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韩越依旧身着一袭青衫，目光坚毅而深邃。
他依旧拿出玉箫，缓缓吹奏。乐音悠扬婉转，缠绵悱恻，似能让人忆起无限心事。
他忽又想起，从前每次他吹奏这首乐曲时，身旁都有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静静的聆听着。
这次他吹奏之时，旁边依旧有位女子，只是今人却非旧人。
他本不该去想那位旧人的。以往他想到她时，心中都似刀绞一般的痛苦。自从那日小院一别后，他心中的痛苦便一天一天的淡了下来。
花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情转薄。
突然间，韩越的箫声戛然而止。
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凝结在自己的周围。
冷玉枪的枪尖，依旧绽着点点寒光。

一切依计行事，石砚也顺利的离开了屋子。
院墙外面，一个人影倏地窜出，一招“九天落凤”，举枪便向韩越劈来。
韩越算准枪路，待高则临近之时，抄起冷玉枪，使一招“玉卷珠帘”，身形晃动，向左跃起，待高则长枪落地，举枪刺他后心。
高则经此一变，心中大惊，连忙向右滚了两圈，躲开枪招，甚是狼狈。韩越一击不成，当下连环进招，自上而下，望高则刺去。高则眼看无法躲避，之好飞起右腿，踢向枪身。韩越料到此着，枪锋一转，使一招“明月当空”，枪随身动，画了一个圆弧，来削高则右腿。
如此以来，高则右腿势必难以保全，高则当下施展险招，意欲弃了右腿，使一招“鸾凤和鸣”，挺枪直刺韩越咽喉。如此一来，高则攻敌所必救，韩越只能放弃进攻右腿，长枪打在高则枪杆之上，身体借力飞出，躲开高则枪招。
高则虽未得手，但已成功缓解了韩越的凌厉攻势，立马从地上站起，抱定守势，以图反攻。
韩越见高则脱离险境，心中并不急躁，施展起“寒玉枪法”，与高则斗在一处。这“寒玉枪法”共一百单八式，合天罡地煞之数，招招精妙绝伦，凌厉无匹。高则枪法学自乐渊，乃是七十二路“百鸟朝凤枪法”，与赵云乃是师出同门。高则学枪日期虽短，招式精妙之处未能完全领悟，但枪法中蕴含的内劲，相比赵云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缠斗多时，高则渐渐发现韩越的冷玉枪着实厉害，自己手中的长枪难以与其争锋，互相拆招之时难免有所受限。如此长时间斗下去。自己非落败不可。但韩越招招紧逼，自己哪里能找到释放暗器的机会？高则本盘算韩越拿到冷玉枪之后，自己趁其眼盲之际便可据为己有，因此并未干预韩越夺枪一事，谁知自己竟会因此吃了大亏。高则越斗越急，额头上渐渐冒出层层冷汗。
石砚听到韩越和高则的打斗声，心里怎么能放心得下？于是便拉着庞统，前来观战。只见韩越冷玉枪荧光闪闪，枪法施展起来，荧光所到之处，仿佛游龙飞舞，又似彩凤回旋，甚是动人心魄。枪光渐渐形成一道无形光圈，将高则围困在其中。
庞统向石砚道：“韩少侠已渐渐占据上风，姑娘可不必担心。”
石砚道：“但愿如此，希望韩大哥别有什么三长两短。”
庞统向石砚调侃道：“是啊，要是韩少侠有个什么闪失，那我们活泼可爱的石砚姑娘可怎么办呀。”
石砚听到庞统这番言语，又羞又怒，向庞统嗔道：“你这个糟老头，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拿我开玩笑。”
庞统笑道：“真是冤枉，我什么时候开姑娘的玩笑了，难道姑娘你不喜欢韩少侠么？”
石砚道：“韩大哥人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啊呀，你这个坏老头子，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庞统笑道：“姑娘息怒，这自古红颜配英雄，乃是一桩美食，我这个糟老头子喜欢凑热闹，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对吧？”
石砚娇嗔道：“对什么对，哼，我看你不是想看热闹，是想看我的笑话。”
庞统道：“这怎么会是笑话呢，难道……”
庞统话刚说道一半，远处韩越枪上的荧光忽然不在跃动，两人均是大吃一惊，急忙奔向前方看个究竟。
（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决战


两人急忙赶去，才发现韩越的枪杆已被高则右臂夹住，右手与高则左掌相对，互相比拼内力，各自僵持不下。
原来两人斗了百余招后，韩越一招“拨云见日”，冷玉枪沿斜上方挑去，高则侧身躲过，还以一招“翩若惊鸿”，转过身后，挺枪直刺。韩越见枪刺来，施展“飞鹰逐月”轻功，身形飘忽，躲过长枪后，伸足踢去，正中高则手腕，将其长枪踢落。韩越此招见功后，挥枪直刺高则心口，却被高则闪过，将枪杆压在腋下，挥掌向韩越击去。韩越无法躲避，只得还了一掌。两人双掌相交，各自运起高深内功，僵在一处。
石砚见此情景，心中焦急不已，便问庞统：“庞先生，你看韩大哥能不能打赢这一仗啊？”
庞统叹了口气，道：“这就不好说了。两个人打到这个阶段，只能互相比拼内力修为，现今两人势均力敌，谁先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倒是难说的很。”
石砚听闻庞统所言，心中更加慌乱。“那我们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庞统道：”办法倒是有，就是怕韩少侠事后责怪咱们，因此不到关键时刻，不必急用。”
石砚道：“庞先生你还等什么啊，再耽误一会，万一韩大哥失手，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还怎么活啊。”石砚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泪水从眼眶中缓缓留下，划过她那清秀动人的脸庞。
庞统叹道：“这傻丫头，真拿你没办法。现在他二人各运内功，若是哪边率先撤去掌力，便会被对方极高内功所伤，因此双方都动弹不得。你只要拔出长剑，往高则身上捅去，韩少侠自然就胜了。只是此举实是违背侠义之道，韩少侠连设下埋伏尚且不允，若行此举必回怪罪与我。”
石砚道：“庞先生不用担心，韩大哥要怪罪下来，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庞统无奈，只得任由她去。
高则望见石砚拔剑前来，只得暗暗叫苦。但他内心却极为镇静，与韩越对掌时丝毫没有松懈。
高则只是心想，自己作恶多端，今日死在石砚手里，就让她报了自家小姐的仇算了。
石砚渐渐走进，韩越望见石砚手握长剑，准备杀害高则，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喊道：“石砚，使不得！”

就在这一瞬间，韩越体内真气窜动，内力接续受阻，高则掌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全部施加在韩越体内，将其击退了有近两三丈远。
石砚听见韩越喊声，心中受了惊吓，长剑瞬间失手刺出，只是向下偏了几寸，未能伤到高则心口，而是刺中了他的小腹。
如此一来，两位绝世高手的比拼，最终变为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鲜血从长剑上缓缓滴下，染红了地上的黄沙。
“韩大哥，你没事吧。”石砚心中挂念韩越的情况，也来不及考虑高则的死活，把长剑仍在一边，转身向韩越奔去，将他从地上扶起。
“我不会有事的，高则怎么样了，你杀了他吗？”
“韩大哥，你没事就好，高则被我刺了一剑，现在生死未卜。”
韩越在石砚的搀扶下，渐渐站了起来。他向高则走去，见高则正伏在地上，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韩越向石砚道：“石砚，你去把他扶起来。”
石砚看到韩越坚毅冷峻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法违背他的意思，只好将伤重的高则扶起来，让他倚靠在树边坐下。
“高则，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痛恨赵子龙？”
“因为赵子龙，他……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被百姓爱戴的是他，战场上建立功名的是他，甚至轻衣深爱的人，也是他。我……我要毁掉他的一切……”
“可是那些事情，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以你的本事，想要建功立业，受人敬仰难道很难吗？
或者说，你始终都无法放下对轻衣小姐的爱？”
“没错，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意，但他夺走了我的轻衣，我永远都无法原谅！”
“高则，你错了。”
“不！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你是永远都不会懂的！那种感觉，甚至比我此刻的剑伤还要痛苦。只有经历过那种感觉，才会真正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够了！这种感觉，你以为我真的没有体会过吗！难道这种感觉，真的就可以成为你满足一己私欲的借口吗！”
韩越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是大为惊诧。尤其是石砚，她不仅从未见过韩越如此愤怒，更不曾想到，他竟然也会体验过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痛苦。

韩越继续说道：“你若真心爱她，难道不应该成全她的幸福吗？你费尽心机，就算真能除掉赵子龙，又能如何？轻衣小姐跟着你，真的就能够死心塌地，无怨无悔吗？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高则此刻的心中已经一片空白。他已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罪孽、仇恨、悔过，不断洗刷着他的灵魂。往事一件一件在他内心浮现，父亲的敦敦教诲、儿时的嬉戏玩耍、轻衣的音容笑貌、凶残的血泪仇杀，在他的脑海一一略过，都仿佛像是巨锤一般，敲击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此刻的他，早已无力承担那么多，于是他任由心魔作祟，任凭自己的身躯和内心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依靠在树干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颅，痛苦地哀嚎着，仿佛他的世界之中，只剩下这一种声音一般。
韩越见到此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庞统也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善与恶的区别，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啊。”
石砚本想向高则询问轻衣的下落，但见到此时高则的悲惨形状，也不忍心开口再次触及他的伤痛。

霎时间，夜空中乌云蔽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高则惨白的面容。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雷，响彻天地。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抱起高则的身体，箭一般地离去。
“韩大哥，高则他……他逃走了！”
“哎，由他去吧。”
韩越话音刚落，支撑着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消耗殆尽，整个人瞬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韩大哥，你醒醒啊，你快醒过来啊，韩大哥！！！”
（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碧水孤舟

暴雨如注，似要席卷天地间的一切尘埃。
冷风如刀，却斩不断这纷繁的人世情仇。
高则身负巨痛，被黑衣人抱着高速飞奔，又适逢大雨，早已意识模糊。那黑衣人见他二人已走远，身后又无人追来，恰好前方有一间破庙，便走了进去。那黑衣人铺好茅草，处理好高则的伤口后，就让他睡在茅草上面。

安顿下来之后，高则已渐渐清醒。但他的原本的内心，已永远不会醒来。
高则向那个黑衣人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黑衣人道：”我是谁，你不必知晓。”
高则冷冷的道：“你知道上一个救我命的人现在在干什么吗？他已经死了，被我杀死的。”
黑衣人似乎并不关心此事，依旧依靠在墙角上，不言不语。
高则道：“我劝你还是杀了我比较好，我这条命，留在世上，早已没有意义。”
黑衣人这时突然厉声喝道：“混账！你父母把你养大，就是让你去送死的吗！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黑衣人这番话刚刚说完，天空中顿时一个惊雷响起，似要震碎人的心魄。
高则反复喃喃地道：”没有心的人……”
黑衣人道：“正因为你是没有心的人，所以你才能做到许多人无法做到的事。”
高则再次向黑衣人望去，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竟全无任何表情。他一双眼睛似猎鹰一样敏锐，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
高则依旧冷笑道：“呵呵，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黑衣人冷静地说道：“至少你养好了伤后，还可以杀人。”
高则道：“可是我杀的人已经够多。”
黑衣人道：“但你真正想杀的人，现在却还活的好好的。”
高则怔住了。
黑衣人接着说道：“我到是有办法，不仅能让你杀到你想杀的人，还能让你亲手粉碎掉他所有的梦想。”
高则依然冷冷地道：“我倒想听听，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黑衣人道：“北降曹公，隐忍蛰伏，伺机争权，挥师兴讨。”
高则听闻此言，大笑不止，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曾孤身盗取倚天剑这件事？曹孟德现在对我恨之入骨，你让我去向他投诚，岂不是自投罗网？”
黑衣人道：“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已替你想好了办法。你只要跟着我，将来找机会将功补过，曹公爱才心切，自然不会计较倚天剑的事。”
高则思索良久。半晌过后，高则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实不相瞒，我乃是曹公帐下谋士，姓司马，名懿，字仲达。我前来此处，本是领曹公之命，来刺杀凤雏庞统，只是他这栖凤山按奇门五行之术布置，想识破玄机着实不太容易，如今又有西凉韩越相助，我只好无功而返了。幸好碰见了你，还总算没白来一趟。”
高则道：”原来是司马仲达，在下早有耳闻。”
司马懿道：“你若相信我，此番便跟我回去复命，若你不愿意，等你伤好之后，自行离去便是。”
高则道：“仲达若不嫌弃，高则自然愿意跟随。”
司马懿不再面无表情，转而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甚好。”

天已渐渐明朗。
树林里传来阵阵蝉鸣，打破了世间的宁静。
石砚依旧在静静地等着韩越醒来。此时的她，已经足足等待了三天三夜。
她将煎好的药慢慢地倒入韩越口中，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这勺汤药服下，她的韩大哥便 能够从昏迷中醒来。
可是韩越依然没有醒。
石砚从怀中拿出了那块玉佩，静静地端详着。玉佩仍然晶莹碧绿，可是赠玉之人却仍陷入沉睡之中。韩越的话语，在她的耳边浮现着。
“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小丫鬟看待。”
“这些天来，对你照顾不周，委屈了你，这块玉佩你一定要收下，好吗？”
石砚在想，其实韩越哪里曾对她照顾不周呢？他对自己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自己又何尝受了委屈？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又怎能奢求陪在他的身边呢？韩越说从未将她看作小丫鬟，那她在他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呢?韩越说他也曾体会过高则的那种痛苦，那他此前，又曾有这怎样的经历呢？
石砚越想，心里便越难受，碧波般清澈的眼眸中，缓缓地流出了两行泪水。

“石砚，你怎么哭了，受了什么委屈了么？”
石砚回头望去，见韩越已经醒来，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伏在韩越怀里哭道：“韩大哥，你总算醒啦，你不知道这些天来，石砚等的有多难受，生怕自己今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韩越轻轻抚着石砚的长发，安慰她道：“傻丫头，我这不好端端的没事么，不用为我担心啦。”
石砚道：“韩大哥你没事就好。”
韩越道：“我昏过去很长时间了么？这些天来真是委屈你了，一直在这里照顾我，真是过意不去。”
石砚道：“不，韩大哥你待我这么好，石砚照顾你是应该的，我还怕你嫌弃我，不愿意让我侍候你呢。”
韩越笑道：“你这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有你在我身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石砚听到这句话，心中自然欢喜不尽，之前所有的愁苦便全都烟消云散。
韩越接着说道：“庞先生现在何处？我们这些天住在这里，给他填了不少麻烦，真应该去好好的谢谢他。”
石砚回答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庞先生自你昏迷的第一日便出山去请神医华陀来为你治伤了，他说只需三日时间，应该今天就能回来。”
韩越道：“原来如此，我们倒真没少麻烦他，这我怎么能过意得去呢。”
石砚道：“韩大哥你不必多想，好好养伤就是了，可别辜负庞先生的一番心意。”
韩越道：“嗯。”

这日正午时分，庞统便和神医华陀结伴归来。
华佗来到韩越房中，询问了韩越当夜战斗的情况后，便给韩越把脉，诊断伤势。
石砚问道：“华佗先生，韩大哥的伤势怎么样啊？”
华佗说道：“韩公子受了严重内伤，好在他内功修为高，此刻性命倒是无碍。只是体内真气流通不顺，除非彻底治愈，否则万万不可使用内力。”
石砚道：“那韩大哥的伤，怎样才能彻底治好呢？”
华佗道：“这个嘛，就有些困难了。”
石砚道：“华先生你就尽管说吧，不管有多大困难，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华佗道：“要根治韩公子的内伤，须采到烈火金莲，配以茯苓、首乌，和药服下，方能见效。”
石砚又问道：“那这治伤的烈火金莲到哪里能采到呢？”
华佗答道：“这便是困难的地方了。那烈火金莲，颜色鲜红，却有七片花瓣嵌有金斑。这等奇药，世间少有，老朽曾广游名山大川，也只在扬州丹阳郡北固山上见过。”
石砚道：“莫要说是北固山，就算是上天入地，石砚也要去采下烈火金莲，给韩大哥治伤。”
韩越听到石砚这番话，心里甚是感动，说道：“石砚啊，我的伤不要紧，怎么能委屈你去跟着我采药呢？这北固山不急去，我们还是先去找赵子龙，打听轻衣小姐的下落吧。”
石砚道：“不，韩大哥，你这次受伤，是石砚连累了你，我不先帮你采药，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呢。”
无论韩越怎么劝，石砚均抱定决心，定要跟他一同前往江东。韩越只好答应，于是两人便在庞统的帮助下，准备了船只，打算沿水路赶往丹阳郡。
第二天清晨，韩越和石砚便启程准备离开，庞统也动身为他二人送行。韩越、石砚跟庞统道别后，便上了船。船只还未启程，庞统突然放开了嗓子，高声唱起了情歌：
“碧水幽幽兮，与君同舟；
妾意款款兮，与君相守；
山高路远兮，伴君左右；
惟愿此生兮，偕老白头。”


（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泊船鄱阳

小船行驶在平静的江面上。两岸桃花盛开，芳草遍地，青山耸翠，宛如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一般。
这幅水墨画的点睛之笔，自然当属小船之上的才子和佳人。

“石砚啊，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你，你能认真的回答我吗？”
石砚的心渐渐忐忑起来，她听到韩越这样问，未免感觉有些不适应。
“嗯，你问吧韩大哥。”
“如果轻衣小姐真的已不在人世，你能够接受这件事吗？”
如果石砚没有遇到韩越的话，或许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与韩越相处的这段时光，她的心已渐渐被韩越感化，她已不在为跟轻衣的分别而感到愁苦。虽然她仍渴望与轻衣重逢，但她此刻，却有了更加渴望的事。虽然这件事，很可能是一件遥不可及的梦想。
“其实我这些天来也在想这件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家小姐若当真这般命苦，我除了默默地为她祈愿，还能有什么法子呢？韩大哥你放心好啦，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悲伤过度，昏迷不醒啦。”
“如此甚好。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把船停在岸边，上岸找家客栈休息吧。”
“嗯。”

两人沿江驾了一天的船，此刻已来到鄱阳郡的邸阳镇。韩越、石砚走进一家客店，便吩咐店小二要了几个小菜，用完晚饭后便要了两间房，准备休息。
两人刚要各自回屋，正当分别之际，店堂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竟有一大批人前来留宿。韩越听这批人说话，一字一句，中气充沛，显然是身怀武艺之人。
韩越向石砚道：”这家小店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恐怕来者不善。”
石砚道：“韩大哥的意思是说，怕这些人是强盗，会来谋害我们吗？”
韩越答道：“没错。刚才吃饭时，我听旁边的人说最近鄱阳水贼频繁出没，这帮人又显然身怀内功，我伤势未愈，动起武来怕是斗不过他们。”
石砚道：“我们躲在屋里，应该不会惹祸上身吧。”
韩越道：“你我二人还是小心些为妙，我们先静观其变，若是遇到危险，好时刻准备逃走。”

两人便留在门外听着店堂的动静。开始时，这帮人都只是寻常饮酒，并无任何异状。随着时间推移，来到客店的人便越来越多。半晌过后，只听一人说道：“老大把弟兄们都叫道这里来，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么？”
石砚听到这句话，低声跟韩越道：“这帮人聚集在此处，似乎要商议什么大事。”
韩越道：“若果真这样的话，此事便不妙了，这家客店的掌柜、小二，恐怕都是跟强盗一伙的。”
未等石砚答话，便听店堂中领头一人说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今天让大家聚到此处啊，是准备商量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要是做成了啊，咱们兄弟的金银财宝啊，只怕这一辈子都享用不尽。”
底下又有一人问道：“大哥，咱们这鄱阳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大一笔买卖啊？”
那领头的继续道：“弟兄们，这刘备刘皇叔，你们可听说过啊？”
底下群盗抢着说道：“这刘皇叔我们当然听说过啊，前段日子联合吴侯孙权击败了曹操，现在占领了荆州地界，地盘是越做越大啊。”
领头那人说道：“没错，这刘皇叔啊，马上就要路过我们鄱阳郡啦。”
群盗中又有人问道：“这刘皇叔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我们江东地界。”
领头那人又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安排在大都督周公瑾身边的细作传来消息，吴侯和周都督准备把吴侯之妹孙郡主许配给这刘皇叔。这刘皇叔答应下来，就要去南徐完婚，周都督到时把他囚禁起来，便可用刘皇叔的性命来换荆州。”
群盗纷纷说道：“原来如此。”
领头那人继续说道：“现今刘皇叔前往南徐，就必将路过咱们鄱阳郡。要是咱们兄弟把他扣下来，不仅荆州那边要出钱摆平，吴侯这边也多少给咱兄弟们点好处。你们说说，这次咱们这笔生意，是不是做的很值啊？”
韩越和石砚听到此处，由不得胆战心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帮强盗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

就在这时，店门外突然走进来两个红衣女子。只听那衣着较为华贵的女子说道：“你们这帮小毛贼，竟然打起了刘皇叔的主意。也不问问这次护送刘皇叔去江东的是谁，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领头那位强盗说道：“我看活的不耐烦的是你吧，姑娘。管他护送刘皇叔的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到我们兄弟的地盘上，也不敢像你这般撒野。”
那女子说道：“我要是说出护送刘皇叔那位将军的名字啊，只怕吓破了你们的胆。”
领头强盗听到此言，立马仰天大笑，说道：“我倒要看看姑娘你今天怎么吓破我们兄弟的胆。”
那红衣女子道：“那位将军啊，就是在长坂坡单骑救主，杀得曹军闻风丧胆的常山赵子龙！”
群盗听到赵子龙的名字，大多数人都略感惊讶，面面相觑，不敢继续作声。领头的那人却不以为意，说道：“这回我倒要看看，这赵子龙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只听那红衣女子说道：“教训你们这群小毛贼，哪里还轮得到赵子龙出手，本姑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们一番。”
领头那人听到此言，怒从中来，挥手将桌子拍了个粉碎，高声说道：“好。今天老夫就大开杀戒了。看招！”
韩越听到打斗声响，便跟石砚说道：“不好了，那位姑娘和强盗打了起来，她若身陷危险，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石砚道：“韩大哥，你伤势还没好，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韩越道：“我们先不必着急，先去看看情况，说不定那位姑娘武艺高强，不必你我出手相救呢。”说罢，便提起冷玉枪，带着石砚来到里店堂最近的窗户下，伸手捅破了窗纸，向外观看战况。
石砚向楼下店堂望去，这才发现那位和强盗大打出手的那位姑娘，赫然便是宝月。
她对韩越低声说道：“韩大哥，那位姑娘我认得，她便是公孙瓒的女儿，幽州郡主公孙宝月。”
韩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姑娘的武艺如此了得。”
（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潜伏

韩越顺着窗户望去，见那领头的强盗和公孙宝月均手持一把大刀，拼斗正紧。其余五名强盗并未出手，但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相助。韩越观望一阵，发现那领头强盗招数并无精妙之处，只是劲力甚大，兵器相交之时，公孙宝月难免会吃亏。
十余招过后，宝月已渐渐处于下风。那领头强盗一刀劈来，宝月举刀档格，竟被那强盗一刀之力击退了数步。那强盗趁此机会，连环进招，挥刀便来望宝月脖颈砍去。就在此时，宝月身体斜侧，躲开刀路，同时双手挥舞大刀，自下而上，砍向强盗手臂，竟是关兴所使“关式八刀”中的第七式“破锋式”。那盗被打个措手不及，急忙回刀抵挡，大刀险些脱手。
那盗愤怒至极，挥刀再战。只见宝月每到危急之处，均能用“关式八刀”中的厉害招数化解。那领头强盗久攻不下，心中焦躁，难免露出破绽。宝月一个“突刺式”，大刀直挺，那盗闪向一侧，结果宝月“突刺式”并未使老，刀锋反转，将那盗手中大刀挑飞在半空。
那盗失去兵刃，已然落败，心下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个小贱人拿下！”
群盗早已准备完毕，那领头的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
宝月已是身陷险境，心想这五人武艺若是和那领头的相仿，今日恐怕难以逃脱。就在这危难之际，只见一柄银枪从窗外飞来，那领头强盗猝不及防，被枪杆击中，飞向屋角，口吐鲜血。韩越将枪尖抵在领头强盗心口，向其余五人喝道：“都给我住手！”那五人投鼠忌器，只得停手。韩越接着便向那贼首命令道：“快让你的手下，撤离到此地十里之外，否则别怪我要了你的小命！”
那贼首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其余五名强盗心中虽担心头领安危，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暂且退去。
石砚见韩越破窗而入，自己也跟着从窗户跳了进来。她见韩越一招之内便擒住贼首，心中大喜，向宝月打招呼道：“宝月姐姐，是我，石砚啊。”
宝月见是石砚，心中也是又惊又喜，向石砚答道：“石砚妹妹，原来是你，好久不见啊。”
石砚接着说道：“宝月姐姐，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手持银枪的公子，便是西凉双英之一，韩越韩子羽。”
宝月道：“西凉双英，马超韩越。原来是韩大侠，小妹曾听马孟起提起过，说你不仅武艺高超，还文思敏捷，精通音律，是当世少有的人才。”
韩越道：“宝月郡主过奖了。在下也听马世兄提起过你。”
宝月道：“哼，马孟起这个人啊，就算是提起我，也肯定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韩越道：“这怎么会呢。马世兄说郡主你为人仗义豪爽，又活泼可爱，是当时的女中豪杰，从未说过一句坏话。”
宝月道：“看在他夸我的份上，姑且不跟他计较。对了，石砚，你跟韩大侠是怎么相识的啊？”
于是石砚便把韩越如何救自己，以及一路上的经历，均说给宝月知晓。石砚讲完自己的经历后，便向宝月问道：“宝月姐姐，你知道我家小姐的下落吗，我现在很想她。”

宝月叹了口气，说道：“哎，石砚，你也莫要伤心了，那日在临虚观里，轻衣为子龙挡下了高则偷袭那一剑，现在已不在人世。”
石砚听宝月说完，内心却极为镇静，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家小姐多半已凶多吉少，只是总抱有着一丝丝的希望，不愿意相信而已。现在我已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坦然面对的。”
众人听到石砚这番言语，心中都略感哀伤，均沉默了一阵。半晌过后，宝月忽又想起那名贼首还在屋中，便向韩越问道：“这名贼寇，韩大侠打算怎么处置？”
韩越道：“此事我已有打算。”转而向那名贼首说道：“你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听我们的吩咐，若是敢偷奸耍滑，或者有一句虚言，别怪我大开杀戒。听明白了吗？”
那贼首听见韩越的名号，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只得乖乖答应。
韩越问道：“你们鄱阳郡参与谋害刘皇叔的，一共有多少人？”
那贼首乖乖答道：“小人是邸阳镇的头领，名叫程远。手下有大约五百个兄弟。前几日小的还联系了钟陵镇、葛阳镇的头领一起行动，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两千人。”
宝月道：“这帮水贼的势力，还当真不小啊。”
韩越道：“宝月郡主言之有理。这里韩越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三位姑娘答不答应。”
宝月道：“韩大侠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便是，宝月必定尽力而为。”
石砚也道：“是啊韩大哥，你尽管说就是了。”
韩越道：“在下想请三位姑娘换上男装，扮作强盗模样，跟我一起混入水贼内部，跟赵子龙将军里应外合。”
韩越此言一出，石砚、宝月、霜儿均觉有理，便依计行事。换好装扮后，韩越使个易容术，扮作程远模样，再改了程远的容貌，点了他的哑穴，教他无法破坏计划。三位姑娘便扮作随从，四人带着程远，逼他带路，前往强盗水寨。
到了水寨之后，韩越见此前被逼退的五人已回到寨中，便谎称自己已设计逃脱。之后韩越便以程远的身份，召集众大小头领，跟他们商议道：“咱们兄弟，在这鄱阳湖上，干这没本钱的买卖，本来也够维持生计，倒也快活。只是最近孙权那小儿，剿匪力度越来越大，只怕咱们兄弟搞不好哪天脑袋就得搬家。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韩越这番话，恰好说道了群盗的心坎里。这群盗贼平日里虽飞扬跋扈，但也知孙氏的江东基业日渐稳固，早晚有一天会把帐算到自己头上。群盗想到此处，心里便没了底，便问那韩越假扮的程远：“莫非大哥有什么办法，能给兄弟们找一条明路？”
韩越道：“最近正有一个天赐良机，今日我来找你们，正是为商议此举。此前我跟你们说的刘皇叔来江东一事，你们可还记得？”
群盗纷纷说道：“当然记得，大哥你说咱们劫了那刘皇叔，便可发一笔横财。”
韩越继续说道：“后来我仔细一想，发觉此事不妥。且不论这一票能不能干成，就算发了一笔，也早晚有用完的那一天，终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我们大可将计就计。此前我已联系了钟陵镇、葛阳镇两处的弟兄一起行事。我们先佯装和他们同谋，待刘皇叔来后，兄弟们便倒戈相向，助刘皇叔击退钟陵、葛阳二镇的贼寇。我等为刘皇叔建此大功，不愁得不到招安。如此一来，弟兄们就能充军编，辈分大的还能捞个官做，这日子岂不安稳的多？”
群盗一听，思索半晌，便也都同意了韩越之计，均无任何异议。

话说三日之后，鄱阳湖面，狂风大作，波浪汹涌。这天烈阳当空，日光洒在江面之上，浪花涌动，好似金蛇翻滚一般。江面上，忽有十艘快船驶来。领头那艘船上，一位将军，手中长枪如龙，身上银甲似雪，威风凛凛，仪表堂堂，赫然便是赵云赵子龙。
而在赵云身边，一位身着一袭白衣，长发披肩，肌肤似雪，容貌娇美的女子，正在陪着他，一起望着湖面上的粼粼波涛。
那白衣女子对赵云娇声说道：“赵子龙，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在这里看湖面看了这么久，也不陪人家说一句话。”
赵云答道：“对不起，牛姑娘，不是赵云不想陪你说话，实在是这湖面风浪甚大，我怕出什么差错，实在是不敢松懈。”
白衣女子又埋怨道：“我们来到这里，又不会有敌人打过来，你放心好啦，不会出差错的。”
赵云又道：“你我出门在外，一切要谨慎为上，时刻做好迎敌的准备才是。”
赵云话音刚落，那白衣女子未等说话，便依稀看到远处大大小小的战船迎着驶来，竟有数十艘之多。东边十余艘战船，插有青龙旗，上书一个“郑”字；西边十余艘战船，插有白虎旗，上书一个“周”字；正中央十余艘战船，插有玄武旗。上书一个“程”字。
赵云望见战船驶来，便知不妙，急忙向白衣女子说道：“不好了，牛姑娘，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禀告刘皇叔。”
（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却当新人作旧人

刘备此刻正坐在船舱中阅读兵书。柳慎则侍立在刘备一旁。
刘备忽见牛姑娘慌慌张张地前来，便问道：“怎么了，牛玉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牛玉急忙说道：“不好了，刘皇叔，外面来了三四十艘战船，似乎要对我们发起进攻。”
刘备果然是身经百战之人，临危之际不慌不忙，说道：”传我命令，所有船只停止前进，暂且停下，备好弓箭、火石，随时准备开战。”
牛玉道：”刘皇叔，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刘备道：“那就有劳牛姑娘了。”
牛玉接过命令后，便转身离开了船舱。这时柳慎向刘备说道：”主公不必惊慌，这吴侯孙权就算心怀不轨，也不会未等主公到达南徐便开始下手。依我所见，这帮战船兴许是水贼作祟。我们带来的五百荆州士兵，各个骁勇善战，对付这些乌合之众，问题不会很大。”
刘备道：“话虽如此，但敌人兵力数倍于我，还是不大放心。言成，你跟我到船舱外面，看个究竟。”

刘备和柳慎离开船舱，来到赵云所在处。刘备问道：“子龙，依你之见，敌军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赵云答道：“主公，这些人貌似是三处兵力联合在一起。东首十余艘战船打”郑”字旗，西首十余艘打“周”字旗，而中间十余艘打“程”字旗。鄱阳郡守将乃甘宁甘兴霸，其手下亦未曾听说有此三姓的将领。依我之间，恐怕是三处水贼联合起来对付主公。”
刘备道：”嗯。子龙，你觉得此战我军胜算几何？”
赵云道：“请主公放心，敌军兵力虽多，但我军装备精良，士兵骁勇，此战必胜之。”
柳慎也道：“是啊主公，您就放心吧。”
刘备道：“好。那就辛苦二位将军了。”

三四十艘水贼战船渐渐靠近，江面上鼓声震天，不绝于耳。赵云望见敌船驶来，便高声问道：“来者何人，敢来冒犯刘皇叔？”
只听中间一艘船上，一人高声回答道：“子龙，是我啊，公孙宝月！”
赵云听到此言，心中惊诧不已，但觉此声确实像宝月发出，放眼望去，也觉那人依稀便是宝月模样。只是心中想不明白，宝月怎会出现在敌军船上。
就在赵云怀疑之际，宝月立即施展轻功，跃向赵云所在船上，跟赵云等人说道：“子龙，打程字旗的是自己人，具体缘由等战后再细说。”
赵云本将信将疑，但看到敌军中央十余艘战船正在向东西两侧发起猛攻，当即不再犹豫，立马请求刘备下令，同程字旗战船联合进攻。荆州战船加入后，郑、周二旗的战船顷刻间兵败如山倒。一时间，湖面上箭如飞蝗，战火滔天。

约莫两个时辰后，敌方约一千名士兵已死伤殆尽。郑杰、周武二人，分别被赵云、韩越生擒，押在刘备所在船舱下。
郑、周二人已成阶下之囚，但口中依旧大骂不止：“程远老贼！前日你与我等合谋，今日却反来陷害，我等就算变为厉鬼也不会饶你！”
那“程远”听到辱骂声，并不发怒，当着二人的面撕下人皮面具，说道：“大胆贼寇，且看我可是程远？”
郑、周二人见眼前的“程远”瞬间变为了一个风姿隽永、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登时惊的目瞪口呆。不仅是他二人，刘备、赵云等人也暗暗称奇。
韩越继续说道：”汝等贼寇，胆大包天，竟妄想谋害刘皇叔，我西凉韩越岂能与如此小人为伍！”
刘备听闻“程远”称自己是西凉韩越，心中大喜，道：“原来是西凉韩公子，刘备未曾远迎，礼数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韩越还礼道：“刘皇叔不必多礼，韩越乃是晚辈，怎能劳烦皇叔相迎？”
赵云也向韩越敬道：“韩公子有勇有谋，今日略施小计便解了我主鄱阳之危，赵云实在佩服。”
韩越道：“赵将军莫要客气。在下与赵将军神交已久，早已渴望相见。今日能与赵将军并肩作战，合力杀敌，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对了，赵将军，韩某今日还给你带了老朋友来，赵将军可愿随我前去相会？”
赵云道：“赵云当然愿意。不知韩公子提到的这位老朋友，可是幽州郡主公孙宝月？”
韩越答道：“不仅仅是宝月郡主和她的丫鬟霜儿，还有轻衣小姐的丫鬟，石砚姑娘。”
赵云听到石砚的名字，心中竟似被铁锤击中一般，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些日子来，他总是试图忘记轻衣的离去给他带来的伤痛。但得到了石砚的消息后，又让他想起了和轻衣相识的那段时光。往事一件一件在他的脑海浮现，每一件都令他心如刀绞，令他难以割舍。
在场的人都已看出了赵云此刻的异状。刘备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子龙，为何突然间精神如此不振？”
赵云急忙答道：“我没事，主公多虑了。对了，这些水贼主公打算怎么处置？”
刘备道：“子龙没事就好。郑杰周武及其手下残余贼众，暂且囚禁起来，待上岸后，交给鄱阳当地官府处置。至于原来程远的手下，愿意充军的可允许入编，不愿随军征战的每人赠送十两银子，准许回乡为民。”

赵云安排好人手处理这些事务后，便跟韩越一起，来到石砚、宝月等人所在的“程”字旗战船上。
宝月望见韩越带了子龙来，心中十分欢喜，老远就蹦蹦跳跳地赶了过去，把石砚和霜儿都甩在了身后。她自长坂坡和赵云分别，每日每夜想的便是和子龙重逢。此前她二人相见时，正赶上战况紧急，来不及叙旧。此刻见面，心中自然道不尽的千言万语，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起。
赵云道：“宝月，刚才见面匆忙，没有机会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又结识了韩越韩公子，还有石砚姑娘？”
宝月道：“我是来这里，专门找你的。”
宝月的话刚说了一半，还未来得及讲如何遇见韩越，便见一个身着白衣，娇媚动人的女子跑了过来，跟赵云说道：“赵子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本姑娘找你找了半天。哎，真是累死我啦。”
此时宝月已清晰地瞧见这白衣女子的容貌，这一惊可着实不浅。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向这位白衣女子打量了许久。
“夏侯轻衣？！”
宝月这句“夏侯轻衣”一出，韩越心里的惊讶程度，竟丝毫不逊于宝月。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并非夏侯轻衣，而是他从小的玩伴，马超的妹妹，马玉柔！他虽已从石砚那里，了解到了夏侯轻衣的诸多事迹，但他却从未想到，轻衣的容貌竟然和玉柔如此相似，甚至达到了能让宝月认错的程度。
玉柔听见宝月叫她夏侯轻衣，也不是很奇怪。但她忽然望见韩越就在赵云身旁，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她本人倒并非不想与韩越相见，只是此刻赵云正在她二人身边，若韩越上前相认，她的真实身份就没法继续隐瞒下去，化名牛玉这西洋镜也只怕当场就要拆穿。
就在此时，石砚和霜儿也跟上了宝月的脚步，赶了过来。石砚一来，便见到赵云身边站着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肤色胜雪，宛如仙子一般，不是轻衣却是谁？石砚此时此刻，好似在梦里一样。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盼的轻衣，居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义结金兰


石砚见到“轻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上前抱住了“轻衣”，向她哭诉道：“小姐，你可知道，这些日子里来，石砚有多想你吗？这每日每夜里，石砚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你的影子。你说让我拿了财物，回家伺候父母，可是石砚命苦，家乡战火不断，哪里还有家能回？后来我去找你，却被耿纯那个恶人抓住，又差点被高则害死。幸好韩大哥救了我。小姐你知道吗，韩大哥待我可好了，石砚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去报答韩大哥的恩情。”
盈盈泪珠已充满了她湿润的眼眶，流淌在她那不染脂粉、清秀娇美的脸庞。
众人见石砚说的伤感，心里都略感酸楚。玉柔也明白石砚心里的感受，不愿将自己不是轻衣的事实告诉她。只是不知要把此事瞒多久才好。
但此刻赵云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轻衣的死，是他一生中最遗憾，最悔恨的事。他没能保护好轻衣，害得无数人为之伤感，为之心痛。这本是他赵子龙该承担的责任，岂能让牛姑娘来替自己减轻罪责？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此刻若不站出来主动承担这一切，就算赢尽天下，也终究是个担不起责任的懦夫罢了。
“石砚啊，有一件事，赵云不得不跟你说。轻衣她，已经香消玉殒了。此刻你面前的并非是轻衣，而是牛玉牛姑娘。”
石砚此前见到和轻衣如此相似玉柔，脑海里一一浮现出往日和轻衣在一起的时光，已让她失去了分析事情的理智。赵云此话一出，她方才想起，轻衣的死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
赵云道：“石砚啊，是我赵云无能，没能保护好轻衣，与旁人无关。你若难以接受，请尽管责罚赵云便是。”
石砚道：“赵将军也不必自责了。我家小姐命苦，她的死讯我也早已知晓，只是石砚糊涂，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玉柔见此情此景，心中也感慨不已。她见石砚楚楚动人，心中也是十分喜欢，心想今日能有此缘分，何尝不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玉柔便安慰石砚道：“石砚妹妹，轻衣姐姐的事我也听说过。她一心一意地对待子龙，跟子龙同甘苦共患难，我真的十分羡慕她。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我就是轻衣，那该多好。石砚妹妹，你若不嫌弃的话，今日你我二人便结为异姓姊妹，你看怎么样？”
这样的要求，石砚怎会不答应？自轻衣离世后，她在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尽管韩越待他甚至比亲人还要好，但韩越毕竟是人中龙凤，她只是一个小丫鬟，怎能奢求高攀？今日若能得到这样一个义姊，那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福分。
其实玉柔想跟石砚结为姊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已从石砚的话中听出，石砚对韩越已是情根深种。但石砚的心中，似乎总是因为地位的悬殊，不敢对这个英俊潇洒的韩大哥表达爱慕之意。毕竟韩越是威震一方的西凉少主，石砚作为一个丫鬟，自然不敢奢求嫁给韩越。但今日之后那边不一样了，今后石砚不再是一个小丫鬟，而是堂堂西凉郡主马玉柔的义妹。有了这样的身份，石砚便可门当户对、名正言顺地嫁给她心爱的韩大哥。
赵云、韩越等人见今日促成了这等喜事，心中都感十分欣慰。但此刻宝月的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只因她刚才听玉柔说道“要是我就是轻衣，那该多好”。她此次追寻赵云，便是想跟赵云一起行军征战，永不分离。宝月本以为轻衣离去之后，她便没有情敌，谁知半路杀出来个牛玉，还长着跟轻衣一模一样。宝月越想越气闷，但她心中的信念却丝毫没有动摇，那就是无论发生任何事，她今后都跟定了赵子龙，永远都不分开。

日色渐晚。鄱阳湖面的波涛也已渐渐平息。月光映照在湖面上，宛如明镜一般。
湖面上几十余艘船也都靠了岸，来到了鄱阳郡治。当地百姓听说为祸多年的水贼已被路过至此的刘皇叔收服，顿时欢声雷动，口里喊着刘皇叔、赵将军的名字，热切欢迎他们的到来。
当晚鄱阳郡太守在府内大设庆功宴，请刘备为上宾，赵云、韩越分居左右首席。石砚挨着韩越坐下，玉柔也坐在了自己义妹的旁边，没有去粘着赵子龙。如此一来，宝月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赵云身旁，把柳慎挤在了一边。
席间刘备说道：“此次刘备前来，能够顺利剿灭鄱阳郡的水贼，多亏了西凉韩子羽韩公子巧施妙计，令三路盗贼分崩离析，这才让刘备一战得手。本次剿匪，韩公子当居首功。刘备这杯酒，当先敬韩公子。”
韩越道：“不敢。此次得胜，主因还是荆州士兵能征善战，韩越小计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刘备微微一笑，说道：”韩公子智勇无双，又不居功自傲，实乃真英雄也。令尊并州刺史韩文约乃是刘备旧友。文约有子如此，真是令人羡慕啊。”
韩越道：“皇叔过奖了。韩越哪里称得上智勇无双，无论兵法还是武艺，在下比起赵子龙赵将军还差得远。”
赵云忙道：“韩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西凉双英，马超韩越的名号，当今天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末将赵云哪敢跟二位相提并论。”
刘备忽道：“对了，刘备还有一事尚且不知，韩公子为何离开了西凉，来到了这鄱阳郡？”

刘备这一问，倒是让玉柔着实吃了一惊。因为韩越离开西凉，正是前来找她，打算带她回去！此番来到鄱阳，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此前韩越看到她，未上前跟她相认，只是因为石砚突然出现，韩越没有说话的机会。再后来赵云介绍她为牛玉姑娘，韩越这才知道原来玉柔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自然就不会跟她相认了。倘若韩越此刻说出实情，自己这西洋镜非拆穿不可。不仅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今后赵云更不会正眼看待自己了。
但玉柔却不知，韩越此番到此，并不知道会碰见她。韩越身受内伤的事，她也一概不知。她跟韩越从小便有婚约，西凉几乎所有名士都早已将她当作韩家媳妇看待。自打她跟随赵子龙后，心里始终觉得愧对韩越，因此始终不敢正眼跟他相对，更没有跟他进行任何沟通。她把石砚当作亲妹妹看待，除了真心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石砚能够替她尽到自己的义务。此刻韩越被问到来鄱阳郡的原因，玉柔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期待韩越帮自己打个圆场，不要提及自己西凉郡主的身份。

（第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