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难止之(未定名,深坑)》

海风将素白的衣裙撩得如波澜一般,惊艳的白在空中舞动跳跃,只是衣裙主人却无暇欣赏这种美丽,她深邃幽远的眼里不知道映射些什么,她完美无瑕的面容没有一丝褶皱,如一张面具,将所有一切心思愁绪都罩在下面,不复可见。


“银月,你跟我走吧。”这端庄高贵的女子身边有一个男人,青衣素裳,背负长枪,坚毅沉重的英挺面庞直视前方的惊涛骇浪。


“风急浪涌,如何随你?”银月摇了摇头,苦笑道。


“天下风浪,你我避过就是了。龙某若想抽身就走,谁能拦得住!”男人毫无畏惧,此刻便纵面前的波浪轰到他身上,他也不动不移!


“银月既入风浪,便未想过抽身离去。”银月转首,看着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又是苦笑。


“江山于你,便这般重要吗?”男人也转过脸,有些无奈地看着银月,天下于他并无任何可怕,然而眼前这人,他却无计可施,毕竟情感,本来就是世人最难,也最不愿意用暴力去征服的。


“银月毕竟是银月。”银月话里,仿佛她不是银月一般,但男人懂得,这句话,就是银月的决心!


男人叹了一口气,又转回身子,接着竟直接跃入了海中,如一条游鱼一般往海洋深处钻去!


银月仍旧站在海岸边,她的视线却没有看着水面下的男人,而是看向远方,渐渐沉入海面的太阳,喉舌间轻轻呢喃着:“流光,愿你一世安好……”


“这便是海洋赐予我们的先知者,海洋冠之以圣之名,众位海之子,请收拾你们的真心,向海洋圣女献上最真诚的信仰!”轰然巨泄,一艘巨大的航船突然涌进了无数海流,接着立时便沉了下去,但此时却有鼓动的巨响压过了海流的声音,这巨响赫然是人在说话,而在海水里浮沉的“海之子”们,却猛然发现在他们之间有一个人正浮在水面上,而声音,也就是他发出来的,他正是“海之子”们如今的依靠——“圣子”知二!


而他口中的先知,理所当然就是他双手托起的小小女孩——流光!


流光此时此刻的面容神色已与平时完全不同,她宛如真成了海洋派遣的先知使者,面目冷峻,眼神深远,她环顾四周在海里将手放在胸口,用他们的礼节向自己施礼的人们,出声道:“海的子民哪,海洋是你们的来处,是你们的归处,是你们的依靠,是你们的方向!”顿了顿,她又高声道:“海洋从不需要信仰他的人付出任何代价,海洋是自由的,你们,海洋之子,也是自由的。”她深吸一口气,抑扬顿挫道:“为了我们的自由!”


“为了我们的自由!”所有“海之子”们,无论是在海中的,还是在船上的,都一起高声齐呼起来!


知二意味深长地看着被自己高高举起的流光,他心中竟隐隐有些害怕,虽然她所说的都和自己嘱咐的一模一样,但这个小女孩身体里面莫名酝酿的那种动人心魄的力量,他竟似有些压不住了,连他的心,都仿佛被她稚嫩而又坚定的声音所撼动,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啊……圣明,是圣明!”有几个衰老的,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海上,奉献在自由中的人,出人意料地扑倒在船上,不断地叩首祈祷着。


这些行走海洋和周边大小地域的人才真正明白先代遗留下来的箴言。


“自由者方称之为圣明,单纯才谓之曰自由。”


知二的双眉蹙起,沟壑愈深,他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的经脉竟早已全部断绝,肌腱亦是纤细如丝,稍加施力便会断裂,你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半知剑震惊非常,剑光吐纳几日,却不能凝练丝毫内力,他一查之下竟发现剑光经脉完全断绝,真气根本不能流通,自不必说凝练于丹田了,而且肌腱脆弱不堪,无以为继,在习武方面,几可称之为废人。


剑光听不懂半知剑说的话,只能不解地晃了晃脑袋。


“也罢,既然你活下来了,那我便不深究了。”半知剑知道问剑光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索性不问,只是沉吟:“内力无法凝练,肌腱不能施力,更不必说习武了,不过如果是那个,或可能行……”


“老……老板,我,我不能习武吗?”剑光听不到半知剑的低语,只是看到半知剑皱着的双眉就知道自己的习武之路似乎有了点问题,诺诺问道。


半知剑没有回答,剑光也没有再问,只是小小的一张脸耷拉下来,很是失望,他已经从半知剑的反应里猜到了。


半晌,半知剑才拍了拍剑光的小脑袋:“事到如今,你唯有一计可施。”


剑光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希望,人在听到希望时眼神会亮,绝不是虚言,亦不是错觉,而是因为人心中的渴望透过双眸释放出来,而剑光此时的渴望,就完全释放了出来。


“自来武功分为内功外功,再辅以技击。武艺大成者往往内外兼修,辅以高超技法,但从来也不缺内功奇高,以气服人和外功奇高,以力压人以及技击奇高,以巧降人的高手,只是这类高手也需要在另外两边小有成就。”半知剑慢慢解释道,剑光则安静听着,他虽有很多不懂,但他已将半知剑所说的全都记在脑海之中。


半知剑对好学的剑光很满意,也有些惋惜,他接着道:“但你经脉断绝,肌腱纤细,内外功皆不可修炼,唯有技击仍有潜力,所以我也不得不传你一套舍却内外功,唯有技击的剑法。因为我想出此套剑法时已身负武功,是以我也没有练成,所以我将其要点讲与你听之后,就再不能帮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做到,那就去做,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那我也可以养你一世,保你一世,不会让你再遭凶险。”


剑光一知半解,却立时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疑,他要习武,这就是他的愿望,他一定要实现的愿望!


“好。”半知剑又点了点头,“听好了!”


“此套剑法唤作‘非剑’,只因这剑法与剑无分毫关系。”


“其一,剑无回头,剑出无归!”


“其二,剑毋凭力,身动剑动!”


“其三,剑向无踪,一念之间!”


“其四,观人索势,动辄有感!”


“其五,太虚之境,无我无剑!”


半知剑一边说,一边舞剑,待得这口诀讲完,地上已出现了五行五十个字,他看了看疑惑不解的剑光,吩咐道:“这口诀你现下多半不懂,不过无妨,你且记牢,仿佛琢磨。”


“可是老板,我……我不识字啊。”剑光有些委屈,又有些畏缩。


半知剑默然苦笑,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剑光仍是个童稚小儿,根本未曾识字……


本章完。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7-01 14:34:00 +0800 CST  
因为本人一贯的随性,这本书与初衷越走越远了,本来打算写双线,现在已经变成四线了,本来想要用龙飞和流光游历整个承光大陆,把风难止的世界观呈现出来,现在两个人分开了,现在白痴略有些矛盾啊,究竟是再开新线呈现世界观,还是接着沿着现有的四线,将世界观先暂且放一放,@hsssazbb树袋字母姐,作为目前唯一的读者,可否给白痴一点建议啊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7-07 10:10:00 +0800 CST  
好久没更新了,明天恢复,- -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7-10 23:10:00 +0800 CST  
第五章 银月泪
日薄西山,明月高悬。


马车里的银月公主从小窗里望出去,就看到如水的月光洒在地面上,仿佛给苍茫大地镀上一层白银。


这里已快到蒙里西境,破败已经是此地的象征,刀耕火种的肥沃土壤,如今被屠刀烈马筛过,已经没有什么价值,银月公主的目光里也有着深切的悲哀——她并没生在皇家,也无长在皇家,但这却让她更能悲悯世人,因为不久之前,她也是世人中的一员。


马车缓缓停下,昼夜的奔波,连良马儿都已累得不行了,更不必说人了,虽后有追兵,但车队还是不得不在此地稍加停留,银月也莲步轻移,从车上下来,她知道她不能在战斗中有什么用处,但在休息的时候,她希望用她自己的方式,为这些实际上是为了自己而大逆不道的人们做些什么。


“公主,你怎得下来了?”林启林总镖头第一个发现银月的举动,他行了个礼,恭谨道。


这许多人里,银月第一个认识的就是林启了,就是他从丰州,将自己从平凡的生活中拉出来的,他是个理智世故的人,对自己也是一贯的敬重,其实这次行动的一行人中,她最不能明白的就是林启,无论从哪点讲,他似乎都完全没有反的动机。她现在还记得那时林启为了行程顺利,甚至将饥寒交迫,不得不袭击他们的平民百姓都按照罪犯处理。不过林启的理由并不是银月该管的,她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从来不问,对他也是礼貌有加,此时亦然,她微微一笑道:“我下来透透气。”


林启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倘若银月仅仅只是下了马车就可能危险,那么在马车上也没什么差别。


银月环视了一周,秀眉微微有些皱起,几个她有印象的人,似乎都各有心事。


非虚子整个人靠在一堵早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墙上,长剑就抱在怀中,双眼低垂,似睡未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面目粗犷,心思细腻的豪迈道人……银月不知道他到底在自己心中占了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又在他心中占了什么位置。


她还记得初见他时,他意气风发,拔剑相助,之后又通晓大义,与林启一并对敌,那时候他喜欢笑,喜欢饮酒,而如今,他似乎不那么喜欢笑了,却更喜欢饮酒了,他眉眼间的锐气愈甚,整个人的豪气却愈发遮掩,银月有时会想,这个出现在计划之外的道士,究竟于他和她是好,还是不好,但抛开计划,银月可以很肯定,她的确希望有一个这样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不管以后如何,起码此时此刻,在此地,有个这样的人陪着她。


庞雪梅,这个巾帼娘子,正与银月朝夕相处的姐妹相似,都是她想要成为的人,手持长枪,能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能自己傲然站立在自己的命运之上,去主宰自己的人生。


只是这个红装侠女此刻脸上的神色并不好,这是银月在自己的姐妹脸上从未有过的犹疑——确切地说,这种表情甚至在她自己的脸上都不常见,只是在遇到非虚子之后,才开始更多地出现。


莫非庞雪梅也是因为这种缘故?她不觉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那双灵性的双眸也不禁凝视着看着庞雪梅略带犀利的双眼。


庞雪梅看起来还有几分精力,银月不禁更加佩服她了,毕竟日行夜行,此刻连林启都在闭目养神,想到林启,银月忽然意识到仍旧有神的那双美目竟就是在林启身边环绕着,却又不敢直视林启,注意到此事,银月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其中的滋味,更知道这种事情无可分担。


而庞雪梅身在局中,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就放在她身上。


银月的眼里是一个老人,这个明明仍在壮年的庞大将军的确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她清亮的眸子里,可以清楚地映出老人昔日的光辉与迟暮的无奈,而他眼下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寄托在自己视线里那个仍有犹疑的红装身上。


老人着实已经很困顿了,他的双眼甚至已有些肿胀了,他实在已太老了,他的精神实在已衰败得不能应付哪怕仅仅一天的奔波,但他却撑了下来,仅仅因为他不想拖累那个明明没有庞家血脉,却仍旧扛起庞家血气和尊严大旗的后辈,也因此,他强撑着双眼,哪怕他再无能为力,他起码也要看着这个庞家最后的希望!


银月又叹了一口气,却突然看到一个人正对着她微微一笑,她不禁苦笑,因为对她微笑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她偷偷的观察,这个人自然就是吴谋。


其实吴谋也心事重重,只是他仿佛永远都拥有好几个脑袋,对身边的事总是同时考虑着,所以他虽有心事,却还能注意到银月的眼神,然而不可避免得,他也被银月发现了——银月就是拥有这种莫名的天赋,她总是能看穿一个人的掩饰,直达他人的真实的情绪,而其实这种天赋,每个人天生就有,只是人渐渐成长,总会在学会一些东西的同时,就忘记一些东西,恰恰这种天赋,总是最早被忘掉的。


吴谋是银月一直不能理解的人,银月能看到他一时一刻的情绪,却永远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毕竟他实在是太理智,或者说太精明了,他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心中又有无数的智计,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有办法应对,也总是能处理得很好。惟一一次银月看到他变了脸色,就是上次对自己的袭击——那个胖和尚出了下策,一棍朝自己射来,自己当时也是吓了一跳,毕竟谁也想不到那位大人竟会对自己下手!


看来多半就是这件事,银月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想知道吴谋在想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聪明人,本就不是她能了解的,她只需要“利用”他——这是她的姐妹告诉她的,她的姐妹说,这才应该是她们的生存之道。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7-11 22:36:00 +0800 CST  
卡文了,请容许我再鸽几天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7-13 20:46:00 +0800 CST  
银月不禁苦笑起来,这些人,没有一个需要自己的帮助,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方式,也要自己去决定自己的世界,她摇了摇头,莲步轻移,又走回了马车上,林启似乎看出了银月此时的心思,那张向来严肃的脸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公主请安心休息。”


银月参不透这笑容的意味,但她知道礼貌,也回应了林启一个笑容:“好。”


“好。”银月点了点头,面色却没有一点“好”,更没有一丝笑意。


“天下,并不是谁的天下,自然也不会因为谁而变得不是天下。”观浑的眼里,仿佛有一轮明月,只是原本银白的月亮,如今变得有些灰暗,仿佛被乌云笼罩。


“道长,我去休息了。”银月转身背对观浑,缓缓离去。


“唉,天道有常。”观浑鲜少叹息,此时眼中的灰暗月光和那滴纯净的泪,却让他幽幽一叹……


“不错,月本就有盈亏。”观浑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随和睿智的声音,一个老道也在看着那轮灰暗的月。


“观清师兄,你回来了。”观浑闭上双眼,转过身子,笑对着身后的观清道人,“事情顺利。”这并不是疑问句,他早已知道观清此行必定顺利,他了解这个师兄。


“不错。”观清走到面前孤崖处,看着氤氲云雾笼罩的红尘喧扰,“五年已足矣。他们可是都来过了?”人心混沌难明,世事却循理而定,所以观浑观人,观清观事,是以观浑了解观清,观清却看不清观浑。


“然。”观浑微微一笑,“一切已尽然。”


“如此便好。”观清点了点头,忽地道:“非虚子没回来。”


“嗯。”观浑突然回头看了看已空了数年的小屋,“他会与他一道回来。”


“嗯。他也该回来了。”观清也朝那边看了过去。


“我们去见观药吧。”观浑移步,自往后山而去。


“是时候了。”观清知道观浑的意思,跟了上去。


观药道人此刻已经与之前迥乎不同,这并不是指他的外貌形态,而是指他的内里灵魂,他的双目神采飞扬,腰身笔直,整个人精神大佳,仿佛重生一般,就连原本稀疏萎蔫的灰白散发都似乎熠熠生辉起来,他看到观浑、观清来人进来,拱手躬身笑道:“观清师兄,观浑师弟,许久不见,仍是一点未变啊。”


“师弟,你也未曾改变。”观清恍如睁眼说瞎话一般,轻轻一笑道。


“果然还是瞒不了你们两个妖精。”观药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师兄着实已算高明,足可将我二人各自骗过。”观浑倒不是在瞎说,观药那无所顾忌之举绝非常人可行,以观浑本事,也无法看穿如此跳脱之心,更罔论观清观事一道,但观清若与观浑一道,一者推事,一者识人,如此方看透观药之举。


“呵呵,师弟莫要安慰师兄了。”观药一笑,也不以为意,转而道,“几日前我听观中纷乱喧嚣,可是龙飞之举?”


“此事也着实怪不得龙将军。”观清人虽不在,但何时将发生何事,却尽在他心底,他苦笑道,“只是流光势必将飞舞于事,只早一时,晚一时罢了。既然非孤子那般做了,那便宜早不宜迟了。”说到这里,观清又看向观浑,问道,“非孤子怎样了?”


“他没事,懵懂小儿,不久便忘了。”观浑轻笑,不以为意道。


“那荒漠孤栈,非孤子还是常去的好。”观清闭上了眼,看来非孤子之事,也难免令这位心如止水之人生些波澜。


观浑含笑,不与观清多言,而是问观药道:“观药师兄,那龙飞如何?”


“悍。”观药只给了一个字,接着也闭嘴微笑起来。


“如此便好,我们只需要等了。”观清仍闭着眼睛,喉咙里却传出声音。


西山无色渐淡薄,乌墨染白雪。


夜漆黑,月蔽云中啜泣,星落现泪痕,划空成相思。


“银月,不要哭泣。”一只年轻而精致的手轻轻拭去银月脸上的泪痕,银月抬头,看到一张温和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这是我的选择。”银月紧紧闭上眼睛,但眼泪却仍旧倾泻,这就不是她可以阻止的。


“其实,你本可以选择另一条路的。”那个温和笑容的主人摇了摇头,有些愧疚道,“你本不应该走上目下这条路的。”


默然无语,沉默笼罩了这个房间,良久,良久,直到那个来人叹息着退出,银月才樱唇轻启,喃喃道:“我是银月……”


“李平流。”龙飞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中,却似乎掩饰着狂乱,而狂乱之下,自是无边无际的愤怒。


“你一直在等我?”李平流,就是之前拜访银月的那个人,同时也是被血魔在天龙山腰击毙的当朝太子,若是有庙堂之人在此见到他,难免朝堂震动,但这里并没有朝堂之人,只有早知他是诈死的人。


“对。”龙飞只说了一个字,然而这一个字还未说完,他的长枪就已经出手了!


李平流没有说话,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他早知道此一战不可避免,无论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原因,都是非战不可。


既然如此,那自然就是战!


李平流本是皇家子弟,所习正统大方,而于天启帝座下,虽是父子至亲,他却难免战战兢兢,因此武功不自觉偏擅防守,但这四月,他隐居边疆渔村,日日与无际海洋相伴,心境已大有变化,再非昔日太子!


枪尖距离他只有半寸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几乎可以不计,但直到这时,他方有动作,而这动作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在这一瞬间后,枪尖瞬间就绕过了他,刺向了空处!


“地动山摇,人世诡变,海自岿然不动,却亦可伤海者。”李平流微微笑道,“然海一夕若动,则吞天噬地,无人可挡!”他缓缓说完,已令龙飞几次攻于空处,这才目光一闪,身形一动。


“我是龙飞啊。”龙飞看着李平流扑来,叹息道,“若不能降海,如何腾飞?”


龙腾伴云飞,海涌平风流!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7-24 13:41:00 +0800 CST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会是银月的兄长。”龙飞身上的伤不算重,但绝不算轻,但在他周身表面看不到一丝淤痕伤势,“更想不到,你会是天启帝的儿子。”


“我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会是银月的爱人。”李平流身上的伤就显而易见地多了,他的伤口仍在往外渗透着鲜血,听了龙飞的话,他莫名露出了笑容,“当然最想不到的是,你会是庞血的部下……你这样的人,本不会成为人的部下。”


“呵!”龙飞猛地一笑,窜了上来,长枪就要出手贯穿李平流的喉咙!


“得了吧。”李平流看起来完全没有力气动了,但这并不是他不动的缘故,他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他知道,龙飞刺不出这一枪!


龙飞的枪果然停下了,他全身的肌肉被手上的肌肉牵扯,剧痛让他本能地停了下来,而深藏人类内心对疼痛的惧怕,让他的肌肉再也不能调动。


而李平流之所以知道这个结果,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因为他的武功。


他的武功简直已可称之为世上最为奇特的武功,他不用兵器,身体就是他的武器,但他却也不用拳脚。


江湖中无人曾见过这种武功,如果非要找个类似的,上古神话中,有仙人用的是可缩小变大的方印,李平流就像一块人形的方印,他的武功说到底,就是以力压人!


但他所习武功绝非金钟罩铁布衫类的外门功夫,而是实实在在的内门功夫,这一点,从他并不强壮,没有虬结肌肉的身体就能看出。


他的武功源自于海洋。


直面过海啸的人能理解那种绝望的原因,是完整无缺,铺面而来的如同一堵坚不可摧墙壁的海浪,它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被攻破的弱点,无论你攻击哪里,你都不得不被海浪吞噬殆尽,一点尸骨都留不下!


所以李平流的武功,就是完整无缺,就是完全一致,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完全一样,像是海啸般强压过去,若是要拼,就只有一个结果——败!


但龙飞却没有败,李平流的伤势虽不算重,但他一身武功几可谓废了,因为他的身上已有了一处不同,他便已不是海洋,他的真气内力全然无用,直至他养好伤为止,他已失却了一战之力。


当滔天大浪朝你袭来,唯有一种方式能让你活下来,那就是顺着海浪并驾驭海浪,龙飞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败,但他仍旧没有想到,这海浪是如此汹涌,以至于他有些驾驭不住……


“你武艺高强,为何还要拖银月和流光下水。”龙飞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有些黯然。


“我也劝她不要掺入。”李平流直视着龙飞,没有丝毫畏惧和愧疚,“但她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那流光呢。”龙飞叹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不甘心道,“她们还是孩子。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会保护她们的。”李平流封住自己的穴道,稍微止了一下血,拉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道。


“可是流光已经被那些海贼带走了。”龙飞不可能不担心,他知道,流光就在海贼船上!


“她们绝不会出事的,担心她们……”李平流顿了顿,目光飘向那个犹有灯光的房间,“还不如担心银月。”


“是谁在帮你?”龙飞皱眉打量了李平流良久,这才缓缓道。


“是天下。”李平流忽地抬头,仿佛真的是“天下”都在帮他。


龙飞没有再多话,他虽不怕,但却不想卷入这混乱漩涡,庞血一日不醒,他就一日只想跟自己爱的人安安稳稳地生活,虽然世间种种,让他不能得偿所愿,但他仍愿意抱着这个愿望,一直一直……


“银月……公主,你在想什么。”非虚子像是对银月说话,但银月在马车里,他却独自孤然立在同伴的最外围。


道是什么?这个问题非虚子很久以前就在想了,久远到他还在两仪观的时候,久远到他刚刚有了自我认识的时候。


观浑,他最看不透的师父,他的目光深邃而渺远,似乎是触摸到了道的人,但他从来不会跟非虚子讲述道。


非虚子有时候也问,师父最喜欢回答他的一句话就是“道可道,非常道。”


观清,这个师伯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但不比一般年老的人,他的双目清澈得如同山上的清泉,看起来,他的目光也能看到道。


每次都从师父那里得到高深莫测回答的非虚子,有一次实在好奇得很,就去问观清,观清微微眯上了他清澈的眼睛,笑着指了指非虚子脚下道:“师侄,你问师伯看不看得见,难道你看不见吗?”


然后很小很小的时候,非虚子隐约记得,观剑师伯还在世的时候,曾经用剑写下了一个道字,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道字在仿佛刻在了他心里一样,不需要想起,自然也不会忘记。


而这种东西不止一个“道”字。


非虚子跟剑虚子喝酒的时候,也曾问过道是什么,还跟这个晚入门的师兄说过师兄所不曾见过的“道”字。


剑虚子说的话,他一向都记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道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这辈子,能依靠的只有剑罢了。”


那个时候观剑师伯已经过世了,非虚子听观里的人说,好像就是剑虚子杀了观剑师伯,但非虚子不信,非虚子还小,但他总觉得那些师兄说的都不对,他自己总是觉得,剑虚子师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非虚子那个时候恬不知耻地接嘴道:“师兄,你还能依靠我啊。”


“呵呵,好。”剑虚子露出了非虚子久违的笑容,“不过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师兄就依靠你了。”


那一天过后,剑虚子就下山了,非虚子就再也没见过要依靠他的师兄,但他拼命习武,学着像师兄一样喝酒,打定主意要下山,就是因为他要实现自己的承诺,成为那个人能依靠的人。


于是,非虚子的心里又有了另一样铭刻,那就是剑虚子,而非虚子的身上也多了两样东西,剑和酒。


现在,又有一个倩影被刻在了非虚子的心上,至于理由,非虚子也想要能被银月依靠,想要保护银月,他自小在道观长大,不识情爱,但这种保护欲,仿佛从禀赋而来,又自然而然地从保护欲中产生出了想要接触,想要拥抱的情感,这种情感不是欲望,而是人生而不能抛弃的本质追求。


而这,也正是非虚子之所以卷进红尘世俗大潮中的缘故,只因为,他不愿意让天上银白皎洁的月,坠下泪的流星!

他以前不懂道,也不懂观清师伯说的,现在他还是不能理解什么是道,但多多少少明白了观清师伯所说的,就是不用管天上的道是什么,只要知道,自己脚下的道路,自己就得继续!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9-02 16:53:00 +0800 CST  
最近好忙,刚找到住处,许久未更新,都不敢@了,大家可还安好?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09-02 16:54:00 +0800 CST  
“庞将军。”本来斜倚路边枯树的林启,突然叫了一声站得笔直的庞雪梅。
庞雪梅侧目望去,林启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抬着头,看着夜空。
“你看。”林启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但庞雪梅还是抬起头,看向他所看的方向。
一颗星坠落了。
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耀痕。
“扫把星?今夜莫非将有不虞?”庞雪梅英眉略皱,低声道。
“不虞?可能吧。”林启的嘴角微微咧出一个弧度,“我第一个父亲死去的夜里,就有一颗星坠落。”
“第一个……”庞雪梅看向林启,有些诧异,“父亲?”
“不错。它死的时候,我知道了悲伤,也知道了我是一个人。”林启的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闪耀的光,证明了他是一个人。
林启是一个孤儿,荒原上的孤儿。
一只母狼哺育了他,一只发疯的公狼咬碎了母狼的喉咙,却没有伤害林启,林启没有悲伤,他还太小,还不懂得悲伤,连这段记忆,也是他之后隐约的印象。
他有记忆开始,就跟着这只公狼了,不似隐约印象里,这只公狼并没有疯狂,只有孤傲,独立。
它不屑于待在狼群之中,哪怕它在狼群中能傲视,能引领群狼。
它一生没有任何物种陪伴,除了林启。
但再强大,也抵不过衰老,它年轻时能孤身夺走其他狼群嘴中的食粮,年老时就注定逃不过被狼群围攻的结局,它背靠着林启,殊死搏斗,直到流尽身体中的最后一滴血,鲜血在荒原三日不褪。
它死了,林启却活下来了,他年幼,却绝不弱小,他属于人类的手指和钝牙轻易撕扯开狼的皮毛血肉,嚼碎狼的筋骨内脏,血与秽物染了他不覆皮毛的身躯,血秽中,他睁眼,看见臣服的狼群。
听着林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不可思议的经历,庞雪梅有些呆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完全地呆了。
“传说中,每颗星都是地上的一个生灵。”林启淡淡地,接着道,“真正有灵魂的生命,值得天上的一颗星。”
“真正有灵魂的生命……”庞雪梅跟着林启,喃喃道。
“而每一颗星坠落,都是因为那个灵魂,想要保护另一个生灵。愿意付出一切地去保护。”林启温柔地笑了,他的脸,与这温柔融为一体。
林启没有接受群狼的臣服,他的悲伤不是狼的悲伤,他的愤怒是人的愤怒,人因愤怒而仇恨,因仇恨而疯狂,他疯狂了。
狼是凶性的动物,它们会为强者臣服,却绝不会放任生命被夺去,但本该死的林启没有死,失去意识的寒冷中,是热血,三日不褪的热血,让他重新醒过来,重新爬起来,重新成为孤傲而独立的——人。
“那这颗星……”庞雪梅有些痴了,看着天上的耀痕,蓦地眼里突然有了泪水,她的尾音拖散,再不似巾帼的果断,“又是谁……为了谁呢……”
“何必悲伤?”已近中年的林启露出孩童般的笑容,“皆是他们的本心。”
“本心……吗?”庞雪梅仿佛被林启的笑容吸进了一片玄妙的奇境,这其中的滋味,无可言说。
“是啊,庞将军,你还记得你的本心吗?”林启稍稍收敛了笑容,嘴角只留下沉静的弧线。
“桃儿,你有想过以后吗?”天香坊里,那个跟自己一样姿色平平的小姐妹像个小厮一样送完酒,突然问自己。
“我……我不知道。”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天香坊是一些人的天堂,但也是一些人的地狱,没经历过的人可能不会懂,地狱并不是痛苦,而是压抑,永远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而且永远无法逃离。
“等我赚到了钱,就把我自己赎出去,做点小生意,找个好人家嫁了。”那个小姐妹喃喃着,说着她心中的梦,平凡,却如梦一般。
“桃儿,等我回来。”恩客给了她一颗元宝,金元宝,从此之后,她就开始等待,那个时候,她开始明白了什么是希望,但这希望,却仍不需要她去做什么。
“别愁眉苦脸。”那个看起来凶悍暴戾的男人看着她,眼里分明想关心,嘴里却怎么也温柔不了。“我不会让你回去,回去是没有未来的。”
“未来……”她的眼里,分明是那个她在天香坊里唯一的恩客,而非这个莫名其妙就将自己从希望中扯了出来的汉子。
“未来!”猝不及防间,那个男人忽然抓过她的手,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却感觉到自己的五指被合拢了,握成了一个拳头,“你自己手里的未来!”
“本心……”庞雪梅喃喃着,竟就不理林启,转身回去了。
林启苦笑着,依旧抬头看着天际。
@hsssazbb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17 21:02:00 +0800 CST  
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考虑到目前在上班,一天就2000字左右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20 02:23:00 +0800 CST  
夜色有些过于寂寥了,能感觉到风吹拂过身子,却听不到风声。


有一人披着银白月光,出现在车队前。


仿佛有两三个脑子的吴谋第一个看到了这个人,他露出笑脸,展开手中的纸扇。


随后庞雪梅也看见了,并非因为她最专注,而是来的人,让她仿似有心灵感应——来的是独势。


庞青江,这个已成老人的人,是第三个看到的,因为庞雪梅看见了,因为庞雪梅的心动了,枪也动了。


“你来了。”庞雪梅把枪取下来,上前,看着面带笑容的独势,“来得正好。”


独势的眉头略微皱了起来,眼前的庞雪梅,似乎有些不同,既不是当年畏畏缩缩的桃儿,也非几日前见到那个风雪中强撑的傲梅,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形容,眼前的女子,仿佛一团浑沌,不断变幻着。


风扬起来了,烈风如刀,庞雪梅出枪了!


吴谋瞪大了眼睛,又是一件让他意外的事情!


庞青江眼中光彩闪烁,他懂庞雪梅,之所以他懂,是因为只有他最了解这个庞家的巾帼。


但还有另一个人,隐约明白其中的缘故,正是方才与庞雪梅深谈的林启,他眯缝着双眼,只静静看着庞雪梅。


枪被独势勉强闪过了,他本就不精通武艺,只是精擅布局,而也只需要精擅布局,因为其他事,自有其他人做。


斜刺里杀出了另一根银色的枪。


庞雪梅凤眸不转,手中的红缨枪自顾往独势身上扎去。


另一根枪刺破了庞雪梅的心口,而红缨枪刺透了独势的肋下。


气血上涌,心口的创口喷射出红艳的鲜血,庞雪梅的嘴角也缓缓渗出暗红。


独势看着庞雪梅从面无表情到轻轻上翘的嘴角,顾不住自己肋下的巨大豁口,叹了口气。


林启抢身上来,抱走了庞雪梅,苦笑道:“何必如此呢?”


“你看……咳”庞雪梅抬头望着星空,咳嗽了一声,“月亮又哭了……”


又有一颗流星滑落,如庞雪梅眼角的泪滴。


“都过去了是吗?”独势咬紧牙关,“跟我们进来吧。”说罢吩咐身边还愣住的独枪,“带路。”之后再不多言,任由独枪扶着转身,前行。他对那个等不到他的桃儿,对那个被利用的庞雪梅有愧疚,但他有自己想做,当做的事情,这是他的人生,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天蒙蒙亮了,星星们隐遁在日光中,再也看不到眼泪,也不需要眼泪。


“公主大驾,不胜荣幸。”独势已经换了一身行头,那个创口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从营帐里迎了出来,笑容满面,仿佛夜色下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银月公主掀开马车的帘子,在非虚子的搀扶下走下来,帘子自然合拢的时候,眼尖的独势无意瞥见了马车里还有一丝红色,那是庞雪梅衣甲的颜色。


“若是公主就让你不胜荣幸了,那后面再来的人,你可就消受不起了。”吴谋翻身下马,依旧是一副潇洒模样。


“原来如此。”独势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仍旧带着诡异笑容的独枢,心思急转。


“你要怎么做?”吴谋没有让独势考虑多久,直截了当道。


“你又要怎么做?”独势揉了揉太阳穴,“你可是诸知晓最看重的人,跟我们这些弃子可不一样。”


“等。”吴谋突然笑了,笑自己竟然小看了独势,更直到现在才发现了那个站在一边的独枢的独特之处。


“可。”独势也笑了,是对着独枢笑的,之后恭谨地看着银月公主道:“公主旅途劳顿,营中虽不奢华,但在下还是打理出了一间干净的卧室,请公主随我来。”


“吴先生?”银月看不透这几个打着机锋的人,只好看向吴谋,询问他的意见。


吴谋颔首,又到非虚子身边嘱咐了几句,就带着梅学过和林启两人依靠在马车上,稍作休憩,竟似对独势完全放心。


“两位自行进去吧。”领到一处营帐前,独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有人已在卧室里等着银月公主和非虚子。


“非虚道长,久不见了。”沉稳寂寥的声音,这是属于非虚子昔日的故人,现如今则游走在众人之间的诸天下。


“诸居士,有何要事?”非虚子并不吃惊,吴谋之前就告诉过他了,而且就在不久前,就是诸天下拦下了庞雪梅。


“银月公主。诸某对不起你。”诸天下并不回答非虚子,而是向银月公主点了点头。


“怎么?”银月公主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自己甚至根本没有见过他。


非虚子也正疑惑,诸天下却出手如电,双指点在银月公主的脖颈上,银月公主一声呻吟,径直晕了过去。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20 16:03:00 +0800 CST  
哪个会员置的顶那岂不是不能拖更了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21 14:25:00 +0800 CST  
“银月公主,小人手下没有分寸,得罪了。”银月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张谄笑着的脸,这张脸除了笑容之外,没有一丝奇特,若是混入众人中,绝不会被人发现。


银月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下意识,就想要抽出床下的匕首,她虽久居两仪观中,却从未真正放下心过,是以床下总会留着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但此时此刻却没有,随后她就发现了原因,因为这绝非她的床。


她不迟疑,双指立时就往眼前的陌生男人双眼刺去!


那个平凡的男人反应一点也不快,但他这绝不快的反应,却让银月的双指停留在了他的双眼前半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不惊不慌,缓缓道:“小人张青,道上的人喜欢叫在下一声出洞蛇,不过公主尊贵,自是没有听过小人贱命。”


这一句话不长,但这一句话间,银月却已经从床上跃起,又施展了一番拳脚功夫,只是她距离张青最近的时候,仍旧是半寸,她仍旧无法触碰到张青一分一点,所以只能任由张青将这句话说完。


“公主毋需动怒,小人并无冒犯之意,偷掠公主,也绝非小人之意,只是小人的主人,实在希望公主你能消失一段时间。所以小人这才请公主在小人这暂住。”这一句话,张青却动也没动,这自然是因为银月也没有动,她已知道,自己决计伤不到此人。


“这里是哪儿?”银月坐回床上,端庄高雅,轻声问道。


“泸州……”张青笑道,“剑锋顶。不过一夜,我们也去不了哪儿。”


“你要带我去哪?”银月眯缝起双眼,希望从张青的笑容里看出些什么。


“不知公主对什么有兴趣……”张青的笑意更浓了,“小人虽无什么本事,但公主只要不露面,公主想去哪里,小人就带你去哪里。”


银月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要去的地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比如说……”张青笑意不散,躬身道,“公主请随我来。”


银月站起身来,她倒要看看这个张青有什么本事。


张青拉开这房间唯一一扇昏暗的小窗,房间里昏黄的灯光让银月能看到窗外覆着一层藤蔓,张青又掀开厚重的藤蔓,旭日的光辉就冲了进来,张青朝外面看了一眼,笑道:“公主可想看看?”


银月倒很听话地走了上去,往那个缝隙里看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靠在山路岩壁上,抱着长枪休憩。


“龙飞……”虽然很远,虽然那个身影变得很小,但银月怎么可能将眼里的龙飞认作别人呢,她心头攒动,不由得低呼出声。


“龙飞将军与太子殿下一战,受了些内伤,但亦有精力离开,但他却刻意在此地休息了一夜,这其中的缘由……”张青的话到一半就断了,本来,这便是无须说透的事情。


但这半句话,已经令银月花容失色,她听李平流说过他的武功,自然知道与他相斗所受的内伤,旁人多看不出,但张青却一语道出,而且张青竟然知道李平流是昔日太子,这秘密,世间可就数人知道!


张青将银月的惊诧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以为意,接着道:“眼下龙飞关心之流光已在海之子之中被奉为圣女,而公主关心之流光在昔日剑狂,如今半知剑护佑之下,习练一套天下无敌的武功。”他顿了顿,似是欣赏银月的神情,却又不给银月发问的机会,“另一位公主本在庞家女将和威远镖局林总镖头的保护下准备策反原公主护卫军,奈何当今圣上亲驾仑州战乱之地,掌控护卫军,是以那位银月公主深入蒙里西,欲要从长计议,但箭在弦上,怕是不反不行,然而此时此刻,那位银月公主,怕是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青似是说完了,但银月方要出声,他又开口了:“另外太子与龙飞将军一战,若不养好伤势,就是武功尽废之姿,是以他已往天噬沙漠去了,不过公主可以放心,自有人护他避过天噬沙漠的尘暴。”


“嗯……”张青沉吟片刻,吸了口气,又接着道:“如果公主有兴趣,昔日庞家顶梁柱,庞血将军之事,小人也可道出一二。”


银月的脸色反而已经变好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公主尽可慢慢想,要去看些什么。”张青又谄笑起来,十足一个下人模样,“小人这里虽然简陋,但样样俱全,便是要独自洗个花瓣浴,小人也可满足。”


张青往后退了两步,就要推开门出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公主若是有什么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成,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银月一下子愣住了,她怎么也品不出张青这句话里的意思,这神神秘秘,瞒过两仪观两位高人的男人,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保密的?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的主人是谁?他要藏起我,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小人的主人唤作诸知晓。”张青倒真的一板一眼回答起来,“至于为了什么,小人也不知道,小人的主人从来只跟小人说要做什么,却不告诉小人为什么。”


“诸知晓?”银月又打量了几眼张青那张平凡的脸,半晌,才点了点头,“你出去吧,我累了。”


“小人遵命。”张青就这样带着奇怪的笑容退出了房间。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21 22:45:00 +0800 CST  
在银月不为人见的窥视中,龙飞缓缓站起了身,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看着他,一转身,却只看到爬在岩壁上的藤蔓,他皱眉沉思片刻,终于拿上他那永不离身长枪,缓缓往山下走去。


事到如今,他已什么事也做不了,唯有靠豁达欺骗自己了。


看着慢慢消逝在视野里的龙飞,银月的泪,终于在她天人般的脸上慢慢滑了下来。


“龙飞叔叔,你在哪里?”流光感觉到了寂寞,本来寂寞已由龙飞驱散,但此刻又重新裹住了她的全身,因为被称为圣的存在,本来就是寂寞的,她已经是圣女,再也不能跟常人亲近,没有人的世界,岂非只剩下寂寞?


“圣女大人,您怎么了?”躬身询问的是那个将流光请上船的特林岚,看着他恭谨的模样,从不曾叹气的流光悠悠长叹了一声,她终于明白,叹息,的确能让人稍微轻松一点。


“特林岚,你自由吗?”流光站起了身来,她的座位在高台之上,所以她虽年幼,但站起身来却比躬身的特林岚高了些许,居高临下,多少人追求渴望的,却令流光感觉很难受,她不能明白,朝着自己弯下身躯甚至拜扶的这些海之子,到底能得到怎样的自由。


特林岚不明白流光的感受,他露出笑颜,真实无虚的笑容:“特林岚很自由,在圣女及圣子的光辉下,将会更加自由。”


流光看着这样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正是她不揭露真相的原因,她实在不希望拥有这样笑容的海之子们失望,所以她又明白了世间一个可悲的真相——谎言,有时候不可避免。


“特林岚,带我去看海吧。”流光缓缓走下高台,朝仍旧恭谨的特林岚露出纯真的笑容,这笑容是那么孩子气,但流光自己知道,她一点也笑不出来,“你以前答应过我的。”


“好……”特林岚愣了愣,改口道,“谨遵圣女吩咐。”


流光依旧保持笑容,眼中却流过一丝悲哀。


在海之子抓走流光之前,她其实是看过海的,只是那是在海岸看海,而上了船之后,她也在海面看过海,她唯独没在甲板上看海,海的波澜壮阔自不需言喻,但海浪拍击在船身上,涌起的水花,却是细腻的绝美,每一丝浪水都张扬着表现出他们自己,但却莫名地和谐,共同组成了轰击人心灵的美妙。


其实常人是看不出其中的个性存在的,但流光自那本灵直留下的书中,悟到了些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奇妙境界,所以她简直要融化在这些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般扑向船身的浪涌之中了。


而一旁的特林岚看到了流光的沉浸,他更加相信,眼前的小小女孩,就是引领他们寻到真正自由的海之圣女。


“圣女大人,圣子邀你,有要事相商。”流光与特林岚正在享受着自己,忽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将他们的思绪拉回,这是知二的亲信,同为海之子的奥斯拉罕老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整个海之子的船队里,知二是流光唯一讨厌的人,但偏偏只有在他面前,流光才能没有丝毫掩饰。


“我们需要信徒。”知二笑了笑,想摸流光的小脑袋。


流光一下避过了知二的手,皱眉道:“你还想欺骗更多的人?”这里只有圣子与圣女两人,所以流光也丝毫不避讳,直言道。


“不然海之子怎么生活?”知二轻笑一声,反问道,“劫掠渔村吗?”


“但欺骗和劫掠有什么区别?”流光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区别在于,劫掠只能劫掠穷苦人家,但欺骗,却可以从那些富得流油的肥户身上开刀。”知二摸了摸下巴,解释道,“反正那些肥户的银子留着也是留着。”


“谁?”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23 00:10:00 +0800 CST  
独势正在营中不知道想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轻笑,他皱起双眉,呵斥出声。


“还能有谁?”带着令独势厌恶笑容的正是那个神秘嚣张的独枢。


“你……”独势顿了一顿,已想到了什么,眉头愈紧,“可是又有什么瞒着我?”


“是。”独枢依旧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不过现下这件事,我不准备瞒着你。”


“什么事?”独势心里忽然有些慌张,急切道。


“银月公主与非虚子不见了。”独枢的消息足可称令人震惊,他却仍然在笑,他想看看独势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诸天下……诸天下,果然是好样的,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独势眼睛也没眨一下,而他的语气,仿佛他早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个突发事件了,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那拖赛呢?”


拖赛就是银月公主本要嫁的人,蒙里西大汗忽烈斯的三子,独枢将林启等人的行踪告诉独势后,独势立刻将拖赛找来,希望以公主安全送达为借口,保下庞雪梅与林启等人,再收拢这些人,扩充自己的势力,但诸天下既然出现过了,他自然考虑到了这种看起来没有一点利益的可能性,毕竟在他看来没有利益,在别人眼里却极有可能大有可图,那个人如果是诸知晓,这其中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拖赛睡得挺好的。”独枢一副欣赏的模样,却让独势顿感愤怒,“对了,方才我来的时候,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那他们人呢!”独势终于彻底慌了,独枢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本来他的一切情报就该先告诉独势,再由独势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但他却妄自将消息传了出去,这完全打乱了他的棋!


“走了。”独枢就是喜欢看独势这副模样,他忍不住,笑意就在他的脸上张狂地绽放。


“银月公主既已不在,我们又有什么必要留着?”吴谋一边走,一边跟他的徒儿解释着,“我们犯不着卷入蒙里西和承光王朝的纷乱。”


“那我们要去哪儿?”梅学过挠了挠头,问道,他们得了消息,吴谋就与他人辞别了,二人没有骏马更没有马车,轻装简行离去。


“徒儿,你莫不是瞎了?”吴谋指了指前头,夸张道:“看不见前头是什么吗?”


前头是连绵的行营,看形状,却是承光中原军的样式。


“军营?”梅学过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咱们去军营里干什么啊?”


“找人。”吴谋突然停了下来,梅学过收力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过去,吴谋轻轻推了一把,梅学过应力而倒,然后就听到耳边师父的声音:“武学大成,势必要收放有度,不然你一辈子也进不了一流境界。”


“这就是你徒弟?看着还不错嘛。”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还在地上的梅学过仰面看去,先是一缕胡须映入眼帘,之后是唇上的两撇短须,这人一件,梅学过下意识就觉得他会是一个圆滑至极的人。


“嗯,还不错。”吴谋笑道,“倒是你,混的还不错嘛。”


“哈哈,勉强勉强。”那个人挥挥手,半蹲下来,一边扶起梅学过,一边道:“小朋友,你好啊,我叫胡八道。”


胡八道就是当时白晓问话时唯一一个敢于发话的小县师爷,他被白晓收为了幕僚,突见天启帝,战兢不已的白晓,经常要参考这个颤抖着却还能说出一些被证明其实很有用主意的小小师爷。


“好了,不闲聊了,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吴谋笑着拍去了梅学过身上的灰尘,问道。


自天启帝来了之后,营中管制甚严,连白晓都没怎么见过天启帝,更不用说这小小的幕僚了,不过胡八道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就算天启帝武艺高强,手下奇人无数,胡八道还是能在没有人能察觉的地方,把想知道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留在心里。


天启帝似乎对公主的行踪并不怎么在意,事实上他自从到了营中之后,就丝毫没有再往北的意图,而他的那些手下,自陈和尚和韩风鸣失利,韩风鸣更折了性命之后,也没有任何动作,整日就在营中吃喝。


营中唯一一个能主动与天启帝对话的人唯有天老,这个二十年前就比韩风鸣还老得多,如今却比韩风鸣年轻一些的老人,他当年叱咤江湖的时候,天启帝甚至还未出生,但就算天老,跟天启帝讲话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


“天启帝果然是天启帝。”吴谋摇了摇纸扇,倒毫不吝惜他的夸奖。


“吴谋兄,依你所见,这天启帝,究竟是何打算?”胡八道捋了捋胡须,笑道,看他面色,就知道他已是成竹在胸,自有自己的推测了。


“等。他也在等。”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吴谋已经带着梅学过走了。


然后风中飘回了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就等所有人来了,再开始这场盛会吧。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5-12-23 22:38:00 +0800 CST  

楼主:一二白痴二一

字数:94368

发表时间:2015-03-28 23: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07 19:28:01 +0800 CST

评论数:22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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