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师致敬,李怡 精品力作 《问天记》

这三人是天台派的豪杰,那老者是师傅,另两人为其弟子。那两个弟子见师傅这就被敌人所杀,直惊吓得呆了。这当儿四柄短剑二先二后倏地飞来,分别刺向两名天台派弟子。那两人尚未回神,就被短剑穿胸,栽倒毙命。赵全大声道:“凡人们,认输吧!这是一条死路!”严肃的声音传开,宋方千余豪杰心下不由为之一凛。那四柄短剑杀死两人,旋又向郭恕人攻去。赵全双手摆动,操控短剑,以“慑魂音”对郭恕人道:“你要去火狱吗,凡人,那么我来成全你!你是想先一步死,还是晚一些?”
郭恕人眼光一瞥,便知那三人是欲援助自己,他乃堂堂兴汉掌门,江南武林第一号人物,如今被敌人打得无法还手,尚要别的豪杰来援,当真好生丢脸。懊恼间一个分神,躲得慢了,一柄短剑自肋下划过,又割了一道口子。他奋力挥枪抵挡短剑,叫道:“他飞剑厉害,不要贸然过来!”他的双枪其实极擅防守,换做平常对敌,绝难伤着他半点。可赵全的“控云真气”委实神乎其技,十丈之内,七柄短剑操纵自如,专攻对手不易防护的部位,且七柄剑快慢不一,方位各异,配合的恰到好处,抵御起来更是难上加难。郭恕人是功力高超,身手矫捷,方撑了这么久,要换了普通的高手,恐怕早就吓破了胆,死于剑下。
萧贞女目光转过全场,瞧见东首的少林僧,和西首的郭恕人均处在劣势。她不可能去惹夹谷白虎,便将瑶琴一端对准赵全,按下机括,冲其发射暗器毒针。“嗒嗒嗒嗒”四声,萧贞女连放四排毒针,一排射赵全的上身,一排射赵全的下身,另外两排射向旁边虚空,以封住他的逃路。萧贞女最初并不愿兴汉派逃过此祸,可现在站到了爱郎这边,倒盼望兴汉能平安退敌。她施出全力,帮郭恕人对付赵全。毒针一放,立即开始奏琴,弹起一阵杂乱难听的弦声。
十几丈外的赵全面色不变,冷冷笑道:“雕虫小技!”身躯不动,左手控制短剑,右手斜斜一引,那两排射向他的毒针速度一缓,顿于半空,跟着倒转方向,往萧贞女疾射而去。琴音虽萦绕在耳,他却泰然自若,丝毫不受影响。萧贞女瞧毒针原路射回,不免大吃一惊,对孙宁发道:“危险别硬挡!”单足一纵,整个人飘开数尺,躲过射回的毒针。赵全一侧身,目视萧贞女,以“慑魂音”说道:“凡人!你想死吗?夹谷白虎不伤你,要不要让我送你下火狱!”这两句话声音雄浑森严,萧贞女正在运劲奏琴,听此话声,心头猛地大震,胸口气血涌动,不禁吐了一小口血。琴弦崩断一根,琴声戛然而止。
谈思难怕萧贞女以音功妨碍赵全,连用密音之术对几名朝圣宗高手说话,要他们去解决萧贞女,至不济也要毁了她的琴。冯仁于是向萧贞女那侧靠近,远远发出无形劲气。莫宁延追来叫道:“小心!”萧贞女不知“无形刃”的厉害,闻言再避,已是迟了。怀中瑶琴“喀拉”一声,从中而断,碎木毒针落了一地。她受劲道所震,脚下也不由退了二三步。冯仁一招得手,哈哈一笑,迅急躲开莫宁延的追击。莫宁延叫道:“小心那厮的劲气,他扬起手便要躲!”这下萧贞女没有了琴,一身本领大打折扣。她站了一会儿,干脆空手上前,与莫宁延并肩作战。
方保义刚刚得空,本要围赵救郭,去攻赵全,可陈玄凌转眼又飞纵过来,挥舞长鞭将其逼开。方保义对她不易施展本领,眼瞅中间众人混战,索性飞身跃往人群,加入那边的乱战。
一般人皆厌恶鄙夷叛徒奸细,不论这个荣宁照是真是假,总归属此一类。众参战豪杰一者想杀他为宋宁诺复仇,二者认为他较好对付,所以多数都向他而来。三名朝圣宗的高手瞧这里人多,均跃来相斗。一干人混战之下,把附近的屠永、雷曾,莫宁延、冯仁,志功道长、虎思儿,阴恕田、祖鹰扬等人陆续卷了进来。兵刃交击,人影纷乱,喝声骂声此起彼伏。
蒙古方众高手意图明确,不让宋方高手去干扰赵全,或围杀荣宁照。因为赵全郭恕人重要,而荣宁照不过是个棋子,是以众高手始终在竭力阻挡阴恕田、志功道长等人,对荣宁照则帮助不多。蒙古方人数虽少,但各个本领高强,功力深厚,相比较下,宋方除几大门派的豪杰外,其他人武艺偏低,远远不如三大教门的精锐。激烈拼斗一阵,蒙古方高手以少敌众,占据了优势。特别是冯仁,“无形刃”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混乱中连伤多个敌人。片刻工夫,宋方好几名豪杰殒命当场,不少人也身上带伤。
志功道长是全真派内的高手,剑法精绝,内功深湛,与虎思儿交手,本该不落下风,可他一心想去援助郭恕人,武功未能全部施用,反倒被几名敌人攻得屡生险象。祖鹰扬、虎思儿、尤春等高手的尽量配合,始终把志功道长、阴恕田等人拦在这里。“恶兽”虎思儿挥着五尺长的大刀,斜劈横砍,大开大阖,每一刀皆挟风雷之声,甚是骇人。而祖鹰扬一双钩剑迅捷凌厉,招数狠毒异常,虽无虎思儿那般势大力沉,却要阴毒险恶的多。
二人一猛一险,配合起来威力大增。志功道长斗了一会儿,连连受挫,不觉心下恼怒,剑势一变,向虎思儿急攻,要先杀了这个蒙古蛮子。全真派剑法精微严谨,变化莫测,志功道长这一强攻,立时寒光闪耀,剑气四射,如水银泄地一般。虎思儿武功路数简单,纯是以雄浑力道制胜,面对如此精妙的剑法,很快被迫的手忙脚乱。阴恕田见志功道长大展剑法,知道他要硬克这几个拦路之敌,便也挥刀强攻,与他配合。阴恕田性格沉静,不喜言笑,武功可是极为高深。当下运气暴喝,雷轰一般声震四方。欺身迫向祖鹰扬,厚背刀斜斩而下。
祖鹰扬只觉刀气劲风刮面生疼,晓得这一刀威力惊人,不能格挡,赶紧往一旁躲避。阴恕田招式一变,往祖鹰扬腰部砍去,快捷无伦,势如电奔。祖鹰扬感到危险,顾不得脸面,伏地一滚,狼狈躲了这一刀。跳起身来,窜至虎思儿身侧,钩剑挡开志功道长的一击,道:“你去对付他,这个我来!”虎思儿答应一声,提着长刀迎向的阴恕田。见对方一刀斩来,便即挥刀正面对上。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两人齐齐退了数步,各自手臂发麻,刃上磕了个缺口。虎思儿张开血盆大口笑道:“来的好!再来!”
阴恕田冷哼一声,举刀再度攻上。他心知虎思儿仅是一个马前卒,真正的大敌是谈思难、赵全、夹谷白虎这三人,是以并不与虎思儿蛮拼硬撼,免得自身受伤,要用最小的损耗解决这个敌人。他刀势迅猛,忽快忽慢,快则攻敌弱隙,慢则雄浑难挡。虎思儿来了凶性,全力与他硬拼,若是硬拼不到,就设法避让。只听刀风霍霍,金铁交鸣,两人转眼拼了十几招。因为阴恕田有所保留,暂时战个了平手。两人旁边,祖鹰扬挥舞钩剑,和志功道长打的难解难分。志功道长剑势展开,纵然厉害强绝,可祖鹰扬一双钩剑攻守兼备,防护绵密,进攻毒辣,总迫得志功道长回招自救,且剑上银钩锁住对方之剑,更令志功道长吃亏。但志功道长内功精深,实力要高出一筹,祖鹰扬表面上与对方平分秋色,其实暗暗大感压力,向右边一瞥,朝圣宗高手尤春正与另两名敌人拼斗,若他不快快来援,这边可要顶不住了。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4:35:00 +0800 CST  
十一 灭顶

尤春练的是外门硬功,一拳一脚,皆有碎岩破碑之力。与之交手的两人是洞庭派一对中年夫妇,都使得分水钢刺,夫妇两个配合默契,互补不足,应付起来倒有些棘手。尤春交手十数招未能奏功,眼瞅祖鹰扬那边打得激烈,便要撇开这二人去助祖鹰扬。夫妇俩看出他的意图,联手封阻,缠着尤春,不让他过去增援。尤春心知龙腾会的人未必会为自家首座尽力,暗自也是着急。不过他的武功终归要高出对方许多,斗了一阵,看准机会右手强抓住那妻子的钢刺,施力一拽,横肘撞去。那妻子不及松手。被拉得踉跄前移,胸膛正撞上尤春的手肘,一声骨碎之响,肋骨折断而亡。那丈夫大惊失色,抱住妻子想查看伤情。尤春趁机抢上,没两下便一拳击碎了那丈夫的面骨。他毙了两人,亦不管手掌创伤,立马去祖鹰扬那边相助。
尤春一到,虎思儿、祖鹰扬压力大减,三对二旗鼓相当。旋而方保义、陈玄凌过来。祖鹰扬钩剑缠上方保义,虎思儿、尤春对付志功道长,陈玄凌长鞭远击阴恕田,仍是成功阻着对方,不让他们去援郭恕人。中间这边双方多人混战;西首赵全单独对阵郭恕人;东首是夹谷白虎、贡保与几名少林僧拼斗。殷恕真、孙宁发和另外几名豪杰也不再观望,一齐加入战圈,自度本领较低,帮不了郭恕人,便奔中间人多之地而去。
双方数十名高手大战,绝技高招层出不穷,直看得后方观战群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呼喝辱骂、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听得群豪暗自紧张,焦虑不已,不时响起一声惨呼,更令人心头震怖。三大教门高手尽数上阵,唯独谈思难一人站在北首空地,并不上去对敌。他笑吟吟的目视战况,面色从容,毫无凝重之色,仿佛看的是一场围棋对弈。口中言语,或劝千余豪杰不要与蒙古为敌,或劝对战的几十名豪士投降。尽管有人冲他大骂,却根本影响不了他。只听谈思难又说道:“你们说胡虏不能入主中原,李渊岂不是胡人么!不过是认了个祖宗,糊弄糊弄民众罢了,李唐三百年天下,还不是胡人的天下。”像是没听到远处群豪的反驳,自顾自的道:“自晋朝南迁,中原就一直不在汉人的手上,其实汉人胡人色目人有什么区别,只要百姓安居,天下太平,何必在乎是哪一族的天下?完颜雍和赵佶,哪个做皇帝治理国家更好?忽必烈大汗英明神武,远胜临安那个昏主千万倍,何必要为了可笑的‘同族’、‘忠义’,去护卫庸主,抗拒明君?”
宋徽宗赵佶是个庸君,而金世宗完颜雍是个大大的明君。谈思难这番话讲出,对群豪多少有一些影响。很多人不禁动念,心想外族占领中原年长日久,说什么不让胡虏侵占江山,并无太大意义,像赵佶那样的当了皇帝,重用奸佞,弄花石岗,天下百姓可遭了殃,倒是完颜雍节俭爱民,堪比尧舜,是个好皇帝。群豪听了这一番话,抵抗蒙古的念头更减了一分。不少豪杰私语议论,或说宋朝君臣的不是,或说天命难以违抗。有个北方豪杰说了几句完颜雍的好话,结果惹得旁人恼怒,两边言语冲撞,还险些动手打了起来。
场中战圈外侧,两名快剑门的师兄弟见谈思难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侃侃而言,打击己方心志,于是一同向他迫去。谈思难瞧在眼中,哈哈笑道:“众位豪士,你们的性命在自己手里,或生或死,由你们选……”一语至此,那两名快剑门的豪杰趋入了三丈以内。两人心中恼恨无比,面上皆露出凶恶之色。而谈思难却神情轻松,笑容不改,似是浑未看见对方。很快两人迫近,各挺长剑,分左右往谈思难疾攻。师兄弟两人的攻招十分凌厉,便是一流高手,恐怕也难招架两人合力一击。只见剑光飞闪,迅若电掣,眼看就要刺着谈思难,蓦地里白影飘起,刹那间又站回到了原地,张开折扇,微微而笑。
“啊”、“啊”两声惨叫,两人一左一右摔跌在地。师兄弟几乎是同一刻被折扇击中颈部要害。挣扎了一会儿,便双双气绝。谈思难道:“你们选择了死路,我只有成全你们!”他手摇折扇,轻松微笑,神态举止说不出的潇洒优雅,似乎刚刚不是杀了两名敌人,而是饮了一碗美妙的好茶。他霎时解决两人,动作快到极致。观战豪杰完全未能看清他的招数,只眨了眨眼,那两人就伏地毙命。众豪见他一直不出手,还道他真的武艺低微,这才晓得,“明镜先生”一点不是等闲之辈,也是“黑煞神”,“七剑圣君”一般的顶尖高手。
东首之处,“金刚手”贡保力斗元法、元心、元清三僧,渐渐得占得上风。三僧与其硬碰过招,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勉力支撑,维持不败。而一旁虚无与夹谷白虎缠斗,则是身负重伤,快要支持不住。夹谷白虎掌力极猛,双掌连势击出,虚无纵有“达摩禅步”亦难次次躲避。缠斗数十招,硬接了夹谷白虎两掌,浑身内外疼痛非常,脚步都有些不稳。只见两人再次靠近,夹谷白虎又是一掌直拍。虚无脚步迟滞,闪避不了,惟有正面去挡。同时“拈花指”击出,点向夹谷白虎肩膀。
虚无口角溢血,脸如死灰,使得虽还是“拈花指”,却已失其神。一招碰过,夹谷白虎半点无事,虚无则口吐鲜血,退了好几步。夹谷白虎知其重伤,道:“老和尚,你再打下去必死无疑!退吧,我不杀你!”虚无双掌颤抖着合十,口内鲜血不停流出,含混着道:“贫僧……决不退……”夹谷白虎目光一扫四周,对贡保叫道:“那三个交给你了!”贡保从容应道:“料理得!”夹谷白虎不管虚无,迳自跃往中间人多之处。若虚无还来阻挡,便一掌送其上路。但见虚无仍是双掌合十站在那里,微低着头,竟是已气绝而亡。
夹谷白虎跃入中间战圈,大吼道:“想死的只管来!”几名豪士不知是有意是无意,只是与别的高手拼杀,并不来斗他。夹谷白虎瞅了一眼左方正交手的多吉和谭宁松,不愿以多打少,亦不愿对付小鱼小虾,遂往郭恕人那边跃去。“灭罗汉”多吉本以为谭宁松很好对付,可交上了手,才知“丑颜剑客”绝非寻常的武人豪客。谭宁松剑法奇高,快若风驰,诡变多端,剑招往往离奇特异,出其不意。多吉应付的甚为费力,只得施展全身本领,与谭宁松相斗。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4:52:00 +0800 CST  
多吉常说“何苦”一词,开始交手时说了好几句,“何苦心怀执念”,“何苦非得送死”云云,掌中铁杵也是横扫直撞,呼呼生风,威猛之极。可打了一阵,谭宁松身法灵巧,连躲带挡守得有条不紊。虽然越不过多吉,自身却无危险。谭宁松以“天穹剑”配合“疾风快剑”使出,剑法愈来愈奇,忽而急若骤雨,使敌方应接不暇,忽而缓若流云,教人琢磨不透。明明攻向左肩,忽然变到右臂。表面击向铁杵,实则借机攻往胸腹。许多剑招不成章法,违背常理,路数古怪,可偏就屡屡奏效,威力惊人。多吉接连吃亏,慢慢的守多攻少,处于劣势,口中亦不再言语。幸亏他有一身横练功夫,能抵御普通刀剑,才不致为谭宁松击杀。谭宁松本要去杀荣宁照,可被多吉一顿疾攻,暗暗冷静了几分,设想自己若去杀荣宁照,多吉势必对付别的豪杰,旁人武艺较低,敌不过多吉,必然为他所杀。谭宁松不愿别的豪杰枉死,瞥见多人去围攻荣宁照,便一心与多吉相斗,设法攻他身上的要害。若有本方豪杰来助,便出言婉拒。
就在夹谷白虎过来之际,宋方众豪包围荣宁照也打到了关键时刻。荣宁照被十余名豪杰前后围攻,几乎无人来助,他纵然厉害,亦觉吃力。特别是众豪攻势凶猛,看他的眼神愤恨异常,委实令他暗暗恐惧。他打到现在,负了数处皮肉之伤,溅了满身鲜血。掌中双枪刺死刺伤多人,邝哲屈武等皆死在他的枪下。
众豪其实也暗暗惊怖,这荣宁照武艺高强,使得分明使是“毒龙枪术”,绝非外人能假冒的,可看他举止,不像是被迷了神智,怎么就会反叛投敌?众豪有的满腔怒恨,要杀他为死去的英豪报仇,有的却暗生怯意,不敢和他拼命。只见四五人紧围着他,另有四人在外围了一圈。王仇发疯一般挥剑猛攻,只求伤敌,不顾自己。荣宁照见其面色,便有几分胆寒,想速速杀了王仇,可陆宁如、靳青云这些人总是及时插手,化解掉他的夺命招式。
荣宁照双枪防护,“叮叮当当”一阵兵刃相碰响,又挡下对方一轮攻势。却见一个白影跃来,倏忽打翻外围的一名豪杰,叫道:“我来帮你!”乃是朝圣宗的高手周同。此人天生神力,与尤春一样练得是拳脚硬功,武功较尤春为高,但不如尤春机敏。众人吃了一惊,赶紧退散开来。菊香横剑护胸,躲到靳青云身后。周同叫道:“来来来!都奔我来,一群人打别人一个,算什么侠士!”荣宁照乘对方众人注意力转移的瞬间,陡地抢前向王仇攻去,“双龙出水”、“飞龙在天”、“毒龙缠身”三招连出。只见他双枪疾挑,荡开王仇的长剑,一跃而起,避掉后侧攻来的判官铁笔,双枪由上而下分刺王仇要害,王仇矮身前窜躲避,荣宁照便使“翻云踏风”凌空变势转身,落到王仇后背,左臂圈前反手回刺,右手一枪正往前扎。
“毒龙枪术”与其他兴汉武学一样,每一招皆可自如运用。最后这招“毒龙缠身”,意在与敌贴身近战时用手臂绕过对方握枪回刺,另一只手或挡对方攻招,或封对方逃路。当下荣宁照以左枪回刺,右枪封敌退路。王仇急往右避,正被荣宁照右枪刺中背脊,从前胸贯出。王仇嘶吼一声,临死前回身削去一剑,荣宁照抽枪退后,险险躲过。王仇栽倒在地,嘶声道:“狗……贼……”只说了两个字,就气绝毙命。
邝哲屈武死时,谭宁松一心与多吉拼斗,不曾发现,此时王仇丧命,却是注意到了。王仇乃是他最要好的兄弟,见其被害,心中悲怒到了顶点,禁不住大吼一声,迳自往荣宁照扑去。多吉趁此机会,霎时间反守为攻,铁杵挟着劲风攻到,倏地打在了谭宁松背上。谭宁松纵有内功护体,这一下也伤的不轻,痛哼一声,在地上滚了两滚。多吉迅速追上,铁杵挥出一片暗影,罩在他身上。谭宁松急忙应付,好一会儿方稳住阵脚。
荣宁照双枪横胸,目视一众豪杰,喘息着道:“别来送死,我不想多杀人!”陆宁如骂道:“你这狗贼,叛国叛师,我兴汉派竟出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孙宁发骂道:“郭师伯怎收了你这个逆徒!真是瞎了眼!”荣宁照闻言,身子微微发抖,激动的道:“荣宁照早死了!我不是荣宁……”说到这,忽生警兆,还来不及有何动作,右眼便是一痛,竟是被一枚飞针射中。他大叫一声,右臂捂住眼睛,耳听细微风声,又有飞针射来,击中左肩穴道。五丈之外,萧贞女一连对他放了四次毒针,只有一次落空,叫道:“快杀了他!”荣宁照右臂遮眼,脚步踉跄。靳青云果断出手,趋前一掌击在荣宁照背脊。荣宁照只觉一股雄浑劲力自后背而来,不由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往前扑倒。他心中突然后悔,终归是死,自己为何要做这么多的恶事?愧悔之极,伏地大叫道:“师兄……我对不起你……宋师兄,我对不起你……”嘶喊数声,没了动静。谈思难暗叹一声,还是没能保住这个棋子的性命。
群豪均是一讶,难道荣宁照真的是被迷了神智,死前清醒了过来?远近的兴汉弟子心中都极为沉痛,不论荣宁照是否被迷失神智,总是同门中人,虽然为宋宁诺等人报了仇,却是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真正的仇人,是蒙古三大教门!郭杰目睹好友们一个个被杀,心中当真悲切万分,瞧荣宁照伏诛,不禁扑在地上大哭。荣宁照一死,此处的七八人便往周同、魏布、冯仁等几名朝圣宗的高手迫去。周同叫道:“来来来!我来对付你们!”靳青云夫妇与另两人将其围住,但周同本领高强,与荣宁照差不许多,这边四打一并不占便宜。反倒是周同猛攻猛打,逼得四人不住退避。
萧贞女之前在与冯仁游斗,杀了荣宁照后,本要拿暗器去射周同,却听莫宁延叫道:“娘子小心!”丐帮长老金生尧,莫宁延紧追着冯仁,不让他肆意放无形劲气伤人。萧贞女听得呼唤,迅即退后,躲掉了冯仁的偷袭。她被冯仁吸引,便接着与莫宁延一同对付冯仁,远远放射毒针。冯仁行动不快,被三人追击,情势颇是凶险,可他却一脸笑意,浑不见惊慌,纵跃横闪,一点不乱。莫萧金三人前阻后追,始终无法将他困住击杀。不过这等压力之下,他也无暇使“无形刃”伤人。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06:00 +0800 CST  
夹谷白虎步履极快,一晃眼到了虎思儿、祖鹰扬这里。阴、方、志功三人见夹谷白虎过来,纷纷收招退后,凝神戒备。夹谷白虎一指冯仁、魏布那边,对尤春、虎思儿道:“你两个去帮他们!”他知道祖鹰扬能攻能守,手段狠毒,而陈玄凌长鞭远击,利于阻人,所以留下他们两个。虎思儿一应声,提着长刀去助魏布。尤春迟疑一霎,亦遵照夹谷白虎的话,往那边给冯仁帮手。夹谷白虎如山岳而立,冷峻的目光扫过阴恕田、方保义、志功道长,冷哼道:“一起来!”
便在这时,西首的郭恕人终于防护疏漏,右足为两柄短剑刺中,筋脉被断,跌坐在地。赵全控制着七柄剑高高升起,准备致命的一击,道:“你最后的认输机会了,凡人,你本不该死在这里。”郭恕人仰首一看,只见七柄剑悬在上空,都对准自己,而赵全立在三四丈外,冷笑操纵着飞剑。他右足受伤,难以移动,料想这一次万难躲过,双手握紧短枪,在飞剑刺下的刹那向赵全掷出。一瞬间剑光乱闪,三柄短剑贯穿郭恕人的胸腹,钉入土里,另外四柄剑分别插在周围地上,无疑是防他躲避。
郭恕人性格恬淡,当兴汉掌门并不适合,如果柳正明并未叛变,他很可能在近年传位给宋宁诺,自己钻研武学,陪伴亲人,游山玩水。死前的一霎,郭恕人心中坦荡,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后悔!
他一直被赵全压制,根本使不出“毒龙枪术”的威力,“枪在人在,枪失人危”,也不能随便投枪伤敌。这下临到要死,便劲贯双枪,飞掷而出。只听风声尖锐,两柄短枪去势奇疾,往赵全前胸刺到。赵全冷笑不变,不闪不避,左掌正对来枪,五指虚抓,只见两柄短枪的速度立即变缓,停于赵全掌前数寸。此刻郭恕人中剑身亡,赵全左掌一振,两柄短枪反向飞回,直直刺入郭恕人的胸膛,入地尺许。几乎同一刻,七柄短剑一齐起来,回到赵全身前,排成一列,三柄剑上鲜血一滴滴流下。
赵全的“控云真气”最多可以于十丈范围内自如控制九把较短兵刃,之所以用七柄短剑,是留有余地,免得意外。他本领特别,绝大多数武功都奈他不何,近距拼搏的追他不上,放暗器毒药的会被反打回来,音功迷魂一类更是为“慑魂音”所破,纵是铁布衫类的横练功夫,也会被他慢慢找出练门。郭恕人死前飞掷短枪,劲道威力异常强猛,倘若换了谈思难,可能会微骇变色,但赵全控物自如,稳妥无失,这一招完全伤不了他。
自郭恕人腿脚受创,到七柄短剑收回,是非常短的时光。只眨一眨眼,插在郭恕人身上的短剑就变成了短枪。观战群豪和一干兴汉弟子都是惊骇之极,众交战之人也有所失神。郭恕人绰号“声镇江南”,甚至是北方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许多江湖豪客与兴汉弟子心目中,郭恕人武功绝顶,天下无人能敌,场上局面纵然一直被赵全压制,也相信他能够反败为胜。可这时郭恕人被赵全飞剑杀死,且一点儿也伤不到对手,委实教人心中震怖,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群豪怔了半晌,方一个个回过神来,或跺足,或叹息,或哀叫,或咒骂,或垂泪,有的还一下坐到了地上。各人神情悲哀,兼带着恐慌。众兴汉弟子更是悲恸无比,不少人持兵刃要上前拼命,但被一些年长持重的同门阻拦。
靳青云转头一看,见郭恕人被自己的双枪刺死,不由呆了一呆。周同正与他交手,并不管他是否失神,一拳猛然攻到。靳青云躲避不及,匆忙抵挡,双掌相叠掌心向外,把周同的拳头挡住。他从朽木道人习得了奇功“移山入海”,这门武功可以很巧妙的卸掉或者转移敌人劲力,敌人攻来的内劲若是绵绵不绝,可以将之转移;敌人攻来的劲力如果强悍短促,不易转移,则多半可以卸掉。此功是朽木道人参考古代典籍,去芜存菁所创,比江湖上寻常的卸劲方法要高妙甚多,只要自身的功力与对方相若,对方就很难用内劲击伤自身。
但靳青云的本领比周同还差一些,特别是周同神力惊人,劲道尤为强猛。这一拳击来,靳青云虽用“移山入海”卸了大半,余劲仍使他双掌痛麻,气血翻涌,脚下踉跄后退。周同一拳被挡,跟着踏前两步,又是一拳攻出,打向靳青云面门。菊香站在靳青云侧后丈外,不及过去相助,眼见靳青云后退,周同又挥拳击出,不觉张口惊呼一声。周同拳势太急,靳青云无法闪躲,只得再次用双掌去接。霎时间他双掌交叠挡在面前,周同一拳攻至,击在他掌心。由于靳青云的双掌和面庞离得甚近,拳劲攻到,便波及了面部。他感觉对方大力涌来,双掌和面部经脉均是一痛,闷哼一声,往后跌倒,没了知觉。他第一下失神,没有躲过周同一拳,以致第二下也没能避开。尽管卸了对方部分力道,仍是被拳劲所伤。倘在别处,还不怎么要紧,偏偏头部受劲道冲击,登时就昏死了。
菊香瞧他脸色苍白,口角流血,惊叫一声:“云哥!”飞步抢来。周同以为靳青云死了,便不再对他下手。瞧菊香扑来,便迎着她攻出一拳。菊香心中大乱,也不躲避,直接一剑劈下。周同招式一变,改作二指夹住了剑尖。菊香抽不回剑,上前起脚踢去,周同左肘一沉,打在她小腿上,“喀喇”一响,击断了她的腿骨。菊香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右手长剑也松了。其实周同若真想杀她,一呼吸工夫便够,根本不用耽误到现在。只是周同性子较为仁慈,对女子更是不忍出手。今天国家大事,非得杀敌不可,所以出手都未留情,可这下面对菊香一个弱女子,实在是狠不下心。
菊香心中满是惊惶担忧,浑没察觉周同怀有仁念。看看靳青云,又看看周同,剧痛和惶恐之下,晕死了过去。周同见她闭目不动,只当她死了,吁一口气,转身去斗其他敌人。一旁的两名豪士胆气已丧,看着靳青云夫妇倒下,不敢前去帮手。周同迫来,那两人一个逃开,一个干脆认输投降。周同大声道:“认输最好!你们快认输吧!再打下去定然是死!”
场上还有宋方豪杰二十余人,纵使比蒙古方多出十余人,却明显不是敌手,失败可以说成了定局。双方战至此刻,蒙古方仅损吉雅、荣宁照两人。宋方则损失接近一半,且还包括英雄盟主郭恕人。设若不是萧贞女反水,宋方的情况还要糟糕。“七剑圣君”赵全杀了郭恕人后。便跃到夹谷白虎一线,对陈玄凌道:“陈女郎,你去前边吧!”陈玄凌道:“有劳赵首座!”言罢飞纵往那边人多之处。夹谷白虎不愿和赵全一起出手,道:“你别动手,这几个交给我们了!”赵全哼了声,道:“快快解决,别多缠磨!”
阴恕田想不到郭恕人这就为赵全所杀,心下微微后悔,若是刚才不顾一切全力出手,或可救其脱险。如今郭恕人已死,阴恕田便不作生念,志功道长、方保义亦打定了死志,全无退宿之心。当即阴、方两人与夹谷白虎相斗,志功道长则对上祖鹰扬。赵全卓立一旁,不再出手,只是观望着远近的战况。
昆仑剑宗的屠永本想为师门清理门户,废掉雷振曾时雨二人,可刚交手不久,就被冯仁的无形劲气袭击,受了不轻的伤,若非别的豪杰援手,倒要被雷曾所杀。雷曾二人以自保为主,至此并未受什么重伤,反而杀了宋方一人。如今赵全击毙郭恕人,虎思儿、尤春、陈玄凌等人来援,这边立时抢回了优势,一下子连杀对方多人。虎思儿大刀劈砍,兴汉弟子孙宁发连人带剑被斩为了两段。陈玄凌长鞭疾扫,卷在一名豪杰颈项,用劲抹断了颈上血脉。尤春猱身而前,一拳击在屠永腰部,将其击毙。
无极门的龙羽和另外几名豪杰联手,与朝圣宗魏布相斗。龙羽使的是无极门绝学“庖丁解牛刀法”,这套刀法专以虚招迷惑敌人,寻找到敌方的弱隙,然后准确发招,一击破敌。此功修习极难,不仅需要繁复的花招,敏锐的观察,还须凌厉快速的动作。但如果习之有成,融会贯通,使起来便极有威力,不出杀招则罢,一出杀招必能克敌。龙羽天资甚高,弱冠之年,在这套刀法上已有小成,同辈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正因如此,他也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总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今日看魏布不过是个小卒,便想杀之扬威,却不料一交上手,自己几个杀招都给魏布躲掉。“庖丁解牛刀法”讲究攻敌破绽,一击制胜,他数击无功,显然不是魏布的对手。但龙羽性情甚傲,纵知难以取胜,亦不肯罢休,务要杀了此人,以全颜面。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12:00 +0800 CST  
魏布身法迅捷灵巧,在众人中左闪右避,履险如夷,竟半点没有伤着。先前他被众人围攻,只顾着躲避,这时陈玄凌、虎思儿等人来援,本方胜券在握,魏布也就一改守势,向众人反攻。他所练“烈阳焚邪”是一门至阳至纯的内功,每出一掌一拳,都能挟起一股热浪。若被击中,便似一团炽热火焰烧上身躯。众人武功皆不如他,魏布这一反攻,众人立时险情不迭。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名使刀的豪杰挨了魏布一掌,摔倒于地,呕血而死。随后又一名豪杰被他打中,摔在地上,眼看也是不活了。
龙羽身手敏锐,连躲了魏布数招,但炎风热浪扑面而来,却是十分燥热难受。魏布见龙羽脸面微红,便知其功力不深,受不起“烈阳焚邪”的劲风,阴冷地笑道:“小子,受死吧!”他性子阴沉,不杀人则以,一杀就不会留手,龙羽容貌俊秀,更增他的杀心,即便龙羽认输,他亦照杀不误。龙羽心知大势已去,再斗下去凶多吉少,认输决计不能,只得设法遁走。旋即虚劈一刀,迫开魏布,施展“鹰翔术”轻功,腾身而起,往上空掠去。
谈思难见状一挥手臂,吩咐道:“阿日斯兰,留下他!”只见众龙卫中迅速奔出十余人,皆是穿着皮制铠甲的蒙古弓手,为首的魁伟武士乃是龙卫首领,神射手阿日斯兰。一众龙卫急奔而前,转眼到了谈思难身后,张弓搭箭,往空中的龙羽射去。谈思难微笑着道:“你以为那是生路,其实是死路!”只听“嗖嗖”声连响,一排箭矢破空而去,或直射龙羽,或射其周围。一时之间许多人举目望天,只见龙羽身中数箭,从半空重重摔下,头部为羽箭贯穿,当场毙命。谈思难抚掌赞道:“好箭法!”那穿颅一箭正是阿日斯兰所射,瞄对之快,去点之准,箭势之劲,确是寻常弓手所难及。不过阿日斯兰并无自得之色,道:“比起布日古德,我还差得远!”论箭术,蒙古军中公认布日古德第一,阿日斯兰只能排前三。只可惜“羽箭落群星”死在川蜀,不能参与此战。
任雅君、蒋剑平二人见同门中箭丧命,都是惊骇不已。方保义知道这个师侄不会投降,见其果然死在这里,暗暗为之叹息。他这一边,志功道长因要防备赵全,便未大力强攻,只使了二三分力与祖鹰扬缠斗。祖鹰扬钩剑防护,轻松应对,也不怎么使力。这两人斗的平淡,像是随时可以收手。而阴、方二人对付夹谷白虎,则是各使本领,凶险万分。夹谷白虎面对阴恕田的“龙虎刀法”并不退避,仍然是正面硬撼,但感到对方刀法强劲,势如雷霆,眼中不由得多了两分郑重之色。
阴恕田口中暴喝,一刀猛然劈下,直劈在夹谷白虎肩上,“当”的一响,犹若金铁相击,凛冽刀气之下,夹谷白虎肩头衣物化为飞灰,露出了玄铁般坚硬的肌肉。阴恕田一击无功,暗暗骇异,正要再劈一刀,夹谷白虎的“黑煞掌”已来攻来。阴恕田心知危险,却只往左侧微避,一刀斜劈,迅急砍在夹谷白虎颈部。按说颈项乃是人身的弱处,一般的横练功夫,对此也防护薄弱,阴恕田这一刀看似急促无力,实则极是凌厉,便是钢盾铁牌,亦能割一个口子,但砍在夹谷白虎颈上,仍是“叮”地一声,伤不了半点。
与此同时,方保义施展“无极绵柔手”,托住夹谷白虎的手腕,往右侧带去。他的“无极绵柔手”擅长化力消劲,以柔克刚,纵然化不掉夹谷白虎全部掌力,托偏掌势倒还能够。阴恕田正是知道方保义有此武功,才只往左侧稍偏。方保义也心领神会,化解掉了夹谷白虎这一掌。阴方两人先前不识,浑无交情,今日首次配合对敌,阴恕田敢把性命交托,当真教方保义心中钦佩。阴恕田见方保义如愿化解敌人掌势,暗自也甚是赞佩。两人快步退开,相视一眼,均生出敬重之意。
方保义不禁朗声大笑,道:“方某无德之人,有幸与兴汉英雄一道对敌,便是死在这里,又有何惧!”多年管理事务,聚敛钱财,早令方保义烦恼不耐,刚刚与阴恕田一次配合,彻底激起了他胸中的豪气,只觉与兴汉英雄同生共死,是求之不得的快事。蒋剑平、任雅君闻得师叔此语,便知他决意死战,不会认输。二人内心悲痛,想救师叔性命,却是无能为力。暗想这样明摆着去送死,又有什么用处?
夹谷白虎哼了一声,大步而前,道:“有什么本事全使出来!”其实宋方五十名出战豪士中,武功要数阴恕田最高。而蒙古方一众高手中,则是夹谷白虎最难被伤。阴恕田对“无伤玄甲”早有耳闻,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如果破不了“无伤玄甲”,那么必输无疑,既然无巧可施,只有硬击。阴恕田性子沉毅,这一决定,也不管能不能破敌,便施出全力,往夹谷白虎攻去。只见他双手握刀,向前纵跃。口中大喝一声,如猛虎厉啸,声慑八方。厚背刀寒芒暴涨,带起一阵狂飙,大有所向披靡,无坚不摧之势。
这一刀是阴恕田毕生功力所集,威力极强,若有万钧。志功道长、祖鹰扬人在二丈之外,都感到刀风凛冽,刮面生疼。赵全亦不由动容,面上微露一丝惧色。观战群豪纷纷惊异,凝神看向阴恕田。一众交战之人也略受影响,不自觉地往阴恕田那边瞧去。夹谷白虎见对方如此威势,暗暗吃了一惊,刹那间运起全身功力,硬受这一刀。阴恕田刀气笼罩,使敌方无法避开,纵是可以躲避,以夹谷白虎的傲性也不会避。
只见阴恕田迅猛而至,厚背刀横砍在夹谷白虎胸膛,发出一声金铁相击的巨响。夹谷白虎气息一窒,胸口颇为疼痛,气血翻腾,几欲吐血,脚下不禁往后退去。阴恕田双手虎口裂开,臂膊剧痛,厚背刀几乎脱手,借着反震之力,往后倒飞丈许,落地脚步不稳,差点跌跤。旁人凝神看时,夹谷白虎上身衣物尽化飞灰,黑黝黝的胸口留有一道白痕。而阴恕田双臂衣袖破裂,厚背刀刀锋碎裂了老大一块,双手微抖,一滴滴往下淌血。看这情形,是夹谷白虎更胜一筹,但夹谷白虎心中晓得,阴恕田这一刀可以杀死场上任何人,自身若不是凭“无伤玄甲”抵消了部分力道,必然被这一刀的刀劲震死。
方保义怔了一怔,便抢前出手,左掌以“无极绵柔手”的柔劲打在夹谷白虎胸膛,右手曲指成爪,抓在夹谷白虎肘部关节。原来方保义除了“无极绵柔手”之外,还习有一门厉害的“鹰爪功”,这也是绰号“天目雕”的原因。若换了寻常高手受这两下,必然身受内伤,臂骨折断,可夹谷白虎却是浑然无事,便似挨了几个雨点。方保义一击毕了,不管能不能伤敌,迅速退了开去。夹谷白虎尚未调息完毕,也不作反击。
祖鹰扬暗中留意着阴恕田,见他似是受伤,便脱开志功道长,向阴恕田跃去。志功道长本有防备,但祖鹰扬动作奇快,竟未能阻止。只见祖鹰扬一跃三丈,倏地到了阴恕田近处,钩剑下击,攻他下盘。阴恕田正在调息,敌人突袭,只得躲闪。他往后退避,身子一动,立即压不住伤势,低头吐了一口鲜血。祖鹰扬还待再攻,志功道长、方保义已两面攻到。却在此时,突听那边传来一声惨呼,殷恕真为魏布掌力击中,重伤摔在地上。阴恕田大惊道:“师妹!”
殷恕真天资所限,武艺较差,远不如阴郭等人,今次是上阵的晚,兼本方人数众多,才没有早早死于敌手。阴恕田纵然伤得不轻,仍提刀往妻子那边奔去,他自己尽管打定死志,但还是盼望妻子能够平安。祖鹰扬心知这是机会,双手钩剑运劲掷出。身子一个后空翻,险险躲掉志功道长和方保义的杀手。这一掷十分突兀,两方离的又近,阴恕田来不及躲,背脊和后腰为钩剑刺穿,哼了一哼,扑倒地上,气绝毙命。
祖鹰扬最喜欢行险毙敌,这下成功杀掉阴恕田,自身却毫无伤损,不禁甚是得意。志功道长、方保义均是大怒,一齐朝祖鹰扬攻去。正好这当儿夹谷白虎调息完毕,替祖鹰扬接下了两人的攻势。同一时间,那边的殷恕真重伤而死,陈玄凌等也击杀了几名豪杰。宋方伤亡惨重,仅剩下了十余人。周同、魏布、尤春等高手增援冯仁,与莫萧金相斗。冯仁刚刚被萧贞女的毒针射着,得空赶紧退到谈思难身边,盘坐运功逼毒。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18:00 +0800 CST  
十二 幸存

谭宁松怕再有闪失,一直凝神对付多吉。耳听周围情况,心知此番败局已定,兴汉派将遭灭顶之灾。他力量有限,不可能扳转大局,心下安定,也不思身后之事,只想着多杀几个敌人,为惨死的同道报仇。他全力出手,丝毫不乱,多吉防不了他的剑势,身上接连中剑,幸有一身横练功夫,才未受伤。两人单打独斗,皆是心下焦急。多吉久战无功,大感面目无光,若要靠旁人帮忙取胜,可太过丢脸。而谭宁松心知己方之人伤亡殆尽,若不快快解决多吉,待敌人援手过来,可就要艰难的多。
两人在靠东首的地方打斗,始终没有别人来干扰。谭宁松瞧多吉下盘功夫较差,总是攻其双腿,这时又是迅急出剑,刺多吉腿上的穴道。多吉脚步倏移,躲他剑势,却不料谭宁松长剑陡然上挑,一下子击中多吉左肩的要穴,破了横练功夫,刺入寸许,流出鲜血。多吉闷哼一声,快步后退,铁杵直戳向对方腹部。这一击看似是随手而出,无甚威力,可铁杵离谭宁松尚有一尺,顶端蓦地射出九枚喂毒钢刺,一枚直射,四枚微斜,四枚倾斜,把谭宁松周遭角度统统封死。
谭宁松根本想不到这样貌憨实的胖和尚会使这等阴招,胸腹立被多枚钢刺射中,手按伤口,不住后退。这是“灭罗汉”最后的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当众露底。谭宁松的“天穹剑”奇诡难测,防不胜防,多吉肩膀受伤,再打下去必无幸理,由是使出这一杀招,击杀对手,挽回颜面。目视谭宁松,狠毒的笑道:“何苦逼我至此!”谭宁松发觉刺上有毒,心头大是悲凉,遂奋起余力,挺剑往多吉猛攻。钢刺上的毒十分剧烈,若不运功抵抗,支撑不了多久。多吉见谭宁松拼命攻来,暗暗一骇,连躲带挡谨慎防护,拖延工夫等他毒发。
谭宁松有如伤虎,攻势极凶,纵是破绽百出,多吉也不敢趁隙去击,只是一味严守。两人一个不顾自身攻敌,一个狼狈不堪防守,各自看上去都凶险无比。谈思难、陈玄凌晓得多吉师兄好面子,见谭宁松必败无疑,多吉能招架的住,就没有插手。轮回门之人不管,其他蒙古高手也就不顾。谭宁松毕竟中毒,激斗之下,毒性发作更快,不一会儿就脸色灰暗,步履踉跄。莫宁延正力斗周同、尤春两大高手,得隙往谭宁松那里瞅了一眼,叫道:“师兄,你怎么样!”谭宁松道:“我不成了!你们快走,别无谓死在这!”多吉乘他说话之际,突然前窜,铁杵重重打在他背上。谭宁松吐血倒地,嘶声道:“死……也不能……失掉信念……”多吉再击一杵,谭宁松颅骨碎裂而亡。
东首的三名少林高手敌不过贡保,缠斗拖延许久,仍是免不了落败。元法硬对了三拳,被贡保劲力震毙。元心受伤,借机诈死,但为贡保识破,用脚踏死。剩一个元清身负重伤,干脆自碎天灵而死。贡保战胜三僧,受了一点轻伤,瞧宋方大败,就暂且立在原处调息。观战群豪已不忍心再看,许多人低下了头。众兴汉弟子心胆俱碎,状若失魂。
执法长老金生尧持着一柄短斧,与虎思儿相斗。那边祖鹰扬找机会取回钩剑,飞跑过来,帮虎思儿夹击对手。金生尧性格火爆,悍不畏死,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显是欲与敌人同归于尽。他招式虽猛,可全身的破绽太多,祖鹰扬守了一会儿,倏地出手,便钩断了他的一条腿,跟着补上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虎思儿觉得不大光彩,道:“这个咱解决的了,你怎不去杀别人。”祖鹰扬道:“这孙子摆明拼命,被他伤了多不值当!速速送他见鬼便了,还磨蹭什么!”虎思儿一想也是,同祖鹰扬去杀余剩之人。龙腾会众高手都同情萧贞女,没有一个过去攻她。祖鹰扬亦是说的凶狠,并不真的对她出手。但朝圣宗之人素来讨厌龙腾会,对付萧贞女则并不留情。魏布攻招连出,每招挟着一股热风,两眼盯着对方双手,谨防她的暗器。萧贞女拳脚功夫不精,被迫的频频后退,炎浪拂来,甚是难受。莫宁延为周同、尤春、“雷雨双英”等人围住,实难抽身援助。这时陆宁如从陈玄凌那处躲避过来,瞅了一眼萧贞女,没有前去相助,而是奔往两丈外的莫宁延。祖鹰扬、虎思儿逼得一名豪杰认输,就朝陆宁如攻去。
萧贞女动作纵然快捷,可魏布同样迅速,躲了十几招后,终是硬挡了魏布两掌,但觉一股火热劲力冲来,五脏六腑微微疼痛,如遭烈火烘烤,喉咙一热,鲜血涌到口内,不禁叫道:“宁延!我不行了!”莫宁延大骇,急切间使出“裂石十七式”中的“无所不至”,右肩横撞尤春,左掌前拍周同,左足反踢身后曾时雨,右掌后拍雷振。他霎时连击四人,并躲了敌人三招攻势,出手之快,闪避之准,实是令人惊骇。四人中周同硬挡了他一掌,另三人被他逼退。莫宁延见萧贞女跌坐地上,魏布立在她身前,情势万分危险,不由大喝一声,纵跃而起,凌空一掌拍向魏布。后者感到掌势强猛,也顾不上取萧贞女性命,飞快地闪了开去。
莫宁延落到萧贞女身侧,一把将她抱起,急问道:“你怎么样?怎么样了?”萧贞女知道己方死期将至,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把心给你,我不后悔!”莫宁延眼见同门一个个惨死,心中悲愤已极,虽知打下去必死,却也想拼命杀掉一两个敌人。可要萧贞女落于敌手,受敌人折磨,那是万万不愿,回想刚刚谭宁松的话,便决定要带萧贞女闯出此地逃生。一转念间,尤春、周同、魏布、陈玄凌等人纷纷迫来。一旁的陆宁如顶不住祖鹰扬虎思儿二人,唤道:“师兄救我!”
莫宁延纵身跃起,抱着萧贞女往西南角掠去,耳听风声,知道后面有人追来,欲使“翻云踏风”躲开,却是慢了一霎,尤春疾跃追上,一掌打在他背部。莫宁延闷哼一声,从半空坠下,强压伤势,再次跃起,陈玄凌长鞭横挥,正被他避过。谈思难见他要跑,挥手道:“放箭!”阿日斯兰领命,率一众弓手趋行而前,瞄准莫宁延放箭。只听“嗖嗖”声连响,一排箭矢破空射去。莫宁延人在半空,忽然往右上方一个旋身,避了这排箭矢。阿日斯兰眉头一皱,接着率众发箭。一箭方出,倏地又搭上一支箭对准。只见空中的莫宁延变势往左一旋,之后凌空倒翻个筋斗,又变势向右旋转,仿佛一羽鸿毛,在空中随风而动,左飘右荡。众龙卫弓手射了好几轮箭矢,全部被他避掉,没有一支箭能射着。莫宁延多次转折之后,双足虚踏,斜斜向着上方的天空奔掠,便如奔行在斜坡上一样。这正是兴汉派“翻云踏风”的最高境界,“凤凰九变冲霄”。
这一边,陆宁如敌不过祖鹰扬虎思儿,被祖鹰扬伤了腿足,摔跌在地。祖鹰扬右手钩剑一挥,断了她的脚筋,左手钩剑下刺,扎穿了她握剑的右腕,嘿嘿狞笑道:“痛苦的哀嚎吧!这是对我最好的赞扬!”他不愿看那处莫萧的情况,便来虐杀陆宁如,把今日被朝圣宗嘲笑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陆宁如右腕剧痛,长剑自然松手,凄声惨叫呻吟。祖鹰扬钩剑在她口内乱绞,面上露出极残忍的笑意。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26:00 +0800 CST  
观战人群中,桂芳眼见与自己要好的师姐被如此虐害,大叫一声,拔剑冲了出去。几名年长的弟子怔怔失神,都忘了阻拦。赵翊大吃一惊,顾不得危险,随桂芳冲出。东首的数百蒙古弓手均在瞧着莫宁延,桂芳赵翊冲入场中,只有少数弓手放箭,并未射中二人。谈思难既无指示,就不多发箭,任凭二人过去。祖鹰扬兀自折磨陆宁如,五官胸脯四肢无一不伤,听得有人奔来,头也不回的道:“夯货,那两个交给你了!”他下手之狠毒,令人发指,虎思儿头皮发麻,骂道:“你个贼厮鸟!”一刀挥下,取了陆宁如的命,转身迎阻桂芳。
桂芳悲痛之下,亦不愿活,疯了一般冲向前方。见虎思儿拦路,便径直挺剑刺出。虎思儿长刀一拨,轻易挡开长剑,然后一刀直劈下去。桂芳一骇,举剑格挡,但虎思儿一刀力道甚强,将她长剑斩断,连右臂也一齐斩下。桂芳痛呼倒地,几乎晕厥。虎思儿举刀正要杀她,赵翊急急奔来叫道:“不可!饶命!饶命!”抢到桂芳身边,跪着挡在她身前。兴汉和小少林两边的人大为惊骇,想去相救,却是不敢。虎思儿倒不愿杀个弱女子,瞧赵翊一脸惶恐,便道:“你冲咱磕个头,就不杀她。”赵翊一呆,稍一犹豫,还是磕了下去,心中虽感羞辱,但也无可奈何,只想着保住桂芳一命,将来多杀蒙古人。祖鹰扬走来道:“跟我也磕两个,不然那就是她的下场!”赵翊忍辱再磕,祖鹰扬哈哈狞笑。
此时莫宁延已踏空去远,出了弓箭手的射程,无法追截。谈思难便召回龙卫射手,微笑道:“天容他走,不能阻止,便任他走吧!”莫宁延躲过无数劲箭,在三大教门眼皮底下抱着叛徒萧贞女逃走,不免令蒙古方有些难堪。谈思难一句话把这个归于天命,不仅挽回了面子,还在告诉宋方群豪,天意不可违。任雅君望着莫宁延踏空远去的方向,默默地为他们祝祷。
又一名豪士惶骇认输后,场上仅剩了全真派的志功道长,与无极门的方保义。两人非夹谷白虎之敌,一起往东首掠来,想合力击杀一二个敌人。蒙古方众高手旋把两人围起,陈玄凌道:“还打什么,白送死么?”两人背靠着背,志功道长笑道:“方兄,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去追郭大侠他们!”方保义道:“正是!”打个手势,纵身往“雷雨双英”攻去。两人心知雷曾本领较弱,杀他们更有把握,便合力攻向他们。雷曾二人吃了一惊,尽管极力招架,还是挡不住对方不要命的强攻。志功道长拼着受魏布一击,挺剑刺死了曾时雨。方保义以“无极绵柔手”打了雷振一掌,这柔劲虽暂时伤得不重,可要彻底痊愈,亦没那么容易。最终方保义为周同重拳击毙,志功道长死于祖鹰扬之手。
至此,大战结束,蒙古方仅损三人,宋方则几乎全军覆没。“明镜先生”谈思难走上前去,望向宋方群豪,摇着扇子微笑道:“天命不能抗,众位豪士,望你们别再逆天而行!”自始至终,他的每一句话就像尖锥一样,刺入宋方之人的心里,又仿佛一柄铁锤,打垮了宋方众人的心志。群豪心胆皆丧,一些人坚定的反蒙之人也没有了气势。谈思难道:“兴汉派已垮,若有别的门派还想和天命作对,这就是下场。”语音一顿,微微厉声道:“烦请给少林寺的元相方丈,和无极门的陈掌门带个话,嵩山少林有多少间房屋,够我蒙古大军拆?无极门又有多少本事,敌的了我三大教门?”哼了一声,又道:“南丐帮这个蚍蜉,若再行逆天之举,可就逃不过天罚了!”森严的话语传开,群豪心里均是一凛。那些有门派帮会的豪杰暗暗震怖,抗击蒙古的意念更减。沐帮主眼看金生尧殒命,关于帮中内奸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蒙古如此强横,真能抵抗的了吗?
谈思难目视一众豪杰,见人人垂头丧气,面带怖色,没有人再大叫大骂,知道已把对方的心志摧垮,微笑道:“请各位好自为之,就此别过!”言罢挥了挥手,示意全体退走。
这次计划,是谈思难一手布置,以柳正明归降蒙古为机会,一举打垮以兴汉派为首的反蒙江湖势力。计划的关键,是要让兴汉派把大会地点设在边境,以便本方人马潜入,在英雄大会时包围他们。谈思难行事谨慎,怕兴汉派察觉蹊跷,不敢有任何特异举动,只是指示潜伏在南丐帮的内应设法协助行事。他最早估算,兴汉派有七成概率把地点放在边境。就算放在南方,也还能另想办法。好在一切顺利,兴汉派把地点放在随州,两个内应亦有所作为,避免了和群豪乱战,单独与兴汉比武。如今兴汉派遭了灭顶之灾,聚集的反蒙精锐也被打垮,计划可以说是大功告成。虽有莫宁延萧贞女逃遁,倒也无碍大局。
其实如果宋方千余豪杰群起乱战,那么对蒙古方而言事情就会棘手很多,只是群豪想要自保没有斗志,谈思难又巧言相逼,加上兴汉派本身也不愿伤亡过大,才有了这一结果。众豪杰实际上对兴汉派也有所高看,兴汉派固然强大,可对上高手尽出的三大教门,还是差了不少,特别是在大批高手折损的情况下。此次兴汉派精英汇聚,召集武林同道开设大会,本是要为国尽力,抗击蒙古,却不料反给了敌方良机,将自身一举击垮。兴汉派既垮,江湖上再无尽力抗蒙的正道大派,虽不乏为国为民的豪杰志士,但本领有限,又是一盘散沙,根本对抗不了三大教门。
旋而东首的蒙古弓手开始退走,东北的玄袍鬼军,北首的龙卫,西首、西北的白衣使亦纷纷退却。各个队伍齐整有序,并无松懈之象。谈思难等高手最后退去,带走了吉雅、曾时雨、荣宁照三人的尸身。群豪望着他们渐去渐远,心中说不出的悲怆凄凉,尽管大多数人想要自保,不愿为朝廷卖命,可见到兴汉派英豪覆没,蒙古人大胜而去,都是十分的悲愤和不甘。江湖上实力雄厚,又尽心抗蒙的,只有兴汉一派,而今兴汉派遭受重创,恐将一蹶不振,还有谁来竭力抗蒙?
赵翊早抱着桂芳回去施救。三个认输投降的豪杰有两个呆在场中,另一个却没有了踪影。蒙古方众人去远后,不少豪杰忍不住上前,围住那两个认输求生之人,斥责他们无耻贪生。其他人也随之围了上来,窃窃私语议论,“这当真丢人,怕死便不要去,岂有人逼?”“既然自愿上阵,怎地有脸认输求生?”大多数豪杰本身惜命畏死,所以能够理解贪生之心,只是觉得他们自愿上阵,临危又畏怯认输,太过丢本方的脸。这些豪杰自身暗暗有愧,是以并未大声斥责,只是低声议论。而那些抗蒙意志坚定,崇敬兴汉派的豪杰就对他们痛斥辱骂,“你等如此怕死,当真令人不齿,我江南武林的威名被你们丢尽了!”“郭掌门,方大侠都死了,你们有什么脸面活着!”“混账东西,胆被吓破了?怕死还去丢人做什么!”
之前他们认输投降,谈思难没有任何讽刺或鄙夷,便是要显明给群豪,大蒙古不会轻视降者。而这下众人围着他们指责,正显得宋方之人气量狭窄,不容他们安然活命。其实这三个认输的豪士决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拼斗时眼见己方伤亡惨重,耳中尽听杀声痛呼,内心震怖,丧了胆气,为对方威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就开声认输。这三人皆是愧疚之极,一人早早遁走,另两人在尸首中怔怔失神。群豪包围过来,对他们指责辱骂,一人承受不了,悲吼道:“我怕死么!陪他们死便是!”随手拿起地上一柄长剑,往颈上一割,自尽身亡。另一个认输者叫道:“你们责个什么!白白地死,有甚作用!留下性命,才能再杀蒙古人!”
众豪实则是心中过于悲痛,才迁怒指责他们,任谁都想的明白,那时败局已定,白白送死浑无益处,不如忍辱保命,将来再和蒙古人抗争。莫宁延带着萧贞女遁走,群豪就没有半点责怪,反而担心二人是否平安,会不会遭蒙古鞑子追杀。沐帮主压下凌乱思绪,含泪招呼群豪,快快给阵亡之人收尸。群豪听他言语,遂慢慢散开,大批丐帮弟子和兴汉弟子行来,收敛场上尸首。就在一个时辰前,群豪还是一心抗敌,无所畏惧,谁知道一个时辰后,就遭受重创,气势丧尽。众豪望了望英雄盟主登上的高台,再瞧向满地尸体血迹,内心的感受仿佛是从天上坠入了深渊。巴不得这是一场噩梦,睡醒之后便一切复原。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35:00 +0800 CST  
各派弟子分别收敛本派的尸体遗物,与死者有交情的友人也帮忙收尸。没有人收的尸体,则由南丐帮负责收敛。众豪杰意气颓丧,不愿在这里久待,许多人便匆匆告辞离去。一天之中,走了七八百人,无别的念头,只要快快离开这个地方。但还有二三百豪杰留了下来,要跟随沐帮主抗击蒙古。沐帮主见仍有不少豪士愿意抗蒙,便下定决心,带领他们继续对抗蒙古。这个地方已为敌人所知,便计划尽快转移到襄阳。
傍晚时下起了大雨,极少见的甚至响起雷声,雨水把地上的血迹冲去,可众人心头却更觉得沉重了。前两年蒙哥殒命钓鱼城,蒙古退军,自相争权,形势本来安好,可今年柳正明突然以十五处州府降敌,国家如断一臂,局势立即转危。如今朝中奸佞当道,迫害忠良,还能否保住这半壁江山?正道支柱兴汉派已被击垮,恐怕一二十年难以恢复元气,汉人武林中,尚有谁能对付蒙古三大教门?
今日突变,丐帮弟子均不免心头郁郁,上头既无命令,就没有立刻葬尸,暂且把七八具没有人领的尸首放在一间帐篷内。亥初雨水渐小,两名穿着蓑衣,负责值夜巡逻的丐帮弟子回到宿处取酒喝。方自拿起酒袋,忽然听见有女子在哭喊。两人骇了一跳,眼下正是深夜,今日又死了许多人,难不成是鬼魂发声?两人细细一听,并非错觉,一时顾不上喝酒,循着声音便寻了去。待找到地方,不由毛骨悚然,那声音竟是从停尸的帐篷里传出。那两名弟子都以为是死人诈尸,一人颤抖着道:“鬼……咱们快……快去禀告!”两人急急忙忙奔到分堂主宿处,将这个情况向杜堂主禀告。那杜堂主先是惊讶,之后马上想到可能是有人没死,赶紧唤医士一同前去查看。
行至停尸的帐篷,杜堂主拿着火把走进,见得帐内情景,不由心头大震。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半跪于地,抱着一个男子的身躯痛哭:“云哥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我带你去寻医士……你别死……我无依无靠,你不能丢下我……我们一起活一起死,你别怕,我总陪着你……”原来今日敛尸之人心内悲切,没有细查众人是否气绝,就统统抬来了这里停放。靳青云夫妇和别的豪杰不熟,没人为他们收尸,郭杰虽与他们有些交情,可那时哀痛之中,却忘记了他们。
菊香夜里转醒,一感到自己没死,立马便呼喊靳青云。她心里焦急,不管一条腿断了,强自爬行摸黑寻找丈夫。她一边哭喊一边摸索,找了一会儿,摸到了靳青云的身躯,发觉他尚有微弱气息,心中喜悦无比,便要把他扶起,背他去找医士。但菊香一条腿骨断了,不要说背人,想站起来都困难之极。她忍着剧痛,试了几次,纵是起身了一霎,可转眼又摔倒下来。她心知自己无法带丈夫寻医,恐靳青云得不到救治丧命,当真是心急如焚。意念混乱中,一会儿嘶声哭喊,一会儿尽力拖动靳青云,一会儿又抱着靳青云哭。直至此刻雨水渐小,两名丐帮弟子回来喝酒,才被发现。
杜堂主怔了一怔,回头大骂,斥责手下弟子办事疏忽。赶快让医士给二人诊治,将二人带去住宿休息的地方。菊香哭泣称谢,求务必要救活靳青云。杜堂主表示定当全力救治,叫菊香不要担忧。当晚医士诊治一番,说靳青云伤势较重,不过应该能够救活。施了推拿针灸后,写一张药方,让人抓药煎熬。菊香的腿骨被接好固定,脏衣裳也自己换了一身。眼看靳青云得了医治,喝下汤药,心内总算稍稍安定。随便用了些食物,在丈夫身旁睡下。
第二天,菊香一直守在丈夫身边,恐他饿了,还特意喂了一碗稀粥给他吃。可从早到晚,靳青云都未苏醒,菊香暗暗担忧,却没有办法。第三天中午,郭杰来到此处探望,向菊香道歉,那时候忘了他们。菊香倒无怨意,遂把靳青云的情况给郭杰大略说了,言语间十分忧愁。郭杰见靳青云昏迷不醒,只道是伤得太重,便安慰菊香,让她不要担忧。
靳青云的呼吸脉搏俱在,可始终没有苏醒,动一动都不曾。杜堂主叫了帮中三个医士来诊,皆说靳青云是伤的太重,大概不久会醒。那三个医士均通武艺,医术在南丐帮中皆属一流,绝不是本事平平的庸医。他们没有法子,菊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忧虑压在心底,盼望丈夫快快苏醒。第四天早上,此处众豪要迁往襄阳府去。郭杰临走之前,来探视靳青云夫妇,问了几句伤情后,道:“这里不安全,可能蒙古人还要来找麻烦,沐帮主要带我们到襄阳府去。我要跟沐帮主走,不能再来看你们,你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若能做必当尽力而为。”其实那天拈阄,大家本意是要拈中的人安全活下,但郭杰不愿苟活,决意舍命抗蒙,所以要跟随沐帮主一众而去。他那天忘了靳青云夫妇,对他们怀有歉意,临到要走,便问问看有什么事可以帮助他们。
菊香想了想,道:“我的剑……能否帮我找回来?那是他公公留下的,可不能随便弃了。”那柄剑是靳天成所予,算是她嫁给靳青云给的礼物,对她而言自是十分重要。只是这两天她满心担忧靳青云,一条腿又断了,且不好意思麻烦丐帮弟子,才未设法找寻。郭杰一听,便应承下来,问了剑的特点尺寸,立刻去给她找。可郭杰把那天死亡豪士的兵刃翻了一遍,却没有菊香的宝剑,恐是别人拿错了,或有人偷拿,便麻烦杜堂主派人寻找。杜堂主对出战的豪士甚为敬重,纵然事忙,还是派手下去寻,一查之下,竟是被个丐帮弟子给贪墨了。那弟子见宝剑锋利,起了贪心,偷偷据为己有。被查出后,杜堂主按照帮规处罚了那名弟子,派人将宝剑还予菊香。
当天众豪杰在沐帮主的带领下离开此处,转移前往襄阳。而这个废庙亦准备放弃,另觅地点设作分堂。菊香每日照顾靳青云,见他一直昏迷,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妙。三个医士见靳青云昏迷超过十天,也意识到情况不同寻常,一般人即便伤重,最多就昏迷个七八天,断无旬日还不醒来之理。靳青云有呼吸有脉搏,还能够饮食,似乎没什么危险,可偏偏就是醒不过来。三人从未见到这种情形,均是束手无策,怕适得其反,也不敢胡乱施治,只是开一些通经活络的药物,让靳青云服。而后不久,丐帮弟子要撤离这个分堂,于是把靳青云菊香用板车送到附近山下的一座村庄,购一座茅屋,让他们慢慢歇养。另给了菊香若干药物,和一些钱财。
英雄大会的结果传开,江湖上大为震骇,便如一道惊雷,响遍整个武林。兴汉派是公认的正道第一,江湖中声望极盛,在英雄大会举行的当天、千余豪杰阵前被蒙古三大教门击垮,实在令人无法置信,难以想像。但此事证实之人甚多,且无人辟谣,有赶来参加大会的豪客抵达随州,所见所闻确如传言中一致。又有熟悉南丐帮的豪客去找南丐帮询问,得到的结果也与传闻相同。
蒙古三大教门大肆散播消息,称兴汉派螳臂当车,已遭天罚覆灭,谁人再敢反抗天命,这便是下场。一些和兴汉派交好的侠士不敢相信传闻,特地奔赴鄂州兴汉庄查看究竟,却发现兴汉派的门户庄子成了一片废墟,没有一个活人。费一番周折找着几个幸存的兴汉弟子,得知兴汉派门户遭到蒙古高手突袭,众弟子或亡或散,十死其七,而英雄大会的情况则半分不假。这些消息一个个传出,江湖中人方知传闻确确是真,虽还有少数人执意不信,甚至有人虚言谣传兴汉派依旧无事,可伪言难改事实,久而久之,江湖中就接受了兴汉派灭亡之事。
武林同道对兴汉派本就敬佩无比,此事过后,尊敬之心更重。不少豪客越发定意抗蒙,竭尽所能的与蒙古为敌。无极门陈门主公然宣布,无极门将后继兴汉,与蒙古鞑子对抗到底。江南武林纷纷响应,都道要竭力抵抗鞑子,保卫国家百姓,为兴汉派报仇。表面上看,江南武林同仇敌忾,联成一片,其实暗地依然是同床异梦,各有各的打算。多数门派帮会均是声大力小,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和蒙古人死拼,博得一份名声之后,就略略应付,敷衍了事。真正决意和蒙古拼斗的门派仍是少数,全力施为的就更少了。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43:00 +0800 CST  
十三 厚情

靳青云始终昏迷不醒,日复一日,直如死人一样。菊香不知他是重伤不愈,或是灵魂离体,或是别的什么。她不肯放弃,每日守在他身旁照料,祈盼有朝一日他能苏醒。她弄了一根拐杖,支撑行路,虽花了小钱请邻居帮忙做饭洗衣,可日常照顾丈夫也不免要频繁走动。尽管已十分小心,还是屡屡触及断腿痛处。菊香咬牙忍耐,心想只要丈夫平安无事,自己这点疼痛不算什么。靳青云昏迷不醒,吃饭方便都非常麻烦。每天吃饭,菊香要自己把饭菜嚼得碎烂,确定没有大的块状,才喂到靳青云嘴里。而给他换衣,为他擦洗,则还要费事。
菊香长期面对这般不死不活的丈夫,常常会悲伤难抑,痛哭流泪。她悲泣时,便抓着靳青云的手,把心中的愁苦统统对他讲出。有时心情较为愉快,亦会抓着他的手对他说话。只盼能这样子将靳青云唤醒吵醒。菊香回想以往,靳青云对她确是真心实意,并不拿她当丫环婢子贱待,暗暗坚定心志,只要靳青云尚有气息,只要自己尚未病死,就决不抛弃他。
菊香身上带了许多钱财,恐惹出祸事,这方面甚是谨慎。特地在村外找了个隐秘地方,把大部分钱财埋起,家中仅放一小部分作平常用度。不过本村居民颇为淳朴,并无什么恶心,便是猜到菊香怀有一些钱财,也不会起意谋害。菊香带着靳青云在此居住,从陌生到熟悉。外面兵凶战危,这里却未波及。偶有别处的流民逃来,村民们亦能妥善处置。
春去秋来,夏过冬至,晃眼菊香已在这村里住了两年有余。两年多来,靳青云一直昏迷,除了最初几个月服用汤药,之后再没有吃。菊香心知他或许永远不会醒来,纵然伤心,也仍旧坚持照顾他。村中百姓知道她有个活死人丈夫,对她都颇为同情,小事情能帮则帮。菊香非是糊涂之人,这些情谊皆记在心中。初夏这天,菊香拿着脏衣,在村外的溪边浸洗。衣裳洗罢,天色已然不早,正把衣裳收入盆里,准备回去弄饭,突听身旁一人唤道:“哎!瘸娘子!”菊香转过头去,道:“怎么了?”她腿骨长好后,成了跛足,走起路来一跛一跛很是明显,村内邻舍因此都唤她作“瘸娘子”。
那唤她的是个三旬农妇,因老公诨名叫大猪,所以平常呼为猪嫂,“我……哎呀,我有个事与你说!”菊香见其有些吞吞吐吐,讶道:“何事呀,你说吧!”猪嫂过来拉着她的手,与她走到一旁,道:“瘸娘子啊,是这样子,那个李学究,就是前阵子逃难来的那个,叫我来找你,问你愿不愿意跟他过。”那李学究去年逃难来到这里,随身携了些资财,在此生活的还算不错。他妻室离散,带着一个幼女,见菊香姿容秀美,窈窕贤淑,且对病危的丈夫不离不弃,是个极难得的好女子,心中便想娶她为妻。于是托了猪嫂,帮忙找菊香求亲。
菊香闻言怔了一怔,摇头道:“不,我有老公,我不跟他。”猪嫂不好意思的道:“他说他会对你好,还送你银饰。我也晓得你八成不肯,但没法子,就来给他问问,也好叫他死心。”其实猪嫂说出这番话后,菊香的心头动摇了一下,并非嫌弃靳青云,或渴望有别的男人,而是想要摆脱这种常常愁苦的生活。但菊香已定了心志,此生不会抛弃靳青云,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也要照料着他,倘若靳青云死了,她便与他同赴黄泉,决不改嫁别人。她摇头道:“不,我生是我老公的人,死是他的鬼。你劝他死心吧!”猪嫂歉然笑道:“好,我会叫他死心的,你别见怪。”菊香勉强笑道:“不怪,只是我不会再跟别人。”随后去把衣裳收入盆里,返回村中。
日用的柴薪已由几个邻舍砍来,菊香回到家中,晾上衣服,便去厨下生火做饭。忙活半个多时辰,弄好一菜一汤一饭,自己匆匆吃了,然后端到榻前来喂丈夫。她把饭菜嚼烂,混着汤,喂入靳青云口内,动动他的下巴,使他咽下。这般喂饭较为耗时,在夏季还好,若是冬季,往往喂到一半饭就冷了,那样菊香就要把饭一口口的含热,喂给他吃。
两年多来,菊香整个人变的十分忧郁,心思敏感,很容易就会淌泪哭泣,今天猪嫂找她说亲,又触动了她的愁绪,喂完了饭,忍不住就抓着靳青云的手,哭道:“云哥,你知道吗,今天又有人劝我……劝我嫁给别人……我决不肯!我答应过你,永远照顾你,决不跟别的男人!云哥……你快醒呀……快醒呀……若我老了,便不能……不能生……”她说一句哭一声,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儿,稍稍止住,擦了眼泪,对靳青云轻声道:“云哥,你别怕,我一辈子是你的人。”俯头去吻了吻他,拿着空碗去厨头洗。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50:00 +0800 CST  
她洗了碗碟后,稍稍收拾一下屋子,拿起放针线的篮子,在床榻边缝衣。她无事不怎么出门,总是坐在家中。平日里清晨起床,熬一小锅稀粥作为早饭,然后整理一下丈夫的脏衣,拿去村外头洗,若是雨天,则改在家里做针线。中午用了晚饭,或为丈夫洗身,或整理屋子,或缝衣纳鞋。晚饭之后,便宽衣上榻,歇息睡觉。靳青云昏迷不动,躺得久了,必然全身酸痛,他虽然不觉,却不能不顾,菊香每日从早到晚要将他身躯翻转一二十次,以免他躺久了有损筋骨。
菊香心中思绪未平,做了片刻针线,不禁又思潮起伏。回想昔年与靳青云的恩爱甜蜜,怔怔的再次淌下泪来,遂放下针线,握住靳青云的手,深情地吻了吻,道:“你还记得么,云哥,咱们最初见的时候,我怕你欺负我,不怎么敢和你说话,而你成天练功,也不理我……”她从自己被带到华山,两人首次见面说起,讲着幼年时彼此间的事。其中有的是第一次讲,有的曾这样子对他讲过。说及两人背着靳天成头次同榻,菊香脸上微红,显现出诱人的色彩,眼神痴迷,完全沉浸在了记忆中:“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你逼着我,把我弄的好痛,流那么多血,我以为都要死了……你也傻,对我说了很多好话,安慰我,说你一世待我好,我以为你是骗我的,一直哭,你就发毒誓,吓的我不敢哭了……我们真傻……后来你被公公训了一顿,罚你练功,半年不准和我在一起,结果你居然开心的大笑,说难受半年,却可以快活一辈子,再好不过了。我吓的不得了,生怕公公发脾气,再重罚你……”
她说着两人间的甜美往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那天公公离开,你没了管束,开心的很,叫我舞剑给你看,我佯装不肯,你便好言求我,嘿嘿,便是要你求我。我便如你的意,给你弄上酒菜,穿上那件丝绸衣裳,拿剑舞给你瞧。”她幼时住在华山,除了缝衣做饭这些事外,还要跟靳天成习武,是以完全不懂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唯一能消遣作乐的,便是舞剑。她将所学的“百绝剑法”缓慢舞出,动作矫健,身姿曼妙,倒也很是好看。最初经验尚缺,有许多不足,后来舞得多了,渐有心得,舞起来便更加熟练,或英武潇洒,或优美轻柔,教靳青云迷醉不已。
“……公公走了,你胆子便越来越大,那天晚上,你竟然叫我脱了衣裳舞剑给你看,我害羞不答应,你便好话哄我,你也是没脸没皮,不害臊,哪有那般舞剑的,我舞的扭扭捏捏,你看的也没个正经,一下子用嘴喂我喝酒,一下子又抱我亲热……”她出神的说着,也不感到羞赧,讲过了这个,转而说到了孩子上面,“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可是不知道怎么,还没有怀,唉!云哥,反正你对我好,也不会为这个嫌弃我,如果我生不出,你便要养个没爹娘的。可是养别人的,哪有我们自己生的好,我们若生了儿子,你就教他练‘灵虚功’,生了女儿,我就教她做衣裳……”她经常这样与靳青云说话,以排解胸中忧苦。有些话曾讲了多次,也大同小异的重说一遍。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晚下。菊香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给靳青云翻一次身,走去厨头做饭。她哭诉过后,心里舒服了不少,吃罢晚饭,睡在榻上,又和靳青云说了一阵子话。入睡以前,似往日一样轻吻着靳青云的鼻唇,感受了许久丈夫的气息后,方静下心睡去。她此生定意与靳青云同生共死,纵有痛苦,亦埋于心里,决不改变。将来或收养个孤儿,为自己和丈夫送终。
那李学究得到猪嫂回复,并未打消念头,第三天亲自来找菊香,表述求亲之意。其实那李学究相貌颇俊,年纪也不大,微有资财,精通文墨,是个较佳之选。但菊香一心忠于丈夫,不论对方如何的好,便是王孙公子,亦不答应。遂冷淡拒绝对方,叫他绝了这个念想。那李学究自不会轻易罢休,厚着脸婉言劝说菊香,叫她不要被靳青云拖累一生,应当另嫁他人,生儿育女好好过活,就算放不下靳青云,改嫁后同样可以照料。菊香被说的心绪大乱,匆匆撇开了李学究,逃回屋里哭泣。
她关上房门,冲到榻边跪下,握着靳青云的手大声痛哭,“云哥……云哥……我不会丢下你……不会……你没有死,我和你一起死……你会醒来的,多少年我都等你……和你一起死……”她哭泣不止,一面哭一面说话,过了小半个时辰,想起午时已至,该去做饭,才拭泪走去厨头。菊香心中痛苦,一顿饭混着泪水做好,自己没心思吃,直接来喂丈夫。她嚼着饭菜,两眼泪水扑簌簌地落下,使他咽了一口饭后,道:“云哥,你当初为何非要去与他们动手?若你忍下一时,就不会这样……”这话微有几分怨意,但她旋又说道:“你就是这样的性子,若非这样,我恐怕也不会这么喜欢你……记得那年,你说要带我去华山高峰看太阳升起来,我懒得爬山不肯去,你就硬抱我去,我骂你昏了脑子,夜晚不睡觉跑到山顶上。后来太阳缓缓升起,光照在我们身上,好美……”回忆那时靳青云昂首挺立,张开双臂似要拥抱太阳的情景,不觉怔怔露出痴色。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就是迷恋靳青云那种胆大妄为的性情,内心纵然担忧害怕,对他的爱却不减反增。她怔了半晌后,忙接着喂饭,轻嗔道:“看我,饭都不记得喂你了!”喂了两口,又苦笑说道:“云哥,我现在动不动就流眼泪,以后只怕要哭瞎了,腿也瘸了,眼也瞎了,可怎么办,你嫌不嫌弃我?你要嫌弃,就快快醒来,醒来嫌我骂我。”她一口一口将饭喂完,搁下碗,一心和他说话:“云哥,你放心,我虽然常哭,但哭过就好啦!心里难受,便跟你说。我自己能扛着,决不跟别的男人!永远都是你的老婆,死了我们也埋在一起!”
她情绪好了一些,漫无边际的说着,忽而说邻舍们对自己颇好,忽而说该去华山瞧公公的墓。随后说到孩子上面,道:“我甚想生个孩儿,若等我老了,便不能生了……”摇着他的手,道:“云哥……云哥……你快醒来呀,我们生孩儿……”悲声说了几语,却又笑道:“倒也不打紧,现在南北打仗,我养个孩儿,算作我们生的,让他姓靳,以后养着我们……”叹了口气,道:“蒙古人好厉害呀,大宋国,兴汉派,丐帮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那次,便如送死似的,但愿蒙古人不要打到这里来,那可就糟糕了!八成要像那次在淮南一样,把一庄的人都杀光了……”思及那次贼兵害民,心中一寒,犹有余悸,道:“公公的剑虽然还在,可我现在功夫落下了,腿也不好,可挡不住他们……”正自言语,突然之间,感觉到靳青云的手动了一下!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5:57:00 +0800 CST  
靳青云睁开眼来,只见一个村妇打扮的俏丽女子,满脸惊喜的望着自己,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的老婆菊香,出声道:“小……小菊……”语音低沉嘶哑,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咳了两下,略大声道:“小菊!”菊香喜悦的直以为是在做梦,流着泪道:“我又在做梦了吗,云哥,我又梦见你醒了!”类似的梦她做过不少,或梦见靳青云苏醒后康复,或梦见他醒后暴毙,有美梦亦有噩梦。这时见靳青云睁眼说话,恍惚之中,又道是南柯一梦。靳青云一怔,暗想:“难道我在做梦?”他头脑还十分混沌,不知道眼前是真是幻,记忆零零碎碎,许多事情记不起来。呆了良久后,问道:“小菊,这是哪里?”菊香道:“这是我们家呀!”站起身子,正要去看看天色,忽然发觉这不像是梦境,呆了片刻,道:“云哥……这……是真的……你真的醒了……”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痛觉明显,真的不是做梦!
靳青云茫然道:“我醒了?我睡了很久么?”脑中回忆,似乎是自己在和蒙古三大教门交手,被敌人打伤了。不知怎么,一时竟想不起那时的细节。忽觉菊香扑到自己身上,呜呜大哭道:“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靳青云大为迷茫,怔怔看着菊香,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见菊香哭个不停,便慢慢伸出手,抚她的背。菊香哭了一阵,问道:“云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昏睡这么久!”靳青云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儿,道:“我昏睡了多久?”菊香道:“马上三年了,你昏睡了快三年了!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醒,你终于醒了,真的醒了!”靳青云吃了一惊,拍拍脑袋,目视四周,有些不能相信地道:“我真的……睡了这么久?”原来靳青云对那年经历之事印象甚深,特别是叛军屠洗村庄,记忆尤为深刻。刚才菊香说及这些,刺激到了靳青云,他隐隐约约怕菊香无人保护,方能苏醒过来。
菊香从他昏迷讲起,将这几年发生的事大概告诉他。靳青云头脑尚有几分迷糊,也没听得太明白,只知道菊香这两年劳心劳力的照顾自己,为自己伤透了心。菊香说完,拿手帕擦了眼泪,展颜笑道:“天色晚了,我去给你做饭,云哥你歇着,别……别又睡着了!”两年多来,这是她首次真正的欢笑,却也有些害怕靳青云还会一睡不起。靳青云怔怔点了点头,心中不断想着那一年的事。
菊香奔到厨下,匆匆忙生火煮饭,想到靳青云久病初愈,不能乱补,就不做什么荤油,只是弄几个清爽可口的素菜。一顿饭做好,已是傍晚时分,今日饭做得晚,按平常这时候都吃完饭了。菊香中午不曾用食,闻着饭菜香气,腹中甚是饥饿。她随便吃了两口,先盛上给靳青云送去,端着碗走进屋内,只见靳青云已坐了起来,侧首望向门外。她微笑道:“吃饭了!云哥!要我喂你么?”靳青云之前没注意,这下见菊香跛足走来,讶道:“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菊香坐到床边,把碗捧于他面前,笑着道:“瘸了呀,刚刚给你说了。快趁热吃!”
靳青云双手接过了碗,菊香怕他端不稳,仍用手扶着。靳青云愧疚地道:“小菊,我对不住你,我把你连累苦了。”眼眶微湿,声音也有些哽咽。菊香道:“你醒了就好了,我就苦尽甘来了!快些吃饭,我怕稀粥你吃不饱,一直都喂你吃干的,你吃的下么?要不要我再给你弄别的?”她记好不记忧,这两年虽愁苦万分,可只要靳青云苏醒康复,那些愁苦便烟消云散了。靳青云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就吃这个,你也去吃吧,我不要紧。”抓着筷子,慢慢吃着。菊香看他动作迟缓,不太自如,便暂且坐在这里,用手护着碗,道:“我不饿,在这瞧着你,很久没瞧你吃饭了。生怕这是一场梦,梦一醒你就又昏睡过去了。你如今醒了,我就快活啦!”
靳青云清醒了很多,吃着饭菜,心中不停在想菊香这几年的困难愁苦,愈想愈是感动,不禁哭了出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让我死……”他极少流泪,上次哭泣,还是祖父靳天成去世。菊香见他痛哭,忙哄慰道:“别哭,别哭,你是我老公,我当然对你好,别哭了。”柔声安慰了一会儿,给他点了盏油灯,待靳青云吃完,她才去用饭。靳青云目视她跛脚行路的样子,心中甚是难过,回想和她的往事,似乎自己对她并不算好,不由极是愧疚。
菊香芳心喜悦,简直一刻都不想和靳青云分开。迅速盛了饭菜,来卧房里吃。用过晚饭,碗筷搁在一边,留着明天再洗。靳青云今日初醒,身子还很虚弱,好在内功未失,料想不久便能彻底复原。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对菊香道:“我……想下来。”菊香立即来扶他,道:“慢点儿,我扶着你,你身子还虚,多歇歇。”靳青云被她搀扶着下了床,缓慢行走两步。菊香柔声道:“云哥,这是我们现在的家,和华山也差不许多,你要到四处看看么?这么夜了,明日再看吧。”
靳青云凝聚真气在各条经脉运转,身体力气稍增,道:“你……先放开,让我自己……走走……”菊香依言放开他,双手护在他旁边,防他不支栽倒。却不料靳青云忽然屈膝,向菊香下跪,俯头拜了下来。菊香骇了一跳,赶紧也向他跪下,扶着他说道:“你干什么!给我跪什么呀!”靳青云道:“我……我只顾自己,不管你,让你担惊受怕,这么久照顾我这个死了一样的人,我不配你待我这么好!”他虽觉自己昏睡两年不可思议,但相信菊香说的不会有假,感激之下,忍不住便向妻子叩头。菊香嗔怪道:“说什么傻话,我是你老婆,不待你好去待谁好!你性子如此,那有什么办法,不依着你,你不快活,我也快活不了,还不如依着你。你现在好了,事情便过了,以后多待我好些,报答我,也就是了,这么跪下,折我的命呀!”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05:00 +0800 CST  
她移腿往后退了一些,向丈夫磕两个头,多还他一个。靳青云想要再磕,菊香却抢前抱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抱,彼此皆是泪流满面。过了半晌,菊香说道:“好了,别闹了!快起来,地上凉!”擦擦眼泪,嗔道:“你害我流了多少泪!只怕有一条河了!”两人起身坐回到床上,靳青云道:“我……我以后定当加倍对你好!不教你受一点伤害!”菊香微笑道:“这就是了,你当初对我好,把我当老婆,我才一条心跟你,倘若你对我不好,贱我辱我,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别看我现在腿瘸了,还有人抢着求我做老婆呢!”靳青云微惊,不觉抓紧她的手,道:“谁,谁要求你做老婆?”菊香瞧他突然紧张,笑道:“你担心了?我说了我一辈子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鬼,皇帝太子我都不睬!”靳青云闻言放下了心,心中欢欣无比,只觉自己娶到了世上最好的女子。两人在床上依偎着说话,一下子说以前,一下子又谈到以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至深夜,方吹灯歇息。
菊香颇为困倦,一躺下便睡着了,第二天早晨睁眸醒来,正瞧见靳青云在盘坐练功。她本来还有些担心靳青云会再次久睡不醒,见他已坐起练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回忆这两年来的忧愁痛苦与艰难,想到一切悲苦总算过去,心下大感安慰。躺了一阵,起床梳洗做饭。靳青云调息了一个时辰,内功恢复神速,能够自如下地行走。他换了身衣裳,在家中四处观看,见这里共是三间茅屋,一间堂屋,一间卧房,与一间厨头,比以前华山的住处少了一间屋子,但总体和华山的相近,院内屋中皆收拾打扫的非常整洁,丝毫不见脏乱,一如先前住过每的地方。靳青云立在篱笆院内,仰首望着东天的旭日,大有再世为人之感。
村中邻舍们都晓得菊香的丈夫与死无异,得知她丈夫突然活了过来,均是十分诧异,纷纷来她家询问。靳青云含笑和邻舍们招呼,感谢他们这两年对菊香的帮助。邻舍们对忽然复活的靳青云颇为畏惧,不敢多待,很快离去。靳青云听邻舍们唤菊香为“瘸娘子”,不由大为着恼,菊香给他解释,邻舍们言语粗直,不甚懂礼,其实绝无侮辱损骂之意,村里还有比这难听的称呼。靳青云既知没有恶意,心中恼怒便消去了,但仍对村民们这种粗直的言语不满。村中有好些男子暗地思慕菊香,只盼靳青云早早入土,好续娶菊香进门。如今见靳青云苏醒复原,和菊香恩爱度日,均是暗暗失望。那李学究本还要缠着劝说菊香,可靳青云康复过来,自然也只有打消这个念头。
靳青云恢复的极快,调养旬日,身体已如受伤前一般。他感激菊香,便不要她再干较粗的活儿,强要替她刷锅洗碗、打扫屋子。菊香本道他是心血来潮,这些事干不了几天,可没想到半月之后,靳青云不仅继续干着这些,还说今后要替她洗衣裳、做饭。菊香躺在床上,闻言大是吃惊,坐起身道:“你怎地了!昏了脑子不成,哪有大男人去洗衣裳做饭的!”她这才感到丈夫真的有点不正常,虽然愿意他疼爱自己,可也不用太过呀!
靳青云道:“小菊,这两年苦了你了,往后我多教你享福,并不打紧,村里那些没老婆的,不一样做着这些。你比原来瘦了,可得调养好身子,咱们生孩子!”菊香觉得不可思议,呆了半晌,道:“这些是我该做的,干这些又不碍着生娃娃,你只消心里有我,我便心满意足了,该我干的还是我干!你不会烧菜,烧的定然难吃!”早先菊香忙不来时,靳青云会帮她切菜,可要彻底代替她做饭,还要给她洗衣,菊香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两人在床上争论一番,靳青云说不过她,只好仍由她洗衣做饭,但家中其他的杂活,他则尽量多做。
夫妇两人在这村中定居,靳青云也没了去江南苏杭游历的心思,眼下只想快快让菊香怀孕。两人钱财足够,又无多大开销,平常不用做什么活儿,缺了粮食物件便上城镇去买。靳青云身体复原后,特地带上些钱,到随州城里买了两匹锦缎,与若干脂粉首饰,送给妻子。菊香心中喜悦,可嘴上还是怪丈夫乱用钱财,拿两匹锦缎做了四套衣衫,与靳青云一人两套。她容貌本就俏丽,近期靳青云康复,神采气色更是好了不少,穿上新衣,佩戴金玉首饰,打扮一番,当真是娇丽明媚,艳若玫瑰。只是怕村民妒忌,未曾这样子外出走动,料想村中不论是妇人抑或少女,均无自己这等容色,不禁甚是自得。靳青云见她姿容美艳,也是十分高兴得意。菊香嗓音甜润,娇喊几声,愈加使他心醉神迷。当天她做了几个好菜,翻找出佩剑,在家中舞剑给丈夫看。靳青云许久没瞧过她舞剑,心下大是兴奋,去打来一壶酒水,边饮酒边看。尽管菊香舞技生疏,舞的不是太好,可靳青云依然非常入迷。饮酒吃菜,亲热缠绵,从中午到黄昏,跟着就吃晚饭了。
靳青云那次去城里,看见了几个武林豪客,本想问两句江湖上和兴汉派的情况,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去问。一者不想再涉江湖,怕被那些事情搅乱心境;二者怕听见什么糟糕的消息,心中忧郁不快。他被三大教门打成重伤,几乎丧命,心中自然觉得耻辱,可凭着自身现在的本领,委实不是三大教门的对手,况且就算能去报仇,又岂可再让妻子担心?他当下也不多想别的,先一心修练本领,若以后能够功力大成,复想这些不迟。若是将来功力无所进展,不能报仇,自就和菊香平安终老。
自十岁起,他几乎每天都要修练内功,苏醒康复之后,无甚事情,照旧日日练功。靳青云主要修习了四门武功,另对几套功夫稍有涉猎。所习的四门武功分别是“灵虚功”,“无伤玄甲”,“移山入海”,和一套拳掌功夫“巧变折花手”。其中后两者作用有限,重要的无疑是“灵虚功”和“无伤玄甲”。而“灵虚功”为内功根本,更是重中之重。
“灵虚功”是从前一位道门隐士所创,写于《灵虚经》中,为靳天成苦求而得。经书中除了内功之外,尚有缩骨,疗伤,龟息,闭穴,解穴等多种内家功法,所载广博,包罗万象。这门“灵虚功”极为深奥,非天资高者难以精修,一共分为九层,最难练的在第八层,若练到了第八层,第九层便能一蹴而就。靳青云的祖父靳天成心意不专,太过贪慕其他武功,一生只练到第七层,未能突破瓶颈。靳青云资质甚佳,兼有祖父指点,年纪轻轻,也已经练至第七层,然而要再进一步,却是甚难。
就寻常高手而言,能练到靳青云这个地步殊为不易,但靳青云从小便盼望练到出神入化之境,根本不为现在的成就满足。他伤重昏迷,几如死人,所幸菊香不离不弃,才捡回一条性命。暗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心中由是深信自己一定可以功力大成,登峰造极。他每晚专注练功,内心坚定,毫无疑虑消极之念,纵然一时不顺,亦相信自己必能克服这些困难。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11:00 +0800 CST  
十四 极诣

菊香向邻舍们打听怀孕的法子,选了一个较靠谱的方法,与靳青云尝试。二个月后,她感到身子不适,常常恶心呕吐,在村中的老医士处一诊,果真是有了身孕。夫妻二人均是高兴万分,菊香还怕自己不能生育,这下心头大石终于落地。自此好好调养,唯恐一个不慎滑落了胎。靳青云眼瞅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心中当真说不出的欢喜,不论功力能否精进,只要妻儿平安幸福,此生也就无憾。几家较熟的邻舍见菊香身孕重了,就主动帮她洗衣裳,免得她大着肚子不方便。
菊香小心翼翼的歇养了八九个月,在次年夏天迎来了生产的日子。靳青云与另外几个邻舍忙活了半天,总算使菊香顺利生产,诞下一个女婴。靳青云得了孩儿,内心喜悦之极,险些要纵声长啸,但怕骇着邻舍与刚出世的孩儿,强自给忍了下去。菊香昏睡半日,次天中午醒来,瞧着旁边襁褓里的女儿,心下也是欢欣无比,只觉这十月怀胎生产所受的痛苦值得了。靳青云热好鸡汤,端来喂给她吃,二人说了几句家常琐事与夫妻蜜话后,菊香笑道:“云哥,待我养两年,再给你生儿子!”靳青云笑道:“不打紧,你能生便生,生了女儿我一样高兴。”二人商量一番,给女儿取了名字,唤作小凤。
靳青云这段时日练功正在关键之处,女儿出世,心中喜悦,“灵虚功”一举突破到了第八层,随后一鼓作气,又练至了第九层的最高境界。他内功登顶,只觉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舒泰畅快,大有脱胎换骨,飘然欲仙之感。面上容光焕发,双目晶润璀璨,乍看直好像变了一个人。身体内真气充盈流转,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一般。靳青云不会什么高妙轻功,原先一跃只有二丈多高,此时试了一试,竟能轻易跃上五丈。他兴奋之下,大白天的在村外纵跃,几个村民见了,都道是看花了眼。
常人修习高深武学,如不能冲破瓶颈,则进益极慢,几十年难有大成。但若能突破其中关键阻碍,则可以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几天胜过别人十载。靳青云不过二十余岁,修为之高,绝大多数武人一生都无法触及。这固然因他资质较佳,兼幼年有祖父教导,且所习武功正统,不易走火入魔,可最主要的,是他心思集中,全无疑虑杂念,心底深处确信自己必能修练到武道顶峰。
菊香晓得丈夫为人好武,得知他功力大成,很是为他高兴,若非产后休养,还要弄酒菜给他祝贺。靳青云将“灵虚功”练至第九层后,随之便一心修练“无伤玄甲”。他心中更加笃定,知道一定可以练成,果不其然,半年之后,“无伤玄甲”也修练到了大成之境。这门武功一经练成,靳青云周身立时变黑、变壮许多,原本一个英挺轩昂的俊伟男子,转眼间变作一个浑身黝黑的健壮粗汉。他心中狂喜,找把柴刀对着手臂砍去,半分损伤不了。自己用二成力道击自己一掌,发出的掌力被“无伤玄甲”抵消了大半,身体并无什么难受感觉。他内功登峰造极,哪怕是两成力道,亦能重伤寻常高手,“无伤玄甲”既能抵消,便说明这门神功确确实实已臻大成之境。
他虽不愿意浑身变黑,可神功能够练成,这些小节自就不必在乎。菊香见他如此模样,不禁骇了一跳,还道他练功出了岔子。待问清楚缘由,才替他高兴。她并不介意丈夫皮肤变黑,瞧他比以前壮实了,心中倒乐意这个变化。当天打来酒水,弄了佳肴,执剑起舞为他庆贺。靳青云之前神色改变,村民们尚不怎么惊奇,如今浑身黝黑,可教村中邻舍惊讶无比,几乎认不出他来。靳青云不晓得要怎么解释,只得胡乱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村民们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尽管惊奇,倒不在意,他怎么说便怎么信,却不免背后议论编排,怀疑他是什么鬼怪附体,或者妖魔转世成精。
天下顶尖高手中,龙腾会的“黑煞神”夹谷白虎就是以“无伤玄甲”成名。靳青云有此本领,配上“灵虚功”,至少能是夹谷白虎那一层的高手。对上“七剑圣君”赵全,应该也不易落败。他心中以三大教门为敌人,能打赢一个两个不够,隐隐想要击败三大教门所有高手。回忆当年比武的情景,暗想只凭“灵虚功”与“无伤玄甲”,可能还不足以对抗三大教门。心中并不满足,还想要练就更厉害的武学。
他练成“无伤玄甲”之后,心想“无伤玄甲”既能抵御一切刀剑暗器,并抵消对手部分劲力,便很难被敌人击败,若能与其他武功相结合,岂非可以天下无敌?心中由是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想以“无伤玄甲”结合别的武功,创出一门天下无敌的绝学!
“无伤玄甲”万物不伤,无所能破,那么所欠缺的便是克敌败敌之术。靳青云幼时祖父曾对他讲过许多种厉害武学,可一一想来,那些均属凡俗之流,没什么特别的强处。要与“无伤玄甲”相配,当是威力极大,易于败敌的武功才行。忽然间,靳青云想起了杀死祖父的奇功“海龙旋”,如果“海龙旋”能使对方越是抵御,伤的越重,便是一把无坚不破的利刃,能击败天下间几乎所有的高手。与“无伤玄甲”相结合,那便如最利的矛加上最坚的盾,世间还有谁能匹敌?
想到这里,靳青云心中大为兴奋,可随后便感到失望,且不论“海龙旋”的威力究竟如何,这门奇功在日月教的手上,外人根本不可能得到,除非自己犯险去找日月教,不然决计无望。他心知日月教是龙潭虎穴,自己哪怕练成了“无伤玄甲”,也未必能挡“海龙旋”之劲。心中纵使万分想得这门奇功,却也不要北上行险,无奈之下,转而去思索别的武学。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18:00 +0800 CST  
靳青云所知毕竟有限,想了很久,完全想不到别的厉害武功。他转过念头,心中将拳掌、音波、内劲、横练护体、兵刃暗器、魅惑迷魂等等各类武功套路想了个遍。如以“海龙旋”加上“无伤玄甲”,再配合“移山入海”等别的一些武功法门,似乎真的可以克制百家,天下无敌!若想创出举世无双的绝学,看来真的不能缺少“海龙旋”这一关键。他心念再转,“海龙旋”的特点是使敌方运气抵挡会伤得更重,也就是借敌方的劲力伤敌。自己何不能照此道理,创出一门类似的武功?
此念一生,靳青云心中便安定下来,相信自己能够精研创出奇功,从而完成天下无双的绝学。这是一个极大的愿望,每每思及,便忍不住心潮澎湃。靳青云尚且年轻,亦不着急,平心静气,慢慢钻研。他习成“无伤玄甲”后月余,菊香第二次怀上了身孕,二人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忧。女儿小凤每日喂奶哄睡,照顾起来已然不易,还生一个,可颇为麻烦。好在靳青云神功大成,平日不用怎么练功,带两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家里的活儿多半是靳青云做,菊香只管洗衣做饭,照料女儿。这天吃完了午饭,菊香给女儿喂奶,靳青云去厨头洗锅碗。他近日总在思索“海龙旋”的要窍,正自刷锅,心思又到了武学上面,陡见锅中脏水回旋不止,些许渣碎随脏水旋动,一圈一圈的转。靳青云心头一震,蓦地明白了“海龙旋”的奥妙,暗自喜悦不已,当即抛下手中的活儿,奔往堂屋,一把抱住菊香,俯首吻她的面庞。菊香正给女儿喂奶,惊道:“干什么……啊……怎么了……你疯了呀……女儿在……在我这……”靳青云吻了一阵,方告诉她事情。菊香恼道:“你满心想的就是这些!有我和女儿吗!”靳青云赔笑道:“我一时高兴,喜不自胜,方才如此,怎会没有你和小凤!”菊香哼了一声,数落他数语,才叫他接着去厨头干活。
靳青云明白了“海龙旋”的玄奥,知道这是以旋转的真气攻敌,搅乱敌方体中内劲,借着敌方之劲,将敌击伤。不论敌方内力有多么雄厚,只消搅乱了一丝,便能借这一丝的力量,搅乱更多的内力。便如漩涡转动不止,带乱水流浮物一般。所以敌方越是运功抵挡,越是受伤的重。靳青云领悟了大致奥妙,可其中详细仍然不明,最重要的,是怎样打出这种旋绞的伤人劲力。平常的内劲皆是直击,几乎不可能有其他花巧,要打出旋绞的真气,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知道奥妙的关键,钻研起来就有了谱。靳青云暗暗思索,手掌发劲较为容易,这门奇功劲力特殊,应该是用手掌的可能性大些。他暂且确定这个思路,开始各种尝试,先是运劲于掌,看能否在经脉穴道间找到诀窍,而后每日一有空闲,便去村外山上劈石劈树,看石块树木的裂痕。这期间,菊香身孕渐重,生下了一个女婴。靳青云倒不失望,依然欢欣高兴。但菊香见又是个女儿,不免抱怨了数语,称下次一定要生出儿子。二人商量,给次女取了名字,唤作“小鸾”。
靳青云钻研了大半年,通过无数次尝试,旋绞劲力已有了很大的进展,将内力运在手掌经脉之中,以特别的方法运转控制,击打在石块上,可以击出一圈半寸宽的圆形裂痕,再收缩范围,则是一个细点,把石块洞穿。靳青云感到这样子差不多了,想要试试真正的威力,可他在此地隐居,无人能实际动手试验,此功劲力极强,也不能对武艺低或无功夫的人施用。他于是行险,拿自己的身体试验,用两成旋绞力道击自己的大腿一掌,稍稍运功抵抗。
一试之下,靳青云只觉大腿处微微不适,不抵抗还罢,一运气抵抗,腿部更加难受,真气乱窜,连带着全身都微微不适,好一会儿才化去劲力,调匀气息。他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成功了。虽不知这是否与“海龙旋”一致,但自己所创的这门劲力确实能搅乱敌方体中真气。自己有“无伤玄甲”护体,两成劲都微微难受,若以七成劲力,再厉害的高手恐怕也受不起。其实“海龙旋”的奥妙与他所想一致,只是运气之法比他所创的要高妙一些。但他光凭自己苦思精研,能到这个地步,实也是大为不易。他心中回想,自己亦觉不可思议,若问三年前的他,能不能创出这门奇功,他必定回答不能,可现在他却真真确确的做到了。心中的欣喜兴奋,实不知要怎么形容。
喜悦之中,他不由得也有一丝失落,妻子菊香对武道不甚精通,平常只顾着孩子家事,尽管总迎合着他说武学之事,可还是令靳青云感到生平无一知己。他心中怀念祖父,若祖父知道自己即将创出举世无双的武学,该有多么喜悦?
这之后一年,靳青云都在精心钻研武学。菊香知他醉心于此,纵然不太乐意,也没说什么,只是鼓舞着他。靳青云遍思诸般武功套路,心中一个个的思想,怎么样去破解、克制。于是将所结合创出的武学命名为“苍穹七式”,意为苍穹之下,此七式无所能敌。第一式“修气炼心”,以“灵虚功”为基,练成深厚内力,方能克敌制胜,否则便若无根之木,轻易被敌击垮。并且锻炼自身心志,坚定意念,不为外在所扰,以抵御幻觉与媚惑;第二式“玄甲护体”,以“无伤玄甲”护住全身上下,不惧任何刀剑暗器,且还能抵去一部分敌人的内劲;第三式“闭穴无隙”,以“灵虚功”中的“闭穴法”闭住本身穴道,以避敌人猛击。“无伤玄甲”虽能防护周身,可击打穴道,仍比别的部位难受,以此功闭穴,便教敌人无懈可击。“无伤玄甲”原可击出练门,这么一来,练门亦不可能会出现;第四式“旋绞之劲”,以旋绞的劲力攻敌,搅乱敌人体内真气,使敌人愈是运功抵抗,愈是受伤的重。此功威力无匹,只消一掌打着敌方,恐怕世上无人能受的起;第五式“移山入海”,敌人真气若源源不绝涌来,可以用此法将之转移,若敌方是平常出手,力道强劲短猛,不易转移,便多半能将之卸掉;第六式“快厉绝伦”,以最快的速度出招伤敌,化解掉敌方的攻势威胁。敌方若快,己方便要更快。因为“无伤玄甲”纵然坚不可破,但是眼睛、颈部、下阴等要害部位与别的地方不同,若受到敌人猛击,恐怕“无伤玄甲”未必防护的住。所以己方要出手迅猛,抢在敌方之前将其击败,最不济也要抢先护住要害,不为敌方所击;第七式“浩然破邪”,以类似音功的方法将内力附于声音之中,开声大喝,震慑敌方。此法可使自身精神振奋,与敌方的音功、恐吓之声、勾魂媚术抗衡。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26:00 +0800 CST  
靳青云结合出这套武学,端的是满心激荡,兴奋至极。他暗暗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年纪轻轻,又未曾学过多少本领,是否真创出了举世无双的绝学?这个怀疑之念才一冒起,便被他挥去,自己功力通玄,出神入化,这套武学以“旋绞之劲”配合“无伤玄甲”,确确是能攻能守,无可匹敌。“黑煞神”夹谷白虎靠“无伤玄甲”成名,自己还有“旋绞之劲”、“灵虚功”、“移山入海”,如何不能冠绝天下?
也难怪靳青云对此有些怀疑,他未到而立年岁,又居于乡野,说他创出天下无敌的绝学,任谁都不会轻信。纵使有江湖高手亲眼目睹、亲身体会他的武功威力,亦不会相信这个黑黝黝的村夫会是天下无敌,最多算个顶尖高手罢了,哪能比得过那些威名赫赫的高人宗师?靳青云结合出这套“苍穹七式”之后,便开始练习探索快速出招克敌的要窍,他内功绝顶,迅急出手自是容易,一段时间下来,对疾攻破敌与防护自身有了不少心得感悟。同时他也把“旋绞之劲”的运气法门稍作改变,使之发劲更快更厉,能够在一刹那间运劲击敌。
次年春季,菊香第三次有孕,年底生产,却还是个女儿。靳青云已有了两个女儿,自是想得个儿子,见这胎又是女儿,不免有几分失望。而菊香早就盼望儿子,心中更是不快,远不如生大女儿小凤时那么喜悦。但这毕竟是腹中掉下的肉,总得要好好疼爱抚养。靳青云意识到二人盼子恶女的思想不妥,为此特地与菊香谈了许久,不论将来有无儿子,都不能薄待几个女儿,若没有儿子,便是天意,不可强求。菊香知他说的不错,便稍改心态,尽量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二人遂给三女儿取了名,叫作“小雁”。
靳青云之后又开始钻研练习大声暴喝,他对内家堂奥领悟甚深,不需教导点拨,便能无师自通,自创这类功法,只是无人陪练,不清楚威力而已。他练武怕惊吓村民邻舍,所以总是抽空跑去山上偷练。这次修练喝声,动静奇大,从山上直传出去老远,弄得村民们都不太敢上山打柴。靳青云没有办法,只好跑去更远的地方练。好在这类功法并不复杂,掌握了要点诀窍便可,他钻研修习月余,便算练成。
至此,靳青云的“苍穹七式”完全修成,心中虽喜悦自豪,倒没有先前那么的激动。他甚想去华山祭拜一下祖父靳天成,就对妻子说了,菊香也觉得该去拜祭一番,可是三个女儿年幼,却不大好办。菊香与他商量,建议他独自一人前往华山,她则留在家中照顾孩子。靳青云对妻儿不太放心,可祭拜祖父又甚是想去,料想自己日夜兼程,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略略收拾一些衣裳钱财,启程北上前去关中华山。
这时期宋蒙正在大战,蒙古根据降将柳正明的策略,改变进攻方向,将主要兵力聚集在汉水中游的要地襄阳,要从襄阳打破南宋的防线。两淮地区多水,不利蒙古骑军作战;四川地势太险,也难以进兵。相比较下,襄阳虽然城防坚固,却是一个最好的突破点,襄阳若被攻破,那么江陵、鄂州两个要地都将失去屏障,如果江陵、鄂州陷落,那么宋国防线的中段便将崩塌,蒙古军南下便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随州离襄阳很近,襄阳城宋蒙大战,随州自不免受到一些影响,幸是靳青云所住的这一带较为偏僻,才没受战争祸事波及。偶有溃兵过来,也是骚扰一下十几里外的镇集。靳青云出村往北疾行。沿途所见,不是空荡荡的村庄,就是宋军蒙古军的营盘,更有厮杀过后的满地遗骸。行出老远,到蒙古境内,方瞧见普通百姓。他感到战争的凶杀气息,心中不觉颇为沉重,可自身能力有限,对此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叹息失去亲人的眷属,以及受祸遭殃的百姓。
他飞纵疾跃,迅快绝伦,一天能行好几百里路。数日少眠少休,亦不要紧。他离家不到五天,已然北上经过河南,抵达了关中的华山。靳天成为人厌恶世俗,不守世间礼法,靳青云受其影响,也不怎么在乎世俗礼教,此来华山,拜祭是次,主要是把自己的武学成就告诉祖父。他买了祭物供品,摆在祖父坟前,一句一句讲说着自己所创的“苍穹七式”,盼望好武成痴的祖父在九泉下能够听见。他心中记挂妻儿,在华山上住了两日,便起行归家。
他心下甚想了解目前的江湖情况,回程时经过汝州,在客栈遇着几个谈话的武林豪客,便忍耐不住,过去询问他们现在江湖中的事。那几个豪客正说着襄阳危急,需要援助,见靳青云来问,一名豪客便告诉他道:“蒙古大军现在十几万人围困襄阳,三大教门的高手主力全都在军中辅助,咱们前去助战的英雄好汉有许多都被他们杀了。丐帮的沐帮主带着一批英豪,在襄阳城中帮吕相公守城,但蒙古大军围的犹如铁桶,宋军增援不到,情形实在不利。”这几人心系大宋,亦不怕这是蒙古人的地方。同座一个女豪客道:“襄阳河宽城坚,虽能支持一会儿,可咱们的援军打不过来,端的急人!”
靳青云听说三大教门的高手皆在襄阳,心中不禁一动,道:“八思巴也在?”那女豪客道:“那倒不知,谈思难他们是在的。”靳青云点了点头,随后问起兴汉派的情况,刚刚那豪客喟然叹道:“兴汉派……江湖上早没有兴汉派了……被蒙古鞑子毁了!”靳青云追问之下,方知早在几年前兴汉派便被蒙古高手毁灭,剩下的门人弟子或消失江湖,或继续随着沐帮主抗蒙。那女豪客道:“兄台你不是走江湖的么,这些都不知道?”靳青云微笑道:“我乃乡野之人,对江湖不甚了解。”几人见他精神奕奕,容止不俗,竟也未生轻视之心,那豪客接着说道:“前几年沐帮主把帮中的内奸肃清,便带着参加英雄大会的豪杰,在襄阳城里守城,而今都困在那里,唉……”
他修成“苍穹七式”,自是想与别的高手一较,以试此功真正威力。闻得三大教门高手全在襄阳,心中便跃跃欲试,甚想去斗一斗他们。可这乃是非常凶险的事,三大教门高手如云,更有十几万蒙古大军,自己前去,很可能会丧了性命,自己若死,妻儿要怎么办?菊香对自己恩情极重,如何还能教她担忧伤心?然而当下三大教门高手齐聚一处,无疑是个出手报仇的好机会,过了今时,三大教门复分各处,再找他们可就要麻烦不少。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33:00 +0800 CST  
靳青云既想寻三大教门报仇,又不愿涉险让妻子忧心,暗自挣扎一番,还是偏向了妻儿这边,强压下动手的念头,从汝州返家。菊香对他的本领了解不深,本道他此行至少要去二三个月,见他十余日便即返回,直以为他没去华山,半道折了回来,靳青云稍作解释,她才知道丈夫日行数百里路,确确是自关中华山而回。
靳青云归家之后,心中常思复仇之事,萦绕不绝,难以挥去。他想把此事告诉妻子,却又不愿给她增添隐忧,心头颇是苦恼。他本是个果决爽快的人,可这件事既不能断,又不能行,委实令他犯难。靳青云心念一转,自己“苍穹七式”练成,干脆把这些写成书籍,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亦好留给后人。此念一生,他立即就去购买纸笔,暂把动武报仇的想法丢开,一心来撰写秘籍。“苍穹七式”由多门武功组成,七式中有的内容很长,有的则内容较短。靳青云按着排序,将《灵虚经》、“无伤玄甲”、“移山入海”等武学一股脑儿全部写于书中,并在每篇中写上自身的心得感悟,以便后人修习。这些武功皆熟记在他心里,写时细细回忆,以免错漏一字半句。心得感悟写得十分谨慎,防止误导后人。
七式之中,以“灵虚功”最为重要,最难练的则是“无伤玄甲”。只消这两个修成,另外五式就不在话下。靳青云对这两门神功甚有心得,相信有自己在书中的指点,后人不难练成。他自幼专心练武,对文墨仅是粗通,平常要照料几个女儿,亦没有太多空闲,这部书足足写了两年,方全部完成。靳青云为此费了许多心血,待到写成,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将这部秘籍取名为《苍穹宝典》,小心藏在家中,恐怕女儿贪玩给毁去了。
这时襄阳战事犹未结束,蒙古大军仍然未能攻拔襄阳。但宋军被困日久,无援少粮,恐怕也不能支撑多久。靳青云写完《苍穹宝典》,闻得襄阳战事尚不曾结束,心下寻三大教门比斗的念头更加强了。可就在前不久,菊香怀上了第四胎,他不能撇开怀孕的妻子去冒险,只好强按着心中之念,等妻子临盆完了再说。靳青云尽管有意伪装,不露郁色,但菊香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对他甚为了解,慢慢的还是发觉了丈夫怀有心事。初冬这天,将三个女儿哄得睡了,菊香便问他道:“哎!云哥,你近日老是闷闷不乐,为什么,给我说吧!”靳青云前两年一心写书,盖过了比斗复仇之念,如今《苍穹宝典》完成,这个念头自就重新浮起。他见妻子看出端倪,便不隐瞒,把心中所想全告诉她,言辞小心,说为了她和孩子可以不去。
菊香听完,沉默一会儿后,平静的道:“云哥,我知道你,你既然想去,便去吧!等我生完肚子里这个,你就去吧。”这话大出靳青云的预料,他本以为妻子会坚决不允,万没想到她居然同意,讶道:“你……你不……不阻止我?”菊香叹道:“云哥,我还不清楚你么!你想做什么,若不去做,那心里可难受的紧,你练成绝世神功,自然想试一试,这么大的事,哪能放得下?若不让你去,比杀了你还痛苦,我怎可那么狠。”靳青云心里大是感动,抓着妻子的手,愧疚的道:“小菊……我当真对不住你……”菊香笑了笑,道:“你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在这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很满足了!没什么对不住的,你又没找别的女子。”两人坐在榻上,旁边点着油灯,微弱的灯光映得她这一笑十分凄凉。她话音稍顿,接着说道:“我本是个贱丫头,你这么多年对我好,我已知足了。我会带好孩子……等你……”说到这,忍不住流下眼泪。
靳青云拥着她道:“小菊,对不起,这次让你担忧了。现在的我已非当年,他们伤不了我,我可以平安回来!”菊香也知他武功绝顶,可关心则乱,着实放心不下,嘴上勉强应道:“嗯!我不怕,你会回来的!你快哄我睡觉,再哭要动胎气了!”靳青云暗自后悔,应该等菊香临盆完再告诉她。当下忙柔声安慰,抱着她睡觉。菊香收起担忧之心,哪怕日后靳青云一去不回,亦要先过好这段日子。她隔三差五的给丈夫置备酒菜,陪他作乐,尽量欢悦欣笑,不思离别之事。靳青云感到妻子的心意,对她更是歉疚,暗自打定主意,如果她这一胎生完,蒙古三大教门已经离开襄阳,自己此生就一心陪伴妻儿,绝不再动行险比武的念头。
欢乐的日子过得甚快,转眼到了另一年的春季。菊香在二月初生产,诞下了一个男婴,二人见生得是儿子,均高兴无比,菊香早就盼望生儿子传宗接代,这下终于遂了心愿。她让丈夫为儿子取名,靳青云便给幼子取名为“靳鸿”。但此时襄阳的战事仍在继续,菊香这一胎生完,靳青云也就将要离家而去。二人得子之时喜悦不已,可第二天,心中离别的伤感便把欣喜冲去了大半。靳青云心下不忍,未提离去之事。菊香待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主动对他道:“云哥,我身子歇好了,你要想去,便去吧!”靳青云沉默半晌后,道:“那我后天一早走吧,你放心,我能活着回来!”二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均未多说什么。菊香尽管万分不想让丈夫去涉险,可丈夫有此心念,又岂可让他压抑一生,遗憾一生?宁与丈夫分离,也要成全丈夫。
靳青云翌日好好伴着妻儿,第三天清早起来,向妻子告别。菊香做了早饭,对他道:“你吃了,便去吧。别挂虑我们。”语声平缓,并不露悲伤情绪。靳青云抱着她,在她耳畔道:“我很快会回来的!你别担心!”菊香点了点头,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人,会把孩子们带好。”她那年见蒙古三大教门力战宋方群英,杀死那么多英雄高手,内心中深深恐惧,只觉得他们不可战胜,靳青云武功虽高,却也不相信他能得胜,心中很是悲凄,认为今日将是永诀。但她内心并不责怪丈夫,反为靳青云的雄心胆气而感到自豪,哪怕丈夫此去不回,她也无怨无悔。
靳青云用了一顿丰盛早点,便走回卧房,去吻吻几个孩子。这时八岁的大女儿小凤正穿好了衣裳出来,见到父亲,停步唤道:“爹!”靳青云蹲下身吻了吻大女儿粉嫩的小脸,道:“小凤,你大了,弟弟妹妹还小,你要多带着他们。”小凤懵懂的点头,道:“他们都懒,还在睡。”靳青云微微一笑,轻拍女儿的头,让她去菊香那里用饭。随即他走入卧房,见二女儿小鸾,三女儿小雁,及幼子小鸿皆在熟睡,便分别吻了他们。
小凤端着碗粥在屋门口,见父亲从卧房走出,似要离家,问道:“爹,你去哪呀?”靳青云对女儿微微一笑,道:“爹出去一趟,过一阵子回来,给你买吃食。”他挥了挥手,离家而去。提气纵跃,往西面襄阳府的方向疾行。今时距离那次英雄大会已有十余年,可靳青云回忆起来,却像是几天前的事一样。他想到即将与三大教门对敌,不觉心神激荡,胸中涌起万千豪情,立于郊野,仰望苍穹,纵声长啸。他的武功已臻极境,远非昔日可比,三大教门固然厉害,亦有把握一举击败。想起被蒙古高手杀死的兴汉派众英豪,暗暗一阵悲痛,此番要一道为他们报仇。
靳青云不曾去过襄阳,不识途径,半路找人打听,竟闻得襄阳城已在近日投降蒙古。他颇为吃惊,绕过几处蒙古军营,到襄阳城外一看,只见襄阳城头的宋军红旗已被蒙古旗帜换下,居然真的为蒙古军占领。他怔了一怔,心想蒙古军刚刚占得此城,三大教门应当还未离去,自己若要动手报仇,便须快快行动,待三大教门离散,可就再无机会了。
襄阳的护城河甚是宽阔,直如普通的河流一般,与平常城池一二丈的护城河差别极大。襄阳城四面环水,城高河阔,气象宏伟,久战破损之下,更透出一股苍凉悲壮的意蕴。靳青云看着这座环河大城,心下不禁感叹,怪不得蒙古人攻这座城攻了这么多年,果然是座易守难攻的坚城,如此宽广的护城河,只怕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处。随后他跃入河中,潜至城门附近,抓着城墙上的裂隙,跃上了城头,飞身飘落城内。他动作甚快,转眼间便闪了过去。城头蒙古兵守卫不严,浑未发觉有人潜入。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39:00 +0800 CST  
十五 决战

襄阳知府的官衙内,蒙古元帅伯颜皱着眉头,看向手中这张字条,只见上面写得是:今日下午申牌,邀三大教门众高手于城中心大街一战,如期不至,有如此人。伯颜座旁的木几上,用托盘盛着一颗人头,却是大将柳正明的首级。原来昨天晚上,突有刺客闯入柳正明居住的院落,以迅快之极的手法解决了守卫,闯入房中,将柳正明的头颅取走。上百名亲兵卫士涌来围阻,可那刺客身手极快,如鬼如魅,竟根本围他不住,让他安然遁逸。襄阳新降,城内难免有残存之贼企图行刺。军中将帅均有所防范,并未疏忽大意。虽料到会有人来行刺,却不想贼人真的能刺杀本方大将。柳正明的亲兵尽是一流身手,且有十几名龙卫保护,那刺客来去自如,取其首级若探囊取物,武功之高强,端的令本方震怖。
昨晚事情一发,三大教门的高手便立即赶来,城中也紧急封锁搜查。可忙活了一晚,半点刺客的影子都找不到。今日早晨,那刺客掷来柳正明的首级与一张纸笺,公然向三大教门邀战。伯颜深知三大教门实力,那刺客敢来挑战,本领必定极高,纵然相信三大教门能解决对方,暗自也不免怀忧。那刺客如是特意来找三大教门决斗,便不会威胁军中其他将帅,柳正明因是降将,所以杀之诛叛。但那刺客若以决斗为掩饰,趁己不备专门刺杀军中将帅,事情可就要麻烦的多。
屋内坐了多名蒙古军大将,你一言他一语,均在说这刺客猖狂,须得尽快搜捕除掉。少顷谈思难、赵全、夹谷白虎三人来到,立在厅中,并不落座。伯颜道:“想不到,兴汉派覆灭后,南朝还有这等高手。”赵全瞧了瞧柳正明的首级,发现断口不平,竟似是从脖子上生生扭下的。谈思难看在眼中,暗暗微觉可怖,道:“不论来人是谁,只消敢来,我们便能教他有来无回。只怕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又突然来袭击我们。”一名面有疤痕的汉人将领道:“不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这贼子除掉!”另一名蒙古将领拍案道:“你们不是本领高强么,怎地连个刺客都追不到!有什么用!”别的将领亦出言指责,说三大教门办事不力。赵全面容不变,而夹谷白虎不禁露出恼色。谈思难忙道:“我们定当尽力而为,请各位将军放心。”
伯颜举手沉声道:“够了!”见众将声音平息,便对谈思难等人道:“襄阳既破,亡宋指日可待,柳将军功劳极大,绝不可让他平白死在这里!”柳正明不单调整了进军战略,还为蒙古训练了一支强大的水军,之前南北交兵,宋国水军占了很大优势,柳正明费时数年,建成了一支能与南朝抗衡的水军,此次襄阳大战能够获胜,这支水军便发挥了很大作用。今番拿下襄阳,灭宋便已不远,柳正明实是功不可没。
夹谷白虎道:“只要那人敢现身,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谈思难道:“刺客武功极强,非同一般,我们须得小心防范,以防万一。”赵全道:“我想敌人不会刻意找我们麻烦,恐怕是另有企图,以此迷惑我们。”伯颜道:“要在城中找遍,要费不少工夫,大家且聚在这里,等下午看他来是不来!”倘若换了平常的江湖刺客,蒙古将帅们不会放在心上,可眼下柳正明被刺身亡,便不得不慎重对待。过了一会儿,陈玄凌、祖鹰扬二人来到,说刺客身法极快,无影无踪,追寻不到。伯颜也不多说,只命众将帅与高手聚于一处,待吃过午饭,去街心迎敌。
三大教门纵横北方多年,少林、全真、明教均对其深为忌惮,小帮小派更是不在话下。而覆灭兴汉派后,江南亦无大敌,剩下南丐帮几个小帮派,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但今日那刺客来去无影,三大教门众高手居然追其不到,实是前所未有的事。谈、赵、夹谷等人皆感到遇了大敌,虽自信能够解决对方,可这样敌暗我明,不见敌踪,心中都有一丝不安。
众人用了午饭,未牌初便一齐来到城中大街。数千人马布置周围,严阵以待敌人。街心处设下数排座椅,分别坐着蒙古军众将帅,与三大教门的主要高手。外侧一圈是龙卫、白衣使、玄袍鬼军,各百余人,然后是千余蒙古精兵。城中百姓见此状况,均是暗暗纳罕,不知道这么大阵势是要做什么。家家户户紧闭屋门,祈盼不要有祸事临到。残存潜藏的抗蒙之士不明情况,但从之前蒙古兵封街搜查的行动来看,似乎是有高人出手,惹动了蒙古军的首脑。能把如此多的将帅高手引来,那人该有何等本领?为何不早来抵抗胡虏?
大街中央,朝圣宗之人处于北首,龙腾会之人处于南首,轮回门居东首,成品字形。中间是以伯颜为首的蒙古军将帅。三大教门众高手俱是练气之人,形貌与早年无甚差别,只是历此大战,面上风尘之色颇重。轮回门的主要高手并无变化,仍是国师座下四大弟子。朝圣宗的高手除赵全外,分别是精通“无形刃”的冯仁,擅长拳脚的尤春,与修练“烈阳焚邪”的魏布、秦盛。龙腾会从北方调来了两名新晋高手,使流星飞锤的操猛力,与精擅魅惑之术的观音婢。因前两年“恶兽”虎思儿为宋军床子驽射杀,是以龙腾会包括夹谷白虎在内只有四位高手。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44:00 +0800 CST  
未牌过半,离申牌还有一阵,一人纵身飞跃,掠过东面成片房舍,落到蒙古方众人之前,肤色黝黑,身躯壮健,正是靳青云。夹谷白虎霍然起身,向他走去,大声道:“是你么!”靳青云道:“不错,你们既至,我便早来了!”语声中充满豪气,传遍附近街巷。他前日潜进城内,费一番周折,问到了柳正明的住处,于昨夜闯入,将其首级取走。一来向三大教门邀战,二来为因其而死的宋方豪杰报仇。
三大教门十几名高手纷纷起身,上前列成一行,与靳青云遥对。附近的蒙古兵迅速结队,远远将他围住,一排排弓箭对准了他。原本冷清寂静的长街上立时涌起无限杀机,上千道目光全集于靳青云一身,蒙古方各人皆不禁暗暗紧张,面对靳青云单独一人,却感觉比战场上千军万马还要危险。靳青云负手而立,直视三大教门众高手,似乎眼中只有他们。谈思难道:“阁下独自一人?”靳青云道:“不错,只我一人!”谈思难微笑道:“阁下一人战我三大教门,胆识令人钦佩!”靳青云双目一扫三大教门众人,道:“十多年前,在下武艺不精,在随州英雄大会败于各位之手,而今在下本领有成,便再来领教各位绝学!”他目中精芒闪耀,众高手与之对视,均是心头一凛。没有想到,这人竟真的是来报仇。
他既然敢独自前来,本领无疑极强,从刺杀柳正明,避过搜捕送来战书便可见一斑。谈思难暗叫不妙,今日之战,只怕没那么容易。夹谷白虎道:“我们也不以多欺少,你说,要怎么打?”靳青云淡笑道:“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领,你们若不一起来,便轮流上吧!”多吉笑道:“我们岂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国事罢了,阁下何苦如此!”靳青云道:“无需多言,出手便是!”赵全轻拍了下谈思难的肩,道:“秦盛、冯仁,对方本领高超,你们小心领教!”冯仁、秦盛二人大步出列。靳青云定眼一瞧,认出了冯仁,记得此人曾在当年英雄大会时出过手,而另一人并无印象,料想是新出道的高手。
其实秦盛成名已久,只是随州英雄大会那年,秦盛去了西方朝圣,所以没有随赵全行动。而周同因为性子比较仁慈,赵全就派他去了河东灭匪保民,没让他来此战场。冯仁抱了抱拳,问道:“尊驾当年在随州与我们动过手?”当年与宋方群英决斗,各人下手狠绝,并不留情,面前这人能活下来,倒教冯仁微讶。靳青云道:“不错,当年我死中得生,是……倒是幸事!”菊香曾对他说过那时的情形,尽管讲得不太清楚,可靳青云仍想到是对方手下留情。毕竟漏杀一个还有可能,漏杀两个就说不过去了。靳青云夫妇双双幸免,只能是对手故意留情。他记得那时和自己拼斗的高手身穿白袍,是朝圣宗的人,心中对他们颇为感恩,这次前来,也不打算怎么杀戮朝圣宗。本想出言感谢当年不杀之恩,可看见蒙古方这么多人在场,便赶快把口内的话改变。
冯仁对首座赵全极为敬服,在他心目中,赵全无人能敌,国师八思巴都非敌手。虽料到靳青云厉害,也不信能敌过赵全。不禁摇了摇头,面露惋惜,道:“你既死里逃生,又为何还来冒险?宋国亡定了,不须再为其费力。”靳青云哈哈大笑,道:“我修成神功,若不来此一较,一生都无法甘心!”笑声狂放豪迈,大有英雄无畏的气概。众蒙古将帅都不由得微微动容,暗赞靳青云的胆识气魄。
实则靳青云从未受过忠宋教导,宋蒙交兵,他甚至认为宋国该亡。此来襄阳,单纯只是比武报仇,并不干国事。冯仁与南方武人对敌久了,还以为他是为国事而来。秦盛待他笑罢,便大步前行,微笑道:“不才领教高招!”一语甫毕,紧接着以密音之术说道:“我不想杀你,我精修的是内功,你如是不敌,便请避开我!”靳青云闻言大感意外,但想到当年正是朝圣宗之人放过自己,也就不觉奇怪。他见秦盛满脸笑意,心中微生好感,点了点头,道:“请!”
秦盛离靳青云最近,别的蒙古高手俱在身后,自然不知他向靳青云密音传话。他随即出手,快步而前,挥掌直击靳青云胸口,招式尽管简单,可带起劲风却是炎热难当。靳青云左掌当胸,与秦盛一掌对个正着,“烈阳焚邪”的炽热劲力击到,立施“移山入海”卸去。秦盛这一掌用的是五成功力,见靳青云浑若无事,便施出八成功力再攻。靳青云接了两掌,身形晃闪,避过另外三掌,微笑道:“你不是对手,换别人吧!”秦盛的“烈阳焚邪”劲力极强,寻常高手不要说接他两掌,便是招式挟起的炎浪都难以经受。靳青云轻易应付,神态从容,显然远胜秦盛。然而秦盛苦练此功多年,见对方轻松的化解自己一轮猛攻,心头也有些不甘。靳青云话音刚落,他又是一掌攻到,与靳青云手掌接实。
两人掌心相抵,秦盛面上泛起红光,“烈阳焚邪”内力如江河般涌出。靳青云感到炽热劲力汹汹而来,一时也颇为难受,忙施展“移山入海”,把这至阳的内力逼入脚下。地面石板立即碎裂化开,往下陷去,片刻工夫,靳青云双足已陷入地里寸许。秦盛只觉使出的内力仿佛泥牛入海,全无半点作用,见对方神色依然如常,知道自己确非敌手,暗想对方若要反击,自己绝难抵御,既然留情,自己可不能多做纠缠,遂收劲退到一旁,苦笑道:“我不能敌,无颜再打!”他这下收劲本是极危险的举动,对手倘若趁机反攻,必受重伤不可,但靳青云没有伤他之意,也就全无危险。
靳青云微微一笑,移动两步,目光转瞧向冯仁,道:“你也别打了,换其他人来!”冯仁所练的“无形刃”并不如“烈阳焚邪”,秦盛无功,他就更不行了。可后面那么多人瞧着,如是不战而退,脸上可不好看,便道:“我大胆试上一试!”趋前扬手,发出一道无形劲气。靳青云不闪不避,胸口受了冯仁一击,便似给手掌拍了一下,半点不觉得难受,道:“你伤不了我,别费神了!”冯仁不语,又发出几道无形劲气,却只是把靳青云的衣衫裂了几条口子。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50:00 +0800 CST  
在旁人看来,冯、秦二人打的平淡无味,近似作戏,可真正的高手能够瞧出,冯、秦二人已施全力,却伤不了靳青云分毫。赵全心知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敌,先召回属下道:“退回来!”冯仁、秦盛依言退下。夹谷白虎看出靳青云内功极深,凭内劲难以取胜,于是道:“阿猛,你与观音婢去会会他!”一男一女应声而出,正是龙腾会的新晋首领操猛力与观音婢。只见操猛力年约三旬,穿着一件粗糙的皮铠,身材高壮,神色剽悍,模样十分凶猛,右胳膊上缠着一条长长的铁链,链子下是一个斗大的圆锤。
而观音婢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身形玲珑,容色艳丽,穿一套精致皮袍,显得甚是娇美可爱,两只手腕上分别戴着一环小铃铛,走起路来双手铃铛“叮铃”作响。靳青云不曾见过这二人,但瞧观音婢笑靥如花,妙目含情,料想是精擅魅惑的高手,不敢怠慢,凝神应对。观音婢冲他甜甜一笑,娇唤道:“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走前两步,双手摇了摇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靳青云皱了皱眉,不予理睬。观音婢在他身旁漫步,一边走一边摇着铃铛,铃声忽而轻缓,忽而急骤,口中不停的说道:“你多大年纪了?“干什么来这冒险?“你很厉害,别冤枉死在这……”
她的语声铃声似有一股魔力,听来如甘泉流入心田,说不出的舒坦受用。但靳青云功力太深,又有防备,灵台清明,根本不被她的话牵引。他既能稳守心灵,就暂且不动,看对方有多少本事。观音婢离他不过尺许,一脸甜笑的瞧着他,接着道:“你在想什么?“说话呀!”后边的操猛力见靳青云不言不动,以为是被观音婢迷上了,心内贪功之下,便陡然掷出飞锤,“呼”地一声向靳青云打去。
众人不料操猛力这就出手,均是微微一讶。只见靳青云右掌急起,迎着飞锤来势,轻松将之接住。观音婢怔了一霎,也迅即发招,一指戳在靳青云背后大穴。靳青云早有防范,瞬息间闭住背部所有穴道,右手一推,流星锤原路飞回,跟着身躯一转,左手扼住观音婢粉颈。观音婢一指戳他背部穴道,只觉所击之处坚硬异常,直似戳在钢铁上一般,不由大吃一惊,眼看靳青云伸手抓来,想要矮身躲开,可靳青云的动作委实太快,竟是躲避不掉。靳青云扼着她的颈子将她提起,运起真气,开声向她大喝。
观音婢心内责怪操猛力,若非那蛮夫胡乱插手,自己或能成功把敌人迷惑。她感到靳青云五指扼得不紧,还想要摇铃施媚,却不想靳青云突然大喝,声如暴雷,直震得她心内惶恐,耳鼓生痛。靳青云的喝声以真气发出,仿佛平地生起一片暴风,向四周席卷开去。周围民居屋瓦响动,墙壁开裂,许多蒙古兵抛下兵器,以手捂耳。蒙古众高手听此喝声,均不禁心头震荡,功力较浅的甚至不禁退了一步。观音婢首当其冲,虽运功抵御,还是经受不住,一时间头痛欲裂,脏腑好像要炸开一样,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夹谷白虎怕她丧命,急忙跃出,喝道:“我来会会你!”靳青云瞧观音婢七窍溢血,便停了喝声,将她抛给夹谷白虎,大声道:“一起来吧!打个痛快!”陈玄凌、贡保、祖鹰扬一齐跃起,朝他逼去。赵全控制七柄短剑出鞘,上三、中二、下二,分三路向他飞刺。操猛力眼看圆锤掷回,忙闪身避让,可飞锤势道极猛,操猛力尽管避过,却是被铁链带的踉跄数步,险些收不住摔倒。夹谷白虎在空中接住观音婢,见她只是昏厥,并未丧命,便暂且放在一旁地上。抬头一看,只见陈玄凌等三人把靳青云围住,赵全的七柄短剑从三人旁边穿过,悉数刺在靳青云身上。
众人瞧靳青云不避飞剑,只道他要被刺死,不料短剑刺到,却发出“叮叮”之声,居然刺不进去,仅是划破了一些衣物。夹谷白虎见他身上露出的肌肉黝黑异常,脱口惊呼道:“‘无伤玄甲’!”指着靳青云道:“你从何处偷学得来!”靳青云笑道:“你又从何处偷学得来?”言语间身形斜闪,避过陈玄凌的长鞭,出掌疾拍贡保。他这一下动作极快,刹那即至,正是“快厉绝伦”的套路。贡保不及闪避,唯有横臂硬挡,真气相碰之下,贡保闷哼一声,脚下连连后退,将地面石板踏碎了大片,喉头一热,吐了一口鲜血。
靳青云这一击虽未使“旋绞之劲”,也已把贡保震伤。众人素知“金刚手”贡保本领不凡,瞧他连靳青云一击都招架不了,均是暗暗骇异。冯仁本以为三大教门能够轻松摆平靳青云,眼看靳青云厉害如斯,暗自又是惭愧,又是担忧。秦盛越看越感到此战不易取胜,对方既会万物不伤的“无伤玄甲”,己方要怎样去破?靳青云击伤贡保,耳听背后风声飒然,迅即闪身移开。陈玄凌的长鞭、操猛力的流星锤皆都击空。
实则靳青云有“无伤玄甲”护体,内功又深厚无比,完全可以不躲敌人的长鞭飞锤。但他与人交手太少,躲避的习惯尚未改掉,敌人兵刃击来,自然而然的就会去避,倒似是畏惧敌人一样。赵全控制短剑,围着他颈部乱刺,“叮叮当当”一阵锐响,却是徒然无功。飞剑旋绕间,陡然两柄剑往他双眼刺去,靳青云早有防范,双手倏地向上一探,分别把两柄短剑夹住,运劲一抖,两柄短剑立时粉碎,剑身剑柄全成了碎末。赵全的“控云真气”出神入化,倘若短剑只是断成两半,还能够操控伤人。但靳青云缺乏临敌经验,心中有几分紧张,出手不自觉地稍重,直将两柄短剑震了个粉碎,恰好教赵全操控不成。
此刻夹谷白虎飞身跃来,喝道:“让我来对付他!全让开!”赵全见靳青云周身坚如玄铁,刀剑不伤,晓得这招难以奏功,无奈将五柄短剑控到一旁,以“慑魂音”助战,道:“凡人,你本领很强,可你终归逃不过死!”这话若是寻常武人听了,必然心惊肉跳,气血浮动。靳青云内功超凡,体中气息不受影响,可内心微微凛然,却是冒起一丝不安。赶快坚固心志,集中意念,应对夹谷白虎。龙腾会与朝圣宗向来不和,纵是一同对敌,暗自亦巴不得对方多多丢丑。夹谷白虎早就认为赵全奈何不了“无伤玄甲”,见他的成名绝技无法伤敌,心中不禁微微得意,可想到敌人会此神功,自己也难以对付,得意之情便不复存在了。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6:58:00 +0800 CST  
众人均知夹谷白虎胜算较大,当下都围在一旁,伺机而动。夹谷白虎的“黑煞掌”雄劲无匹,自信能以掌力毙敌,遂运起全力,向靳青云疾攻。他双掌连出,又快又猛,威势有若排山倒海。靳青云感觉对方掌力非同小可,暂且晃躲退避。夹谷白虎紧迫追击,双掌挟起的掌风刮得靳青云长发衣袂不住飘飞。赵全接着道:“你避的过去吗!任你再强,也不是我们的敌手!若你不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番话固然用于威吓,但言辞中给靳青云留有生机,免得他下定决心拼命死战。谈思难看了这一会儿,已大概知道怎么击败靳青云,大声道:“对方要斗我们三大教门,大伙便一起上,避敌之强,攻敌之弱,设法攻他头眼弱处,看机会上!”折扇一收,飞身跃前。多吉、魏布、尤春等三人也随之抢上。除冯仁、秦盛外,众高手全围在靳青云身侧,等待出手之机。
靳青云尚不够沉稳,赵全一句话,又使他动作慢了一霎。这时夹谷白虎挥掌攻到,靳青云被掌势笼罩,避不过去,便出掌硬接。只听一声沉闷的异响,夹谷白虎与靳青云都是后退了两步。靳青云虽卸了对方部分力道,仍觉手掌颇为疼痛,如被刀割针刺一样。而夹谷白虎凭这一击,已感到靳青云功力极深,比自己只高不低,心下大是惊异。两人甫一分开,陈玄凌、魏布便即出手,前者挥鞭卷向靳青云颈项,后者双手直攻他面门。靳青云心想:“我不必怕,愈怕愈是不利!该用旋绞真气了!”
一念未毕,长鞭已卷上颈部,他站稳步子,不让长鞭拽动,双手一架一挡,化解掉魏布攻向面门的狠招。魏布心知遭逢大敌,不是彼死就是己亡,所以下手阴毒非常,只求伤敌。两手的攻招一被拆解,立刻就起脚向靳青云下阴踢去。靳青云吃了一惊,忙以左掌下击,挡这一腿。他心内微惧,不自觉的大力反击,左掌防护的同时,右掌使“旋绞之劲”直往魏布胸膛拍去。魏布有所防备,见他挥掌拍来,赶紧往左避去,可靳青云出招实在太快,不待避开,已然击中。魏布只觉胸膛疼痛如绞,一运气抵御,竟更为严重,胸中真气乱窜,仿佛五脏六腑要碎裂一样。惊惧恐慌间,也未觉腿骨被靳青云击断,狂喷一口鲜血,仰倒于地,气绝毙命。
靳青云一招击中,耳听背后风声,立马回身应对,左手横挥,挡开谈思难点来的折扇,右脚一起,迫退尤春。谈思难、尤春均是十分机警,眼看偷袭不成,倏忽退了开去。陈玄凌用力拉拽长鞭,可靳青云犹如一座大山,任她手段用尽,就是拉不动分毫。靳青云瞧见魏布丧命,心想:“你出手太狠,也别怨我!”秦盛清楚赵全以下皆非靳青云敌手,怕尤春步魏布的后尘,以密音之术对其说道:“快住手,他武功深不可测,你敌不过他,别枉送性命,让首座他们来!”又传音对赵全道:“首座万万小心,今番若于我不利,切莫与敌硬拼。”
尤春非是鲁莽之人,秦盛这么一说,登时生起自保之念,便不再上前交手,只是移步做做样子。而赵全虽想保全自家,却不甘心让靳青云得胜,遂传音指示各个手下:“你们不要妄动,单让我对付他!”众人都一心注视战况,无人留意朝圣宗传音的举动。夹谷白虎并未在意魏布的惨状,调息毕了,大喝一声,复往靳青云攻去。靳青云知道不宜躲避,非得强攻才能克敌,于是双足立稳,凝视对方,右掌以“旋绞之劲”迎击而去。
夹谷白虎的“黑煞掌”雄劲强猛,与人交手,总盼望硬撼硬打,好以掌劲取胜。如此自是易于伤人,可同样的,也容易被人击伤。这时双方以掌对掌,两掌接实,众人耳听真气相碰的异响,心头俱是一震。靳青云痛哼一声,双足直往后退,每退一步,便踏碎一块石板,退了六步方能站定。右臂衣袖裂成碎片,飞散半空,露出一条黝黑发亮的粗壮臂膀。而夹谷白虎只是退了两步,左手抚胸,面上神情古怪。
众人睹状,均认为是夹谷白虎占了上风。操猛力料想靳青云负了重伤,想乘势取他性命,掷出飞锤,往他腹部砸去。多吉亦持杵抢上,挥杵横打他腰部。但听“当当”两声响,飞锤铁杵击到靳青云身上,双双反震开来。两人还要再攻,突听“噗”地一声,似是有人吐血,转头一看,却见夹谷白虎坐倒在地,口中吐血不止。操猛力、祖鹰扬大骇,急忙过去搀扶,祖鹰扬道:“老大,你怎么了,怎么了?”原来夹谷白虎发觉击来的力道不同寻常,便运起自身功力抵抗,并护住心脉。这本是任何高手都会做的举动,按常理说绝无危险。可夹谷白虎却觉得这股力道仿佛一个湍急漩涡,将自身防护的真气统统搅乱,不单护不了心脉肺腑,反而受害更加严重,霎时五脏破损,经脉尽断。吐了五六口血后,惨笑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哈哈……哈哈哈哈……”笑了数声,垂下头去。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祖、操二人大骇,直惊的呆在原地。赵全正用“慑魂音”对靳青云说话,睹此一幕,一句话戛然而止。夹谷白虎有“无伤玄甲”护体,想要伤他,本是难上加难,然而“旋绞之劲”能搅乱敌方真气,借力打力,以弱胜强,正好能对付刀剑不伤的“无伤玄甲”。靳青云功力深厚,发出的劲力极强,尽管给“无伤玄甲”抵消了一部分,依然足以致命。靳青云瞧夹谷白虎死于己手,不觉精神一振,压下翻涌的气血,对蒙古众高手喝道:“再来呀!”左手抓着颈上长鞭,运劲一扯,长鞭寸寸断碎,只剩下尺许长的一段还连在陈玄凌柄上。靳青云道:“你们不来,我出手了!”飞步上前,双掌分朝祖、操二人击去。祖鹰扬回过神来,目中凶光一闪,右手钩剑奔靳青云下腹刺去,竟是想拼个两败俱伤。操猛力念头急转,暗想:“老大已死,龙腾会遭此大难,尊主舍我其谁?”闪到一旁,转身逃离而去。众人紧紧注视着靳青云,无心阻止操猛力,任其逃了。
只见靳青云左手一抄,五指把钩剑握住。祖鹰扬弃剑扑上,食中二指疾取他双目。靳青云右掌倏出,后发先至,不等祖鹰扬二指戳到,已将其击得倒飞,摔出三四丈远身亡。夹谷白虎为人虽然威严狂傲,但对属下公正持平,从无偏私。时下蒙古人强势,夹谷白虎总是顶着压力,照顾属下的契丹、女真、汉族人,因此更是得手下尊敬。祖鹰扬性子残忍,不畏凶险,见老大丧命,愤恨之下不顾自身,只想击伤靳青云报复,可是靳青云有“无双玄甲”护体,又小心护着要害部位,祖鹰扬纵有此心,却是无此能力,转眼便被靳青云击杀。

楼主 笔名_李怡  发布于 2015-07-12 17:06:00 +0800 CST  

楼主:笔名_李怡

字数:147274

发表时间:2015-07-10 21: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07 19:27: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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