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师致敬,李怡 精品力作 《问天记》

南宋末年,蒙古帝国如日中天。以国师八思巴为首,信仰密宗的轮回门;源于西域,信奉真主阿拉的朝圣宗;信仰萨满,敬灵交鬼的龙腾会。三大教门,皆隶于蒙古元帅伯颜,负责击垮所有敢阻挡天命的江湖武人。而南方豪杰以兴汉派为首,奋力抵抗蒙古,誓死保卫大宋。
这一切争杀战乱,本与他无关,但他却想要置身其中,与当世高手一较。可是到头来,这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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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相信,写的好会有人看的。在这个年代,想吸引读者很难,我郑重感谢每一个看拙作的人。说的多槽点就多,就不多说了。
如果看官觉得我这部《问天记》写的还不错,有兴趣看我其他的拙作,可以看这部,这是我之前写的http://tieba.baidu.com/p/3763104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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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天涯、百度贴吧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3:32:00 +0800 CST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3:36:00 +0800 CST  
一 反叛

木叶枯黄,秋风瑟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仲秋的景色显得格外荒凉萧索。
在宋境荆湖北路的德安府,有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因近些年战祸不断,涌聚了许多流民,小镇虽不富裕,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这日下午,镇中一条巷子里又响起阵阵热闹的语声,近前一看,却是一位五十来岁,圆脸大肚的胖老者,在眉飞色舞的讲说着故事。几十名男女老少,或站或蹲或坐,围拢在那胖老者身前,津津有味的听他讲着故事。
那胖老者是襄阳府人,携着一个义子游行各处,凭着讲史说书的本领,于沿途各地讲说故事,挣一个温饱。他相貌憨厚,笑起来甚是亲切,声线圆润,嗓门宏亮,语句流畅,抑扬顿挫,很是得听众喜欢。每次当众说书,都有百十人围聚,从未冷过场。他所讲的,主要是宋、金、蒙古的战事,江湖中的恩怨奇闻,抑或是什么神魔鬼魅的玄奇怪谈,当朝政局官场之事则从来避讳不说。
这次开场,胖老者讲的是孟珙孟大帅率军灭金,带回金帝完颜守绪的尸骨,雪了百年前大宋的靖康之耻。这之后,又讲数年前的钓鱼城大战,由孟珙提拔起来的将领王坚,在川蜀合州力抗蒙古强兵,立下盖世奇功,击杀了蒙古大汗蒙哥,使蒙军不得不退兵回去。这钓鱼城之战乃是宋朝一次极难得的大胜,其艰苦险恶,功勋之巨,均是历史少有。那胖老者说的甚是详细,百姓们无不专注而听,不时有人赞叹叫好,为王坚大帅和宋军将士喝彩。
人群之外,巷子转角的偏僻处,立着一个身材高瘦,白袍纶巾的中年男子。听着那胖老者的讲述,男子目望苍穹,眼神中充满忧虑之情。时至今日,大宋已与蒙古帝国开战二十余年,虽屡屡击败纵横天下的蒙古军队,却仍然处在被动挨打的局势。而今皇帝疏于政务,迷恋酒色,并不励精图治,朝中权臣当道,党同伐异,不少有功将领被排挤迫害。虽然这半壁江山依旧保存,却是风雨飘摇,忧患重重。
这男子姓宋,名宁诺,师承鄂州兴汉派,与同门谭宁松,苏宁虚,莫宁延,荣宁照,封宁希等人合称为“兴汉六杰”。兴汉派是江湖中抗击北方外族的中坚力量,而这一辈的兴汉六杰,则是兴汉派中的精英骨干,江湖上声誉极盛,尤其是“言出必践”宋宁诺,更是闻名遐迩,义薄云天,黑白两道无不崇敬。
当下宋宁诺静立于巷子角,耳听不远处那胖老者讲述,神情凝沉,若有所思。那胖老者说罢钓鱼城大战后,喝了碗茶水润口,转而又说到了现今的江湖,只听其讲道:“蒙古国里,有三大教派,十分厉害!首先是轮回门,是由蒙古国师八思巴统领,拜得是佛祖。另一个龙腾会,拜得是各路鬼神。还有一个西域来的门派,叫朝圣宗,拜得是西方的一个神。”宋宁诺不料那胖老者会说起这个,暗暗讶道:“这老丈竟也知道三大教门!”轮回门,朝圣宗,龙腾会这三大教门,皆为蒙古国效命,专门负责消灭抵抗蒙古的江湖势力,与竭力抗蒙的兴汉派乃是死敌。
那胖老者略略介绍了几句朝圣宗后,笑着讲道:“这些西域色目人,都是信奉的大食教,拜得是他们的教主。和咱们不同,咱们有的拜孔子,有的拜道祖,也有的拜菩萨,他们就只拜他们的教主,就是他们的神!据他们说,是他们的教主创造了天地万物,和世人牲畜。他们的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嘿嘿,其实啊,他们的这个教主,不过是元始天尊手下一个烧火的童子,唤作真圣,因暗生凡心,偷跑下了天界,来到西域,仗着一点微末法力,在西域胡人里面称王称霸。那些胡人,愚昧无知,见他有一点法力,便奉他为神,受他的保护。
“且说那元始天尊,高居三十三重天上,遍察三界生灵。见童儿真圣偷跑下界,自封为神,哄骗凡人,已有许多年月,自觉不能不管,便派了两个小道,真繁,真清,下凡降服真圣。那真繁、真清领了圣旨,一刻不误,当即乘云驾雾,下凡去惩真圣。且说那真圣每日醉卧金殿,享福作乐,忘乎所以,见了两位师兄,尚不知危,便请真繁真清一齐享受欢乐。真繁、真清各持法器,指着真圣喝道:‘你这孽畜,死到临头,还不悔悟!’”这里胖老者语调一变,凛然有威,模仿的很是逼真。
“真圣大骇,这才晓得不妙,待要施法遁走,却哪来得及?真繁放出法宝‘镇魂铃’,真清施出‘缚妖索’。那镇魂铃一摇,真圣登时魂颤神昏,全身法力不能施展,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缚妖索一展,把他牢牢缚住。真清手执绳索,将真圣提了起来,同真繁驾云而起,往荒野飞去。真圣心知大祸临头,不住向二位师兄求饶。真繁真清丝毫不理,将他带至野外一座山下,道:‘孽畜,你妄称天道,罪无可恕,我二人今日便代师尊惩治于你!’二道下界降孽,天尊本未明确指示如何处置真圣,但二道见真圣在此如此享受,心中妒恨,便想要取他性命。旋即二道施法,将真圣变作一只乌龟,肚腹朝上,龟壳朝下,挪来一座大山,压在龟腹之上。嘿嘿,这真圣偷跑下凡,妄自尊大,结果被夺去法力,变作乌龟,压在山下,永世也翻不了身……”众百姓皆都大笑,骂那真圣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听到这里,宋宁诺暗暗不喜,心道:“这老丈好生无德,竟如此戏言中伤人家的神灵,当真无礼无德……”他生性耿直,是非分明,心底虽然崇尚中土的儒道,可听得别人这般胡言编排,也不禁十分不快。心念至此,暗暗一凛,朝圣宗的高手常常在河南和襄汉一带活动,近期更是有高手在此地附近出现,倘若让朝圣宗的高手听到这等编排,这胖老者只怕有性命之险。
“……这些色目人愚昧之极,不学我中土真道,却……”那胖老者兀自笑言,浑然不知危险已经临近。宋宁诺正要过去告诫,耳中陡然闻得异声,他心中一突,立刻纵身跃出,却已来不及。只见人影闪动,跟着便是一声大响,那胖老者被摔在地上,全身骨骼寸碎,七窍涌血,当场毙命。一个身穿白袍,棕色皮肤,西域打扮的男子立在一旁,正是来自朝圣宗的高手。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3:39:00 +0800 CST  
宋宁诺睹此情形,不由一怔,没想到自己刚刚想要劝诫这老者,就有朝圣宗之人迅雷不及掩耳的突施毒手。心中悔恨,若是自己适才稍增警觉,或可救这老者一命。众百姓呆了一霎后,纷纷惊恐大叫,四散逃窜。那胖老者的义子抢到尸身旁边,哀唤一声,便即昏倒。宋宁诺弯腰伸手一扶,将其带到墙边,免得被惊慌的民众踩踏。那白袍西域人目视宋宁诺,道:“鄙人朝圣宗吴江,阁下是何方高人?”声调却还平常,与普通中原人无二。宋宁诺心内愤恨,正要指责,闻得对方姓名,道:“居然是你!”朝圣宗众高手中,吴江出手最狠,杀人也最多,可谓凶名昭著。
吴江瞧他满面愤色,便道:“这老贼污蔑穆圣,罪无可恕!”宋宁诺大声斥责道:“这老丈妄言神灵,虽然不该,你却怎地凶残如斯,向他下这毒手!”他双眉紧皱,目射义怒,神色威严凛然。休说寻常之人,就是本领高强的江湖豪客,见了宋宁诺如此神情,也不免会暗暗害怕。吴江一心信奉真主阿拉,别无所惧,方能镇静自若。摇头淡淡笑道:“你们汉人便是这样,想杀人,便说杀他的理由,想救人,便说不杀他的理由,鄙人不愿多费口舌。”也许换了“七剑圣君”赵全,或别的朝圣宗高手,会不杀那个胖老者。但素来好杀的吴江认为,既然在中原编排不敬皇帝要治罪,那么污蔑穆圣就绝对不能饶恕。
吴江打量了宋宁诺一番,见他脸色苍白,一副久病不治的模样,但却气度沉稳,一派高手风范,暗自想到一人,讶道:“阁下莫非姓宋?”宋宁诺冷冷道:“在下兴汉宋宁诺!”吴江面露敬重之色,学中原人抱拳道:“‘言出必践’宋大侠,久仰!久仰!”原来宋宁诺本名宋践诺,拜入师门后,按辈分改名宁诺。他人如其名,对信义看的极重,寻常不轻易承诺,但凡承诺,必定践行,绝不反悔含混。早年河北有个黑道枭雄,被仇家追杀,穷途末路之中,为宋宁诺所救。宋宁诺见那枭雄愿改旧恶,便许下承诺,尽力保其性命。亲自护送其一家老幼,前往宋境避隐。可那枭雄结仇太深,纵有兴汉派力保,对方也不肯放过,纠集帮手,一路追杀。宋宁诺为护那枭雄一家,与追杀者激斗,不单自己受伤,那枭雄还在乱战中给对方的毒箭射中。宋宁诺暂将对方击退,见那枭雄身中剧毒,不能解救,便毅然去寻那施放暗器之人索要解药。最终他拼着身负重伤,把解药夺来,救了那枭雄的命,并强撑着护送其一家,安然抵达南方。
宋宁诺为信为义,不顾自己性命,救下曾作恶多端的黑道枭雄,且拒受任何报答。此事传开,江湖上广为称颂,无人不衷心敬服。便是蒙古方的高手,亦对宋宁诺十分敬佩。但由于这一次受伤太重,宋宁诺落下了旧伤,此后一直脸带病容,常常咳嗽。许多名医为他诊治,都不能彻底治愈。因他信守承诺,江湖上就称他为“一言九鼎”,和“一诺千金”。可之后江湖同道觉得“九鼎”与“千金”不足以形容他的一诺,遂称他作“言出必践”。
此时周边听说书的百姓均已逃散,其他路人见尸体可怖,也远远避开,不敢拢来,只有宋宁诺与吴江对峙着。宋宁诺冷然道:“贱名不足挂齿!你同门兄弟钱肃是我所杀。”吴江道:“钱肃颇好女色,为人偏邪,恐怕要下火狱。”言下之意,竟是说钱肃其人死有应得。宋宁诺不料吴江会这么说,道:“那时他在欺侮几个尼姑,我动手将他杀了,你可欲替他报仇?”吴江凝视着他,淡淡的道:“鄙人是想杀你,倒不为报仇。”兴汉派乃是朝圣宗的头号大敌,既然遇上,便要一决胜负。宋宁诺眼中厉芒一闪,抚掌笑道:“好,我也想杀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言既出,必将践行!
宋宁诺之所以来此小镇,正是听闻近期这附近有朝圣宗的高手出现。吴江下手狠毒,残害一个不懂武功的老人,更使他下定决心要诛杀此魔。除非吴江逃跑,不然决计要分个生死。吴江道:“久闻兴汉派武功高强,震慑中原;宋大侠一双拳掌,冠绝武林。鄙人今日有幸领教。”宋宁诺目光一扫四周的百姓,道:“这里颇束手脚,去镇子外吧!”吴江道:“悉随尊便。”
随即二人各自施展身法,出了小镇,来到外边无人的旷野。宋宁诺与吴江遥对,扬手道:“请!”二人相隔数丈,吴江率先出手,迈步向前一纵,朝宋宁诺逼来。他这一纵甚是迅猛,也不见如何跨步,只瞧白影一闪,一瞬间就到了宋宁诺前方两丈内,正是朝圣宗的绝学轻功“无影动”。宋宁诺神色沉肃,如井水无波,立即迎面而上,左掌右拳,往吴江的胸口击去,乃是兴汉派“裂石十七式”中的“浪冲平野”。
兴汉派本是以剑法闻名江湖,但第十代掌门萧厚堇乃是武学奇才,将派中许多武功加以增补,去芜存菁。这“裂石十七式”本叫“裂石九掌”,只有九招掌法,萧厚堇删繁化简,再往里面增加拳招腿招,改成了现今的“裂石十七式”,使之威力大增,成了可以与镇派绝技“天穹剑”媲美的武学。兴汉武功重意而不重形,这“裂石十七式”阳刚强猛,任何一式,只要“意”对,可以有数种或十数种施展的方法。当下宋宁诺这招“浪冲平野”,便是硬撼的路子,意在猛然发招,抢得气势,用大力直击对手,并局限对手所施的力道。虽是行险的打法,但除非对方功力奇高,不然不会有失。
吴江瞧他势头强猛,识得厉害,自不会硬接。霎时间身影一晃,移开一尺,让过宋宁诺的攻势。右手四指平伸,倏地击出,直戳宋宁诺胸口。左手暗藏后招,准备抢前攻他的头颈或肩膀。秋阳之下,只见吴江每根手指皆是古铜色,犹如铜杵一般。宋宁诺知道这就是传闻中朝圣宗的“碎金指”,其厉可摧铁穿金,倘为击中,将有开膛破胸之祸。当即转身变式,两手封架对方攻招,脚下施展“踩星踢斗腿法”,左脚疾起,右脚跟进,双脚接连踢出。
朝圣宗高手下盘功夫不精,吴江立时斜跨一步,闪开数丈。紧接着回转身子,纵跃而起,似巨鸟飞落,扑往宋宁诺,右手四指平伸,直击胸膛。宋宁诺急横数步,稍避敌势,紧接着也跃上半空,一式“力灌长空”,左拳右掌自下往上,相继向吴江攻去。两人凌空拆招,你来我往,忽而吴江四指被宋宁诺架开,忽而宋宁诺的拳掌给吴江硬挡。每招离体数寸,劲风飘发动衣,景况甚是凶险。
斗到第四招,两人落下地来,宋宁诺暴喝一声,如响霹雳,震人耳鼓,施出“裂石十七式”中的“横撞岱宗”,双手封住吴江手臂,横身以肩肘猛撞。吴江被撞中胸膛,闷哼一声,往后退去,右手趁隙反攻一招,戳中了宋宁诺的左胸。宋宁诺及时收招,没有被对方戳中心脏,饶是如此,左胸口亦留了一个指洞,深有数分,鲜血湿了衣衫。他迅速点了穴道,止住自身血流,飞步而前,乘势追击。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3:44:00 +0800 CST  
吴江挨他一撞,受了不轻的内伤,一瞬间口鼻均已溢血。见宋宁诺攻来,便先以“无影动”闪躲。吴江武功高强,“无影动”身法炉火纯青,但瞧白影飞闪,左趋右纵,快似闪电一般。宋宁诺虽全力追赶,却总迫不进五尺以内,心下暗急:“这厮轻功胜我,若是欲逃,我可难追上。”上次他手刃钱肃,是一脚将其腿骨踢断,使其无法逃跑。而今吴江来去自如,若要遁走,可实难追截。
吴江躲避一阵,暗觉无光,觅个机会,不躲反迎,陡然趋向宋宁诺,双手齐施,分击要害。这一下大出宋宁诺的意外,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倏忽相近。宋宁诺急忙拆解吴江的攻招,后者趁乱疾攻,三指戳入了宋宁诺的右肩。宋宁诺受疼痛之激,大吼一声,左掌“巨浪三拍”,猛然推出。吴江一招得手,三指嵌入对方肉中,若要收招变招,自不及平常迅捷。此刻宋宁诺一掌攻至,吴江回避不及,只得以手臂硬接。宋宁诺掌力刚猛浑厚,打在吴江臂上,一声骨碎之响,直打断了吴江的这条胳膊。
“裂石十七式”讲究预留余力,收放自如。而这招“巨浪三拍”的精意更是后劲绵延,第一掌攻出,所预留的力道还能攻出第二掌第三掌,且力道一掌强过一掌。宋宁诺一掌击断吴江臂骨,第二掌紧随其后攻出。吴江无可闪避,胸膛中掌,肋骨尽折,惨哼一声,呕血踉跄仰倒。宋宁诺左手捂着右肩创处,注视对方,咳嗽着说道:“多行不义……咳咳……必受报……咳咳……报应……咳咳咳咳……”他武功属刚猛一路,每次运劲对敌,总容易牵动老伤。这下用劲稍过,又一次触发旧伤,一时禁不住频频咳嗽。
吴江倒在地上,呕了两口浓血,却面露欣慰之色,喃喃道:“我要死了……不必再……为蒙古人效力了……”他迫于强权,为蒙古效命,心中早已反感厌恶,隐隐盼望早些离世,以脱辖制。今日死于宋宁诺之手,心中纵有怨恨不甘,但更多的是欢欣。临死之际,口中念道:“俩一俩海……印兰……拉乎……穆罕……”声音渐低,念诵未毕,气息已断。宋宁诺虽在咳嗽,两耳仍留意四周动静,听得吴江死前之言,暗自不由有些伤感,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蒙古人,吴江或许能成为一个善者。
宋宁诺咳嗽毕了,即赶回镇中,把那胖老者的义子救醒,先安慰了一番,继而告诫数语,叫其以后说书时不要污蔑诽谤神祗。又给了其一些银钱,以操办丧事。而后宋宁诺去药铺买药,并把身上两处创口包扎。次日一早,请人把吴江的尸体安葬。他的胸口仅是小伤,可以不计,但右肩伤创太深,且不知有否伤到筋骨,非短期能够痊愈。只好先在这小镇休养一段日子,待伤愈再作行动。
他在镇中一间小客店下榻,每日待在房中休息,很少外出。这般住了半月光景,蓦地听闻了一个惊人之况,竟是四川潼川府路大帅柳正明叛降,以所管十五处军州,数十万户百姓归顺蒙古!那柳正明当年隶在孟珙大帅麾下,其人有勇有谋,乃是眼下朝廷里的一位重要将帅。现今主管潼川府路,不单掌控大半个蜀地的军政,还有许多致力抗蒙的江湖豪杰在其手下效命。宋宁诺听得柳正明叛降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震骇之极!如今贾似道当权,许多将帅被调贬迫害,柳正明恐怕也在被算计之中,说其叛降,并非没有可能。倘若情况属实,宋方不仅人口军力大损,整个川蜀的防线还将破开一个大口子。且柳正明熟悉南方的防务规划,哪里是优势,哪里有弱隙,一清二楚,若是辅佐蒙古南征,大的局势将更加不利。除此之外,大批英雄好汉在潼川府路抗击蒙古,就归在柳正明的麾下,受其调度,内中就包括宋宁诺的师叔李恕和,以及苏宁虚、莫宁延、荣宁照、郁菁等同门。要是柳正明真的叛降,这一众豪杰亦将有性命之危。
宋宁诺越想越是心焦,顾不得创伤未愈,立即起行向西,前往襄阳府,要打探这个惊天消息是否属实。他心中祈祷,这个消息是敌人编造的谣言。可他到达襄阳,多方探听,方知柳正明叛降之事确确实实是真。他又悲又怒,心知柳正明既然叛变,那么一众抗蒙的英雄豪杰绝无幸理。悲痛之中,直恨不得飞到川蜀,摘下柳贼的首级。
稍稍镇定下来,宋宁诺觉得当务之急,是收复失地,兼除掉柳正明。他孤身一人,能力有限,只得先赶回师门,与师长同门筹划对策。
※※※
四川蜀地,泸州城。
七日前,宋潼川府路大帅柳正明叛宋投蒙,整个潼川府路十五处州府皆易作了蒙古军的旗帜。泸州本是川蜀的后方腹地,而今却成了宋蒙的前线战场,柳正明的叛军主力就驻扎于此。泸州城中现闭城禁宵,严搜严查,到处是军兵在巡逻捕人。一切江湖武人,或可能与宋方联络的人,均会被柳正明的叛军盘查抓捕。
夜晚戌时,官府衙署中许多间房屋都还亮着灯火。院落里一队队头戴范阳毡帽的汉人士兵在把守巡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的极为森严。而除了这些汉人士兵外,另有少量穿着各异,臂扎红巾的武人在巡查值守。这些人中大多数是西域僧侣,只有三分之一是汉人男女和蒙古弓手,正是轮回门中的精锐部下“龙卫”。
轮回门由当今国师八思巴统领,三大教门中势力最强,亦最得重用。蒙古大军征宋,主攻西线川蜀,轮回门的骨干精英便被派到了蜀地辅佐大军征战。众龙卫武艺超群,甚得蒙古将帅信任,所担当的往往是最为重要的任务。只见这些龙卫人人目光锐利,气定神闲,显然俱有不凡本领,数量虽然不多,却占据着官衙内每个关键紧要的地点,相信如果发生变故,这一众龙卫可以在短时间里解决掉衙署中所有的汉人兵卫。
衙署东边的厢房中,一个白袍玉带,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独自端坐。他看上去三十余岁年纪,面容白净,微留髭须,双手手掌白润,十指较一般人纤长,配上他那俊朗的面容与素白宽袍,整个人儒雅英伟,精细玲珑,秀逸而不失男子本色。此人姓谈,名思难,人称“明镜先生”,是现今轮回门的第二号人物,国师八思巴最得力的徒弟。他心思灵巧,足智多谋,不单精通五行奇门,更能测算人心,找到敌人内心的弱点。因他攻人内心,无有不准,似镜子一样反照对手心灵,故得了“明镜先生”这个外号。随蒙古大军征战多年,屡屡献策设计,并洞悉危机,深得蒙古大汗和元帅的器重。在军中尽管没有官阶,地位却是极高。相对的,他智谋超群,武功高强,手段狠辣,也就成了宋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南宋豪杰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谈思难身旁的木几上摆有两盏热茶,是他刚刚泡的。茶碗边放着一柄铁骨扇,乃是他随身不离的兵刃。厢房中只有谈思难一人,一碗茶是他自己的,另一碗则没有人喝。他静坐不动,光华内敛的双眸看向地面,手指慢慢屈伸活动,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情。
少顷,轻盈的脚步声响于门外,一个略带异域口音,声调柔婉的女子道:“师兄,我进来了!”谈思难立时从思忖中回神,站起身来走向房门:“进来吧,我正在等你。”语音温和富有磁性,很是动听。不待他走去,房门已被推开,一个全身绛红锦衣,面戴红绸布的女子走了进来,乃是国师八思巴座下唯一的女弟子,“红衣菩萨”陈玄凌。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3:53:00 +0800 CST  
国师八思巴一生教人无数,但真正常年随其习艺的只有五人,分别是藏人“灭罗汉”多吉,“金刚手”贡保,“红衣菩萨”陈玄凌,蒙古人“羽箭落群星”布日古德,以及汉人“明镜先生”谈思难。八思巴曾言,此五人之中,学得其精髓的唯独谈思难一人,另外四人仅是学了皮毛。故在轮回门中,谈思难算得是首脑,而其他人则只是掌指。
陈玄凌微讶道:“你知道我要来?”摘下遮面的红绸,随手放入怀里。她容貌算不上极美艳,却秀丽婉约,娴静脱俗,予人一种温柔宁和的感觉。肌肤白皙,长发黑亮,眼神清澈,更衬出她独特的气质,犹如一颗柔和的明珠,圣洁淡雅,不染尘俗。谈思难伸臂引她入座,微笑道:“我茶都给你泡好了。”陈玄凌笑了一笑,落座道:“我的心思你全晓得!”她比谈思难早入师门六年,因为是按年龄排序,所以仍称他为师兄。谈思难坐回原处,道:“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河南,今夜你必然会来!”他明日要前赴河南,会合朝圣宗与龙腾会的高手,制定一个击垮南方武林的计划。而这几天又忙于公事,没有怎么与她谈心,是以肯定她今晚会来找自己。
陈玄凌略为忧虑的道:“你这次去,我实是有些担忧,不是怕不能成功,是怕夹谷白虎和赵全他们两个不服你。”二人可以说心意相通,彼此间的心事都能想到。陈玄凌内心清楚,谈思难布的计谋不一定会成功,但自身的危险一定微乎其微,故并不担心他会失败。只是此次伯颜元帅派他全权指挥朝圣宗和龙腾会的高手,这就存在一些隐患了。须知三大教门信仰不同,互相均有嫌隙,尤其是朝圣宗信奉独神,厌恶信佛拜鬼之人,与轮回门龙腾会素来面和心不和。若是恩师八思巴前去指挥,凭其超人本领,相信可以震慑群雄。可谈思难年龄尚轻,本领又不算登峰造极,如何能压得住朝圣宗首座“七剑圣君”赵全与龙腾会的尊主“黑煞神”夹谷白虎?
谈思难端起茶水,慢慢饮了一口,轻叹道:“我又何尝愿意调派他们!师尊现于燕京为大汗理事,不能到南方来,而伯颜元帅说这次是我设的计,由我指挥为妥,我只能遵命。”顿了顿,道:“我为人谦谨,又有元帅之令,想来他们不会不服。然而朝圣宗与龙腾会一直不睦,势如水火,要是赵全与夹谷白虎之间闹出什么麻烦,我可就不好办了!”陈玄凌忽然道:“师兄,其实,我觉得此番咱们太过阴险狠毒,会否有些不妥?”谈思难道:“有什么不妥,国事为重,哪顾得那么多?况且如果不是柳正明归顺,我们岂有这个机会。宋国气数已尽,不需为此介怀。”
陈玄凌默然,饮了两口茶水,却是感到满口苦涩。佛家讲因果报应,己方如此手段,将要得怎样的果?谈思难注视她的神情,道:“师妹,你在担忧吗?”陈玄凌面露一丝凄色,道:“唉……自从布日古德师兄死后,我就很怕,怕你们再出意外。”五大弟子中,“羽箭落群星”布日古德箭术奇高,当年钓鱼城大战,三十余名宋方高手突袭蒙古军营,布日古德一人一弓,立于高处,须臾间连毙九名宋方高手,打得敌人狼狈而遁。后来宋方晓得他的厉害,特意布置杀他,兴汉长老罗恕笙借同伴掩护,独自一人抢上高处,贴身近战将布日古德击杀。谈思难等人虽尽力救援,却来不及,最终只是杀了罗恕笙,为布日古德报仇。
谈思难伸手去握住她的柔荑,安慰道:“别担心,敌人已是江河日下,这次之后,将再也翻不了身。”陈玄凌点了点头,垂首叹息道:“师兄,我感到好累,这般常年提心吊胆,太累了……真希望能安定下来!”她清丽的容颜在烛火照映下,平添了一股娇艳和柔弱。这一刻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轮回门的“红衣菩萨”,而是一个盼望丈夫和亲人能够平安的普通女子。谈思难回忆这些年的征战算计,也觉疲惫,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脱不开命运的锁,我们……别无选择……”纵然通达佛理,可离真正的“解脱”还有很远。
谈思难幼年丧父,生活贫苦,常帮母亲在燕京的街巷摆摊。他十五岁时,国师八思巴来到燕京,有两次经过闹市,见到了他。八思巴心灵之中,感到与谈思难有师徒之缘,便特意去与他闲聊,了解到他的大概情况后,问了他一个问题:“如若你此生一直这样贫穷,该当如何?”那时谈思难已懂得了很多世故,微笑着安慰自己回答:“我只当这穷困的不是我,只是世上普通的一个人,再穷再困,我也当作与我无关。我过了此生,来生或就有福了!”八思巴认为他很有慧根,由是收他为徒,传授他佛学和武功。谈思难也没有辜负师尊的栽培,不单习得了深奥武学,更是领悟了许多不可言传的佛理,成了师尊最为器重的弟子。
随后陈玄凌挥掉忧郁之情,道:“后日我与贡保师兄便率龙卫护送柳相公前去元帅那里,之后便会尽快赶去河南助你。”谈思难点头道:“嗯,有你们相助,我心里便更有底气。”旬日之前,蒙古军接到柳正明的请降书。那时众多蒙古将领都不信位高权重的柳正明会投降,认为这是故意使诈。只有谈思难与另一个大将刘黑马判断柳正明是因朝政斗争,恐遭政敌打击,才真心向蒙古投诚。两人力排众议,说服了元帅伯颜。谈思难、陈玄凌、贡保三人率领一批龙卫,同大将刘黑马来到柳正明的地盘,接受了他的归降。事实证明,柳正明乃是真心投诚。这几天处理了一些事后,刘黑马和轮回门众人即要同柳正明北上阆州,去见蒙古军元帅伯颜。而谈思难另有任务,要单独前赴河南。陈玄凌、贡保等轮回门高手护送完刘柳等人,也要赶去河南,协助谈思难。
谈、陈二人还想说什么私话,忽然谈思难皱了皱眉,对陈玄凌使了个眼色。陈玄凌领会意思,面上登时露出了无奈之色。谈思难松开她的手,声音略大的说道:“贡保师弟,可有事吗?”屋外传来一个较为浑厚的男子声音:“没……我只是……随便来走走。”原来贡保一直暗中思慕着师妹陈玄凌,谈陈二人虽然早已晓得,却是始终回避,以免尴尬。而贡保一颗心仍然系在师妹身上,不知是盼望师妹改变心意,还是根本不清楚谈陈之间的感情。贡保有时会似这样在暗里跟随陈玄凌,一旦离得近了,便会被谈陈二人发觉。深夜无事,意图自是明显。陈玄凌为此颇是烦恼,对他说了一次,自己只当他是兄长,可他依旧如此。当下陈玄凌亦不好意思在这久待,对谈思难使个眼色,表示自己先离去了。谈思难点头,示意她不要责怪贡保。二人间严格来说属于精神交流,思想一致,心念相同,没有寻常夫妻的那种恩爱,却有寻常夫妻所没有的那种灵魂契合。
陈玄凌站起身,摸出红色绸布,将双眼以下的面容遮住。走出厢房,沿长廊行到另一处天井,便瞧见了师兄贡保,唤道:“贡保师兄!”贡保个子较矮,体形壮硕,面容黝黑,形貌端稳,两只手掌宽大粗黑,厚实有力,一瞧即知是精通拳掌功夫之人。他见到师妹,歉然解释道:“我……当真是碰巧走过。”陈玄凌步至他身旁,亦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以公事含糊道:“思难师兄明日离开,我们护送柳相公去,路上可得小心些,别叫外面的贼人有机可乘。”两人身材相若,均是偏矮的个头。而谈思难和多吉则身形颀长,与北方人一般。贡保道:“而今这些草莽已被灭去十之八九,剩下的我们足够对付,只要不中诡计,不会有意外。”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4:01:00 +0800 CST  
作者:如果看官觉得我这部拙作写的还不错,希望能帮我多顶顶,或者转载到别的地方,郑重表示感谢!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4:06:00 +0800 CST  
二 为国

谈思谈走后的翌日,柳正明即率领手下数百名亲兵,同蒙古将领刘黑马与轮回门众高手一齐离开泸州城,向北前往阆州。柳正明归顺蒙古之前,已把潼川府路境内的反抗者基本除尽,只有少数江湖豪杰,或地方势力逃了过去。按说这些零星之敌,不能掀什么风浪,但柳正明由泸州北去,身边护卫有限,如果敌人趁这段时间偷袭,确可能造成威胁。柳正明丝毫不敢大意,每日食、宿皆十分小心,如经树林山谷等容易藏人的地区,还要派斥候察探,严防有人阴害偷袭。
开头数日,并无什么异况。但这日来到昌州的一片树林外,负责探路的斥候竟没来回报。队伍在树林外等了一阵,不见斥候的踪影,打头的军官感到不妙,立即派人禀告柳正明。中队的一辆马车内,柳正明和刘黑马两人正在对弈围棋。行途无聊,两人常常于车内下棋消遣,各用一手按着棋枰,使枰上棋子稳然不动。
闻得手下禀报,柳正明微露一丝慌惧之色,道:“果真有人想要害我!”他原非怕死之人,若是以往,这种事根本不会惧怕,可叛宋投蒙后,不知怎地竟变得胆小了许多,如此之众的守护仍觉得不够安全。刘黑马淡定从容的道:“相公放心!”瞅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玄凌、贡保二人,道:“有国师的两位高徒,和这么多高手兵卫在,对方来了也只是送死!”贡保道:“且容我去看看!”闪身窜出马车,取过挂在车厢外的一杆丈八铁戟。正要招呼几名龙卫一齐入林查探,却听前边呼喝连声,竟是敌人主动攻过来了。
原来宋方的一干豪杰在林中埋伏,要诛杀叛徒柳正明。捉了入林的斥候后,见柳正明的大队停驻林外,并不进去,便干脆主动出击。先发一阵弓箭暗器,继而猛冲过去。意图将众军冲散冲溃,趁乱杀掉柳正明。众亲兵训练有素,且早有防备,一片暗器射来,未有多大损失。带头的军官坐在马上,胸腹中了几支镖箭,好在有铠甲防护,才没受伤。忙跳下坐骑,指挥部众列好阵形,护卫大帅,剿灭贼人。
一大批人自林中涌出,转眼间与众兵卫战在一起。只听一个雄劲的声音喝骂道:“柳正明叛国之贼,遗臭万年!你们都是大好男儿,为何也要投降蒙古鞑子!”一条灰影飞纵而来,直落在那带头军官的近处,双掌一扬,打翻两个亲兵,厉声道:“我不杀大宋人,你们若定要从贼,便受死吧!”此人便是兴汉六杰之一的莫宁延。柳正明叛变之时,他同师妹陆宁如和另外几名豪杰在阆州一带打探军情,所以避过了柳正明的毒手。
四川抗蒙的豪杰多半归在柳正明麾下,基本都被加害。莫宁延赶回泸州,想刺杀柳正明报仇,可柳正明手握军队,凭自己几个人实在不够。于是就近奔赴重庆府,找当地的帮会渝帮,请其出力协助。渝帮素来致力抗蒙,大战时常帮着查探消息或运送粮草。柳正明叛降,渝帮虽觉大事不妙,但还是派了百十名精锐帮众,供莫宁延调遣。同时重庆府的南丐帮分堂也派了上百名弟子,相助莫宁延除贼。潼川府路十五军州尽管易帜,可郊外之地还是不能全部控制。莫宁延率众豪藏在昌州一个隐蔽之处,打听到柳正明和轮回门的高手离开泸州,便盘算定下了今日的袭击计划。
柳正明有二三百亲兵,莫宁延这边的豪杰亦是二百余人,人数上不占便宜。且柳军训练有素,还能在短时调来近处州县的军队。莫宁延清楚此番成功的把握不大,如若初战不利,就必须速退,以免无畏伤亡。莫宁延心知那带头指挥的军官颇为重要,便想尽快将其解决,往前一跨,抢近数尺,正伸手拿其颈项,蓦地里寒气逼人,一杆铁戟斜刺而来。莫宁延若不撤手,势必被这铁戟刺中上身要害。霎时只得收招,横移让过。
贡保铁戟疾收,跟着却向一旁猛然掷出。大铁戟化作一条暗色长龙,直奔二丈外一个执刀的大汉。那大汉刚刚砍翻一个亲兵,见铁戟飞来,根本来不及躲,刹那便被铁戟穿胸而过。铁戟余势不衰,又刺中了后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惨叫声凄厉异常,响遍林外旷野。“金刚手”贡保拳掌功夫极强,因为战场交兵,不适合拳掌对敌,谈思难便建议他造一杆丈八铁戟,平常用铁戟杀戮兵卒喽啰,遇大敌再弃戟用拳。
莫宁延眼瞧贡保飞戟夺命,心中愤恨不已,暴喝一声,挥掌猛攻而前。贡保快速打量了莫宁延一眼,见他器宇轩昂,面如冠玉,隆准美髯,甚有男子气概,认得是兴汉派的一位熟人,哼道:“是你!”双手或架或推,配合脚下巧妙移动,一连化开莫宁延三招猛击。双手以防护、纠缠、卸劲为主,把莫宁延缠住。此刻两方人手基本战成一团,兵刃相击,呼喝惨叫声接连不迭。那带头的军官注视战局,不断大叫指挥道:“第一队退后整列,擅逃者定斩不饶!第二队上前阻敌,三队坚守不动,五队整队后反冲杀敌……”众亲兵在其指挥之下很快稳住阵脚,有条不紊的与宋方豪杰交战。这边纵然频频呼喊,叫众亲兵反正,可乱战之中众亲兵丝毫不为所动。
柳正明的马车旁边,除十名龙卫仍旧守护不动外,另十余名龙卫都加入了战圈。一身绛红的陈玄凌单足立在马车顶上,美眸扫视,战局情势尽在眼底。瞧对方人数有限,且大多本领寻常,便知没有什么危险。正瞧着贡保与莫宁延交手,却见左右各有一人凌空掠来,注目一看,左方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绿衣女郎,足踏人群头肩,一点一纵,犹如燕子翻飞。右方是个四旬年纪的大汉,双足虚纵,如踏实地,身法快速灵巧,迅如游龙。两人各自手执长剑,一左一右,掠向马车,无疑是要刺杀柳正明。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4:13:00 +0800 CST  
陈玄凌右手倏地掣出一条长长的软鞭,喝道:“‘雷雨双英’,去阻住那个男子!”话语未落,人已飞纵而起,迎向左方那个绿衣女郎。马车边的两人应声而出,各执长剑去对付右方的那个大汉。只听那大汉喝骂道:“雷振、曾时雨你们两个狗贼!还敢和我动手!”原来这大汉姓屠名永,是昆仑派剑宗的弟子。昆仑派不愿插手国事,所以并不遣大量弟子介入,只是少数人自愿助宋抗蒙。而“雷雨双英”雷振、曾时雨二人本是在关中游侠,遭轮回门捉住,被谈思难说服加入了轮回门,成为了两名龙卫。二人入轮回门的消息一传出,昆仑派立即发下追讨令,要废掉雷曾二人的武功。故现今昆仑派弟子一见二人,便如遇见仇人一般。
雷曾二人三十岁不到,雷振黑脸丑容,五短身材;曾时雨剑眉星目,粉面俊朗。二人按辈份比屠永要低一辈,瞧是师门中的长辈,不由吃了一惊。眼下也容不得退缩,只好硬着头皮挥剑迎上,雷振喝道:“少废话,我们不想杀你!”屠永长剑疾刺,瞬息间映出十数道冷芒,分击二人要害。雷曾二人对师门剑法颇为精熟,对阵屠永这个师叔,倒还能够招架,双双舞剑防守,将屠永的攻招一一封死。
半空中,陈玄凌长鞭急出,向那绿衣女郎的颈部卷去。鞭风呼啸,可见劲道甚是凌厉。那女郎不避不退,迳往前纵,长剑闪烁不定,刺向陈玄凌上身,似取咽喉,又似击胸腰。长鞭横扫而过,那女郎这一前纵,刚好躲掉。眼看她一剑已至陈玄凌身前三尺,但见陈玄凌遽然下落,长鞭一收,身子旋转,长鞭再度挥出。只见那女郎突然身形一转,在半空旋了数圈,躲掉了这一鞭。陈玄凌落下地来,单足一点,身子又翩然跃起,轻盈如雁,姿势美妙已极,长鞭幻出重重鞭影,罩向对方。
只见那女郎又是凌空变势一翻,旋身躲开丈余,脱了长鞭的笼罩。陈玄凌瞧对方接连两次于半空变势旋身,躲避鞭势,认得是兴汉派的独门轻功“翻云踏风”,便命令道:“辛格、达瓦上前接战,阻住这娘子!‘雷雨双英’退回,换我对付他!”话犹未毕,长鞭已往屠永击去。
江湖中,能凌空虚纵,或凌空转折者极多。但能在空中自如变势转折、翻身虚纵,则少之又少。武功极高深者或可,但也难以流畅自如。唯有兴汉派的“翻云踏风”轻功可以凌空突然转身虚纵,自如变势。此轻功运气法门独特,为兴汉派第四代掌门所创,多年来亦未流传出去,仍只有兴汉派的弟子精通。陈玄凌长鞭远击,纵然灵巧至极,威力绝伦,可对方既会此功,便不易将之击败。于是陈玄凌果断退开换人,让擅长合击的两名藏僧去抵御那女郎,自己代替雷曾二人,对付那个昆仑剑客。
马车边立时有两名臧僧纵跃上前,一使铁杖,一使双拐,两方夹击那女郎。而雷曾二人依言退下,执剑回到马车旁边守卫。陈玄凌立于马车旁的空地,长鞭挥舞,指东击西,把屠永罩在鞭影之中,攻势犹如长江大浪,一波一波接踵而至,劲风呼呼,好不骇人。屠永左趋右避,接连躲闪,刚避了正面一鞭,那鞭跟着就从后颈卷来,躲了臂上一鞭,又往腿上卷到,其矫夭灵动,迅猛毒辣,直如一条活的长蛇。屠永冲不过这片鞭势,隔着丈许距离,精妙剑法根本不能发挥,一时频生险象,全无还手之能。而那绿衣女郎也被两个臧僧压着,长剑守多攻少,被迫得不住退后。
马车周边守着轮回门的八名龙卫,外围是四五十名亲兵列成一圈,前面则是两方部众的主要拼杀之处。那一队亲兵只防着前方之敌,对马车附近的两名敌人并不干涉,全交托给轮回门的高手。此时轮回门的众多龙卫已然控制局面,那些渝帮帮众和丐帮弟子不是众龙卫的对手,片刻间伤亡不少。虽有数个武艺较高者与龙卫相拼,也是寡不敌众,扭不过大局。
莫宁延留意战况,见情状不妙,便高声招呼大伙撤退。他一直被“金刚手”贡保粘缠,不能脱身相助同伴,眼下要撤,对方仍不放松,似乎要缠住自己,好让众龙卫亲兵全歼己方人手。莫宁延忖度与贡保功力相若,取胜较难,所以始终没有硬拼,但现在形势危险,只得出手强攻。当即招式一变,施展“百形拳”中的精妙招数,欺前抢攻。兴汉派的“百形拳”乃是根据多种飞禽走兽的姿态动作演化而来,招数或猛或巧,刚柔兼济,变化奥妙。莫宁延以蛇、豹之态连攻五招,暂夺上风,紧接着疾步踏前,使出“裂石十七式”中威力最大的“八方臣服”,双手掌拳连续猛击,后劲绵延,一招承接一招,不单直击贡保的正面,更封死其退躲之路,劲道强绝,直有排山倒海之势。贡保避无可避,只得接招。但听“砰砰砰”三声,两人硬击三招,发出三下真力碰撞的异响。贡保脸色一阵紫红,足下连退七步,地面留下了七个由深至浅的脚印。莫宁延一招制胜,自己也颇不好受,胸口气血翻涌,几欲吐血。
那边陈玄凌见敌方要撤,便果断收手,一个倒纵,翩然跃上马车,高声下令道:“放他们走!不必纠缠!”只见她单足而立,青丝与全身绛红随风轻摆,姿仪绝美,如仙如圣,不可方物。众高手和亲兵闻命,均收敛攻势,整队退后。屠永已感不支,赶紧趁机遁走,施展昆仑绝技“云中游龙功”,纵身跃上半空,轻飘飘越过人群,往树林内飞掠而去。宋方众人迅即退却,莫宁延与那女郎断后掩护,带着伤者如潮水般趋入树林。蒙古方目视敌退,并无一人追击。陈玄凌跃下马车,到师兄身边,问道:“不要紧吧?”虽是问候之言,语气还是如平常那样偏冷淡。只有与谈思难单独一起时,她才最为真实。贡保低头吐掉一口淤血,胸中舒畅了些,摆手道:“没事,小伤调息一下即可。”陈玄凌目望树林,再看向地上这些遗留的尸体,冷哼道:“不自量力,如此实力也敢来!”如果不是“明镜先生”另有要务,“灭罗汉”又在阆州保护伯颜元帅,此番决不是这个结果。
这次袭击,宋方众豪实不够稳妥。全因心有执念,加上低估了柳正明的亲兵卫士,是才有此失利。也幸好轮回门的高手不多,否则倒真的危险之极。一众趋入树林,按原定路线向东首的山谷退去。屠永向莫宁延与那绿衣女郎问道:“莫兄弟,陆娘子,你们未伤着吧?”莫宁延沉声道:“多谢屠兄关心,我没什么事。”那绿衣女郎陆宁如道:“我也没事。”瞧着屠永面上的那道血槽,道:“屠老哥,你的脸?”屠永伸手摸摸脸颊,疼的“嘶”了一声,骂道:“×了个×的,最后让那贼婆娘打了一鞭!真晦气!”陆宁如也不介意这等粗鲁之语,微笑道:“没事就好,只是皮肉小伤。”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4:23:00 +0800 CST  
一众趋行片刻,便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山谷。停下来一点人数,发现渝帮弟子折了二十几人,丐帮徒众折了十余人,此外三十余人受了大小不等的伤。莫宁延见己方此次无功而返,白有这么多人伤亡,不由得心情很是沉重,自责地叹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设此袭击!”屠永骂道:“那些鸟兵当真随柳正明去做蒙古人的孙子,不要自家祖宗了!”倘若不是那些亲兵严整抵御,相信有除掉柳贼的机会。南丐帮重庆分堂的甘堂主,与渝帮的副帮主侯垣一齐走了过来。甘堂主向莫、屠二人道:“对方有轮回门的高手护持,我等实力不足,难以诛贼,看来须得从长计议。”莫宁延清楚在短期内无力袭杀柳贼,便即向甘侯两人道谢,感谢此番相助之情。两人连忙还礼谦辞,侯副帮主道:“莫大侠太客气了!此次不能诛贼,大伙都心中有恨,还请兴汉派邀来天下英雄,共讨柳贼和那些鞑子!”莫宁延、屠永等人正是如此打算,前者表示当尽快赶回师门,请掌门人号召天下英雄诛贼。
众人随后取出伤药,包扎伤口。陆宁如拿药膏小心敷在屠永面颊的伤处,道:“小伤过几天便好啦!”屠永谢道:“有劳陆娘子了!”众人裹了伤处,歇息一阵,便分头撤去。甘堂主与侯副帮主率手下各归各处,只有莫宁延陆宁如屠永和少林俗家弟子廖辛四人结伴东行,前往湖北。
四人向东至重庆府,乘船来到涪州。时值晌午,便进入涪州城里,随意找了家饭店用饭。四人坐在店中,等店家上饭。但听琴声叮咚,却是旁边有个少女在弹琴卖艺。近期局势动荡,涪州城里不免又多了好些流民,一些人银钱短缺,便只有设法挣钱。那少女弹奏得十分流畅,琴韵温柔雅致,很是动听。莫宁延听这琴曲,脑海中不知不觉想起一人,白衣如雪,清丽美艳,怀抱一张瑶琴,素手弹着美妙之乐。恍惚间就坐在那少女的位置,专为自己而奏。
陆宁如也想到了那个人,不禁转首注目一瞧,见那少女二九年纪,样貌清秀可人,便说道:“想是外来的人,缺少盘缠,在这店里弹曲糊口。”莫宁延回过神来,含糊应道:“等会多予她些钱。”心内忍不住想道:“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麻烦……”须臾饭食上桌,四人各自用饭。大口吃完,正要结账,却听边上传来呼求之声,居然是有人强拉那弹琴的少女,要她上门去弹曲儿。那少女晓得不是好事,抱着瑶琴,与老母倚在店口,不肯前去。那人就拽着她的胳膊,半威胁半利诱的相逼。莫宁延霍然起身,走到店口,喝了一声。陆屠廖三人给了饭钱,跟着走来。那人衣饰平常,想是哪个大户官人的小厮,见有人强出头,便指着四人虚言恫吓。莫宁延一手伸出,抓住那人的脖子,先打了两个耳光,之后问得其主人就在附近,便找到其主人,当众将这主仆二人分别打折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旋即莫宁延回到饭店,向那少女柔声道:“小娘子,你无事吧?这样的人可要小心些。”他这次愤然出手,心下感到有些异样,暗暗一想,才知是因为“她”的缘故。那少女自言听闻有贼兵害民,便与老母从昌州逃来,没有盘缠,无奈弹琴卖艺。陆宁如道:“师兄,这小娘子母女没有倚靠,要不要请侯帮主帮忙安置一下?”话一说完,暗自有些心虚,原来那侯垣颇好女色,家里有好几个妻妾,陆宁如怕师兄喜欢这个少女,所以想将其托到侯垣的手里。陆宁如一直恋着同门师兄莫宁延,可莫宁延却似乎心有所属,对她的情意并不接受,之前与她还总是有说有笑,近年反而愈发冷漠。陆宁如相信长久下去可以打动师兄,也不放弃,仍跟着他行动。屠永对二人之事比较了解,曾劝过莫宁延珍惜眼前,但为莫宁延托辞婉拒。实则陆宁如容貌俏丽,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纵非倾国倾城,亦是少有的丽人。但莫宁延本人不喜欢,旁人也没有办法。屠永劝过一次,以后就再未提说,只是替陆宁如惋惜。
莫宁延心思较细,自然明白陆宁如的深意,肃容对师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那个意思。探手入怀取出两块十两重的银子,赠予那少女,叮嘱其小心生存。那少女拿着银子,与老母不迭作揖道谢。莫宁延不留姓名,含糊几语,即招呼三人走了。陆宁如自觉说错了话,瞧师兄严肃摇头,暗暗有些害怕。上路之后,想向他赔个不是,可见他一直板着脸孔,亦不敢对他讲话。内心深处,颇是怨郁,不禁更加恨那个女人。
一行乘船顺江东下,往湖北鄂州急赶。而今柳正明叛降,战争局势愈发危险,必须尽快邀集天下英雄,助国家度过这个难关。各大门派中,少林、全真处在蒙古境内,不能太明着助宋。昆仑地处西域,不理中原之事。圣火、日月二教隐世多年,完全不管政事。无极门地处广东,无切身利害,一心经商赚钱,为国总是略略绵力。南丐帮实力有限,徒众不少,可真正的高手没有几个。要抗蒙古,只有靠兴汉派这个江南武林支柱,也唯有兴汉派的名声,才能邀来天下英雄。
南方水路快捷,数日之后,四人便至鄂州境内。兴汉派的门庭最早在河北大名府,建炎南渡,在鄂州城重立门户。前些年蒙古南侵,龙腾会高手突袭兴汉庄,闹了一场火灾。掌门人遂把门派迁去了城外的人少之地,免得再有敌人突袭,殃及了城内百姓。莫陆二人带着屠廖来到师门兴汉庄,与同门略一接触,便知掌门郭恕人已派人去联络南丐帮的沐帮主,准备广邀天下英豪,抗蒙卫国;并且召唤各处兴汉弟子集合,为国家尽力。
四人心中稍定,旅途劳顿,暂且在兴汉庄内休息。派中众人见莫陆平安归来,很是欣喜。但蜀地其他弟子杳无音信,则无疑是凶多吉少了。然而事有意外,第三天傍晚,师门中突然来了一个三旬年岁的黑面汉子,体形略矮,背插一对双头短枪,居然是曾在柳正明手下抗蒙的兴汉弟子“双枪无敌”荣宁照。派中弟子见他也幸存归来,均喜悦之至。荣宁照大略介绍那时的情形,称柳正明下毒药阴害抗蒙群豪,众豪杰都被迷昏交给蒙古人,自己运气好,佯装中药,趁敌不备逃出网罗,这才有命回来。因想着营救群豪,耽误了工夫,今日方抵师门。
众同门忙问群豪怎样,是否还有性命,荣宁照猛然摇头道:“他们都……都被害了……”他似是心中悲恨,神情有些异样,大略说明群豪不肯投降蒙古,均被轮回门的人残害而死。莫宁延急问道:“李师叔,苏师兄他们呢!”另几人亦忍不住出声相询,荣宁照闭目叹道:“被轮回门……害了……”众人尽管已猜到结果,但总希望有奇迹,听得此言,许多人不禁哀呼悲叹。年龄较轻的弟子唐昆道:“你亲眼看到的吗!荣师兄!”入门较早,却只有十八岁的女弟子桂芳问道:“郁菁师姐呢!师兄,郁菁师姐呢!”荣宁照神色微变,摇摇头,有些激动道:“被害了!都被害了!别问了!”陆宁如看他微微颤抖,知道心中痛苦极大,忙叫众同门散去,让荣宁照歇息。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4:37:00 +0800 CST  
三 暂避

山东,沂州。深夜,圆月当空,月华皎洁,映得这荒郊耀如白昼。一阵冷风吹来,林中树木“哗哗”作响。
一行人停步在山脚边、一片广阔的树林外,为首者打量半晌,道:“是这里了!”这一行共是六人,两个身上带伤,需人背负,还一人胸背也裹了布条,显然是前不久经历过恶斗。那为首者手执长剑,约莫三十五六,体形适中,细眼蚕眉,容貌丑陋,一脸风霜之色,乃是兴汉派六杰之一的“丑颜剑客”谭宁松。他们一行本有十余人,数日前搭救一个遭软禁的善人,不料竟中了龙腾会高手设的埋伏。“勾魂女”吉雅、“巫师”耶律重等人布下陷阱,专为捕杀谭宁松等反蒙豪杰。耶律重设下“丧魂鬼阵”,引谭宁松一众入彀,吉雅指挥一众精锐属下从四面包围。危机时,谭宁松与至友王仇拼死搏杀,行险杀了耶律重,破掉了“丧魂鬼阵”,带领众豪强突遁走。尽管暂时躲过一劫,但却有七名同伴殒命敌手,且王仇与另一人还身负重伤。
吉雅一计不成,反损了一名重要高手,自是恼怒之极,忙指挥龙腾会精锐追击搜捕,务必要除掉谭宁松等人。谭宁松一众携带伤者,逃得不快,本要被龙腾会追上,所幸遇到了纵横北方的“魔侠”萧惟,引开龙腾会的追兵,救众人又躲过了一次。那萧惟的侄儿萧冲与谭宁松一起,此次是专门救自己的侄儿而来。谭宁松等人与萧惟叔侄分手后,忖度龙腾会的高手不久就会追至,见距离苍山不远,便想去苍山找一位前辈避难。不敢去镇集村庄躲藏,以免连累百姓。
各人互相背负伤者,急赶两日,到了苍山附近。谭宁松在月光下寻觅一会儿,便找着了山脚处这片暗含奇门八卦的树林。那胸背缠着布的无极门弟子郭杰说道:“这林中既有阵法,谭兄,咱们要怎么进去?”据谭宁松说,在此地隐居的朽木道人用树林布了一座阵法作为掩护,不懂奇门遁甲的人一入林就会迷路。谭宁松眼望树林,苦笑道:“我不懂这些奇门五行,你们呢?”大伙一怔,没想到谭宁松居然不知解阵法门,这可怎么办?山东本地的豪杰屈武瞠目道:“入不了阵,该当如何?”郭杰叹道:“可惜志翰道长,他本精通这个。”志翰是全真派的弟子,对奇门遁甲颇是在行,然而前几日大伙中伏,志翰道长未能突围,为龙腾会高手“恶兽”虎思儿所杀。
谭宁松环顾众人,道:“若不通阵法,这么进去便有些麻烦。我不通这个,你们都不通吗?”同伴中,一个二十八九岁,身形高瘦,手提长剑的汉子道:“小弟略懂一二,只是尚不晓此阵虚实,不敢断言能否破阵。”乃是昆仑派剑宗的弟子邝哲。屈武略微着急道:“试试看,进去再说吧,那帮泥鳅恐怕马上就追来了!”邝哲问道:“谭老兄,这林子一般要怎么进去?”谭宁松道:“把七块石头,摆在这里一棵大树下,等半个月再来看,会有人往石头下放信笺,约定日子……”屈武道:“还等半个月,尸体都变臭了!”谭宁松苦笑道:“是啊,哪等得那么久!”顿了一顿,正经说道:“咱们先进去,试试看能不能解,实在不行,咱们便大声叫喊,朽木前辈听见喊声,会来接我们的。龙腾会的人被引去了西边,现在离我们至少有一日的路程,高声大喊也不要紧。”邝哲点头赞同道:“甚好,就这么办!”屈武背上的王仇为话声吵醒,声音低沉地道:“他们追来没有?不管我你们自去吧!”屈武道:“又他×的是这句,来句新鲜的成不成!”王仇性格孤僻,甚为冷漠,这次重伤,总是叫同伴丢下他不管。大伙知他脾性,亦不在意,只作耳旁风了。
几人不多耽搁,邝哲找个地点,似是活路,便领众人入林。走了一会儿,只见林中有大概三四种树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石块。树木与石头按着特定的方式排列,几乎每个地方都相差无几,使人有原处绕圈的感觉。地面道路杂乱,有的路径往东拐,有的路径向北行,或弯弯折折,或笔直不曲,教人目乱心迷,茫无头绪。值此深夜,冷风吹起地上落叶,更是有几分可怖的鬼气。
邝哲领着众人沿一条曲折的路径前行,左观右望,赞道:“这阵法当真神奇,八卦中有五行,门道太深,普通的人绝破不了!”屈武道:“那你能破不能破呀!”邝哲道:“不知道,且试一试!”屈武见他带着大家转了好几个弯,质疑道:“你这样绕,只怕又绕回刚才的地方了,我看定准一个方向往前走吧!”谭宁松摇头笑道:“那可不成,若是走错,到了别的山谷,可麻烦了!”屈武道:“这么绕,绕的我头都晕了,破不了阵就趁早喊人吧!等那帮泥鳅喽防淳屯炅恕!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4:59:00 +0800 CST  
几人边走边说,两名伤者轮流背负。郭杰道:“对了,谭兄,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江湖上似是没传说过这里。”谭宁松微笑道:“是这样,几年前,我在河南地界,碰上了一对懂武的少年情侣,他们身家看来不错,那小娘子生得也有些姿貌。我与他们同在一家小酒馆吃饭,我来的早,所以听到他们是未婚的夫妇。随后又来了个几个年轻人,见那小娘子漂亮,便有一个人过去招惹。那小娘子不知是好玩还是看那人不顺,故意拿话逗他。胡言戏语一阵子,那人发觉被戏弄了,一怒之下,和那对情侣动起了手,打了那小娘子的脸。他那几个同伴也掺合进去,与他们打斗。
“那两口子本领不弱,尤其是那官人,用的是少林拳法,没多久工夫,便把那几个人统统打倒,最开始招惹小娘子的那人被制住踩在地上。酒馆里客人全跑光了,只我一个还在。那两口子口出凶言,要惩治他们,那几个人害怕遭罪,各自爬起来逃了,只剩那个开始惹事的,被那小娘子踩着逃不了。那人之前打了那小娘子一巴掌,这便被那小娘子狠狠报复整治……”说到这,谭宁松摇头笑了一笑,道:“要说女人的心还是狠,惹谁也千万别惹女人,保不齐就倒大霉。”他性子开朗,总是面带笑容,纵然处境危险,也有心情谈笑。接着说道:“那小娘子打了他几巴掌不够,看他不肯服软,兀自辱骂,便要拿畜生的粪便作践他。这倒不能全怪那人,一般的男儿在此情形都会说硬话大骂,哪会那么轻易服软?我觉得这次事情两边都有不对,那人不该随性招惹女子,那小娘子也不该没事逗人作乐。倘是她一开始就拒了那人,估计也没这桩事。我见他们真的要作践那人,看不下去,便出来阻止,给他们说理讲和。唉……世上欠缺公道,理也要看人讲,我要是个无能无名之辈,说出来的道理恐怕就被定成歪理了!
“那官人听我是兴汉派的,想给我面子,结果那小娘子不肯善罢甘休,要试我的本事,嘿,她虽然泼辣,倒吃不过我,我小心应付,给她留着面子,那官人也就让我把那人带走了。”他取出一枚金子制成,上刻有“徐”字的钱币,道:“那人是朽木前辈的义孙,脱了难,对我十分感激,便送了我这么一个金子打的钱,并告诉我寻找朽木前辈的方法,说朽木前辈精通丹药易理武学,凭着这枚钱,可以找朽木前辈帮些忙。”
郭杰道:“原来如此。这前辈应当有些年龄了吧!”谭宁松道:“嗯,我问过派中长辈,告诉我说朽木前辈是许多年前的一位高人。近来一直没有消息,所以江湖上晓得的不多。”几人又说了数语,谭宁松忽然“咦”了一声道:“邝老弟,咱们转出来了!”他在众人中本领最高,观察的自然较其他人敏锐,见前方林外空旷,又是南方,一眼便瞧出是原路走了出来。邝哲不好意思的道:“走错了,对不住则个!原来这条路也是错的。”林中道路杂乱,有两条返出的路,邝哲都瞧明了,知道那是布阵者故意留的,免得百姓路人迷在里面。但选了另外一条看似合理的路,竟然也是错的。屈武道:“我就说你不行!咱们喊吧!”郭杰亦赞成道:“喊吧谭兄!”邝哲道:“还是直接喊吧,我即便找的出,也要老半天。”谭宁松应了一声,道:“我们再入林去,到林中喊。”
随即邝哲再领着大伙进入树林,感觉大概到了林内中心的位置,谭宁松向北边的山谷方向高声道:“晚辈兴汉派谭宁松,深夜冒昧到此,携金钱求朽木前辈搭救……”声音以内力发出,远远传了过去。他每隔一会儿,便这么高喊一声,约莫过了一二刻工夫,只听前方有个女声唤道:“来了!来了!”众人往那女声的方向迎去,只见一男一女挽手奔了过来,月光之下,那男子弱冠之年,身材颇高,轮廓分明,英眉朗目,神采奕奕。那女子用一块绢布蒙着脸,仅露出一双杏眼,体形较为娇小,看样子大概十七八岁。两人均是穿着粗布衣裳,洗得十分洁净,发丝与衣衫略有不整,似是急着从床榻上爬起赶来。
谭宁松忙拱手歉然道:“深夜打搅,实是抱歉,只因好友重伤,又被强敌追赶,才不得不来求朽木前辈相助,乞请勿怪。”作了个揖,将那枚金钱恭敬的递上。那少年神情中本微有愠色,见谭宁松如此有礼,也就色霁还礼:“不敢当,前辈客气了!”接过金钱瞅了瞅,见并非伪造,便暂还对方,道:“诸位请随小可来!”挽着那少女的手掌,带领谭邝等人往林内深处行去。
众人快步疾走,郭杰问道:“敢问小哥,你是朽木前辈的什么人?”那少年直言道:“我公公与朽木公公是好友,我也是拿着金钱来的,暂时在此学些本领。”几人本以为他是朽木道人的徒儿或是侍者,不料也是拿着金钱来的。谭宁松大略介绍了自己一行,问道:“不知小哥与娘子怎生称呼?”那少年道:“我姓靳,靳令之靳,草字青云,雁山削玉上青云的青云。”他身侧的那少女道:“我是他的使唤丫环,唤我小菊吧!”声音清脆娇甜,如珠坠玉盘,悦耳之极。靳青云立刻道:“什么使唤丫环,又胡说!”对众人笑着解释道:“这是我浑家,你们别见怪。”那少女菊香娇笑着将头在靳青云怀里蹭了蹭,似乎很喜欢他表明自己是他的妻子。
众人笑语几句,只听菊香道:“哎呀,你走错了!”拉着靳青云的胳膊,指着左边道:“是这边!”夫妇俩毕竟不是精通奇门遁甲之人,虽在这住了半年有余,对林中阵法颇为熟悉,还是容易走错。靳青云前后看了看,见确是该走左边,便领着大家转往那里。菊香在他身侧小声嗔道:“你还不要我跟来呢,我不跟来,你要在这转一夜!”靳青云不好意思当这么多人面和她说私话,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掌,用眼神示意旁边有外人。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5:08:00 +0800 CST  
屈武道:“这林子这么厉害,那帮泥鳅来了,应该破不了吧!”菊香不明其意,道:“什么泥鳅?”屈武道:“蒙古人的庸奴,追我们追得甚紧!”菊香才知道是损骂,道:“这个阵寻常人走不过的,朽木公公在这几十年了,也没有人闯进来过。”屈武道:“那便好!唉,说来咱也是好没面子,被帮泥鳅撵的到处跑。”菊香见这粗鲁大汉说话有趣,不禁莞尔。谭宁松方自一笑,心底蓦地冒起一个念头,不好随便讲出,但愿不会有那种事。
众人再趋行刻许,便出了树林,来到一片山石之前。靳青云菊香挪开几块石头,就现出一个路口。由此往前疾走半盏茶的工夫,便瞧见了数座简陋茅屋。这处是山谷中的一片平地,周围群山环绕,极为隐蔽。众人行至屋外,只听里头一个苍老的话声问道:“人接来了么?”靳青云步到一座未点灯的屋前,道:“已经接来了,钱是真的,一共六位客人,两位受伤不轻。”那苍老话声道:“若不紧急,便明日再看吧!”言辞冷淡,显是不怎么待见这帮客人。谭宁松走前两步,对着茅屋作揖道:“晚辈们躲避追兵,深夜冒昧来此,礼数不周,打搅前辈,万望前辈见谅!晚辈两位好友伤虽不轻,倒不急在一时,明日再劳前辈也是一样……”屋内那话声道:“好好好,我这屋子破烂,你们先凑合歇吧!”屈武等人听那话声冷硬不耐,暗暗都有些不快,但自己既是来此避难,也只得忍耐。毕竟此番来得突兀,还打扰了主人休息。
靳青云遂领众人进了旁边的茅屋,菊香已先去点好了灯。只见茅屋内陈设简单,木桌,木几,条凳,均斑驳老旧。郭杰、屈武见没有椅子,便各自把伤者放在木桌和木几上。谭宁松瞧屋内洁净,并无什么蛛网尘垢,暗想朽木道人不会如此用心打扫,必定是菊香收拾的。靳青云招呼众人坐下,道:“你们想必饿了,我们去烧水弄些吃的来。”邝哲伸手拉他,道:“不必不必,小哥……客气了!”靳青云正往外走,邝哲这一拉,却觉他臂上传来一股劲道,几乎被反震的脱手。靳青云赶紧收回劲道,停住步子。谭宁松微笑道:“我们带了干粮,不必劳烦,随意弄些冷水便成了!”邝哲暗暗吃惊,不料这靳青云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高深的内功。屈武坐在凳上,取干饼吃着,道:“烧水太麻烦,我渴的紧,直接喝冷的便成了。”
二人便依他们的意,只给他们弄来些冷水,菊香道:“这是我晚上烧的。”众人道过了谢,谭宁松道:“现下离天亮还久,你们去歇吧,我们在这坐着休息即可。”此处并无多余床铺,靳青云菊香在这暂居,也是睡在地上。谭宁松等六人突然来到,二人没有床榻给他们住,也只好让他们在这凑合过夜。靳青云歉然道:“怠慢各位了!”见没什么事,便就同着菊香去歇。
二人住在旁边的茅屋,也不点灯,进屋直接宽衣歇下。睡过一觉,至清晨天亮,菊香早早起来,略作梳洗,去厨头烧水熬粥。靳青云盘坐练了半个时辰内功后,穿整衣物,行到谭邝六人所在的屋子。谭宁松正闭目养神,听得动静,立即睁眼,见是靳青云,微笑道:“小哥早!”靳青云入屋坐下,过了一会儿,菊香奔入屋来,说稀粥做好,让大家去厨头用早饭。众人包括两个伤者都是醒的,谭邝等人赶紧起身,向菊香称谢。
菊香现下没有蒙面,看着众人,还有几分害羞,笑着道:“只是一些粗粥和咸菜,客人们可别嫌。”她面容素白,相貌俏丽,柳眉杏眼与桃红的双颊显得甚是妩媚可爱,清甜的嗓音更给她增添了一分娇润,整个人仿佛山野间的一朵艳俏鲜花,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韵。谭宁松道:“我们冒昧到来,小娘子这么说可教我们不安了。”屈武道:“是啊是啊,姐姐太客气了!”菊香听到这句“姐姐”,禁不住“噗嗤”笑了,掩着脸催众人去厨头喝粥。
当下谭邝郭屈与靳青云去厨下用早饭,菊香给朽木道人送了一碗,方来与他们一起吃。谭邝四人食罢,端着两碗热粥回去前屋,喂给两个伤者吃。那两人身体难受,吃这热粥,只觉十分舒服,片刻间俱把一碗稀粥吃完。菊香拿了粥碗去厨头洗,靳青云陪着谭邝等在屋里闲坐。众人胡乱聊天,说及兴汉派,靳青云道:“我听我公公说过,兴汉派是正道第一,最是得人敬重。别的门派,要么弟子约束不严,要么财利之心重,都不如兴汉派。”他心中很是神往江湖,但因为常年待在深山谷中,所以并不晓得多少江湖上的事,“丑颜剑客”谭宁松纵然名震武林,他也是半点不知。谭宁松听他夸赞师门,自不免心下高兴,嘴上还是道:“夸奖了,夸奖了。实则每个门派都有不肖弟子,我兴汉派也有,公正惩处就是了。大派中一人贪财,也容易影响全派的名声。”靳青云想了想,道:“话是不错,但兴汉派名声既佳,想来也是最为正派!”
谭宁松呵呵一笑,自觉说多了这个不好,就岔开话题,说些别的奇闻轶事。正闲谈间,一阵缓而稳健的脚步声由外传来,谭宁松知道是主人来了,便即到门外去迎,只见一个鸡皮鹤发的老道稳步走来,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穿一件满是补缀、洗得发白的蓝布道袍,不是朽木道人还有谁?谭宁松作揖施礼,朽木道人摆手道:“废话少说,我现在来看看你受伤的朋友。”说完走入屋去,为两个伤者察看。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5:14:00 +0800 CST  
邝哲等人见主人来了,均向他施礼。朽木道人不多客套,迅速给两个伤者看完伤情,道:“伤得不轻,却不要紧,一两日能够下地,五日可以痊愈!”谭宁松忙道:“有劳前辈了!”朽木道人道:“听说兴汉派都是英雄好汉,今日见了,倒也不错。那金钱是谁给你的?”他隐居在此,怕总有亲人好友来烦,便铸了九枚金钱,分给亲友,表示一枚金钱帮一次,或传艺或治病,只帮九次,若无金钱,一概拒绝。谭宁松把金钱的来历简单说了,只讲那少年的样貌,不提好色争斗之节。朽木道人也懒得细问,听毕便罢。随后他回屋取来两颗药丸,让两个伤者吃下,对谭宁松道:“看你修为不错,你我各自为一人运功疗伤。”谭宁松应了,当即与朽木道人分别为他们运功疗伤。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伤者各自吐出一口淤血,均觉舒坦了不少。朽木道人道:“你们淤滞已去,血气已通,好好歇息,一两日便能自如行动,四五日可以复原。”几人道了谢,朽木道人问道:“对了,你们仇家是谁,被谁伤的?”邝哲道:“蒙古鞑子手下的龙腾会!”谭宁松替王仇说道:“他是硬破耶律重的‘丧魂鬼阵’,被耶律重的‘修罗掌’打伤的。”另一个受伤的豪杰孙长吉道:“我是被一个黑衣贼打了两拳。”龙腾会除主要首领之外,底下的人全部穿着玄色袍服,呼为“玄袍鬼军”,反蒙人士便蔑称其作“黑皮狗”,或是“黑袍贼”之类的。朽木道人道:“‘丧魂鬼阵’?可很厉害?”邝哲道:“也不十分厉害,只是幻觉多,骇得人心慌。”
朽木道人没兴趣和众人多聊,闲话几语之后,就独自回屋去了。而靳青云无甚事情,便一直同谭邝等人待在一处,听他们说些江湖上的事。中午菊香多弄了几个菜,招待谭邝等人。她手艺颇精,虽是腌肉野菜,也能烹出佳味。谭邝等人江湖草莽,毫无讲究,自是赞不绝口。下午黄昏,菊香把晚饭做好。众人吃过了饭,早早歇息。谭宁松估计龙腾会的追兵差不多要到了,不禁担忧树林内的阵法能不能把他们挡住。
※※※
上午巳牌,一大群人趋至树林外边,玄色衣袍,黑巾蒙面,正是龙腾会的精锐“玄袍鬼军”。一男一女装束特异,立于人群之前,乃是指挥这一众鬼军的龙腾会高手“勾魂女”吉雅与“恶兽”虎思儿。
吉雅穿着一套特别的皮衣裤,仅将胸脯与臀部遮住,肩背腰腹、大腿胳膊等部位无遮无裹,裸露着大片羊脂软玉般的肌肤,十分的妖娆诱人。脸部以紫纱蒙覆,掩了真容,在妖艳中又增了一股朦胧的诱惑。长发微卷,媚眼摄魂,身材曼妙,婀娜多姿。两手戴着厚皮手套,怀抱一把铁制的琵琶,都是她对敌的武器。吉雅的旁边,是有“恶兽”之称的虎思儿,此人体形魁伟,高有七尺,比普通人足要高两个头,面貌凶恶,目如铜铃,甚是丑陋可怖,手中一柄刃长五尺的厚背大砍刀,亦与人差不多高,提刀立在那里,直如一尊地狱里的魔神,与妖冶妩媚的吉雅正是极鲜明的对比。
一名手持钢刺的玄袍鬼军躬身向吉雅与虎思儿禀告道:“这林中含有阵法,我等进入其中,走不过去,绕了一阵,又绕了出来。”另一名女玄袍鬼军道:“此林中常年无人走动,附近居民都说,这是鬼神所在之地。”吉雅道:“扯什么鬼!”妖媚的目光望了望树林,道:“只是个布了阵法的林子,看来谭宁松那贼王八是躲入这里不错了。”声音娇细柔媚,语调却满含煞气。
他们被萧惟引去别处,发觉上当,折返赶来,于昨夜到达这附近,派出手下打探一番,得知谭宁松一众没有在村店中投宿,很可能就逃入了这片奇诡的树林。虎思儿望着晨雾弥漫的林子,张开血盆大口说道:“简单!把这些树全部砍光,阵法自就无用!”嗓门粗大,语声甚是难听。吉雅估计是有什么人在这隐居,所以布个阵法,免得被闲人打扰。于是让虎思儿先去威吓,若此地主人不给交代,就硬闯进去。
虎思儿依她之意,进入林中,运气冲前方大喊道:“把姓谭的交出来!这阵阻不住老子,快把姓谭的交出来!给你们半炷香,交出姓谭的,否则老子打将进去,砸碎你的狗头!”
粗野的喊声传至谷中,众人听闻,均不免一惊。靳青云头次经历这等情况,忙去朽木道人房前道:“朽木公公!他们的仇家追来了!”屋内的朽木道人冷哼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他怎么破我的‘八卦迷踪阵’!”谭宁松走来屋外道:“对不住了前辈,给你惹来了麻烦。”朽木道人道:“别担心,这阵是我精心布置,若非此道高手,绝破不了!”那粗声喊了一阵,便不再喊。众人见朽木道人如此笃定,亦就安下心来。唯独谭宁松暗暗有一层担忧。
这般过了一个多时辰,始终没有别的动静传来。谭宁松无法放心,提着佩剑起身,道:“我出去探探,看看情形!”屈武道:“耶律重已经见鬼去了,他们破不了阵,现下肯定在那瞎转!”谭宁松道:“我放心不下,去看看,少时便回。”菊香道:“你……不懂阵法,去了不要迷路吗!”谭宁松道:“我只在林外边观望,并不入林。”靳青云道:“谭老哥,我同你去吧!”龙腾会高手打上门来,他心下有一份担忧,也有一份激动,隐隐想会一会这帮高手。谭宁松点头道:“好,我们去探探!”当下与靳青云动身趋往树林。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5:25:00 +0800 CST  
四 聚集

虎思儿大刀劈砍,举重若轻,晃眼便斫倒十几棵树。众玄袍鬼军或用掌拍,或用刃砍。半个时辰的工夫,已把这片树林毁去十之六七。林内本来雾气弥漫,目难及远,但大片树木被砍倒、石堆被踢散,那雾气便散去了大半,整个视野亦开阔了许多。
谭宁松、靳青云二人从山石处的隐蔽路口出来,往树林那边一望,均是大吃一惊。龙腾会高手虽未把树林全部砍完,可边缘之处还是能远远望见有黑衣人在砍树。这么一来,阵法可就半点用也没有了!靳青云惊道:“这……他们竟……”谭宁松怕的正是这个,一直不好讲出,结果还是担忧成真,叹道:“唉!我早就担心这个,这下可把朽木前辈害了!”拉着靳青云躲了回去,道:“他们不久就要发现前辈的住处,咱们快去告诉他们,赶紧避一避!”靳青云一想确是,忙与谭宁松急行返回。
二人奔至茅屋外,把龙腾会高手在砍树的事情对朽木道人说了。后者失声道:“什么!我的阵……我的阵……”震惊之下,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旁边屋里的众人听到情况,都涌了出来,郭杰道:“什么!他们在砍树?那阵法还有用吗?”谭宁松苦笑道:“林子被毁了,阵势自然就没有了!”众人思维都进了一个固定的套路,认为要破解这个阵法,就必须是精通奇门遁甲的高手,从未想过可以直接毁去树林,使阵法不复存在。这就好比三个人布下奇阵,与一个暗器高手对敌,那高手径直发暗器把三人打倒,根本不需要按对方的套路破阵,任对方阵法再怎么精妙绝伦,也一点用处没有。谭宁松师承兴汉,自幼受“注重精意,甩开死式”的教导,故思想比较跳脱,不会拘泥死板,方想到或可通过摧毁树林来破阵。而“恶兽”虎思儿想法单纯,往往用得是最简单了当的方式,所以也想到了这个野蛮的办法。
眼下树林被毁,众人俱是震惊不已。菊香看看谭宁松,又看看靳青云,面容焦急,不知要怎么办。郭杰道:“怎么办,王仇和孙兄弟可还没恢复。”王孙两人身体尚虚,还不能自如行动,若是逃跑,可很难逃脱。谭宁松试着向屋内问道:“前辈,这……这谷中可有地方躲避?”朽木道人恨声道:“可恶!”只听一阵脚步和物件搬挪之声,似是朽木道人在翻什么东西。谭宁松等人自知连累了朽木道人,纵然心急如焚,亦不敢催问。
半晌,朽木道人一脸愠色的走了出来,沉声道:“有地方躲,随我来!”他怀中抱了个大包袱,原来适才是在收拾东西。谭邝等人吁出一口气,立刻去背伤者。菊香亦去住的屋里匆匆收拾一顿,把佩剑与重要的物什携上。朽木道人指了指东首的高山,道:“那儿有个隐秘山洞,他们找不到的,只别留脚印痕迹。”带着众人,往东首趋行。靳青云朝树林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十分压抑,他向往武林,盼望能会一会那些闻名天下的高手,而今龙腾会打上门来,照他的性子直想正面应对,可谭邝等人要避,菊香也不可能答应他犯险,他唯有按住性子,随众人暂避一时。
一众跟着朽木道人,到东首的山脚,由一条崎岖小径上山。蜿蜒行了一阵,至山腰处。朽木道人探索片刻,找着洞口,招呼众人进去。这山洞在一片荆棘丛后,若不上山仔细搜索,绝不可能发现。洞内地方广阔,足够容纳数十人,气味还好,没有什么野兽。外面天光射入,能够看见洞口边丈许,里头就瞧不清了。朽木道人道:“这是我多年前捕野兽,发现的洞穴,有时也会来住一段日子。”走到里侧,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
菊香弯腰摸摸地上,瞧没什么污秽,就倚了佩剑,与靳青云紧挨着坐下。谭邝等人找地方把两个伤者靠壁放好,坐于他们旁边。郭杰道:“老前辈,此地虽然隐蔽,可没有食水,要怎么办?”朽木道人道:“外头有小路能到那边山下的一个庄子,可潜去那弄吃的,水山上也有,就在不远。”郭杰安心道:“如此就好。”谭宁松瞧靳青云眉头微蹙,神色郁郁,与先前含笑自如的模样大不一样,便问道:“靳小哥,怎么了?有甚事么?”靳青云道:“没有,只是如此躲避,心中甚不痛快。”谭宁松笑道:“这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为此不快,来日方长,今日之事过去便了!”靳青云听其劝说,觉得有理,登即展颜一笑,道:“老兄说得是,来日方长,不必为今时介怀!”菊香抓着他的手掌抚摩,让他别不高兴。
朽木道人叹道:“这个龙腾会我早年听过,一直为北边朝廷效力,想不到如今被他们打上门来,逃到这山洞里躲难。”谭宁松道:“这龙腾会最早是金国人手下的江湖势力,后来蒙古灭金,龙腾会便投了蒙古,成了三大教门之一。”朽木道人终年隐居,对外面的事了解甚少,闻言道:“三大教门?是什么?”屈武骂道:“都是蒙古人的庸奴,一世的狗奴才!”谭宁松解释道:“是这样,而今蒙古国下面有三大教门,分别是龙腾会,西域来的朝圣宗,和蒙古国师八思巴统率的轮回门,都归元帅伯颜调度,对付江湖上抗蒙的豪杰。这龙腾会专门在山东和两淮行动,轮回门专在关中和蜀地行动。朝圣宗则在两河襄汉,各管一地。”朽木道人道:“国师?这个国师很厉害么?”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5:40:00 +0800 CST  
谭宁松道:“据说是蒙古国第一高手,本领已臻化境,有通天彻地之能!”朽木道人“哦”了一声,并不再问。靳青云道:“我公公也说过,这个国师本领奇高,绝非寻常高手。”朽木道人道:“哦?你公公他会过这个国师?”靳青云道:“那我不知,只听他这么说过。”谭宁松道:“或许是会过‘明镜先生’、‘红衣菩萨’这些八思巴的弟子,徒弟如此,师傅自然可想而知。”顿了一顿,拱手道:“对了小哥,令祖想来也定是位高人,敢问名讳上下。”靳青云如实道:“我公公讳上天下成,去年过世了。”谭宁松讶道:“是‘藏龙隐士’?”“藏龙隐士”靳天成他原先也听师长讲过,没想到竟会是靳青云的祖父。靳青云点点头,道:“正是。”谭宁松道:“令祖父武功高超,又与人无争,何以竟逝世了?”据他所知,“藏龙隐士”靳天成痴于武道,终年隐于华山钻研武学,一来不沾惹是非俗事,二来也未到将死之年,怎么会就去世了?难道是练功走火入魔?
靳青云与谭宁松相识不过一二日,心底却莫名当他是熟悉的人,并不隐瞒,叹道:“我公公是伤势发作,去世的。”谭邝等人询问详细,他便把事情的始末简要说了。原来靳天成痴迷武学,听闻一部奇书《海渊秘录》所载的武功奥妙无比,便极欲一窥。此书在燕云之地日月教的手上,既珍贵至极,当然不可能随意予人。靳天成欲窥奇书,也不管是否凶险,安排好了一些事情后,就孤身北上寻找日月教。似靳天成这类痴武之人,一心全系于各类奇奥武学,为此纵是豁出命去,亦在所不惜。但世事不都如人意,靳天成来到燕云之地,费一番周折找着日月教的总坛,深夜潜入,直寻首脑,欲以其他玄奥秘籍交换《海渊秘录》,可日月教主燕知微并不答允,双方言语冲撞,动起手来,靳天成被燕知微以《海渊秘录》中的“海龙旋”奇功打了一掌,重伤返了回来,不到一年,便伤势发作去世。
谭邝等人听罢,均是又奇又惊,“藏龙隐士”痴于武学,功力深湛,竟被一掌打得重伤而死,那日月教该有多么厉害?谭宁松问道:“‘海龙旋’?此功有何玄奥?”靳青云摇头道:“公公说,他重伤后,对方告诉他,这门武功叫‘海龙旋’,任你修为再高,也难受得起。公公说,对方内劲奇特异常,进入身体,根本不能运气抵御,越抵御,反而伤得越重。”这番话若是别人讲说,众人未必会信,可这话是“藏龙隐士”的孙儿所说,又涉及到日月教主燕知微与一门奇功,自然不会是假的。几人更为惊骇,屈武瞠目道:“那……那岂不无敌了?”须知高手相斗,比拼内功,对方劲道入体,肯定要运自身真气抵御,要么设法卸掉,要么驱散化去,不可能任其长驱直入。但倘若对方劲道入体,自己越是运功抵御,反而越伤得重,那对方岂不无人能敌?
朽木道人性格冷漠,不喜交流,当初听说靳天成是寻求秘籍不成,被对方打得重伤而致去世,就没有多问,所以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刻下听靳青云讲述,也是十分的惊异,道:“此功如此厉害,岂不能够称雄江湖?”靳青云尚不清楚这门奇功的恐怖,讶道:“这……这门武功天下无敌?”屈武道:“要真是这样,人家内劲来了,你不能抵御,那人家肯定无敌了!”谭宁松道:“那倒也未必,天下武功种类繁多,也定然有克制的。”邝哲道:“我听人说,早年有一门魔功,叫‘吸元化血’,可以似长鲸吸水那样吸人内力,但吸了内力之后,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再吸走别人全身鲜血,否则压不住别人的内力。这门魔功,应该能克的了。”谭宁松道:“未必,以我之愚见,既然越是抵御‘海龙旋’,就伤的越重,则必定是自身的内力为对方劲道所借用,化血魔功把这劲道吸入丹田,与自身内力同在一处,或许伤的更重也说不准!”朽木道人附和道:“不错,若是真能借用别人的内力,那么吸入丹田,很可能伤得更重!”
靳青云忽然道:“燕知微既如此厉害,不知与蒙古国师相比如何?”靳天成死前,曾严禁靳青云去复仇,故靳青云并无复仇之心,只是好奇燕知微究竟有多厉害。谭宁松摇头笑道:“我不知道,燕知微从不在江湖上走动,几乎未流传过他的事,不是你说,我都不知他有如此高的本领。”邝哲道:“蒙古国师八思巴据说确有深不可测的本领,三大教门众多高手中,属他武功最高,燕知微恐怕是不如他,‘海龙旋’即便厉害,也不是无人能敌。”旁人不知,他们可是知道,“魔侠”萧惟武功高绝,称雄北方,便是龙腾会,也不敢轻易招惹,但他却曾败在八思巴的手里,且败的彻彻底底,远不是八思巴的敌手。
萧惟成名的功夫名叫“冥狱阴尸爪”,这门武功专在死尸上摄取尸毒,蕴于十指之中,阴森凶恶,极其可怖。与他交手,一旦触及十指,尸毒会由皮肤渗入,一时三刻便将毒发,若无独门解药,很难解毒。萧惟纵横北方,总是杀蒙古国的贪官,和一些有隐恶的伪面君子,每杀一人,必以五指洞穿对方颅骨,手段异常凶狠。因他行为正直,出手却阴毒邪异,所以得了个“魔侠”的称号。他听闻蒙古国师的名头,心中颇不服气,很想会会这个番僧。一次路过燕京,问得八思巴就在城中,于是想要杀了八思巴,给蒙古国一点颜色看看。
他探得八思巴居处,深夜潜入,八思巴察觉到有不速之客,便起身开门出去,公然相迎。萧惟感到此僧不是寻常人物,遂现身出来,与八思巴在夜色下对峙,伺机出手抢攻。但八思巴伫立不动,竟有一股独特的气势,凝如山岳,无懈可击。萧惟心念彷徨,只觉攻向哪里都不妥当。不愿久拖,正要强行出招,八思巴却先一步说:“我肩部皮肉受伤,三日内可驱尽爪毒痊愈。而你将死于此处,步入轮回。”萧惟大为惊骇,好像自家招数尽在对方掌握,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击伤八思巴,死于其手的景象,不由为之一怔。呼吸间,杀气已然尽去。八思巴看着他又说:“你不该死在这里,回去吧,回去吧,忘掉今夜之事,不要再来找我!”萧惟如中魔怔,竟依言施展轻功离去,于下榻的客栈住过一宿,脑海一片空白,居然离奇的忘了昨夜之事,且心中再无寻八思巴晦气的念头,只觉根本不应该招惹此僧。这之后过去一年有余,萧惟内功有所精进,突然记忆涌现,想起了这些事情,感到离奇可怕之余,亦不得不佩服八思巴超然的本领。
这件事是萧惟侄儿萧冲告诉的谭宁松等人,众人知道此事关乎萧惟的名声,也从不对外人说。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5:53:00 +0800 CST  
靳青云闻得三大教门高手众多,心中好奇,又问道:“除了国师,三大教门还有哪些高手?”谭宁松道:“还有很多,龙腾会的老大夹谷白虎,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练得‘无伤玄甲’和‘黑煞掌’,有‘掌摧万物,万物无伤’之称!”菊香讶道:“那有什么用?万物都打不伤。”谭宁松微笑道:“是这样,‘掌摧万物’,说得是他掌力强猛,‘万物无伤’,说得是他练的‘无伤玄甲’,万物都伤他不得。”菊香“噢”一声道:“原来如此。”靳青云道:“‘无伤玄甲’?此功我也在练,只是不一定能练成。”“无伤玄甲”乃是一种极难练的护体神功,若是练到大成境界,可使周身不受任何伤害,不论是刀剑、还是水火毒汁,抑或细牛毛针,都伤不了其分毫,并且能够抵抗敌人一定程度的内劲。比之“金钟罩”、“铜铁功”、“不坏金甲”等护体横练功夫,要更胜一筹。只是此功极难修练,除天赋勤奋外,还需要一些运气,不是每个天资高者都能练成。
邝哲惊奇道:“你会‘无伤玄甲’?”靳青云道:“我还在修练,未必能够练成。”谭宁松道:“是令祖父传授的吗?”靳青云点头道:“正是,公公留下了很多典籍,叫我修习其中几个最重要的,其余的愿学则学。”谭宁道:“难怪,令祖痴于武道,自然有许多宝贵典籍。”众人话语不绝,谈着武道和江湖上的事。靳青云对武学内功甚为精通,很多地方俱有高深的见解。但他对于自家的武功典籍则较为谨慎,几乎没怎么提。而众人纵然心奇,倒也不主动去问。谭邝等人阅历丰富,说起江湖之事,滔滔不绝,不仅介绍了诸多门派高手,还讲了好些恩怨故事。谭宁松为人正派,黑白分明,评述事情,往往公正不偏。靳青云越听越是敬佩,内心对兴汉派亦更加崇敬。朽木道人盘坐着闭目养神,听他们闲聊,偶尔插上一语。
山洞中众人谈话聊天之际,那边的树木已为龙腾会之人全部砍光。其间发现了数处小径路口,均有玄袍鬼军前去探查。
“勾魂女”吉雅怀抱琵琶,目光森冷的望着这片被伐光的树林,暗暗冷笑:“这堆死树挡几个愚民或可,想挡奶奶,痴人说梦!”正等着探路手下的回报,忽然有一名玄袍鬼军来禀告道:“头领,接到尊主传书!说今日将抵此处!”吉雅有些惊讶,呆了呆后,挥手道:“知道了。”虎思儿扛着大砍刀走来,道:“老大来了,要是到时咱们没干掉姓谭的,可就麻烦了!你那姘头还死了。虽然是你俩带头,赖不到老子,可老子脸上却也没光彩!”夹谷白虎来了,这边的实力固然大增,可如果届时他们还没能捕杀谭宁松一众,那就不太好看了,毕竟他们还折了“巫师”耶律重。吉雅是指挥之人,心中自然有些害怕,道:“不论如何,要在老大来之前把谭宁松那伙贼王八找到!奶奶要剥他们的皮!”话到最后,已然咬牙切齿。
等了一阵,有玄袍鬼军奔来禀报,说在前边谷中发现了数座空茅屋,厨头还有熟食,显是不久前有人住过。吉雅虎思儿闻报,立刻带大批手下前往查看。到了茅屋处略略一瞅,吉雅便肯定的道:“他们不久前就在这里!刚刚逃走的!”虎思儿道:“我们快追!”周边草木丛生,没什么脚印痕迹。远远眺望,大概有两三条出谷的小路,只不知是否走得通。吉雅派出数拨手下,一一往小路去探,并在茅屋内翻找,看有没有藏人的暗室。
太阳过了中天,慢慢向西移去。前去探路的玄袍鬼军一个个先后回来,不论是树林旁的小路,还是茅屋附近的小路,全都没有谭宁松等人的踪迹。吉雅暗暗着急,敌方众人仿佛插翅飞了,全无踪影,若是让谭宁松逃脱,自己该怎么向老大交代?虎思儿微急道:“蠢婆娘!怎么办!”吉雅恼道:“这些小径或通村店,或通郊野,都找不到他们,这破屋也没有暗道,难道他们凭空消失了不成!”虎思儿道:“或许他们逃得小心,我们的人没有发现。”吉雅道:“不可能,他们还是躲了起来,就躲在这周边的山里,我们再搜一搜!”随即召集手下,除探路的之外,其他人全部在周围山上搜查。
然而两人带来的玄袍鬼军不到一百,凭几十人要搜遍这四围的高山,至少需要四五天时间,且还不一定能找到谭宁松等人。吉雅心中焦急,在谷中来回踱步,注视着手下搜山。而虎思儿无所事事,躺在茅屋外的地上小憩。申牌时,忽有个玄袍鬼军趋来,向吉雅禀道:“头领,接到祖头领的传信,祖头领少顷便至此处!”吉雅暗暗惊讶,挥手打发了那名属下,想道:“怎么他也来了?有什么大事不成?”快步走去虎思儿处,道:“夯货,祖鹰扬那厮也来了!”虎思儿闻言睁目,道:“来干什么?奚落咱们?”吉雅道:“我哪知道,对付个谭宁松,犯不上聚集咱们这么多高手,怕是还有什么大事!”虎思儿懒得动脑筋,道:“老大今日便到,那时自有分晓!”吉雅暗暗恼烦,祖鹰扬来了,借用其养的那头海东青,固能有助于搜寻。可自己与祖鹰扬素来不睦,这下岂不要大受奚落?
过了一会儿,天空传来一声飞禽的鸣叫,一只鹰在山谷上空盘旋。随后只见一个灰衣汉子飞身而来,掠入谷中,此人腰插一对玄铁钩剑,身材削瘦,面有疤痕,顾盼间目射凶光,予人一种残忍狠厉的感觉,正是龙腾会高手之一的“人魔”祖鹰扬。天空那只鹰飞旋数匝,慢慢降下,落在祖鹰扬的护肩上。只见此鹰体形硕大,高逾三尺,双翅展开足有七尺,钢喙利爪,威猛异常,端的是十分骇人。吉雅迎着祖鹰扬,问道:“你怎么也来了?”祖鹰扬道:“接到老大指示,来你这集合,顺道助你一臂之力。”吉雅把情况大略说了,道:“让你的海东青飞上去找找,有没有他们的踪迹。”祖鹰扬依言放出海东青,在上空寻觅谭宁松等人,之后嘿嘿嘲笑道:“你可当真无能,自己设的套,不单杀鸡不成,反连姘头也赔了!只怕老大来了,你不好交代!”吉雅目中厉芒一闪,道:“姓祖的,奶奶今番纵然倒霉,却还轮不到你这狗××来踩我!”祖鹰扬可不会与她怒骂,哈哈嘲笑道:“你死了姘头,心情不好,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走去一旁,席地坐下休息。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6:00:00 +0800 CST  
这般搜山寻找,加上飞禽俯查,到夜晚仍然没有谭宁松等人的踪影。吉雅接到属下通禀,得知夹谷白虎即将抵达,便同祖鹰扬、虎思儿及一众手下在谷中迎候。亥时末,两道身影倏起倏落,飞纵来到谷中。吉雅三人见了,均向其施礼:“见过老大!”众鬼军也纷纷躬身作礼。月光之下,当先一人身躯极高极大,肤色黝黑,神情冷峻,威严凛然,正是龙腾会现今的尊主,号称“掌摧万物,万物无伤”的“黑煞神”夹谷白虎。他看上去虽然肥壮,可脸上皮肉并不松驰,反而显得非常紧绷,脸庞与露在在外面的双手都黑如锅底,披一件雪白色狐皮大氅,衬得面貌更黑,狐裘更白。
夹谷白虎身后,是一名穿着灰色衣袍,满脸伤疤的年轻女子,怀抱着一张瑶琴,乃是有“飞针索命音夺魂”之称的龙腾会高手萧贞女。她脸上疤痕密布,或红或暗,乍看很是骇人,可仔细瞧来,她的脸形五官都甚为标致,容貌美艳,端丽非凡,纵有许多伤疤,仍掩盖不了她的美丽。颈下的肌肤白嫩,并无什么痕迹,可见面部这些伤疤是后天造成的。
夹谷白虎目光一扫吉雅三人,未见耶律重,问道:“‘巫师’呢?”话音沉重有力,听来如巨槌撞击心房,教人心头震颤。吉雅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办事不力……”把设计捕杀谭宁松,对方击毙耶律重突围,自己率众追杀,正在此地搜寻等等情况一一照实扼要说了。夹谷白虎听得至今还没有捕杀谭宁松,口中说了两个字:“废物!”虎思儿抗辩道:“老大,要废物也是她两个废物,咱可不管指挥。”夹谷白虎目光如刀,瞪着虎思儿,道:“的确是他们两个废物,但你也强不到哪去。”转对吉雅道:“这次就罢了,往后你要还是如此无能,就喂海东青吧!我不要如此丢人的手下!”吉雅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多谢老大,多谢老大!”她近几年总是办事不力,这次折了耶律重,估计要被老大惩治,暗暗很是忧惧。如今闻得老大不责,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
祖鹰扬道:“老大,我们聚集起来,有什么大事不成?”夹谷白虎道:“我接到伯颜元帅指令,要尽快调集人手去河南。”四日前,他接到蒙古元帅伯颜的指令,随即与部下联络,聚齐主要人手。他那时人在济南,得知吉雅三人在沂州追杀兴汉派的谭宁松,而其他手下也在山东一带。便打算先与吉雅耶律重会合,把谭宁松解决,再遵元帅之令赶赴河南。祖鹰扬感到事情不大寻常,道:“去河南?什么任务?”夹谷白虎哼了一声,探手从衣襟里取出一纸信笺。祖鹰扬双手接过,打开阅看。
这边说话、看信之际,吉雅走前两步,到萧贞女身前,道:“你这副丑容,怎不遮起来,故意吓人么?”龙腾会讽刺嘲笑成风,吉雅忧虑一去,便忍不住出言撩拨。萧贞女抱着瑶琴,伫立不动,面上神色冷漠,无半点表情波动,像是全没听到吉雅的话,秋水般的双眸直视前方,那神情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动容。吉雅接着道:“唉!你这也忒不值得,那个人或会有些感激你,可有什么用,你这副样子,他岂会不恶?既是敌对,该杀你时照样会杀你!”当着夹谷白虎,她不敢说得太过。这些话不算难听,可戳得均是萧贞女的伤处痛处。
祖鹰扬看罢了信,问道:“柳正明是谁?何以要我们听谈思难那孙子的调派?他算个什么东西!”凑首在旁的虎思儿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元帅要咱们听谁的?”此时柳正明叛宋投蒙的消息尚未传到北方,祖鹰扬常年在山东两淮,也不晓得柳正明是谁,看信上所述,似乎此人的归顺对己方极为有利。吉雅闻言微讶,走来拿过信笺观看。祖鹰扬道:“因为那姓柳的归降,元帅便定了个计划,要打垮江南武林,叫我们去河南与轮回门朝圣宗联手,由谈思难负责调派。”虎思儿惊讶道:“与他们联手,却凭什么听那孙子指挥?”吉雅道:“和朝圣宗联合?那群狗××岂不又要跟咱们寻衅?”
夹谷白虎冷哼道:“谈思难是个什么鱼虾,也配调派我?哼,这倒也罢了,若是赵全那条胡狗,本尊可忍不了!这么多年,不是看在朝廷的面上,本尊早叫他见鬼了!‘控云真气’,让他控鬼去吧!”一把扯来吉雅手上的信笺,用力一握,信笺登时化作齑粉。几人见老大恼怒,均暗自害怕。祖鹰扬道:“这次联合,他们老实些最好,否则的话,嘿嘿!”狰狞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虎思儿道:“我们可不是好惹的!”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此番事关重大,他们必然也会谨言慎行,些许小事我们须得忍让。”是一直不曾开口的萧贞女。吉雅冷哼道:“那样最好,否则就叫他们尝点儿厉害!”龙腾会众高手虽然彼此不睦,互有嫌隙,但对外时还是能齐心一致,不会因私怠公。
夹谷白虎说回当下之事,问道:“谭宁松逃了?”祖鹰扬道:“只怕是逃了,山上不好搜!”吉雅道:“他们就躲在这山里,咱们搜几天,一定可以抓到他们,老大,你带了多少人来?”夹谷白虎道:“我身边只带来了五六十人,其他部下并未集合。”龙腾会有精锐的玄袍鬼军三百余人,分布在山东两淮和塞北,眼下沂州一带大概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夹谷白虎打算就带这百五十人前去河南,其余的手下留在原处不动。吉雅道:“老大,谭宁松就在此处,咱们集中人手,在这搜三天……”夹谷白虎打断她道:“不搜,咱们明日便去河南!”若是两三天内,一定能解决掉谭宁松,那夹谷白虎会愿意等上两三天。可这四周山谷如此之大,哪能保证一定抓得到谭宁松?说不准谭宁松早就跑了,叫己方似傻子一样的在此搜山。夹谷白虎宁愿立刻爽快退走,也不愿没把握的找上三天。毕竟大的计划不久便要施行,让他们多活几天就是了。
吉雅心有不甘,坚持道:“老大,三天我定能找到谭宁松,给我三天……”夹谷白虎猛然上前,一手揪着吉雅的头发,将她拉到面前,瞪着她说道:“你要搜,可以,我等你三天。三天后,如果抓不到人,我剥你一层皮!”声音低沉凶狠,配上那冷酷的神情,确是骇人已极。吉雅大骇,忙道:“我错了,老大我错了……我听你的……”夹谷白虎是女真人,而吉雅是蒙古人,这当中就不免有些敏感了。且吉雅平日较为跋扈,对契丹人,女真人,汉人,仿佛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令夹谷白虎暗暗不快。如今吉雅还敢对他的命令有异议,自然要给一点警告,道:“贱婆娘,我是老大,我说一,你不要说二!”吉雅不迭道:“是……是……”夹谷白虎松开手,命令道:“明日清早所有人全体起行前往河南,谭宁松就让他再蹦达一阵。”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6:05:00 +0800 CST  
五 诛贼

谭邝等人取出携带的干粮,再谨慎的去山上弄来一些清水,众人凑合着填饱肚子。晚上各人或盘坐或躺靠,在洞中歇息。靳青云环抱着菊香,让她睡在自己的身上。
次日一早,谭宁松出去探察,却发现谷内大批的龙腾会精锐正在撤走。他小心翼翼地观望,惊奇的发现了夹谷白虎等高手,暗暗十分诧异。缀行远望一阵,对方的确是撤退,不像是欲擒故纵引蛇出洞,这可奇了怪了。谭宁松确定敌人走远,折回山洞把这情况讲了。众人均十分惊讶,按说龙腾会的援兵来了,应该加紧搜寻才是,怎么这样就退走了?岂非前功尽弃,放众人一条生路?
众人搞不明白龙腾会这是弄什么诡计,也不敢贸贸然就现身出去,仍在这山洞躲藏。今日王仇身体恢复,已能自如行走,既无危险,便独自出洞漫步散心。他沿着小径缓慢而行,到一片矮树旁停下,望了望四周的山峦,又望了望寥廓的天空,最后低头看向脚下。足边正有一行蚂蚁爬过,王仇注视着这些蚂蚁,不禁想:“蚂蚁虽小,却自自在在,我身怀技艺,却几无欢乐,我连蚂蚁都不如吗!”须臾间,摆脱,仇恨,放纵,许多个念头在心里闪过,好像有几个人在同时拉扯着他,每一个都要拉他下深渊。
思绪混乱的当儿,突听谭宁松的声音道:“王兄!”王仇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挚友道:“谭兄!”谭宁松知他性子,猜他有什么心事,就跟了过来。行到他身边,微笑道:“这一遭应当是过去了,咱们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啊!”此处只他们两人,王仇内心痛苦,忍不住说道:“我……我是女真人,谭兄你们不该救我。”谭宁松道:“王兄,咱们肝胆相照,何须再说这些!”在谭宁松心中,义和恶不会因种族而颠倒或模糊,可以给外族的义士作揖,却决不与汉人恶者客套。王仇怔了怔,随后上前抱了抱谭宁松,道:“好兄弟!”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旋而谭宁松笑道:“开心些王兄,让那些烦心的念头见鬼去吧!年前我们去趟南方,我给你介绍门亲事,你生得俊朗,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人也老实无伪,定有很多娘子喜欢的!”王仇微微脸红,道:“这话我可记住了,到时看你怎么交代!”谭宁松笑道:“放心,我说话算话!”他喜欢谈笑聊天,与整日死气沉沉的王仇恰是两个极端,亦不知这两个人怎么会成了莫逆。
又过一日,朽木道人忖度险情已去,也不管龙腾会是否设有诡计,迳自回到茅屋。靳青云菊香便随他过去,收拾被敌人弄乱的屋子。谭宁松恐敌有阴谋,欲尽快离开此处,见王仇和孙长吉二人恢复的七七八八,能够自如行动,遂同五人来向朽木道人辞行。众人此来不单唐突,更连累了朽木道人,使树林的阵法被破。须知朽木道人对这阵法极有信心,这么简单就给人破了,对他的打击自是不小。六人心中都是十分的歉疚,一齐向朽木道人躬身作揖,恳切道歉。朽木道人道:“你们要走便走吧,不用道歉,你们是拿着我的金钱来的!”挥挥手,示意众人快走。而后唤靳青云夫妻道:“靳小子,小菊!”二人闻声奔了来,朽木道人道:“靳小子,你该学的也学的差不多了,你们也走吧,迟早也要走的!”
二人一呆,没想到朽木道人这就赶自己走。菊香道:“我们走了,公公你就一个人了呀!”朽木道人原本独居,二人来到,虽带来了一些热闹欢愉,可毕竟是外人,终归是要走的,晚走还不如早走,道:“你们还要给我送终么!都走吧,让我独自清净。”靳青云来此,是专为学朽木道人一门名叫“移山入海”的武功,而今大致学完,也确实差不多该离去了,见朽木道人神色坚决,便躬身说道:“那我们收拾一番,明日便走。”谭宁松苦笑道:“对不住小哥,是我们把你累了!”靳青云道:“这说得哪里话,谭老兄言重了!”
谭邝等人再三告罪,歉然离去。朽木道人把住的卧房略略整理,如往昔般独自待在里面。靳青云菊香二人去厨头收拾,瞧碗碟破碎,锅破粮散,一片狼藉,菊香跺脚恼怒道:“这帮人太也可恶!这锅碗招他们了!”靳青云道:“没把这屋子烧了便不错了!我们看看一共弄坏了些什么,去给朽木公公买来!”二人于是在各屋转了一圈,又问了问朽木道人需用之物,即前往村镇去买。
二人手挽着手,从南边的一条小径出谷。路上菊香问道:“云哥,我们要去哪,去江南吗,记得你说想去江南看看的。”靳青云点头道:“总听说江南好,天上天堂,地下苏杭,不由便想去看看!”菊香道:“那我们明日便往江南去。只怕那里漂亮娘子多,你看见了,就嫌弃我这丑丫环了!”靳青云笑道:“我衣裳是你做的,饭是你烧的,没有你我怎么活呀!你那天晚上说,没有你我得在林中转一宿,所以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二人有说有笑,快步而行,半个时辰后到达村镇,分头购买物件。二人有靳天成遗留的数千贯财物,不乱花销,日常用度自是绰绰有余。买齐物什,用一个大筐子和两个篮子装了,随便吃些午饭,带着物什返回。二人把买的需用之物一一放好,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夫妻两个的东西不多,钱财衣物秘籍等等只有一个包袱,外加菊香的一柄佩剑,些许女子物件。二人收拾好行李,翌日一早,向朽木道人告辞,出谷而去。
靳青云背着包袱,菊香手提佩剑,二人挽着手掌,自南边出谷,行往常去的小镇,打算在那买两匹脚力代步。靳青云出了山谷,心中不由十分激动,他从小就在华山练武,祖父死后,又尊其遗言来此寻找朽木道人修习“移山入海”。而今总算可以照自己所愿,同菊香去想去的地方游历。思及将往宋境江南,禁不住抬头仰天长啸数声,大笑道:“我要去南方啦!”啸声狂放,极是激昂,如亢龙长吟,在广阔的蓝天下回荡。周围草木受其所震,都簌簌摇动。几个路人更是骇得不轻,远远逃避。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6:15:00 +0800 CST  
菊香不觉以手捂耳,道:“要死了……我耳朵要聋了……”靳青云喜悦之下,一把抱起菊香,拉下她蒙面的绢布,亲吻着她的脸庞。菊香微微挣扎,用手锤他。靳青云抱着菊香迈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吻着她,吻了好一阵,方笑道:“小菊,我好快活啊!”菊香面红耳赤,斜眼往左右一看,有好几个路人在注视自己,心下大为害羞,赶紧拉绢布带好,嗔道:“你故意要我出丑呀!死人!别人在看呀!”从他怀里跳下,用拳头砸他。靳青云未注意到有旁人在看,这下可糟糕了,忙向菊香赔不是,称刚刚太激动了。菊香倒不至生气,嗔怪了数语,就接着同他行路。
二人行到小镇,往卖坐骑的地方逛了一圈,胡乱买了两匹普通的马,小镇上东西不贵,也不要多少钱。二人均会骑马,在镇里买了干粮,乘马并辔而行。一路上停停走走,也不知这一日行了多少里地,黄昏前路过一座村庄,便去投宿。二人进庄找着客店,要了间干净客房,用罢晚饭,即去房里歇息。靳青云这半年住在朽木道人的地方,恐被发觉,几乎没和菊香欢好过。而今离了山谷,马上就心生欲念,想要与菊香好好缠绵。
但二人昔日住在华山,周围总无旁人,致使菊香习惯了在没有外人的地方与他亲热。现今宿于客店,附近自然有人。菊香心中羞赧,怕被听见动静,抓住他的手道:“别……这里还有别人……”靳青云道:“怕什么,咱们又不认识他们!”菊香道:“我怕被他们听到,等到没有人的地方吧。”靳青云道:“这打什么紧,他们不也和老婆睡觉的么!”菊香软语恳求道:“别!别!我真的怕被听到。”靳青云也不想强逼她,只得作罢道:“也罢,那依你吧!明日到无人的地方。”拿来她的手,在掌心吻了一口,如以往睡觉一样与她十指交缠。闭上眼睛,静心歇息。菊香见他依了自己,暗暗有一丝歉意,转念一想,而今自己二人在外面游历,除非是荒郊野地,不然哪里都有外人,若是在郊野,还更怕被人看见。想到这,菊香决定克服这个问题,遂自己在被子里慢慢脱了亵衣,过去拥住靳青云……
平静之后,菊香躺在靳青云身侧,一条粉藕般地胳膊勾着他的颈项,道:“云哥,要是我以后生不出儿子,你会嫌弃我不?”靳青云道:“若是那样,养一个孤儿不就成了,我也非公公亲生的!”原来“藏龙隐士”靳天成无儿无女,恐武学失传,便费时数月,寻了个根骨资质较佳的孤雏,养作孙儿,传授武学。后来靳青云年龄渐大,靳天成就买了个小丫环来服侍他,为他洗衣做饭。菊香痴痴地道:“云哥,你真好!”靳青云道:“你是我老婆,你待我好,我自然更要待你好!”
因为雨水之故,二人在这庄子住了两天,才继续上路。此后每日晓行暮止,若赶不上宿头,则睡于野地。二人经邳州、泗州,进入了宋境的招信军。此地近年屡有战祸,百姓人口较少,沿途行来,屡屡能看见荒废的村庄和寨子,当真是满目荒凉,鸡犬不闻。二人策马驰了一日,总算在傍晚寻到了个镇子,找家客店,用饭住宿。
二人把马匹交给店伙计,要了饭菜,在大堂里用。店内没什么生意,仅有两桌客人。二人走到门口的座头,菊香先用手摸摸桌凳,瞧干净无垢,才叫靳青云坐。她瞧这镇子较为冷清,百姓的穿着也颇寒酸,讶道:“不是听说宋国很繁华富庶么,怎么看来与北方差不许多!”靳青云道:“江南富庶,这里离边境不远,又是个小镇,自然不怎么富。江南的苏杭,肯定极为繁荣。”闲坐着等了一会儿,店伙计便送来饭菜。菊香细细察了碗筷,确定干净,方给靳青云盛了碗饭。二人用饭的当儿,外面进来了一拨客人,落座后就在说着一件事情,言辞激动,似乎甚为愤怒。靳青云不觉留神去听,好像是宋国的一位大帅降了蒙古。靳青云对国事毫不关心,听了几句,就不在意了。
二人用罢晚饭,弄水到客房洗了个澡,休息一夜,次天早晨算了店钱,起行向东南而去,欲往江北的名城扬州。二人马匹较差,旬日赶路,已有些掉膘,现今耐力越来越差,驰了一会儿,速度就缓了下来。二人亦不忍心催打,且行且驻,让它休息。如此慢行了一天,好赖在入夜前到了一座庄子。打马进去,正要寻找客店,猛然发现这庄中幽暗一片,竟没有看见一户人家点灯,周围冷清寂静,瞧不见一个庄民,也听不到什么人声。菊香暗暗恐惧,抓着旁边马上靳青云的手,道:“云哥!云哥,这里怎么没人呀!”
这里死寂沉沉,毫无生气,在夜色下尤为阴森诡异。靳青云道:“别怕!别怕!可能也是座没人的庄子!”跳下马,扶下菊香,道:“我们去屋里看看!”菊香想起晌午遇到的几个渔民,他们说这里有个庄子,怎么会是没有人的废墟?道:“云哥,中午那几个人给指路,不是说这里有个村庄吗!怎么会没有人!”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呼呼作响,听来冷凄异常,甚是可怖。附近不远处隐隐有哭喊声传来,更叫人心中恐慌,如在鬼域。二人正要去拍一家的门,菊香听得风声,不禁毛骨悚然,惶恐的抱着靳青云,道:“云哥……有鬼……我怕……”靳青云压下心头恐惧,拍拍菊香的背,镇定地道:“别怕,我在这!”安慰了菊香数语后,大声冲四周道:“有没有人!这里有没有人!”
周围全无人声,只有夜风不时刮过。靳青云搂着菊香,走前两步,拍一户人家的屋门。不料只一拍,那扇门便应手而开。靳青云目力过人,借着微微月光向内望去,屋中堂前杂乱,并无一人。他大声询问数语,不闻回应,遂搂着菊香走入查看。菊香道:“你小心哪!”右手拔出佩剑,横在胸前。靳青云吹燃一个火折子,在堂中捡起半支蜡烛点了,同菊香穿过门帘,到内室一看,不由得俱是大骇!只见满地血腥,几具尸体横竖倒在地上,有的胸口被刺,有的颈部被砍,还有一个小孩儿被砍掉脑袋!每具尸体的表情都惊恐愤恨,由此仿佛就能看出当时的情形。景象触目惊心,悲惨之极,充满了丑陋罪恶。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0 16:19:00 +0800 CST  

楼主:笔名_李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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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07-10 21: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07 19:27: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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