难看。


“这是飞流雕的?”见少年重重地点头,随即露出满是期待的表情,霓凰便是夸道:“飞流真厉害,比姐姐雕得还好看。”得了夸奖,飞流的眉毛高高挑起,甚是得意,惹得霓凰又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脸上满是笑容。


“你何时雕过花我怎生不晓得?”梅长苏与霓凰玩笑一句,才侧头看向飞流,满眼都是溺爱的笑,“可以吃吗?”


“吃!”飞流抓起最大的一朵,先递到苏哥哥嘴边,又选了他认为最好看的一朵递给凤凰姐姐。看两人吃得开心,少年更是欢喜,正要再拿一个送进自己嘴里,没想手才抬起,一道白影飞身而来,在他尚未反应之时便将盘子夺了去。


“小飞流啊,你看你下巴上都是瓜汁还敢吃,这些就都给蔺晨哥哥了。”语罢,蔺晨便是随意拿了一块,心满意足地啃起香瓜来。


少年的神色又气又急,却又不敢上前抢回来,求助的眼神飘向苏哥哥和凤凰姐姐,顿时面露委屈之色。梅长苏承认这表情确实让人心疼,但他此番却是站在了蔺晨这头,一边伸手擦了擦少年的嘴角,一边道:“飞流,你不是答应了苏哥哥,每天只吃一个甜瓜吗?所以剩下的那些你不能再吃了。”


飞流刚要反驳,却见苏哥哥眼神认真,只能向下撇了撇嘴角,小声辩解道:“雕坏的……”


霓凰在旁见少年大是委屈,忍不住笑,但还是帮着哄劝道:“飞流,苏哥哥是担心你生病啊,你也不想闹肚子是不是?也不想苏哥哥担心你而难受是不是?”见少年抬起眼睛看向自己,她继续说:“那从现在开始,不管是雕坏的还是没切好的,只要是甜瓜,飞流每天吃的,只能是一个,明白了吗?”


少年皱着眉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他颇是犹豫地点了下头,嘴里却不禁嘟囔道:“好少!”


看得出飞流是极不情愿,霓凰转头,向梅长苏递了一个“兄长先前不是跟他谈好了吗”的眼神。而梅长苏除了暗自心伤自己能言善道的本事是不是下降了之外,也只能回以一个无奈的笑,便把视线投向那个榕树下的人影。


哎,谁让当初他用来吓住少年的蔺晨哥哥现在正在这里啃甜瓜呢?


飞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他也确实答应过梅长苏,他不懂什么是一诺千金,但知道苏哥哥教过他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所以很快就想通了甜瓜的事,又自顾自地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蔺晨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将盘子里的香瓜莲花扫了精光,也难得没有再招惹飞流,大步流星地过来要给他的病人诊脉。梅长苏一见连忙把手藏了个严实,有些嫌弃道:“擦手!”


蔺少阁主边是啧声,边是将手随意抹了抹,然后伸手过去,诊着脉还嘀咕着“瞎爱什么干净”云云。霓凰把梅长苏憋闷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忍得很好。待蔺晨诊毕,她便是问道:“蔺公子,怎么样?兄长的身体还好吗?”


兴许梅长苏的情况确实比预想的好一些,蔺大夫少有的夸了几句,还交代霓凰要多多帮他调整情绪避免伤身,然后便是转身去追着那个被他抢了甜瓜的少年玩闹了。


一时间,院子里飞流的求救声又是此起彼伏,在不远处看了许久的戏的两位舵主仰头望着那抹飞鸿一般的身影,再次感叹道,蔺少阁主这轻功,飞流怕是一辈子也逃不过了啊。


谢玉死讯传至金陵,谢弼也已前往黔州,梅长苏心知夏江先前必已埋下人手伺机刺杀莅阳以取得谢玉手书,故而命甄平暗中护卫。不出所料,谢弼离开不久,便有刺客趁夜行刺,好在萧景睿及时赶到,甄平也不负所命永绝了后患。


由于事发得晚,梅长苏得甄平禀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事无纰漏,梅长苏自然也没有多说的,与甄平谈了一阵后,他便将人遣了出去,径自看着窗外,久久出了神。快了,就快了……


抬手迎着光细看,苍白、虚弱、无力。


这曾经跃马横刀的手,曾经弯弓射大雕的手,就快要停止阴诡地狱间的风云搅动了。


缓缓吐出一声长叹,振作了精神,瞧见外头天气颇为舒爽,梅长苏便是决定去庭院里走一走,心里盘算着也许正好能遇上霓凰过来。


梅长苏一身青灰色布衣,在古树花卉、水景山石间逶逶而行,寻思着景致虽好,但一个人独赏未免孤单些。他走得又徐又缓,逛完园子又往外院走,有些纳闷怎么走这么久也没碰上个人。霓凰还未来,那蔺晨去哪儿了?他没有追闹着飞流吗?黎纲甄平又在哪里?


不得不说,人的感觉有时就是这般莫名其妙又敏锐得很,放在平时并不会在意的事,偏偏某个时候就能察觉出不对。行至连通内外院的那个回廊的时候,闻见熟悉的说话声,梅长苏便找到了他适才那些疑惑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愿意,要找十个愿意为长苏送命的人一点儿都不难,”是蔺晨的声音,却不见平素的随意轻松,“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长苏愿意吗?”


“能不能暗中……”


“不能!整个过程双方都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和清醒,甚至可以说,是由病者主动吸走十个人的气血,你们都是最了解长苏的人,要让他这么干,还不如先把他杀了算了……”


“性命和道义,长苏会如何选择,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


……


将卫峥等人的质问不甘、蔺晨的忍痛劝说听在耳里,梅长苏心头又暖又酸,便是踱步上前开口劝慰。即便如此,众人的心间那股酸痛依旧难以平复,都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只有蔺晨还笑他一句:“听听这论调,都快参悟成佛了。”


见状,梅长苏无法,便道:“我虽说不会用此法,但又非不愿医治,你们这是不相信蔺晨的医术,还是不信霓凰的厉害?”


突然提到霓凰,众人都是一愣,甄、黎二人随即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啊,宗主的转变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转变是因为谁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而卫峥虽不在苏宅,但想想却也能明白一些。


想到这里,抬头又见梅长苏嘴角噙笑立在廊下,虽有病容但颇有神采,光影毫不吝啬地落在他身上,他在光晕中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明亮飞扬的少帅。及此,三人才是松了松神色,刚刚那般沉重的气氛才渐是轻松了一些。


蔺晨似乎早就从沉郁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一见这般,就是抄起手帮腔道:“可不是,有你们夫人在,你们急什么?与其拿自己的忠心折腾他,逼他彻悟得出家了,还不如做好各自分内的事。”说到这里,蔺晨又是瞟了梅长苏一眼,然后笑说:“不过他要真出家了,你们估计就得命丧在南境女帅的软鞭长枪之下了。”


听了这话,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说,夫人那软鞭长枪他们还真受不住。蔺晨瞧着他们的样子,觉得好笑,随即打发道:“行了行了,该扶你们家少帅去休息的去扶,改去等着给你们夫人开门的去等,想去看聂锋的去看,散了散了,本公子好好晒个太阳都给你们扰了。”


众人对他这样子早是习惯了,遂没说什么。梅长苏也心想霓凰兴许要过会儿时候再来,便先由黎纲扶着回内院去了。甄平当然去做他该做的事,而卫峥想了想,他好像也只能如蔺公子所说去看看聂大哥了。


待人散尽,确认了四周情况,蔺晨嘴边那抹微妙的笑意才是消失,轻呼一口气,眉头竟不自觉皱起,“别藏着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群青色的身影便从角落飞夺而出,然后跃上屋檐,片刻不见。蔺晨眼下自然没有闲暇去理会,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直到身后传来声响,他才转过身去,看向那张神色复杂的姣好面容。


她迈步过来,走得不疾不徐,行至他身旁,抬眸直视。那眼底的光华,蔺晨觉得他已然明白,却又希望自己并不明白。


许久的沉默之后,蔺晨听见她问他道:


“蔺公子,有一样东西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5-08 19:53:00 +0800 CST  

楼主:雀缀纤荷

字数:196966

发表时间:2015-10-22 22: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4 10:0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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