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这一年的风雪虽然下得稀稀拉拉的，却不曾断过，皑皑白雪将养心殿的黄琉璃瓦遮盖，只看得一片银装素裹。
胤禛说得不错，这紫禁城的空气真不如圆明园的好，虽说暖阁里设有地龙，熏得暖洋洋的，不至于受了寒气，却总不如圆明园里清风入殿，那般自然和顺。
这个月宗人府参奏上了几回，莫一不是参议廉亲王允禩和多罗郡王允禵等人事宜，日前廉亲王允禩有旨赦免，可办砸的事的从犯都杖责的杖责，革爵的革爵，再不然也是罚俸禄，允禩这个主犯怎的倒是没事了？
哪个不是心里头明镜似的，不过是要攒着数状齐发，毕竟多罗郡王允禵被宗人府参奏“任大将军王时任意妄为，苦累兵丁”等罪状贬了贝子，廉亲王允禩的事还会远吗？
这圣驾刚从圆明园回宫，少不得人口混杂些，这些有的没的老爱往若曦耳里钻，听得多了，有时竟觉得有些儿好笑，这一个个的平时比狐狸还狡猾，却偏偏也会如孩童那般幼稚，你气我我气你的，这叫什么事儿！
可转念一想，若曦便想到明岁就是八爷命途走向终结的时候了，总是由不得几分心闷，几分惆怅。
她晓得，自胤禛生辰万寿那日起，胤禛便再容不得八爷了。
无法逃避，原来这四字是这样残忍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八爷之种种就不威胁到胤禛么？不，他挨了几句斥责，却让胤禛信任的心腹都背叛了胤禛，这危险有多大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内府九成的人管着胤禛的衣食住行，都是犯了大忌，一个个这紫禁城里离他最近的人，就像放了数把架在脖子上的刀，每一把都握在敌人手里，叫他如何睡得安稳。
这场生死搏斗，是谁赢了？又是谁输了？
若曦这般想着越发觉得好笑，好笑中更杂了苦涩。
到了酉时初刻那会子儿，天已暗沉下来，柳絮似的雪灰白灰白的模样，若曦经过西暖阁外间，听得苏培盛和高无庸在帘前踌躇走动说着“主子爷打晚膳整点就备膳，可这会子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却与廉王议事未停。”
八爷？若曦微不可查的蹙眉，看似随意走了几步上前，瞅了苏培盛一眼，道“尽管叫人摆着，有什么事儿我担待。”
若曦说着便打了帘子进去，里边细碎的声音砸在了心尖的最前头。
廉亲王允禩想是听惯了胤禛的训斥，神色如常的听着，直到胤禛说完，他才缓缓道“皇兄既明召亲王以下至圆明园，臣弟身为亲王，误了圣意来前来，却见三哥未到方知自个错了，故而不曾在至圆明园，不知皇兄对此解释可满意？”
胤禛本就拧得紧的眉头越发皱了，“呵”的一笑，摔了手中折子冷声道“廉亲王办事呵！一向不同常人！”
“皇兄是心急了些！”允禩微微一笑，道“正如裁减事宜，若非皇兄想一蹴而就，臣何来……”
胤禛抬起眼，眼风似刀，冷冽如冰，允禩顿住口，唇角明晃晃的笑依旧刺眼，折射到胤禛眼里却越发幽寒，半响，胤禛道“允禩退下！”
允禩颔首，刚刚跪安起身却听得胤禛比养心殿外冰雪更寒的声音“廉亲王跪安罢，今日尚可逞口舌之快，未知来日很久没有给朕请安的机会。”
“臣允禩告退！”

第十章（1）
胤禛扳着宝座扶手的手渐渐松了松，眼下时辰不早，灰蒙蒙的天迎接夜幕降临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就像这过去的康熙王朝已经过去，在雍正王朝所飘荡的尘埃也该可以落定了。
胤禛按按眉心，还真有些乏惫，只是一抬眼便有些呆楞“若曦，你怎么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怎的就过来了？
他抬眸见到若曦时脸上是闪过欣喜的，站起身来正欲上前，可笑意还未融入眼中，登时便冷了几分，瞅着若曦的目光里透着丝丝探究，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你是来求情的？”
胤禛的声音冷似寒冰，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若曦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或者会伤人，但是他已经容不下这样的一个廉亲王，这样一个是君父于无物，这样一个怠慢圣旨的亲王。
天津水师设立误工数月，他再三下旨，却屡教不改，是，十三弟说得不错，他是习惯了，习惯了天天看着老八就来气，气压多了，可就不是发一通就能完事的。
好似殿前雪般冰冷的声音叫若曦心尖一颤，纤细的小手扯扯他的袖襟，轻声笑问“好端端的我求什么情？”对上胤禛闪了几闪的黑瞳，若曦又有些好笑的道“是了，我是来求情的，求皇上体恤体恤下妾的夫君，正点传的膳，这会子还不让吃，皇上怎么这样压榨人？”
胤禛有些儿反应不过来，“嗯？”
若曦扯着胤禛袖襟的手反为抓，拉着胤禛离了御案，一面走着挑眉道“我晓得年关事忙，可也不能饿着，不然如何做事？”
若曦拉着胤禛坐到两张桌子拼到一块的拼桌前，捧着食盒的太监们鱼贯而入，两个小苏拉摆上膳食，胤禛垂下目光，里边映着若曦挑眉的娇俏，就像这冬日的暖阳一点点融化了胤禛眼里的坚冰，化作一池春水，为她的一颦一笑荡起涟漪。
太监捧着盛了水的铜盆进来，他就任着若曦给自个净手，温滑的水珠在手心、手背流过，滑滑的，润润的，湿湿的，他问“今儿有甚么菜？”
“我如何知道？”若曦接过手巾给胤禛擦去水渍，道“自然是御膳房按例上的。”
“哦。”胤禛心里有些儿失落，只见眼前拼桌上便摆了数十道菜，又摆上了十数道点心，抬首正欲开口，却见得拢起帘子的十三转头欲走，忙唤“十三弟。”
十三拢着帘子还在半空的手一顿，挑帘进了暖阁，上前问了安道“适才臣弟在正殿见八哥刚离去，料想皇兄这会子儿也该传膳了，便想着过来蹭蹭饭，不料倒是很不巧，怕是要扰了皇兄雅兴。”说着眼瞥向胤禛身旁的若曦，心里有些欣慰，话说他都多久没见着这两人如此和谐的在一块了。
“你也没用膳么？苏培盛！”
十三看到自家听完就窝了火的皇兄，忙道“年关事紧，臣弟忘了时辰也是有的，与他们并无干系。”
胤禛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看看眼前一大拼桌上的菜，对苏培盛道“按素例捡十二品菜送去东暖阁给议事未回的大臣。”
苏培盛得了旨，指挥着几个太监忙捡了菜品离去，许是适才训斥允禩的话多了，胤禛觉得这会子喉咙有些干涩，让人备了茶上来，若曦从奉茶的太监手中托盘接过一盏奶子，掀开茶碗，纯净的乳白色还冒着热气，递给胤禛道“用膳喝什么茶？鲜奶刚调好的，趁热喝吧。”
胤禛笑接过，只是喝了一口，眉尖微蹙“葡萄干？好则好，就是味道有些儿怪。”又浅抿了一口道“有些儿咸。”
若曦目光在大拼桌上扫了一圈，锁在一品燕菜上，亲自盛了递给胤禛“咸了？那先润润嗓子吧。”
“燕菜。”胤禛默念二字后抬起微微挑起的眉，看向若曦的目光流着款款柔情，里边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若曦也想起那个典故，好笑的移了头到一旁，脸颊却多了抹嫣红。
若曦移了目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盛了一小碗给十三，然后端端正正坐着，倒叫胤禛越发觉得好笑。
十三人见看看在自个眼前眉目传情的两人，自个拿起一碗热腾的燕菜，勺子舀了一勺，垂头细细瞅了一番，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两人问“这东西，莫不是有什么故事不成？”
胤禛瞅着若曦好笑的说“朕不过想起十数年前，得了进献的金丝燕窝拿给在塞外的某人润润嗓子，被嫌弃是燕子的唾液退回。”
“呃！”十三汗颜，咽了咽唾沫，把手里的小碗放下，虽说这是真话，但说起来也太影响食欲了，于是他看着这白晶晶的燕窝再没了食用的胃口，怪道那几个月里雍王府就没燕菜这道膳食，原来如此！只是皇兄你不能为和媳妇调情就坑弟弟吧，这道菜自己还怎么吃哈？
十三忽然对一旁装作不关己事的若曦笑道“若曦，你还记得曾经向我打听的事吗？就是皇兄还是小四阿哥的时候有没有……”
十三见若曦丝毫不为之所动又徐徐善诱“上回我和你说皇兄冷脸冷面，不受少女喜欢，实是因为你打听的是宫女和皇兄身边的使女让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会子……”
“不是宫女?”若曦抬起头，瞅了脸色微变的胤禛一眼倒是提起了兴趣“说说，也不晓得皇上看上的人是怎样天姿国色！”
十三却和若曦挤眉弄眼，以拳掩唇咳了两声，忍着笑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头私下说，私下说。”
胤禛笑骂道“要说就赶紧说吧，当着我的面说我还放点心，私下还指不定编排我什么，报这不得进膳之仇呢！”

第十章（2）
十三好笑的瞅了自家四哥一眼，他四哥一向任着若曦在他跟前就打听他的私事，时刻依旧啊！十三又瞧瞧若曦，嘿，这两个真是一家子，都只是含笑不语的瞅着他。
不过十三实在纳闷，这两人……然后慢悠悠的张口，在若曦好奇的目光下又顿住了，装模作样的瞅了胤禛一眼，慢丝条理的夹了两口菜，说“我得捋捋，该怎么说好呢！”
若曦也拿起银著，目光在大拼桌上流转一圈，定格在胭脂排骨上，笑盈盈的夹了一块给胤禛，自己也吃上了，按下心中隐隐升腾起的好奇，挨近了些对胤禛说“别理他，不消这样吊人胃口的。”
“呃。”十三无语了一下，再这么吊着确实惹人嫌了，他放下银著，终是开口道“那年宗室诰命来宫朝贺，其中不乏有外嫁宗室格格带女入宫的，皇兄瞧中了一个，初次见面就二话不说把自个刚修好的文竹送给了她。”
“哦?一见钟情啊！”若曦翘起眼角，督了有些尴尬的胤禛一眼，“嗤嗤”两声，好笑的瞅着胤禛道“还会送东西！”
看来小时候比长大会撩妹啊！
“朕在跟前话都能说成这样，要真让你私下说还真不知道你如何编排呢！”胤禛嘴角一拉，作势佯怒，眼角却荡漾起和煦的笑，只是不知为的是回忆青葱少时的点滴滋味还是面对此时此刻少有的温馨，他又道“说起来是有鼻子有眼的，那会子你还是个奶娃娃呢！如何能知晓，这话说得全靠编！”
“我怎的靠编了？”十三反驳道，其实他皇兄没说错，他当时就是个奶娃娃，虽有些心虚，却还是壮了胆，一本正经道“从前逢年过节玛麽可没少拿来说！”
若曦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不咸不淡的笑着应是“那看来还真不是胡编乱造。”
十三等着若曦的下文，没想到她已经吃上了，于是无语，这就完了?
“我说若曦，你就不能有点该有的反应?”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那不就结了。”
“我说若曦，可是你朝我打听的，当着皇兄的面，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说出来的，你就不能给个反应。”
十三使劲的给若曦使眼色，话说你不是小心眼要下醋吗？不带这样坑哥哥的！
若曦放下银著，看着十三认真的道“你皇兄既然能让你这样说出来，表示他问心无愧，倒是十三爷你，既然当初还是个奶娃子，那更不可能晓得什么，也不过是人云亦云，没多少含金量。”
十三斜睨了若曦一眼“我是奶娃子，那你还没出生呢！”
若曦反驳“你也说了，我还没出生的，我去纠结个什么劲头！”
十三瞬间无奈了，还是安心用膳吧，皇兄和这妮子联手，这一局完败。
而当事人胤禛则微微笑着瞧他们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冷不防桌下好好立着的腿被狠狠辗了一脚，只见若曦督了一眼垂头用膳的十三一眼，然后将脸凑得很近，用只有他们俩个听见的声音道“原本我觉得就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闲事，可你脸上的一次尴尬一次释然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十章（3）
胤禛听罢，望向若曦的眸光越发温柔如水，连殿外的雪势都小了些，时光荏苒，他快忘了若曦上回如此俏皮的模样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
在他身边，他瞧见的若曦总是凄惶的多，越发冷清似雪，好像那太阳一出来便化了，他怎么也抓不住。

第十章（4）
她这般明媚娇羞的样子格外动人，眼中盛满柔情蜜意的胤禛轻轻抓住她纤细的小手，笑意深深又带些失神，任若曦如何轻挣怎么也不肯放开，若曦这只纸做的老虎只消胤禛写满柔情的眸光一烧便破，微嗔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偷瞄了没注意看他们这边的十三一眼，长松了一口气后羞红着一张脸埋头用膳。
胤禛把玩着若曦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在她手心挠了几下，若曦身子一僵，被胤禛握住的手猛的缩了缩，的十三抬头的那一瞬迅速挣开，略显窘迫的夹了两片山药往嘴里塞，越发觉得暖阁气氛有些儿微妙。

第十章（5）
十三还是嗅到了一点儿别样的感觉，可若曦这小妮子倒不像是吃醋的模样，倒有些暧昧，于是后知后觉的十三也不又得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扒饭。
这顿膳虽是一个吃得比一个窘迫，可如此融洽的一顿已经久违，撤下大拼桌，十三立马想起了他的正事，下意识抬头对胤禛道“皇兄，今日宗人府上奏对……”话声一顿，十三的眼督到若曦，登时噤若寒蝉。

第十章（6）
十三干巴巴一笑，正想转了话题，偏偏天不从人愿，这会子儿刚好递上了宗人府的题本，随着胤禛越来越冷凝的眸光，暖阁中带着轻快浮的光彩渐渐黯然，变得灰蒙蒙的，又沉又重，也许适才的温馨不过是他们心里的幻觉，世事无常才是他们的宿命。
若曦看着胤禛紧抿的唇讪然起身，宗人府的折子?她不该再呆在这里，努力的保持一丝笑容欠身告退。
十三觑了胤禛一眼，轻唤道“若曦……”
胤禛的声音有些低，还有些沉哑“传朕谕:着令每旗出四十名侍卫于廉亲王府周围防守，从上三旗侍卫中派四名侍卫出行随允禩。”

第十章（7）
若曦脚下微微一滞，脑子里像一团浆糊，沉沉的，黏黏的，又是模模糊糊的，她不清楚十三在此时唤住她究竟何意，他想要她怎么做？保持沉默支持四爷，还是求情为那少儿情谊？
十三一面应着一面踌躇的督了一眼若曦，朝胤禛道“今晨宗人府弹劾的奏章上达，皇兄不是有旨宽免了吗？”
胤禛冷冷一笑“此行妄为朕虽有旨宽免，但杀人就要偿命，着令廉亲王允禩在三名杖杀九十六的太监中指出一名偿命，若不从，三人一块正法！”
若曦动作一滞，微微蠕动的嘴唇紧抿起，在胤禛眉头越发紧蹙的深沉注视下无声离去。
身后有些诡异的静谧在胸口处沉沉闷闷的压着，她出了暖阁，才发现雪停了，风转柔了，可怎的这外头却越发寒了，那本就受不得寒的腿更是刺骨的痛。

第十章（8）
这一日的药浴若曦泡得格外久，合着氤氲的水雾脑袋重重的，昏昏沉沉的，可神智却清醒着，清醒得可怕，脑里浮现着今日胤禛那似蹙非蹙的眉，在水雾中迷糊了模样，最后却惊现了他万般心痛的模样。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听不下才离开，他会不会觉得自个在她心里一点儿也不重要。
若曦食指卷着发丝儿，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十三的暗示为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所有人满意，不，她做的一直都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兜兜转转，做是错的，不做，竟依然是错的。
“二小姐，您已经泡了一个多时辰了，药酒也换了几回，再浸下去身子骨儿也受不住啊！”
巧慧都苦心婆口的劝了六七回若曦才出来的，在阁前徘徊许久，巧慧就差跪下来磕头求她了才入了东暖阁，瞧见东暖阁已经熄灭的烛火若曦格外诧异，正见到从暖阁里出来张起麟，便问“皇上呢！”
张起麟恭敬的打了个千儿，道“姑姑容禀，主子爷一个时辰前便回寝宫了。”
若曦的脸登时白了几分，心中又苦又涩，强扯了几分笑问“不知皇上今儿翻的是哪宫主子的牌子？”
“姑姑容禀，主子爷没翻牌子，今儿没有主儿入养心殿。”张起麟回话罢微微躬身到一旁，接过了一旁小苏拉手中提的八角宫灯，为若曦开路“主子爷这会子儿在寝宫正殿。”

第十章（9）
寝殿里的灯火格外昏暗，若曦才打了帘子便瞅见坐在前方的胤禛，竟一时无话，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对视了许久。
若曦走上去笑问“今儿怎么想起回后寝了？”
胤禛道“你不是说我在暖阁是不像话吗？那么我来了。”
“很好。”
又是一刻沉默。
若曦干干的问他要不要歇息了，胤禛忽然问“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若曦挑眉“我该问什么？”
胤禛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失落，闷声道“没什么！”
一语罢了，竟又是沉默，若曦觉得心口很闷，他们是怎么了？冷战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和好了，如今又是这副鬼样子，除了沉默竟还是沉默！长时间的站立让若曦有些吃不消，脚下一个踉跄，砸进了手疾眼快扑上来接住她的胤禛怀中，胤禛有些恼，道“你到底站了多久？不是说一直在浸药浴么？这……”
胤禛扶着若曦坐到炕上，拿着暖袋放在她的膝盖上，一边轻轻揉着，一边道“以后不许站那么久了。”
若曦偏头问“你想我问什么呢？关于八爷？”
或许都不需要猜测，她分明明白那结果会是什么，不知是谁人说过: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可八爷不是菩萨，而是佛爷啊，连孙悟空都逃不出手掌心的佛爷啊。
一道上谕奈何得了和硕廉亲王，却没有奈何得了昔日的八贤王。
是谁赢了，又是谁输了？
若曦轻咳了一声，语气平平淡淡“那我问，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处置，为何不来个痛快？”
胤禛手一顿，冷着一张脸道“大过年的，没心情！”
若曦“嗤”的一声笑出来，你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可为什么我还是笑了。
若曦贴在胤禛怀里，声音很软、很糯还带着鼻音，显得有些孩子气的道“以后你生气我们就吵架好不好，不要冷战了。”
胤禛有些好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我们不吵架，也不冷战，就这样好好的。”
若曦回道“你真像个孩子，一个倔脾气的孩子，真的！”
胤禛揉了揉若曦柔软的青丝，贴着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道“傻瓜。”
若曦有些失神的用手抚上适才被胤禛吻过的额头，他的唇分明那样凉，怎么就把她的脸烫得这样红？
若曦伸出食指，压在他的有些发干的唇上，凉凉的指尖略过他紧抿的薄唇，指腹一遍一遍摩挲，她在他耳边道“这样薄的唇怎么就这样霸道呢？当初可是强行夺了我的初吻！”
凉凉的触感从带着一阵酥麻从唇上传来，传遍周身，温热的鼻息散在若曦耳侧“再霸道还不是被你咬了？”
若曦只是笑，食指沿着他的唇瓣下滑，胤禛喉咙有些发紧，猛地将头抬起，把若曦箍在怀里，接着深深呼吸一口气，只听见若曦道“这里吻过我，被我咬过，所以只是我的。”
胤禛低低的笑“除了你，还有谁敢？”
“或许连我都不敢了，”若曦摇头，呢喃道“我们说过永远都不会拿假话搪塞对方，可是你瞧，有事就都闷在心里，不断猜测不断试探，曾经的话有多可笑。”
胤禛一遍一遍揉着着若曦的发丝“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至少吵架还不会让曾经的话变得那么可笑。”若曦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眼中便蒙上了薄薄的水雾，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她说“你不是说我只在乎旁人吗？我想，是不是在乎你在乎得太少，以后我努力再多在乎些你，好不好，至少不让你觉得我只在乎旁人。”
若曦的话像是许多小虫子在他心里挠，痒痒的，麻麻的，他的脸抵着她的额角轻轻的蹭了蹭，微凉的唇越发炙热，他沿着她的额角向下轻吻，那眉、那眼都融进了他的深眸里，耳鬓厮磨间心绪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絮乱“你觉得好那便好。”
他只愿着她能在他身边一世长安，那便是好的，可这话像是春天的小雨，那么清，那么润，那么酥，将那颗心淋了个湿透。

表示贴到这我想吐血~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其实我觉得老四直接剁了老八和老九，而不是拖延来拖延去，骂名还没那么多~
康熙的儿子感觉挺逗的~
老八那破纸上折子，然后老八奏的披甲数不减反增，老四还和老八扯那些七七八八的~
最搞笑的是老八烧奏折，发誓，全家（死、光光），老四让老八改，老八改了一家（和全家有个毛差别~）结果又发了几次，依然这样~丫的，就俩个逗逼的嘴仗~
老四其实也是好脾气~好闲情

第十一章（1）
随着朔风的远去，屋檐的积雪在和煦春风的轻抚下逐渐融化，在声震鸣耳的爆竹声中夹杂着养心殿廊檐积雪融化的“滴滴”声，这样一场别有趣味的交响曲中迎来了雍正四年。

第十一章（2）
东方刚翻起肚白，混沌如墨迹般的天边裂开亮纹，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世界此时像起了了一团白色大雾，寝殿里的烛灯点了数盏。
若曦刚起了身，便有宫娥替她换了衣裳，洗漱过后，巧慧带着梅香菊韵奉上了一盆子冒着热气的水，还溢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坐在梳妆台前的若曦瞅了一眼盛水的铜盆子，又是可惜又是肉疼的“这花枝上收集的落雪最是煎茶的上上之品，如今竟拿给我净手，当真是暴殄天物！”

第十一章（3）
“赏雪煎茶那自然是风雅之事，可奴才不谙此道，自不知这雪水是何等好物，只晓得姑姑落下的这顽疾，逢严冬疼得厉害，奴才们瞧着都难受，更何况是主子爷！”梅香拿过若曦的手，浸进铜盆中，一面帮若曦轻揉着手背一面说“再者奴才和菊韵也给姑姑备了不少梅蕊雪，都封在瓷坛里好好埋着，姑姑想何时煎茶皆可。”
若曦笑而不语，她又不是怕没有雪水煎茶，不过是心疼自己用来净手的雪水罢了。

第十一章（4）
若曦素日里笑意不多，巧慧瞧着心里酸涩，这会子若曦今儿气色好了不少，两颊也多了几分红润，心下激动，只是喜悦还未来得及溢于言表，便见得今儿的若曦外边只着了一身月白底兰花缠枝旗袍，唬得她立即去查探了门窗是否关得严实，又在木架上寻了一件狐皮子大氅给若曦裹上，唯恐她受了寒，只道“二小姐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好在寝殿里时时燃着炭火，不然寒风侵体可是奴才等的罪过。”
若曦见巧慧一惊一乍笑摇头，心里却暖和得紧，手抚上领子柔软的白毛，笑嗔道“我自个的身子骨儿自个不知道吗？大惊小怪！”
巧慧咕哝“倒变成巧慧的错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若曦笑着把身上的披风拿开，说道“我今儿这腿不觉着那样寒了，再说殿里又烧地龙又烧炭的，还封得这样好，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裹着？”
巧慧可不放心“过着年虽说是进了春，可寒气尤厉，再者雪水融化之际，湿寒之气最重，素日里二小姐稍站一会儿腿都疼得厉害，这会子怎能掉以轻心？”

第十一章（5）
若曦将刚披上的大氅解下，递给菊韵，笑道“新春新春，去旧迎新，我这身子骨儿倒是觉着好了不少，没得那般娇贵了！”
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
新的一年，似乎什么都新了，她那颗死气沉沉的心似乎也换上了新的。
菊韵接过大氅，拢起来抱着，对若曦的话不停应是，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皮子配上她那一身红甚是喜气，菊韵道“新的一年了，我等也快改口唤姑姑做主子了吧！”
菊韵笑得欢，却见若曦敛了几分笑，气氛亦多了几分诡异的静，忙噤了声，巧慧却道“二小姐，菊韵说得是，这会子大丧已过，想是二小姐的册封也近了，皇上可与你说了是哪一日？”
“两月前各宫娘娘都行了册封礼，为何……”梅香说着忽闪了舌头，把头低了低“那时姑姑正和主子爷……梅香该死，竟提起这事！”
若曦笑道“无事，不就是冷战吗？或是说——失宠？”
“可是，可是……”菊韵督了一眼把头低下不敢看若曦的梅香，还是忧心的道“可这些日子确实没听说新晋妃子，礼部和主子娘娘那儿也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若曦浅浅一笑，若无其事的拿起木匣子中通身剔透的木兰簪子，对着西洋水银镜给自个戴上，方道“你们猜得不错，确确实实不会有什么册封礼。”
梅香明显不信“难道主子爷就给个贵人常在的份位给姑姑不成？”
若曦摇头，又拿起水滴耳坠给自个戴上，一直紧抿着嘴的巧慧道“那二小姐算什么？宫女么？穿着花盆底、住在皇上寝宫的宫女？若是主子，算什么主子？连个名号都没有！”
“不会有什么册封礼，我会一直这样下去。”若曦转过头，握住了巧慧的手以示安抚，道“巧慧，你知道的，我需要的不是这些，你能明白的。”

第十一章（6）
巧慧抬起眼睑，对上若曦那双写满殷切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耳畔乱糟糟的声音响个不停，她垂下眸子，见得自个被若曦紧握的手更加不知敢言何语。
沉默而诡异的气氛甚是压抑，如大雨倾盆之前的乌云压顶，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菊韵忽而来上嘀咕打破了这样的沉默“莫不是他们说的是真的？”
菊韵看着三双各含其意却同样带着探究的眼神死死盯着自个时小脸瞬间烧起来，既羞又恼，自个没事多什么嘴！
菊韵低下头，小声说道“昨日主子爷下谕，姑姑的姐夫，不，前廉亲王与前九贝子等人被革去黄带子，宗人府除名。”
若曦下意识张起身，又见菊韵偷偷觑她一眼，头埋得更低，胆怯道“并谕:此等罪人，应告知臣民，引以为戒。”
若曦扶着黄花梨木台等着菊韵的下文，却见菊韵战战兢兢，不敢再言，若曦深吸了一口气问“还有呢？”
菊韵脸垮得更加厉害，皱巴巴快哭了的模样，她咬了咬下唇，道“她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说当年圣祖爷厌恶廉……前已革廉亲王，姑姑受牵连进了浣衣局，此番……此番姑姑怕是……怕是……”
若曦听完，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担忧了十六年的事一朝成真竟是像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撤去，紧绷的神经除了松一口气不知还有什么，她平静的坐了下来，看着寝室内朦胧的灯火被透进来的白光所掩盖，光线也越发透亮起来，她细细望着镜中逐渐清晰的脸庞。
镜中平素苍白若纸的脸颊多了几分鲜红，那双眼也有些许神采，可那发丝却像极了枯木，若曦倒了桂花油在发丝上抹了抹，倒是柔顺里不少。
她噗嗤一笑，她用十六年去担忧，去畏惧，畏惧这最终的结局。
可结局不就是早已注定，无法更改的吗？
天没有塌，一直是她站歪了而已。
只是……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红颜易老，而今她已经老了，十六年，而今她三十五岁了，三十五，甚至即将成为她这个满身病痛之人的生命终结点。
若曦看着镜中的自个，问菊韵“你是如何知道的？”
梅香皱着眉头在旁轻声说“此事早已人尽皆知！”
“还不说实话！”若曦“呵”了一声，道“养心殿是什么地方？皇上从来不许人嚼舌根，更不许旁人在我跟前提廉亲王一事？你是不要命吗？”
她愿意什么都不知道，胤禛更愿意把她锁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与世隔绝。
菊韵愣了一愣“姑姑难道不知道，就是主子爷年前第一次回后寝殿那日，廉亲王指使太监打死九十六一事，此前主子爷曾下谕年关将近，贫家饥寒在外，臣民应有悲悯之心，不料……”
菊韵说完，梅香也觉甚是诧异，从前胤禛施刑，广谕内外，独瞒若曦，今次却不曾有此吩咐。
难道……竟是真的吗？
若曦没有答话，如此，也好，这次真的是尘埃落定了吧。
室内光线已然透亮，梅香给菊韵使了个眼色，二人去熄了几盏烛灯。
若曦正沉思，一抬眸却见明晃晃的水银镜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在问“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若曦从黄花梨木台上拿起一把牛角梳放到胤禛手心里，浅浅的一笑“四爷可会梳头，帮若曦将头发盘起可好？”
胤禛接过牛角梳，左瞧右看了一会儿，就着若曦的发丝梳下，因着桂花油的柔顺，又因得胤禛动作轻柔，倒是梳得甚好，只是胤禛到底不是干这个的，时不时会扯得若曦头皮发麻。
巧慧浅一福后退到帘后，胤禛把若曦的头发盘起来，只是松松垮垮的，那头发随时都要散下来一样，胤禛道“看起来把头发盘上去甚是简单，可我瞧这作品，实在强差人意！”
盘发为妇，虽无甚婚礼，得他为之盘起，那便算是出嫁了。
如此想着，若曦笑意渐渐浓。
“哪里是你的手法不好，分明是这头发太重了些！我也觉得讨嫌呢！”
若曦晃晃脑袋，这个模样她甚是欢喜，虽有些松垮，有些肆意，却还是稳稳当当的
她含笑回眸，道“这会子你不是该在西暖阁吗？怎么过来了？”
胤禛俯下身，笑说“今日茉雅琪入宫，我原想先派人告知皇后，只是此时若去怕是扰她清梦，适才见此尚有灯火，便过来了。”
若曦一笑“嗯？”
皇后此刻也起身了罢！
胤禛又道“刚吩咐了苏培盛去告知皇后，后宫里要说，这养心殿也要仔细了，不然怠慢了她怎么是好？”
茉雅琪自小产后一直心绪不佳，他可不愿来趟宫还让他的宝贝闺女受气回去。
若曦往胤禛身边靠了靠，笑道“他们不敢的。”
胤禛没有答话，只是轻柔拍拍若曦的肩，默了好一会儿道“昨天朕将老八……”
若曦没等胤禛说完就接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也该了了。”
胤禛细细的瞅了若曦一会儿，发现她并无过大波动，心下释然，若曦却问“从前你不是不想叫我知晓这些的吗？”
胤禛摆摆衣袍，道“朕明确下谕朝野内外引以为戒，天下皆知的事，瞒你能瞒多久？被旁人捅出来更是理不清了。”
胤禛又道“我在想，以前让你圈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与世隔绝，非但没有护好，一次次伤人伤己，或许，过去，是错了的？”

第十一章 (7)
若曦摇摇头，合着搭在胤禛掌心里的手站起来，眸光两两相对，若曦看到胤禛浅浅的波光里映着自己越发清晰的眉目，若曦道“错了，是错了，是我错了二十年！”
不是怨气，不是哭泣，平平淡淡的，像一杯温开水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涩味，最多的还是淡。
若曦抽出被胤禛握着的手，走到一旁临窗的梅花高几旁，望着已经天边万丈金霞和这越发透亮的世界，呵呵笑道“我晓得黑夜过后是白天，却忘却了霞光要一点点透过云彩，最后才有这万丈光芒！我看见你坐上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称为了雍正皇帝，却忘了你是如何从雍亲王变成了雍正。”
若是能早这般想，也许你我的孩子也会叫“阿玛”、“额涅”了，也许……
若曦转过头，背倚着梅花高几慢慢滑落，跌坐在坐炕上，然后蜷缩成一团，缓缓抬起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当年快刀斩乱麻，也许流言蜚语不会这样多，你根本就不必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那些人，那些事，那是多米诺骨牌，碰了一块，剩下的都依次倒下，而今的我是如此希望，曾经的若曦还是那个欣赏着雍正手段的张晓，而不是那个若曦。
只是不是那个若曦，便也不会得到这样的胤禛。
因果循环，何为因，何为果？
胤禛不知道若曦今儿是怎么了，感慨这样多，他坐到若曦身侧，温热的手轻拍拍若曦的肩，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争斗如何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若曦握紧胤禛的手，贴在脸侧“从来都是我太贪心，想要的太多太多，结果什么都没有。”
胤禛往若曦身旁又挪近了些，头也凑得更近，轻轻掠过若曦白皙的脸庞，笑问道“怎么忽然会这样想？”
你不会什么都没有,至少，最后的最后……我依旧在。
胤禛久久没见若曦回应，又拍拍若曦笑问“若曦，你可喜欢六十？这孩子啊最是乖巧的了，不光乖巧，还聪慧。”
胤禛说起六十，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带着些儿得意，带着些宠溺。
“嗯，嗯。”若曦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有些木木的回着“阿哥确实乖巧，聪慧。”
应后若曦脑中方隐隐勾出六十的模样，小脸蛋儿圆圆的，那双星子似的眼睛像极了胤禛，声音带着些稚气有些甜糯，还有些清脆。
六十，确确实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胤禛闻之释然一笑，眸光越发柔得似水，随时都要溢出来似的，他有些局促的搓搓手，笑问“那若是……”
若曦却忽的抓紧胤禛的手，生生把胤禛的话逼了回去，若曦鼓了勇气道“胤禛，放过弘时罢！”
想起六十，若曦便也想起弘时，那个追着蝴蝶跑的小孩，胤禛的儿子，亲生儿子！
胤禛神色一凛，脸上可以溢出水的柔情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瞅着若曦神色漠然“据我所知，你与弘时并无深交。”
若曦将胤禛的手握得越发的紧，抿嘴道“昨日皇上已下谕，将八爷九爷革去黄带，逐出宗籍，那么三阿哥弘时呢？去岁已发配八爷为子，难道……”
“他是你的儿子，亲儿子！我知道，痛的人是你，最痛的是你……”
若曦心痛如绞，弘时，那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没有人会比他更痛，她看见，她看见，那夜深人静时，他提起笔，在宣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下曾经的封号“雍”，那满叠的满文，是雍也是和，寂静的夜里是漫天的孤寂，和满纸辛酸。
茉雅琪说得不错，他有多痛，对自己就有多狠！
曾经他有多在乎弘时这个儿子，如今的他就能下多大狠心。若曦只觉得可笑，她对胤禛还不如茉雅琪来得上心。
胤禛扬起手，止住若曦的话，站起身，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他稳稳心神，道“好了，这事你别管了！不是你该管的！”
若曦咬着下唇，声若蚊鸣“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她如此贸然求情，伤的可还不是他？
“罢了！罢！”胤禛又坐回若曦身侧，揉揉若曦的脑袋，强扯了丝笑“本就不是你的错，如何道起歉？我说过，你我二人，没有逾越二字。”
“弘时之事确实不是我该管的……我只想管你的事儿，希望你不要对自己那么狠……那么狠……”
“我……”胤禛顿了顿“弘时，朕，再想想，再想想……”
“主子爷。”苏培盛的声音从外间屏风处传来“主子爷容禀，八阿哥染了风寒。”
“什么？他们是怎么照顾阿哥的？怎么会染了风寒！”胤禛“嚯”的站起身，看看若曦，然后轻声道“我去看看六十。”
若曦点头“去吧。”
胤禛走了两步，回过头“待会儿茉雅琪若是过来了便叫苏培盛支会我一声。”
“嗯。”

若曦精分现场

第十二章 上
正月初六，东方的暖阳越悬越高，屋檐残着融雪滴滴答答落地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地上缓缓升腾起的寒气让若曦膝盖隐隐发寒发疼。
巧慧拿来一件红底绣花大氅给若曦披上，对着朝天际发愣的若曦轻声道“雪融之时寒气最胜，地下浸出的邪寒最易侵体，仔细您的身子骨儿。”
若曦对巧慧回之一笑，忽然听到一阵扇翅和嘶鸣声，神武门的方向隐约闪过黑影，那是乌鸦。
乌鸦，是不祥。
可在这紫禁城，它却是神鸦，是喜庆。
新的一年，新年新气象，若说从前不知该何去何从，那么如今她会以最美最坚韧的模样去迎接。
若曦转身，有些感叹“巧慧，这条路，他让我自个来走了，我要是累了，他还在等我，可是，他终究是让我自己来走了，养心殿的温室，从昨儿起便再没有了。”
曾经她惧怕这不容置喙、铺天盖地而来的霸道和珍视，拼命的想要逃离，如今终于“摆脱”了，才知道何为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曦自嘲的摇头一笑“不，温室，从来都只是虚幻。”
“主子……”
若曦诧异回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巧慧……
“巧慧，你叫我什么？”
“二小姐……”巧慧回之一笑，话锋一转却说“奴才最后一次叫您二小姐了……”在若曦疑惑的目光中十分平和的说“这盘起来的头发早早的就是妇人了，宫里头又怎么还有旁人家的小姐，您是主子。”
若曦未曾加以回应，梅香称茉雅琪格格来了，本该是第一时间支会张起麟，并且带着茉雅琪去东暖阁见皇上的，谁料茉雅琪没跟着张起麟往前殿而去，倒是往后寝华滋堂这边来了。
茉雅琪是被两个使女搀着走的，身子骨儿软绵绵的，那模样随时要歪在使女身上般，小脸儿煞白煞白的，人瞧着清冷极了，若曦不由得想起明玉说的话来。
——昔日光芒万丈的你如今淡得好像要随雪化去一样，美则美矣，就是清冷得很。
“格格瞧着脸色不甚好，可有看着太医？吃着药？”
茉雅琪柔柔的回之一笑“就是每日吃那些药，人倒是越发虚了，能有个日头晒晒倒是能大好了。”说着茉雅琪抬起手，两个使女躬身后退几步，茉雅琪独自走到檐前空地，正巧一缕斜阳散在身上，瞧着脸色实在红润了不少。
若曦松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格格会忙着去见皇上呢！”
茉雅琪笑吟吟的望着若曦，说“茉雅琪确实急见皇父，只是前殿多有不便，故而想请姑姑一同去。”
养心殿于茉雅琪而言可谓是通行无阻，又早早有胤禛口谕，更何况这路程不过一米八，自华滋堂到复仁斋距离实在不算远，不知不便何来？只若曦亦不好推辞，两人遂一前一后前去。
虽说若曦不曾问，茉雅琪倒是说“茉雅琪虽是女眷，但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何况这养心殿是皇父寝宫，茉雅琪独往面圣指不定会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做了文章，姑姑怎么说也是皇父后宫，随您入见，倒是省了许多。”
若曦脸上淡笑为之一滞，干巴巴一笑“格格说笑了，奴才不过是个奴才。”
“姑姑何必如此，此乃众所周知，再言……茉雅琪话语一顿，笑道“便说不是，怕也无人信，难不成姑姑身边的梅香菊韵也隶属养心殿不成？”
难道……不是么？
若曦没有回话，胤禛会一直在她看得见的地方等她，可路还是得让她自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