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田柾国你最近很偷懒啊。”
郑号锡回头关上了练习室的门，戏谑的对着生无可恋瘫在地上的田柾国说。
室内流淌着由手机播放出的，轻柔却忧郁的旋律。
郑号锡好不习惯，这样阴沉的氛围使他不得不感叹，恋爱中的少年果然多愁善感。
“号锡哥……”
才丢下书包就听见身后田柾国以如此无力又郁结的语气叫唤着自己，他拧起眉来充满奇怪的神情回头望去。
这小子怎么回事？莫非……金泰亨又做了什么不娶何撩的事！
对，在郑号锡和朴智旻眼里，金泰亨就是明明知道田柾国喜欢着他却还总做出外人都容易误解的举动的大白目！
搂着脖子同进同出，搭搭肩搭搭背，揉揉脑袋搔搔下巴，在清楚对方心意之后不是得尽可能地避免否则让对方陷得更深吗？
呵呵，金泰亨哪有啊，甚至变本加厉到他们开始怀疑这两人到底清不清白了。
“金泰亨干嘛了你跟哥说，哥帮你骂骂他！”他义正严词的说。
“……为什么要帮我骂他？”
“呃……伸张正义？”
“什么正义……哥英雄片看太多了吧…”
“不然你说你怎么了？”
“就，我其实………其实昨天我……”
“嗯？”
“我，对泰亨哥…昨天……”
“怎样啊你快讲！！！”
“没…没什么……只是想他了……”
少年柾国的烦恼。
郑号锡无语凝咽。
“臭小子你没救了！金泰亨马上就来了好不好！”
终于看穿这小子的无病呻吟，郑号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受不了地起身拍拍屁股到一边暖身去了。
遭冷落的田柾国撇撇嘴巴，懒懒散散的坐起了身。
这我当然知道……
只是，金泰亨就好像个生命力顽强的外来入侵物种，持续在他脑海里捣乱破坏，还会分身术一样，分出了好多个金泰亨一起七上八下，搞得田柾国只能眼睁睁任他捣乱什么事也不能做。
哎，换而言之其实就是脑里想的都是他，除了见他任何事实在兴致缺缺，金泰亨本人当然是无辜的………
昨天亲了他之后，田柾国到现在都没有一刻是凝神的。
今早呢，他又抛下金泰亨自己到学校了，因为一看到他，即使他是鸟窝头水肿脸的惨烈状态，田柾国的心脏也跟坏了似的跳得飞快……
现在呢。
现在就只是，想见他。
心脏坏得再严重，也只想要见他。
哎，再等等吧。
田柾国看了看表。
再等二十分钟，再二十分钟就行了。
“哥，鸡米妮哥今天不来吗？”
“对啊，他跟其他朋友去吃饭了。”
好玩的哥哥不来，田柾国这下明白自己彻底没了事做，了然的啊了一声，依旧提不起半点劲儿前去练舞，呆发着发着，最后竟然翻起书包，试图寻找有趣的东西。
这阵子为了放送的事，金泰亨理他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使回到宿舍看见了他，田柾国也不敢找他玩就怕打扰他，更不用想培养什么感情。
昨天就算是例外吧，在同一屋檐下还说没多少话，这实在让他不甘心。
田柾国也不是没试着找事做，他绞尽了脑汁只为不让重心都向着他倾倒，可是脏衣物洗好了，地不怎么脏不需要清扫，作业到学校抄抄更省脑力，玩玩手机游戏却玩不下去，看点书嘛哎呀实在是看不进眼里，爬上床去滚滚又觉得睡觉可惜时间，在房里不停兜着圈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才好，今天灵机一动，他决定了，要开始发奋图强！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过说到读书，怎么没看见笔记？
田柾国如何翻如何找都不见今天千辛万苦抄下的笔记……那是他决定回宿舍后在金泰亨埋头苦干时和他一起用功的唯一工具耶……
回教室找找吧。
“哥！我回教室拿个东西！”
也不管郑号锡听见了没有，田柾国说完就爬了起来，急忙跑出练习室。
看了眼时间，他又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再十分多钟金泰亨的会议可能就结束了，得再快些才行了。
也没什么，他就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或许能在半路上遇见他，和他一起上楼罢了——的确是很无聊的想法吧，可哪个人谈起恋爱不是多看对方一秒也情愿呢。
只一秒，就足以抵销一整日猖獗的想念呀。
田柾国把两格阶梯合并成一格跨，跑进教室迅速找到了笔记本，再回练习室去，焦急之下还撞歪了一对桌椅。他沿途估算着时间，脑筋在此刻全面启动，疯狂的运转计算，终于如愿以偿地在中庭碰见一个人大摇大摆闲晃着的金泰亨。
田柾国不禁感叹自己真是个天才，皇天也真是不负苦心人，心情整个加倍的舒爽了起来。
“泰亨哥！”田柾国一声开心的喊，向前朝他跑了过去。
金泰亨应该是认出了声音，一边回头过去一边还伸手准备揽住他的肩，“你跟踪我？”
田柾国一脸无语，还喘着气的回答：“我刚刚回教室拿东西，谁那么无聊要跟踪你。”
“你去拿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喘还流汗了？”他把自己的手往袖里缩了缩，以袖口朝田柾国冒着些微汗渍的鼻头轻按了按，田柾国躲了躲，不由得一个愣怔。
“哥……”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金泰亨，又看了看那拿来替自己擦汗的袖子。
“啊，无所谓啦，大不了衣服你帮我洗吧。”金泰亨瘪瘪嘴巴瞇眼朝他笑笑，一转眼语气又软了下来，“柾国啊，你看我是不是好久没吃汉堡了吶…”
“……有很久吗？”
“两三个月有了吧，还不是你们都嫌弃。哎…所以说兴趣相投很重要啊，我喜欢的你们通通都不喜欢，心好痛……”
金泰亨悲切的捶着心脏，委屈的发着牢骚，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演出来的，田柾国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伸手搔乱了他柔顺的毛发，又帮他重新梳理整齐。
而什么垃圾食物少吃的话他懒得说了，反正是没用处的叮咛，打从他一开口，田柾国就没打算拒绝。
谁让他是金泰亨呢。
自己那么喜欢的，那个金泰亨。
“刚好我也饿了，想吃汉堡就吃汉堡吧。”
一阵开心，金泰亨把自己都挂在田柾国身上，往颈间蹭了又蹭。
“果然！只有柾国对我最好！”
他的香气又在鼻尖清晰，飘进心底使一切都温柔了起来，那是无论接触多少次都不会腻烦的味道和体温。
田柾国覆上那只挂在肩上的手，笑了笑，涌上心头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了一句，知道就好。

两人开开心心的吃着汉堡，田柾国听他兴致高昂的分享今天发生的事，细小的，琐碎的。也听到了自己最满意的消息——他说他终于忙完啦！接下来最多的就是时间啦！
或许只是田柾国被冲昏头的理智强行加上的滤镜，对方低沉而绵软的语气都像蜜一样甘甜可人，每个表情眼神都像世界名画一样经典。
话到了一个段落，金泰亨突然发现自己半根薯条都不剩了，田柾国对他毫不避讳的视线，自然是将那小小的失望神情收尽眼底，干脆把自己的都推给了他。
金泰亨受宠若惊的捧住薯条，大大的睁着两眼，“柾国不吃？”
田柾国瞇眼摇头，“哥饿就给哥吃吧。”
此话一出，金泰亨疑惑而睁大的眼随即不带预兆地垂了下去，再说话时竟是可怜兮兮的口吻：“我勉强你陪我吃你不喜欢的东西了吧……”
“……嗯？”田柾国停住了咀嚼的嘴，一时间反应不来。
“下次不喜欢就直接告诉我，不要刻意配合我……我不喜欢这样的。”
田柾国怔了怔，下一秒又毫不遮掩地哧笑出来。
吶，这话听来怎么这么像恋人磨合期的对话啊。
对面金泰亨自然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是认真的没开玩笑，看田柾国薯条碰都没碰几根，突然觉得自己仗着田柾国会听他的话的自信，完全没想去顾他的感受。殊不知田柾国根本没那意思，只不过是看他哥哥看得过于入神，忘记进食罢了。
嗯，真的是忘了。
“哥笑一笑吧。”
金泰亨微微垂着脑袋，维持着同样的角度盯他看，眉头轻轻一皱，对提议奇怪了一秒，却也没多问，就那样不情不愿的扯扯嘴角。
田柾国看他要笑不笑的样子反而更开心了。
“你到底笑什么笑啊？”
田柾国挑起一根已有些冷却的薯条往金泰亨的嘴里送，金泰亨发现薯条朝他嘴的方向过来，茫然的看了看它又看了看他，才呆滞的张口吃掉。
“哥要是开心，这点小事有什么要紧。”田柾国用另一手捋起了他的鬓发，口吻柔和无比，“我没有不喜欢啊，哥喜欢的，我全都喜欢。”
………咦？
“本来就是我愿意的事，哥不用在意啦。”
金泰亨硬生生地吞下嘴里的食物，因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心跳好像掉了一个大拍，两眼再对上田柾国时立刻慌忙的转换角度，埋头吃起田柾国送的薯条。忽然就找不到话回应了……大概，他说什么都多余吧。
田柾国依旧那么对他笑着。
好热……他猜自己的脸大概要红起来了。
“好了好了，感觉被嘲笑了一样你别笑了……”搬出了嘴硬的功夫，金泰亨心虚的不得了。
田柾国根本也不把这话当话，笑容更盛灿了。

你说说，都已经看见了这哥哥那双迅速窜红的大耳了，他要怎么忍住不笑呢？

由于田柾国是回练习室途中被金泰亨抓来吃汉堡的，钱包手机甚至书包都遗留在练习室里，除了摆在桌边一本笔记本以外，身无分文的什么也没有，金泰亨倒也没半分吝啬，点餐时就将两人份的一起结账，吃完就一起收拾桌面，然后搂过他脖子朝他笑笑，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拿。

天彻底黑了。

这一路，金泰亨几乎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田柾国看看繁闹的街边，只有来来去去的行人，没什么特别之处。又看看墨黑的夜空，光害严重的城市一颗星也不见，再看看低头走路的金泰亨，不慌不忙不乱，心里只有满足。
总说暧昧是最美好的时期，田柾国觉得此时此刻他完全能明白这话的涵义。
比好朋友亲近一点，却比情人遥远一点。
现在，就算是这样的状态吧？
田柾国也明白，虽然昨天才亲过了嘴，却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冲动。
他想，他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接受喜欢金泰亨的这件事，就能用双倍甚至以上的时间等金泰亨来到自己身边，因为已是胜券在握的结果了所以慢慢来，没有关系。

夜晚的校园并不陌生，球场上还有人打着篮球。真正陌生的恐怕是这一栋楼，黑灯瞎火的，宽敞的走廊彷佛是通往黑洞的入口。
金泰亨这么一想，发现自己从没在这时间到这里来过。
他胆子并不算小，就算真的怕也会厚着脸皮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扑克脸，男人就是自尊心嘛。问题是现在电力被管制了，除了电梯里头，灯一盏也不肯亮，阴森森的感觉完全无法忽视。他甚至好死不死的在搭上电梯时想起了学校几起有名的灵异事件，又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几部恐怖片剧情，心理作用使得他背后阵阵发凉。抬头看看田柾国，挪了挪脚步离他更近一点。要不是被做哥的尊严束缚，真的想趴在田柾国背上叫他扛着自己走算了。
雪上加霜的是，郑号锡已经回去了，练习室的门，锁住了。


“呀郑号锡！柾国还没回来拿东西你怎么把门锁了也不说一声啊？”金泰亨朝电话不满的质问。
两人站在光线最充足的小窗边，面前是田柾国望着窗外的侧脸。
“谁知道柾国出去要多久，总不能放着不锁吧。反正你也有钥匙吗不是吗？直接进去就好啦。”
“……我几乎不带的，你能不能，回来帮他开个门呀？”
“金泰亨！我才刚到宿舍！”
“拜托啊，我愿意叫你一声哥！”
“论生日我本来就是你哥……”
“我跟田柾国一起当你一星期的奴隶！”
田柾国飘来了无语目光。

他们俩随意的在楼梯阶上坐了下来，等待郑号锡从宿舍赶过来开门。田柾国时而看看金泰亨的脸，有些坐立不安。
“哥，那些东西我明天再来拿就好了，先回去吧？”
他只是不说穿而已，金泰亨的脸色从进电梯就开始不好了，这么一看简直就像是把他拖去试胆，即使看不出脸色是否苍白也知道他整个表情都是紧绷的。
可是当田柾国说完话起身准备要走，再度被金泰亨拽着不得不重新坐下。不解地偏过头去，金泰亨这时倒是一脸的淡然。
“都来了就等吧，我手机没剩多少电，郑号锡要是找不到我们又没办法连络的话很麻烦啊。”
见他操着闵玧其似的口气这么回答，田柾国也不再争论了。
可是这么说完，金泰亨又有些后悔……
“你干嘛把东西丢里面啊……害我跟着在这浪费时间…”他不满的瞄了瞄四周，后来索性哪都不看了。
田柾国无辜的要命。
“我明明说要回去呀……”
金泰亨依然不满的瘪着嘴，没打算理睬田柾国嘟囔的话语。
仅以透窗而来的月光抵抗夜晚的执拗的黑，力量以卵击石，远远不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而让一切更显阴森。
田柾国胆子本来就大了点，东看西看除了黑也没别的感觉，况且，最近最让他心惊胆战的，既不是昆虫，也不是鬼神，不是发怒的老师，也不是没作完的作业，而是身旁这个一动也不动，看起来是真的很害怕的金泰亨。
不晓得怎么做好，想了又想，他也只是在金泰亨的膝盖上拍两三下以示安慰，然后，就这么把手搁他腿上了。
金泰亨半声不吭，就那么凝睇着透过裤子薄布料传导着温热的，看起来与自己相当大的手掌，黑暗之中只剩轮廓没被隐没。
他将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并且以指节轻轻扣住，侧了脑袋靠上田柾国的肩膀，接着彻底无视他在旁边吃惊的眼神。
亲都亲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四周安静的像时光眷顾的滞停，证明那仅是似是而非的错觉的，是时而点缀静缪的鸟叫啁啾声。
与田柾国屏住的呼吸声。
金泰亨忍不住去想象田柾国的表情会是怎样，紧张了？不敢动了？好像听到了呀，扑通通扑通通的心跳声。他坏心的笑了笑，手指这时扣得更紧了，顺势用另一手带了过来抱住，脑袋也更朝他颈窝里边蹭几下。
突然，没那么恐怖了。
金泰亨蹭着蹭着，终于找到舒服的姿势，覆于他手背的手，干脆反过来牵上，轻轻地阖上眼皮，坠入了片片段段交织的思绪当中。
金泰亨一直明白，对自己来说田柾国比任何朋友都来得特别。他已经忆不起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时是什么时候了，那时的一切都还不明不白，连田柾国喜欢着自己的事他都还没察觉。
昨晚在田柾国趴着与他相视时，气氛正好，时机也正好，他就预料到，该来的肯定要来了，视线一对上，心跳就全都乱调了。
所以亲都亲过了，还要田柾国等什么？
哪知道田柾国一早又丫的逃跑了。
简直要气死金泰亨了。
其实撇开与朴智旻同班的条件，他和田柾国单独一起的时间可说是最多，独处的机会已经那么多了，和大家一起时也总以照顾这群人当中自己唯一一个弟弟为名和他溺在一起。
一开始是那样的。
到后来就只是因为喜欢，一种单单纯纯的喜欢——喜欢可乐所以喝了可乐，喜欢草莓所以就吃草莓，喜欢银色饰品所以只戴银色饰品，那种单纯而实在的，喜欢——现在不也是吗？一开始明明怕得想临阵脱逃，此刻却是和他一起在这享受着漫天的安宁。
都是因为喜欢。
田柾国刚到首尔时，对一切还陌生，那时的他乖乖的，不熟悉也放不开，现在却成为了认识的所有人之中最乐意陪他胡闹，最乐意配合他的人，但与他的相处模式也不见得一碰面就吵不停，偶尔也像现在，不需对话维系，唯是如此安静地待着。
和田柾国一起的安静不只不让他心慌，还使他多了平静。而此刻除了那一贯的平静，更有种横在心中荡漾的情绪。
他喜欢热闹，也喜欢田柾国带来的安宁。
他喜欢这份安宁，也喜欢田柾国。
其实什么都不足以称作理由，他就只是，喜欢田柾国。
而这个喜欢，却不是可乐草莓银色饰品，没有也罢的喜欢。
我喜欢你，你的一切都足以牵引我的哀怒喜乐。
“田柾国。”
“嗯？”
“我说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吧。”
金泰亨缓缓移开了倚在他肩上的脑袋，与同时将视线转移过来的人四目相视。
月光轻洒在他半边脸上，田柾国只是凝神望着，然后紧了紧牵在手里的手，应了声嗯，也挑起了一抹笑意。
鼻息洒落，不分主被动的两人向彼此靠近，逐渐缩近的距离最后只剩下一个毫米，却让手机惊天动地的铃响彻底剐破了难得而谧静的美好。
一个人尴尬的缩回脖子，一个人吓得弹起身子。
“……”
“……”
“铃——”
“……”
“……”
要不是这里太过黑暗，田柾国绝对能捕捉到对方一瞬间垮下脸的表情。
“我搭电梯上去了啊。”电话那边，郑号锡劈头就说。
金泰亨不情不愿的回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想跟田柾国传达时，田柾国已经转向了后边指着电梯，说，来了。
下一秒电梯就开了。
金泰亨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哇…你怎么知道的？”
噗…傻呼呼的……
“这里这么安静，电话里的声音我都听见了啊。”
“说什么啊你们两个？”
走出电梯外的郑号锡瞥了眼楼梯口肩并肩坐的两人，太黑了，也没发现到了此刻依旧牵着彼此的两只手，径直地走向了练习室门口开锁去。

田柾国进门不到三十秒就出来了。

郑号锡看着漆黑之中闪烁在眼前的白兔牙，很无奈，赴了汤蹈了火却总感觉自己的出现一点价值都没有！不求英雄救美的效果，毕竟这里根本没半个美人但是！他可是一洗完澡就从宿舍杀回学校了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呢这最后的最后！
郑号锡的嘴噘成了人字形，真的很不开心。
“就为了这短短几秒让我回来学校，你们两个有没有良心！”
“改天请哥吃饭嘛！”田柾国笑嘻嘻的勾上郑号锡的脖子。
在后面的金泰亨本来就脸臭，一听就更不乐意了。
“田柾国！我陪你等这么久你就不用请我吃饭？”
笑这么开心他有病吧！还勾郑号锡！什么跟什么啊岂有此理！
哪知道这家伙还一脸无辜的回头，“我没逼你陪啊泰亨哥。”
Excuse me？！！！
金泰亨都快气炸了，抬脚往他屁股狠踹也不足以解气，越过了他们直直向前走，头也不屑回。
背后的田柾国被踹得踉跄两三步，惹得被他搭着的郑号锡哀叫一声也跟着他踉跄过去，却不忘朝田柾国投以同情眼神，为他的屁股以及可能因为金泰亨的对待而受伤的心灵默默叹息哀悼。田柾国则直起了身子拍拍屁股，哪里有郑号锡担心的那种模样，他目光驻留在前方高挑而纤瘦的背影，脸上漾起了更深的笑意。

Chapter.24

回宿舍的途中，金泰亨一路都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也没有要赶上的意思，三人便呈现了正三角的阵势，直到各自房门前都完美的巩固着阵型。
郑号锡感觉金泰亨实在反常的可以，奇怪的问了田柾国，你们又吵架？田柾国也还是以那张无辜脸回答，没有啊。
其实郑号锡那通电话非常值得他赌气一把，可是不论是金泰亨主动牵了上他、笑着对他点头的应允，抑或明摆了吃醋的模样，只要回想起这些田柾国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话说着说着，郑号锡转头过来看时发现田柾国面露着诡谲的微笑……
他觉得好毛！
一个吵到要冲破大气层的半句话也不讲走在最前面自闭！一个在自己讲话的时候听也不听还露出这种诡异的笑脸！他们中邪了是不是！
田柾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郑号锡的眼神显然半分也没察觉，光顾着回想当时，心还是砰砰跳的……
那时候靠得那么近，希望他别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才好……

回到各自的房间，田柾国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望着躲在被窝里露出两只脚丫，趴着玩手机的金泰亨，看了老半天也找不到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倒是越来越多。也不是什么龌龊淫乱的事，就只是想看他笑笑，想和他抱抱，想扑上去之后整晚都赖着不走，想溺在他好闻的味道安稳的睡着……
然后，也想把刚才没做到的事接着做完。
可是时机都过了，现在冲上去岂不是跟变态一样……
田柾国忽然哀怨了起来，忽然不想请郑号锡吃饭了。
原地打消了所有念头，他暗自叹口气，说服自己别太着急便爬上自己的床去。
可才坐定没几秒，下铺就有阵棉被掀动的声音，房里没有一点预警地被灭了灯，之后金泰亨像只敏捷的老鼠，带着一阵有香气的风，在漆黑之中窜到了田柾国身边。
田柾国就此停住了拉起被子爬进被窝的动作，一副要发生什么大事般地紧张的盯着他看。
金泰亨吸了吸鼻子，笑起来的样子很不自然。
“我今天……睡你这里吧！”
………晴天霹雳！！！
大概是有着田柾国绝不会拒绝他的自信，金泰亨说完就擅自拉起被子缩进被窝。
田柾国还是怔了怔，看了看躺下身去已经怡然自得的金泰亨，头顶除了自动亮起来的问号和惊叹号以外脑中空白得很。
奥妙的幽静中，他犹疑老半天才准备卧进棉被里。脚丫子伸进去时不小心擦过了金泰亨，明明自己才是碰到对方的人，却还像触电似的缩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心里好纠结，是该平躺才好，还是面对金泰亨睡好，还是最最安全的，背对他好……
啊这哥为什么要上来睡也不先丢个Teaser啊……
田柾国放弃了挣扎，最终还是没有躺下。
“哥……”
“嗯？”
“你要睡了吗…”
“不睡也行啊。”
看见了金泰亨弯弯的笑眼，田柾国抿了抿唇，也跟着他淡淡的微笑起来。
他的笑，大概带着一种不能言喻的魔力吧……否则自己怎么总会跟着他一起笑呢…
金泰亨爬出被窝来，拉高了棉被盖住自己盘坐的腿上，和他相邻的肩膀贴在一块儿坐着。
“你好像…很紧张…？”
拿食指戳戳田柾国的腰，金泰亨试探的问。
田柾国往反方向躲了一下，声音微微弱弱的：“才没有…”
“明明就有。”
“没有！”
“谁来看都觉得有！”
“我说我没有……”
金泰亨突然低下头去，哼哼哼地笑了起来，然后动了动身子和枕头，调整了一个他感觉舒服的姿势。
“柾国啊。”
“嗯？”
“你知道，我快毕业了吧。”
田柾国嘴角弧度僵了僵，笑意顿时淡去了不少，他对金泰亨突然转换的话题感到有些莫名奇妙。
毕业这个名词隐藏着许多含意。那大概是全世界有着心上人的学生都不愿面对的一个仪式，一个阶段——田柾国怎么可能例外。
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要提到这件事呢？
“老实跟你说吧，我跟你的事……这个…是我考虑的原因之一，你知道，很多事情要变太容易了。”
田柾国这时已经完全沉下了脸，他猜不透对方究竟想说些什么。
是要拒绝他吗？
那为什么还要上来一起睡？
金泰亨说完又迅速向他转过头去，趴在他手臂上对他后颈捏了又捏，自顾自的嘻嘻笑笑：“别不开心啊你，我还没走呢。”
“……哥不要拿这种哄小孩的话来哄我，没用的。”
田柾国拿开他不停捏来捏去的手推开了他，金泰亨也随之一阵沉默，然后轻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跟你会有这一天，所以像那样负面的考虑真的很多，可是想多了也没用，到最后这些根本都不重要。”
田柾国望着他没有说话，金泰亨则抬眸凝望着对方在夜中依旧明亮的双眼，就这么与他四目相望。
刚才笑田柾国紧张，其实自己也只是藏得好罢了，胸腔内像是架了好几支小鼓，不停地敲啊打啊打啊敲的，怀揣的紧张感和田柾国不相上下也说不定。
“所以，重要的是什么？”
金泰亨朝他看了过来，依旧对他瞇着眼睛扬着笑脸，“是你啊。”
说出的话仅只三个字，却满满的，都是温柔。
“我是不是该道个谢？”
“你嘛……”金泰亨挑起了嘴角，“爱我就好。”
心中的甜彻底吞噬了方才短暂的酸涩，田柾国抚上他柔软的细发，那是无论多少次都令人心情很好的触感。目光已从他浓密的眉宇到他魅惑的双眸，从他英挺的鼻梁，再渐渐地往下，手滑上了他的颈窝，视线聚焦在两片唇之后再也移不开来。
察觉到眼前的人逐渐凑近，金泰亨一手扣进了他的发间，一手从他背后绕了过去，闭上双眼迎了上去。
对方的气息落了下来，唇上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也随之袭来。
粗重深沉的呼吸取代房里的沉静，喘息的热气、呼出的鼻息，暧昧氛围持续崩坏着理智，金泰亨瘫软倚躺在身后的墙上，像是坠入了温柔灌溉的汪洋，在唇齿间毫无保留的温情逐渐沈溺。
其实怎么能不害怕，若想到有一天珍重的人可能离去。可是现在就这么放掉栓紧你的机会难道真的就甘心吗？考虑的再多都不如你本身这个条件来得重要。忍不住想要靠近你的心胜过了对未知的种种恐惧。你一个田柾国，就足以将一切担忧石沉大海——想告诉你的其实也就这些，希望你能明白。
绵绵细吻直到两人都要没气了才缓缓退去。双唇抽离，透明如蛛丝般的液体牵引，断裂。两人都停留在微微向前倾就能再吻到对方的距离轻轻喘气，彷佛还留恋着彼此的气息，谁也没有拉远。
缠绵的余温尚在，田柾国低头深深望着被自己给箝制住的人，意犹未尽之感徘徊心头化不开来。
在这样的距离下，金泰亨终究是感到不自在了，小心的拿开对方还捧着自己脸颊的手，却被田柾国趁机反过来牵着拷绑住了。
“哥……”
“…干嘛……”
“我…还想要啊……”
一听这话，金泰亨吓得心脏收缩浑身一抖，立刻坐直身子抄起田柾国的枕头往他头顶砸了又砸。
什么？！我还想要？！！
他怎么能用这双纯情的眼睛说出这么色情的话！！
“疯了啊你！想要什么东西啊！！”
“啊、哥！不是你想的、啊……不是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啊！”
田柾国一边躲着金泰亨突如其来的暴击，却还一边咧着嘴哈哈的笑。到后来金泰亨打够了也打累了，被他圈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了，依旧是那么傻呼呼的笑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笑呀，还不是笑他紧张笑他结巴笑他那张红通通像上了失手腮红的脸。以他现在的害羞的程度都能媲美情窦初开的少女了，但田柾国一点想取笑他的念头也没有。他也知道自己像傻瓜一样，看着他心里就一阵满足。
田柾国推开了抱再度凑上前去在他唇上轻吻了吻，鼻尖碰了碰鼻尖，然后就那么望着他笑。后来金泰亨不知道是被看烦了还是害羞了，终于忍不住坐正身体把这张太过贴近的脸给拍走。
“……笑够了没…”
“泰亨啊！”
“……干嘛…”
“金泰亨！”
“干什么啦！”
“现在金泰亨真的是我的了吧！”
能说不吗亲都亲了还亲这么久………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说的几句话，田柾国哥字都省略不喊了。
败给了那张又得意又满足的笑靥，金泰亨带着宠溺，蹂躏着伸过来的脑袋瓜，“我知道，都知道，所以，都是你的了。”

◇

隔天两人还是同往常那样，一起起床，一起刷牙，一起出门，一起到学校，再在楼梯口分别，看上去和以前好像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却连空气连呼吸还有交视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金泰亨知道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尴尬，明明所有一切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却有种难言喻的，存在心中小小的不适应感——关于这弟弟在一夜过去关系彻底跃级。只不过那种微妙的尴尬并不令他讨厌，它飘忽在两人之间彷佛能成为一种奇妙的催化剂。
睡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在睡着之后的姿势变得乱七八糟，金泰亨起床时发现自己整个左腿都跨在了田柾国身上，棉被也都卷到这里来了。他赶紧把被子往田柾国身上盖好，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差不多该要起床了。
他还是睡醒时的迷糊模样，坐在一旁用沙哑而低沉到吓死人的嗓音，音量低微地唤他起床——他以为那依旧是个恼人的试验，却不料，田柾国一醒就把他给扯住，然后抱得紧紧的。
“啊…柾、柾国呀……”
金泰亨没有任何防备，被他那么一扯立刻就往他怀里摔了下去，手伏在他起伏的胸膛，心跳又没出息的开始絮乱，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摔倒的惊吓，还是忽然拥抱的失措，反正不管怎样金泰亨是彻底清醒了。
田柾国带着起床的沙哑声嗓在他耳边哼唧了几声。金泰亨觉得自己被抱得都要呼吸困难了……可是他手收得这么紧，分明是已经醒了吧？
“快起来…又睡着我真的不叫你了。”
金泰亨把卡在他肩窝的头抬起，盯着这张大概是假装睡着笑意满满的脸蛋，此刻，金泰亨视线最方便的角度就是田柾国嘴唇的位置，而他们现在的姿势，还有身下田柾国迷迷糊糊的模样，还有他穿着Oversize的白色上衣，宽大领口露出大范围的锁骨，以及脑中失控想象出的……的……的什么的啊！
…………金泰亨惭愧的闭眼。
怎么能一大早就亵渎你未成年弟弟啊啊啊！！！
虽然我也还是未成年………
“昂……会起来的，哥就让我抱一抱吧……抱一抱………”
事实上，金泰亨在还未清醒时刻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梦见田柾国了。
与其说梦到，不如说连梦里都在想昨晚的那个绵长的吻，导致无论梦中抑或梦醒，他满脑都是和田柾国拥吻的想象画面……
今天依旧要上学，等会儿依旧要叫田柾国起床，之后也依旧要刷牙洗脸出门去……摸了摸一夜过后有些干燥的唇瓣，他找不到一丝能够证明昨晚亲吻不是梦的证据。
太不真实了，不是吗？
想起田柾国那时紧紧抱着自己，不停在他耳边咕哝着一下子就一下子吧，好像自己不给抱似的。
用指节抹了抹人中，金泰亨低头笑了笑。
“对了，哥今天要开会的吧？”
一听见田柾国说话便抬起头来，看着身旁这个人，笑也来不及收回，想想也觉得他何必要藏呢，就这么傻呼呼地哼笑着点头。
“对啊，你要是舞练累了就直接回去吧，不等我也可以的。”
“哥在说什么啊，我是要问你有没有想吃什么，下课我买过来。”
“真的？”一说到食物金泰亨眼睛都亮了，“哇，那我要好好坑一笔才行啊！终于等到田柾国请客了！”
田柾国忍不住翻了白眼，把他说得多小气似的。
虽然一起吃饭时各付各居多，可总被当成老么的田柾国要是临时有什么想吃的小点心，就常常被哥哥们大方的抢在前头付钱，想请回去还常常被否拒，不给他开钱包的机会——尤其是这个金泰亨，好像自以为姓金就真的很多金似的。
“昨天吃过汉堡了，今天还会想吃吗？”
一听见汉堡，金泰亨眼中的激光更闪上了一阶，点头如捣蒜，“三餐都吃也没问题！”
田柾国差点又要翻白眼了，“你觉得我会答应？”
他表情煞地冻结，“欸嘿？为什么要你答应啊？”
“昨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了，想吃等下个月再说。”
“哎？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啊？”
田柾国一点也没理睬金泰亨，满意的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然后，朴智旻电话来了。
金泰亨慌乱的看看手机又看看田柾国。
啊啊啊朴智旻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谈啊你为什么偏偏挑现在啊！有人不给我吃汉堡啊我必须跟他干一架再说啊！！！
“呀泰泰你在哪？”
金泰亨气愤的瞪了一眼在此刻揽住自己肩膀还轻轻哼歌的田柾国。
“我……路上啦…”
“所以在哪啊，我正要出门，没走远的话一起去学校吧。”
田柾国这时也看了他。
“我快到学校了，你自己走吧。”
通话结束了以后，田柾国疑惑地问道：“谁啊？”
“智旻啦，问我在哪里。”
“那为什么说谎了？我们才刚出来而已不是吗。”
金泰亨一脸无语地瞪了过去。
“是啊是啊，所以你希望我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是吧？”
嗯？
田柾国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傻呼呼地看着金泰亨再度掏出手机，一点也没迟疑地拨通电话：“哦智旻啊我在——”
这下他才终于明白了金泰亨刚才为何充满了赌气意味，飞速地赶在他将话说完之前把手机夺了过来。准备切断通话而看向屏幕，却只是一片黑屏。
“……”
“嘻嘻嘻，被我耍啦。”
“……”
“生气了？”金泰亨把脸凑近，伸手捏住了田柾国脸颊肉，晃啊晃的，“哎呀我当然也想跟柾国独处的嘛，怎么可能真的叫朴智旻过来呢！”
金泰亨说着说着就将自己挂上了田柾国后背，惹得田柾国嘴里喊着走开，却还呵呵笑个没完。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从没变换过的相处模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和田柾国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和田柾国单独的时间更美好，同寝室的二人这下更喜欢待在房里足不出户了，即使一起待在房里什么事也不做，搂搂抱抱亲亲小嘴相互干瞪着眼也心满意足，导致有时候郑号锡或朴智旻上门来找他们，总会看见两人表情不怎么好看，那时他们也没多想，只以为这两人又吵架了，还顺带一个同情的眼神给了田柾国。
谁叫他们总是吵架。
但是时间久了，再迟钝也会察觉异常。
前阵子动不动就要吵个架，为金泰亨的前女友吵架，为不接电话吵架，或者为田柾国不来练习室吵架，就连好好一个告白都要闹得翻天地覆，情侣闹别扭都不见得有两人那么夸张，他不懂身为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别可以扭？
最近！最近又更奇怪了！
本来就爱一起行动的两个人，现在简直是想找时见不着踪影，见着了绝对是像年糕一样到哪都黏在一起。
试问，你们是什么生命共同体吗？
就连田柾国到练习室来的目的都变了，金泰亨一出现，立刻就不练了，也不管自己满身的汗，就要绕到他背后动手动脚地贴着耳朵说悄悄话，金泰亨竟然就着他那么靠着自己，带着笑意侧过头去和他亲密的说话，拿毛巾替他擦汗的动作挺粗鲁的，可是每一秒的眼神都令他们感到无比诡异。
练舞时郑号锡习惯盯着镜子检视自己的肢体，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那角度看起来两人不像是交头接耳反而更像是嘴唇碰脸颊的那种亲吻。
有时候朴智旻不在，郑号锡就觉得自己头顶上好像顶了颗数百瓦的巨无霸灯泡，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怎么说啊这氛围………
他们俩个，会不会，交往了？
“我也这么觉得。”朴智旻盘着两腿深深点头，“金泰亨啊，最近失踪的频率太高了！单纯失踪也就算了，毕竟以他那张脸交女朋友也不算怪事！可是不是啊！他每次都是跟柾国一起！”
“什么意思啊？你们能不能说点正常的话？我真的从头到尾都听不懂啊！”闵玧其一脸懵然，理解不能。
然而面对郑号锡和朴智旻两人控诉般的说辞，金南俊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带着微妙的表情不说半句。
“嘿大伙们！我们来啦！”金泰亨手搭在田柾国肩上走进屋塔房，这瞬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了。
金泰亨一脸的奇怪，“怎么啦？大家表情怎么…这样？”
“泰泰啊，果儿啊，你们，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啦朴智旻？这么严肃。”
“什么事啊哥？”
朴智旻看着这两人，一个乖巧的看着自己，另一个又疑问又痴呆的，一个是自己百般疼爱像宠物一样的小学弟，一个是自己最好的虽然经常很欠揍的死党………
这种话实在太难以启齿了，万一不是呢？那得有多尴尬……
“鸡米妮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就是……泰亨跟柾国……你们两个是不是……就是…”
金泰亨和田柾国相视了一下。
还有什么话需要带着他们的名字这样吞吞吐吐的问不出口？
似乎是，被发现了啊。
田柾国也不傻，就朝金泰亨点了点头，金泰亨便转而朝朴智旻颔了颔首，“对啊。”
“啊？”
朴智旻彻底懵住了。
不只朴智旻，大概是除了那小两口以外通通傻住了。
“不不不不等等等金泰亨你等一下你真的知道我们想问什么吗你不要随便回答啊！！！”郑号锡一边挥着手一边惊慌的结巴。
“是不是在交往，你们要问这个对吧？我说对啊没错，已经一个月了。”金泰亨一派轻松的回答，说完还与田柾国相视而笑，理所当然到好像这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不信的话，让南俊哥作证。”
“我作什么证啊…你也只跟我说过你可能喜欢柾国而已。”
“什么时候？”田柾国茫然地看着这两个哥问。
他错过了些什么！
“你跑去逗猫的那天啊，找你找得要把宇宙掀了。”
“哥！！！”面对爆料的背叛，金泰亨胀红着脸气得跺脚。
整个空间在金南俊像公鸡啼叫般的笑声停下以后二度静下，几秒钟后又像火山爆发般地炸了开来，各种各样的问题朝他们两人而来，弄得两个当事者一脸局促不晓得该从何答起。
“你们可能会觉得很突然，很奇怪……但就算都不看好，我还是喜欢他……”金泰亨微微低着头，语气充满了小心。
一番蓦然的告白，就连田柾国也有些愣怔，其他人不说，这些人，可是他最最信任的朋友啊，希望得到他们祝福或认可，那是必然的吧。
闵玧其突然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缓缓走来两人面前。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在整我吧？如果是真的……”闵玧其回头来看看其他人，又看向了金泰亨田柾国咽着口水的模样，下一秒，两手搭上了他们肩膀，嘴角勾起了邪恶的弧度，“你们，当我的面舌吻一次吧。”
“……”
“……”
两位当事者面面相觑，更懵了。
金泰亨红着耳根，嘴角僵硬的都不像是在笑了。
田柾国就呆站在一旁，不断发出傻呵呵的笑声。
“不然我不信啊。”闵玧其耸耸肩，神情依然玩味。
谁来看都知道闵玧其是故意的！！！
“哥……别闹啊…”金泰亨唇角抖了抖。
朴智旻瞇着笑眼插进金泰亨和田柾国之间，扣住两人的脖子，“呀，刚才坦荡的样子都跑哪去了，玧其哥开个玩笑嘛，你紧张什么。”
“智旻吶…”金泰亨感动的看着朴智旻。
“柾国啊，好好对待我亲估，不听话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内！”田柾国咧着两排洁白的小兔牙，答声铿锵有力。
金泰亨随即皱眉瞥田柾国，“不是…田柾国你内什么内啊……”
“你们两个杵在那里脚不酸吗？快过来坐下啦！”郑号锡挪了些空位，拍了拍地板要他们坐下。
金泰亨笑逐颜开，撇开了身边这两人，一个熊抱朝郑号锡扑了上去，“果然！我除了你们没有别人啦！”
“呀呀呀走开………”郑号锡一边闪躲一边噘着人字型的嘴嫌弃。
然而身后的田柾国见金泰亨整个人都趴在了郑号锡身上，表情马上就不好了。
“金泰亨………”
瞄了眼唤自己名字的人，金泰亨随即怯懦懦地缩了回去，“内……”
“哈哈哈哈原来我认识的金泰亨是这样的金泰亨哈哈哈——！”
“还有田柾国竟然会是这样的田柾国哈哈哈哈——！”
“……”
“……”

Chapter.25

郑号锡进练习室所看见的第一道风景让他差点有重新关上门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冲动。
“我说你们两个真是够了真的。”
“哈！你来啦！”金泰亨抬起头来嘻嘻哈哈地笑，又把脑袋往后蹭了蹭，感觉舒服了才继续低头用手机。
田柾国就没金泰亨坦荡，门开的瞬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立即收回搂在金泰亨腰间的手，推了推坐在自己敞开的双腿中间的金泰亨，像要赶他走，金泰亨被推了以后就更不甘愿的往后挤，田柾国没辙，只好继续任金泰亨把自己当沙发一样倚躺。
郑号锡摇头叹气，要自己看开点，日子还很长，人生也很长，说不定他到老都摆脱不了金泰亨和田柾国这两个人所以，忍耐，要忍耐。
因此进门后他就开始假装是个重度视障，催眠自己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真的看不见——这是在他们之间坦言关系以后，郑号锡认为自己活在粉红泡泡中心首先要练就的功夫。
对，我看不见。
说真的，这种程度还能容忍，要是再过分一点真的要把他们轰出去了。
郑号锡才不想装到最后成了真的瞎子。
后来田柾国也准备练舞，便跑去和郑号锡一起拉筋去了，等到朴智旻进来时，一切又是如平时的水深火热。角落那边，金泰亨全神贯注地盯手机，不晓得在看些什么，朴智旻以为他是看忙内跟郑号锡练舞吃醋了，想关心一下，结果凑过去仔细一看，他是在录制视频啊，录田柾国跳舞的视频啊！
“泰泰原来你在拍柾国啊……”
“嘘，会录到你的声音，别出声。”
“………”
哇……有情人就不要朋友到这种地步啦？
想关心他的自己简直是智障！
其实也就只有在他们面前，金泰亨对田柾国的感情才可以不必藏藏掖掖，金泰亨也没想太过分啊，他怎么会没看见这几个人的白眼，但就算被白眼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表面上虽然总是互相嫌弃的模式，可是真正接受的，也是他们这群朋友。
说穿了，他们以外的视线，金泰亨没有勇气承受。
他满意的看着刚刚录完的影片，充溢着满足与自豪的神情。
田柾国说过，他想做个创作型的全能歌手，要会唱，要会跳，还要会作词，会作曲。
他的梦想很大，和金泰亨不同方向却一样很大。
以前金南俊闵玧其还在校时，带着他到作曲教室他都特别好奇的问着各种细节问题，金泰亨不是很懂，话听过了就忘了，但他明亮的眸色到现在也忘不了。
田柾国虽然低调，努力却一直有目共睹。他身上因为练舞而造成的瘀青与伤痕什么时候少过呢，只是，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为何还让自己在原地踏步？他已经快要十八岁了，出发的步调已经比许多人都晚了，这点他自己不可能不明白吧。
金泰亨有时会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田柾国才对练习生征选迟迟没有实际行动——比如舍不得分开什么的——这样的以为有些难为情也有些自以为是了，金泰亨才没脸问出口。


见他们舞练得差不多了，都坐在另一边聊天喝水，金泰亨也爬了过去，伸脚踢开田柾国的腿，一鼓作气地钻了进去。
郑号锡在金泰亨窜过来的当下依旧忍不住抛出白眼，金泰亨就一个劲讨好的朝他呵呵傻笑。朴智旻倒是没什么反应，大概累了，只是自顾自地喝着水，平缓着呼呼喘息。
继续着那些有关舞蹈的话题，金泰亨没有参与的兴致，开始就是舒舒服服地躺在田柾国胸膛，让对方的体温还有味道将自己肆意包围。
空调依然强烈，这里，却很温暖。
不知道是太舒服，还是刚吃饱饭的缘故，金泰亨越来越困了。
田柾国之后话说到一半听见了小小的鼻哽声，低下视线一看，那倚躺着在怀中的金泰亨两眼轻闭，嘴巴微张，呼吸匀称，看来，是睡着了。
另外两人这时也随着田柾国视线移动转移了注意力，下一秒又巴不得自己瞎了算了。
田柾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将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下去。
金泰亨赖在他怀里皱了皱眉，咋了咋嘴，把田柾国的手臂拉过来当成抱枕似的抱住，继续睡得安稳。
耳边依旧缭绕着没什么重点的对话，也依旧感觉得到田柾国时不时轻柔拍打着臂膀的触碰，安心感与睡意合心协力，终于把意识变得模糊，将他嵌入了梦乡。


当金泰亨再睁开眼时，练习室里的喧闹已不再，只剩田柾国浅浅淡淡的呼吸声散布周围。规律，均匀，熟悉，是种令人安心的节奏。
金泰亨用了些许时间等自己清醒，发现了自己仍是睡着前的姿势，身上却多了条毯子。
那是田柾国拜托朴智旻拿来替他盖上的。
问金泰亨是怎么知道的啊……他听见啦，在他犯困却还没完全睡着的时候。
笑了笑，将毯子又盖得密实一些。
侧头看看，田柾国的脑袋正抵在他肩窝里，两手松松的抱在腰上，呼呼地睡着。
啊，微微张开的嘴露出了白皙的两颗大门牙，脸颊肉因为侧着睡的关系，挤得扁扁的。
我们柾国真的就像只兔子啊。
金泰亨就那么望着他，望着望着就痴痴地笑了出来。他伸手以小臂圈住田柾国的脑袋，手指在这头蓬松的黑发中肆意抚弄几下，谁知道抚着抚着，这颗头突然滑出了肩膀，要不是金泰亨即时捧住，田柾国就要嗑上地板去了。
有惊无险地把人救住的人要吓死了，差点和地板亲吻的人也吓醒了，想重新回到原来位置继续睡下去，就对上了金泰亨朝他瞇眼笑的视线。
“田柾国，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啊。”
田柾国视线里是金泰亨嘻嘻笑的朦胧模样，他揉了揉眼又伸了伸腰，把对方的笑脸看个清晰，声音依然懒洋洋的，还有些沙哑，“我该谢你吗……”
“他们走很久了？”
“哥睡着没多久就出去了，不过号锡哥手机忘了带，应该会再回来的吧。”田柾国迷蒙的指了指刚才郑号锡坐的地方，的确有只手机静静的瘫在那儿。
金泰亨明白的点了点头，一边挺直了身，回头来发现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嘴唇不放。
暗示太过赤裸易解，金泰亨笑了笑就扶上田柾国颈窝，将唇送上去响亮的啵了一声。
“不过你腿没问题吗？会不会麻了啊？”
田柾国皱着眉搔搔太阳穴，没令他意外的点起头来，“又痛又麻的呀…哥要负责……”
“噗……娶你吗？那得出国一趟才行了。”他笑了笑，“我帮你揉揉吧。”
田柾国赶忙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别！会更麻……”
“啊……也是，那就算了。”金泰亨扁扁嘴，又回到了原来的姿势，躺回他的肩窝，“等你什么时候不麻我们什么时候走吧。”
“哥一副事不干己的样子。”田柾国口吻委屈着，重新将脑袋卡回他的肩上去，还无赖的在他肚皮上拍了拍，然后将搂着他的力度收得更紧。
“不然呢？不让我揉我也没辙啊。”
“不要那个。”他轻轻扳过了金泰亨的下巴，在他嘴上以唇轻点一下，“要这个。”
在田柾国还存有依恋地缓缓退出亲吻的同时，金泰亨顺势接住了他的手腕，嘴角勾起了狡猾又邪魅的弧度，以对田柾国来说有着极大魅惑的眼神相望，接着仰头含住了田柾国的唇瓣。
按照剧情发展，这道亲吻不该只是草草了结，可是下一秒金泰亨却皱起眉来，在方才含过的地方舔了又舔，接着撇开了嘴。
“怎么甜甜的？”
“啊，有人给的糖，刚刚太无聊就吃掉了。”
“女的？男的不会送糖。”
“男生送的就没关系？”
“并不是……。”金泰亨诚实的答道，还深深的叹息。
感觉全世界绕在他身边的男生女生都是可恨的情敌……
“吃醋了吧。”田柾国朝他笑得一脸得意，两排白牙一览无遗。
金泰亨没再出声回答，反过身来跨坐上田柾国大腿。
腿上的麻劲还未全部消退，被金泰亨这一坐，田柾国立马抓住自己有如电流通过的腿，难受的哀嚎，金泰亨却没理他，俯下头去咬吻住他的下唇，导致那哀嚎声含在口中变成一种极度暧昧的呻吟。
“喂你别这样叫啊…谁听到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奇怪的、唔——啊！”
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田柾国紧接着报复地啃咬了回来。
就这样，咬过去，又咬回来，咬回来，又咬过去，玩意甚浓的你来我往最后渐渐变了样，根本不知道是谁先探出了舌撬进牙关，又是谁把幼稚的游戏玩成了激烈的亲吻，深陷缠绵的两人甚至在门被谁开启之后也没有即刻停止。
“停！！！”
陷在激情中的小两口吓得暂停了所有动作，四目皆是惊恐。
其实不必看也晓得声音是郑号锡的。
他发狠的一道力，门便重重的撞上了墙，走进门来的步伐巨重，地板因他的脚步发出咚咚咚咚的巨大声响，由远而近，像只进击的巨马从这步行而过。
被郑号锡这么一吓，就算再意犹未尽就算再可惜，袭来的感觉也都遗失一大半了。他们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郑号锡近乎哭丧着脸，把搁置地上的手机捡了回去，接着愤恨的瞪来一眼又逃窜出去。
两人呆滞的相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笑着笑着，金泰亨忽然就像只树懒一样软趴趴地挂到田柾国肩上去了。
“啊……吓死了…我以为是什么老师来了……”金泰亨的声音闷在田柾国肩窝里哼哼笑着，手指依旧不安分的撮弄着他的耳垂，又继续说：“你说，郑号锡都看见了吧？”
“应该吧…每次这种时候出现的都是号锡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噗…还真的是……他大概恨死我们了，最近看我都充满怨念。”
“所以才叫哥在大家面前别这样了啊。”
金泰亨一听立刻不满的窜了起来。
“哟，说得刚才又是我主动的一样！”
“不是你？确定不是？”田柾国也理直气壮的挺直身板。
“那也是你诱惑我。”金泰亨说完又倒回了他的肩上。
这话说完，钟便响了。
田柾国拍拍金泰亨屁股，“走吧，该回去了。”
“啊……我不想走啊……”
“那就…再一分钟吧，我们班有考试，只能再一分钟了。”
“不……我…不…想…回…去……不想…”
“剩五十秒了。”
“刚才明明只过了四秒！”金泰亨再度气愤的弹了起来。
“四十五秒。”
“啊啊！果啊！我们逃学吧！去汉江吧！冬天不能骑脚踏车但你还没跟我去啊你休想赊账！！！”
欸嘿？之前不准我逃学的人现在怎么啦？
“二十秒。”
“哇…真的很无情啊田柾国……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
“十五秒。”
“田柾国！！！再数下去信不信我把你打死！！！”
“当然不信啊哈哈哈哈——！”
金泰亨快气死了，一掌往他头顶巴了下去，田柾国笑声都岔了，直到被金泰亨巴了第二遍才识相的忍止住了笑声正襟危坐。
“要回去就回去吧。”金泰亨吊着眼珠子，赌气的瘪着嘴表示不满。但才准备起身，田柾国随即拉住了他。
“再亲一下，之后怎样都听哥的。”
金泰亨低头抹了抹人中，还是掩藏不住再度飞扬的神情，在重新面向他之前紧急地进行表情管理。
“还亲不够啊你？”
“刚才不是被打断了吗。”
“那说好了，陪我去汉江。”
“嗯，不管去哪都听哥的。”
“啊撒！田柾国我爱你啊真的！”

在那之前，田柾国一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拍着金泰亨的后脑勺，哪里是认真的在数秒，不过是随便斟酌秒数乱喊个数字，然后饶有兴致地听他耍赖，和他拌嘴。
他每一句话都像瞌睡前吃掉的那颗糖果，每一个字都包裹着甜腻腻的糖衣。
那是金泰亨对他才有的撒娇啊，是他专属的撒娇啊。
甜滋滋又心满意足的味道化在口中，甜在心里。

真的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

田柾国觉得他们俩胆子越来越大了。

虽然自己从不是师长眼中的乖乖牌学生，但也没有过光天化日之下逃离学校的经验。
要他好好考试好好上课不准逃学的金泰亨大概已经消失了回不来了，金泰亨效率极好地发出短信求朴智旻把他们俩的书包带来，朴智旻一来，就欠揍的朝他们投了个暧昧眼神，惹来金泰亨一阵脑羞的脚踹。朴智旻说已经帮他们找好借口应付老师了，金泰亨又瞬间感动了起来，对他这般择深恩重感激的想来个兄弟式拥抱，但被朴智旻瞄了田柾国之后的迅速离开扑了个空。
“智旻怎么啦？跑这么急。”金泰亨天真无邪的回头看田柾国问。
田柾国嘻嘻笑着，既愉快又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尿急？”

于是两人翻了墙逃离学校，搭上公交车前往汝矣岛。

“车程大概一小时左右，睡一下吧。”两人坐上座椅之后，金泰亨调整了个豪迈的坐姿，偏头朝田柾国说道。
“哥不只去过一次吧？”
听这副经验十足的口吻，田柾国朝他淡看一眼。
“跟你是第一次嘛。”金泰亨没否认，淡然的答道。
“那以前是跟谁？”
他挪头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拍了拍他侧边脑袋瓜，“你不会想知道的。”
“……”
聪明如田柾国，他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算了…要怎么样呢，都是过去了……
金泰亨在这时闭上了眼，偏着脑袋轻轻靠上田柾国肩头，下一刻道出唇畔的话渗进了空气里，轻轻飘入他耳中。
“别想其他的啊，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不是吗。”
田柾国偏头的侧脸扫过他细柔的发丝，在肌肤上撩起了搔痒的触感，因为心思被看穿了而惊讶着。
“我现在喜欢的，是柾国你啊。”
公交车行驶大街，引擎声嗡嗡嗡地覆没安静，田柾国低了低头，嘴角不禁向上勾勒，画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可之后说出口的话却让金泰亨无语的白了一眼。
“哥之前不是才说爱我的吗？”
………这小子……
破坏情调小能手……
“是啦是啦，爱你最爱你啦。”
也不在意金泰亨这十个字组织的话语中十个字都充满敷衍和嫌弃，田柾国还是笑着。
“我也是。”
十一月初的首尔连空气都冻人，即使公交车里已隔绝了刺骨的风，也依旧暖不上多少。树木光秃秃的徒留枝干，在街道边在冷风中屹立不摇，太阳高热的存在似乎起不了多大的暖和作用，金泰亨那些意义上应归类于安抚的话语，竟比高挂天空的冬阳更暖人心。

金泰亨也就短短几分钟是安静沉稳的靠着他的，不一会儿便窜了起来观望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嘴里计划待会儿做些什么，但把他的话汇整起来，其实也就是随意的逛随意的走，饿了就随意的找个地方吃些什么，累了就直接在原处找个能坐能躺的地方休息休息，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星星啊，不过晚上那里够漂亮了，看不见也没关系——根本称不上是计划吧，只是胡言乱语的说着自己想做些什么，总之想做的全要做一遍——那么毫无可靠性可言的计划，那么符合金泰亨自由而不爱思考的性格。
“还好今天天气不错，对吧。”
金泰亨将望着窗外的视线挪移，向田柾国笑笑，以依旧有些冰冷的指尖，握了握他的手心，田柾国就顺势牵住，并且克制住了揽他入怀的念头。

一小时并没有想象中漫长，公交车在悠悠路途中颠簸着带他们到达目的地。

离开了车的温暖庇护，刺骨空气在下了车的瞬间钻入了体内，两人不约而同地倒抽口气。
然而这时间的汉江公园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掉光了叶的树木，枯了萎的草皮，皆为景色添上了股浓郁的荒凉，可是放眼眺望，倒映天色无尽延伸的水面，宽阔无人安静恬谧的步道，这样的景色令田柾国一时间错觉整个首尔仅只他与金泰亨二人存在。
多好。
揽住身旁那人的脖颈，熟悉的香气遍布鼻腔，感觉特别特别，特别的好。
尴尬的是天气实在太冷，只好抛下自以为是的浪漫，钻进附近的咖啡厅里吃吃东西，取取暖意，耗耗时间。
色调温和的咖啡厅中，流淌着慵懒的爵士音乐，氛围十足，使人倍感放松。大片的落地玻璃窗透进了冬日阳光的柔和。他们选择了角落的沙发区，将这区块包围的矮墙更添了种隐蔽感，两人刻意挤在一张椅上，陷在沙发椅柔软的包覆，肩贴肩，相互依偎。
空荡的木质圆桌，一杯美式咖啡，一杯草莓奶昔，香气与暖气并行四溢。
金泰亨小心端起温烫的马克杯，想试着尝尝田柾国点的热咖啡，才刚入了一小口，他的五官马上皱成一团，田柾国都已经指着他鼻尖幸灾乐祸地嘲笑了起来，他却只顾着大口喝下自己的奶昔，想以甜味取代这难忍的苦劲。
“哇你自虐啊，喝这么苦的东西。”他一个劲儿地槌他大腿，表情尽是嫌弃。
田柾国还是忍不住笑，也忍不住凑前，在他唇瓣上偷了个香。
是满满的奶香气与草莓味呀。
“哥，草莓跟汉堡，二选一。”
“嗯……汉堡？”
“汉堡跟炸酱面。”
“……炸酱、不对，汉堡。”
“那，汉堡跟田柾国？”
金泰亨挑了挑嘴，绽出一副我早就知晓一切的得意跩笑，“你猜吧。”
“还需要猜吗，你肯定会故意说汉堡。”田柾国不以为意。
“我是真心的啊。”金泰亨拍拍胸补，表露一脸真挚。
“那我回家了，哥跟汉堡好好过吧。”
“好啊，路上小心，祝你幸福。”
没有半点预兆就上演的情景剧，金泰亨嘴上如是的说，却挽住了田柾国手臂，将脑袋瓜蹭过去之后靠上。
田柾国笑了笑，也歪头靠着，阖了双眼，不想再出声打扰这份恬静。

咖啡厅里待了一个小时，天也终于黑了。
到了夜晚，人总算多了一些，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在寒风中依偎着彼此散步观景。
景色在黑幕之中更加无边际的宽广辽阔，这片画报般的夜景，被灯光缀饰地彷佛是彩虹渲染成七彩的星点倒映水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店外，肚子开始有些饿了，他们便在路边摊买了些鱼糕带了些热汤，又买了份辣年糕，走近江边随意的在斜坡道上坐了下来。
缤纷绚丽的灯彩，在看不着尽头的江面与晕黄路灯的倒影相互交织，波光粼粼，璀璨而耀眼。
金泰亨视线固定在这样美好的夜景，呼着从口中散发而出的白色烟雾，然后抬起田柾国的手，绕去背后搭着，朝他身边挪近一些，接着从黑色塑料袋中捞出吃的送进田柾国嘴里，也送了一口给自己。
他吸了吸鼻，幽幽说道：“抱歉啊，下次不会再找这种天气带你出来了，真的太冷了。”
“我觉得很好啊。”
“好什么，我怕明天我们都重感冒。”
“哥想太多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吹个空调我也能生病。”
“那哥你钻进我衣服来吧。”
金泰亨揍他膝盖，一脸受不了地笑，“钻进你衣服就不必了，你抱着我吧，这样我们都不会冷。”
田柾国挪到了金泰亨身后坐着，前胸贴着他后背，双手也环上他腰际，脑袋就舒舒服服的搁在他肩上。时不时接受金泰亨往自己嘴里塞来的食物，一句话也不用说，任凭满溢的幸福将两人偏护。
“田柾国。”
“嗯？”
“我毕业以后不回大邱，这个寒假也不回去了。我要去烦南俊哥玧其哥，让他们收留我，所以，我们每天都见面吧。”他捧着腰上将自己紧紧搂着的双手，说完以后躺了下来朝他笑笑。
“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呢，哥现在就开始舍不得我了？”田柾国把下巴舒舒服服的抵在金泰亨的头顶。
金泰亨的白眼却一刻不迟地掀了起来。
“我都还没说你暑假那时是怎么个舍不得我法，你好意思先笑我？”
田柾国抬起下巴，也反驳了起来：“哥也是半斤八两啊，说真的，那时候哥就喜欢上我了吧？”
“随你怎么想喔。”金泰亨再度掀起才刚收回的白眼，瘪了瘪嘴晃了晃脑，瞥了瞥一旁的土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着他说：“呀呀，如果我丢进水里的石头能跳超过一下，你来许个愿。”
“这是哪里听来的许愿法……”田柾国瞥了眼一旁土地上的小石子，眼神有些无语。
“我这里，我发明的，你有意见？”
“怎么敢……但许愿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多好玩啊。”
“因为是哥发明的啊。”
金泰亨猛地窜了起来，荒谬的哈了好大一声，“你不玩我自己玩！”
就这样，他开始摸着黑从脚下一直到后边的枯萎了的草丛中寻找起适合扔的石子。田柾国看着他这儿窜窜那儿窜窜，嘴上明显是嫌他哥幼稚的，身体却极其诚实地跟着小哥哥出动了，捡了满手心的石子，认认真真的筛选形状，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两人开始了水漂竞赛。
胜负欲完全启动的田柾国玩得比金泰亨还要尽兴，在接二连三的练习下渐渐打出了心得。一开始噗通，就掉进水里的石子，现在都能保持在两个甚至以上的跳跃。
确认了自己稳定下来的实力，田柾国充满痞气又得意洋洋，像要炫耀江山的架式将金泰亨一把搂了过来，再度抛出小石子。
咚，咚，咚……
三下。
“看！我现在随便丢都能超过一次！”
金泰亨不服气地瞪着还扩散着涟漪的水面。
田柾国的学习能力实在太恐怖了，好想问问柾国他爸妈是怎么制造出一个这样的儿子………
“所以愿望哥来许吧。”
“呃……我啊？现在？”
“当然是现在啊，不然明年？”
“可是我没什么愿望啊。”
“随便说点什么吧，除了汉堡。”
金泰亨受不了的往后一拳，“**！”
“快点啊，我手酸了。”
“知道了啦，你丢吧。”

咚，咚，咚，咚………

——我们，要一起很长，很久。

Chapter.26

夜渐深，两人改乘地铁回宿舍，出车站时，时间已近十点，商圈一带的行人依旧不少，擦身而过的数十数百。两人穿越了马路，面前迎来了一位大叔辈的男子，扬着亲切的笑容，彬彬有礼的询问：“两位好，我是Big Hit的金镇永，不晓得二位是否有兴趣参加我们公司的练习生征选？”
在话音落下的第一瞬间，金泰亨就看向身旁的田柾国，田柾国这时也正好瞧着自己。朝田柾国使使眼色，没想到他马上假装没看见地撇开了头。
………嗯？他怎么啦？
那位大叔看两人面面相觑，以为是不相信自己，立刻真诚地递上了名片，接着针对细节多做了几番说明和解释。
Big Hit，虽非那有名的三大经纪公司，却也培育了几组出了名的偶像组合，看对方不像是骗子，田柾国有什么好拒绝的？就算要拒绝，也不必朝陌生人摆脸色吧………
金泰亨见那位大叔似乎有些难堪了，田柾国又莫名其妙的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赶紧恭敬地伸出手接下名片，又礼貌的询问：“如果有兴趣，晚些再联络您还来得及吗？”
对方积极表示当然没有问题。
“选拔到下星期日截止，那之前都还来得及的。”

两人回宿舍的路途陷入了无言。
金泰亨凝视着这张名片，又瞄了眼从刚刚开始就黯淡着面色的田柾国，不是很能理解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和心不在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柾国啊。”他将名片拿到田柾国眼前，“打电话吧，去试试看。”
田柾国不存半分迟疑地将那伸来的手推开，视线笔直的固定在前方道路，语气则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坚定，“不是现在。”
金泰亨止住了向前迈出的步伐。
田柾国察觉脚步声没了，也顿足，随着他的止步回头望去。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田柾国低头，“……我不知道。”
金泰亨眉间微皱，“不知道？”
“对，不知道。”田柾国眼中忽然有些不服气，“刚才许过的愿望哥马上就忘了吗？”
“我没忘啊，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我要是成为练习生，现在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哥难道不明白吗？”
“所以呢？那不代表什么吧。”
田柾国深吸口气，目光黯淡着，“哥想得太简单了。”
“不是我想得太简单，是你把事情变复杂了。”
田柾国凝望对方好个半晌，不肯出声回应。金泰亨也没避开注视，坚毅的目光没有半分妥协。
“总之我不去，跟哥在一起的现在很好所以不能是现在。”
“我以为你有你的打算，结果不参加征选只因为我？”金泰亨的颜色真正的严肃了起来，他走上前来，正色严词中有着难得的威严：“机会都来了你还要眼睁睁让它溜走？别傻了，你的未来怎么能开玩笑？我赔不起啊。”
“就当我是傻了，如果我走了，那你呢？”
“那是你该担心的吗？我的路跟你不同，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啊。”
“那我们呢？”
金泰亨面色凛然，语气更清冷了：“别幼稚了田柾国。”
“幼稚？这叫幼稚的话你想我是为了什么？”田柾国声音激动了起来，“我不想拿我的未来开玩笑更不要拿你金泰亨开玩笑，这天来得这么突然我怕——”
不给田柾国话说完的时间，金泰亨猛然而至的吻把剩余的全锁进喉里。田柾国怔了怔，反应过来后随即将对方一把推开。
“……你干什么…”
“柾国，哥是为了你好。”
浮躁的情绪终归冷静，一种无力感却在心底深处蔓延。
田柾国叹了口气。
“哥知道我跟前任是怎么分开的吗？”
金泰亨凝目望着他神色中的模糊，等着话的下文。
“因为转学。”田柾国轻描淡写过后重新抬头望金泰亨：“哥，距离的影响你不能小看。”
“那你呢？你不也小看了我有多喜欢你？”
“……”
心中对金泰亨的回答产生的小小震栗使田柾国一时间语塞地答不上话来，可是，这分明就是不一样的。
“柾国啊，相信我，你害怕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田柾国依旧丧志的模样让金泰亨微微叹息，小心的朝田柾国脑后拍几下，像是安抚，看他既不动也不抵抗，才将他给带进了怀里。
两人沉默不语，只有金泰亨不轻不重，一次次地抚着他后脑的力道坠下，胸膛一左一右的贴合，一齐的脉动彷佛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只一瞬间，就将心安定。
他的担忧情有可原，可是金泰亨怎能眼睁睁地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
“我们柾国什么都厉害，什么都擅长，要让全世界都看见你多好呀。我不是在这里吗？明天就联络看看吧，嗯？”
“……我不去。”
“柾国啊，一起努力就好了。”金泰亨沉着嗓音安抚，“你害怕的我也不容许发生，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吧。不要怕，不要担心我，也不必担心我们，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一切，都会很好的。”

伤害与爱同在，是否让承诺成为信口开河。

◆

“哇，认识硕珍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到哥的料理。”郑号锡惊奇的看着桌上两盘菜，香味四溢忍不住食指大动。
厨房里是埋头做菜的金硕珍，和贴身小助理田柾国。
一开始田柾国只是因为食物香气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饿得不行想尝尝味道，一见金硕珍惊为天人的刀工还有老练的料理实力，大概是觉得新鲜有趣，就留在这帮起忙来了。
“不只你，我跟南俊认识他快四年了也是第一次。”闵玧其也偷夹了点菜吃，倒是没什么特殊表情。
“呀，这可是我生平第一份薪水啊，女朋友都没有这种待遇！”金硕珍在厨房扯着嗓喊。
“那是因为哥没有女朋友，不然怎么轮得到我们。”金泰亨不以为意的抖了抖腿。
“金泰亨！有种你别吃！”金硕珍抓着菜刀猛地转过身去，吓得身边的田柾国一溜烟逃得远远的。
“哥你把小帮手吓跑了哈哈哈！”朴智旻指着尴尬地搔着头发的田柾国大笑。
金南俊在朴智旻要岔气的笑声中起了身，拍拍屁股走向厨房打开橱柜，语气兴奋着：“今天这样好事并行的日子就该喝酒！”
“又是酒啊…”见金南俊搬出了两箱啤酒，金泰亨也跟上他屁股后去帮忙，顺便往里头探看，但除了酒，还是酒。
“可乐没库存，金泰亨你今天就认命的来个不醉不归吧。”看出了金泰亨的意图，金南俊瞇着眼邪恶的笑。
金泰亨不服气的跟在背后，伸长下巴，夸张化地模仿着金南俊说话的模样，不经意把一切都看见的郑号锡立刻笑得人仰马翻，金南俊不知情，自然是朝那抛出了你有病吧的冷漠眼神。
搬完了数量已足够灌醉全体的酒，金泰亨再度回到了原位，望着田柾国在厨房对金硕珍命令惟命是从的乖巧背影发呆。
聊天的聊天，看电视的看电视，厨房里的炒菜声也源源不绝，但任由室内怎样的噪音搅扰，金泰亨也只是陷在自己的深沉思考之中不受影响。
“上菜啦！”金硕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背后的小帮手也慢慢跟上，然后顺手抚了抚一边呆滞着的金泰亨的脑袋瓜，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几人纷纷拿起餐具开动，金南俊提议干杯，便率先举起了自己的酒瓶，士气十足地高呼：“为金硕珍第一部作品杀青干杯！也为柾国通过试镜干杯！”
七人一齐高举着铝罐，铿铿锵锵的清脆响亮毫无节奏感地飞扬，参差不齐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屋塔房。
到底还是集哥哥们宠爱于一身的小忙内，只一瞬间就被哥哥们给包围了起来，又是揉他头发揉得凌乱不堪，又是朝他的头拍拍打打害得他不得已跟着晃起脑袋。
金泰亨并没有参与玩弟弟的行列，只是安静的喝下干了杯的酒。
酒精味道贯穿味觉，他皱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围观着自己的小男人不敢阻止哥哥们粗鲁胡闹却又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一开始还津津有味，到后来田柾国被玩到衣衫不整才看不下去的出声制止：“你们闹他闹够久了吧。”
主人终于宣示主权了吧。
金泰亨被几双暧昧的眼神盯得头皮发毛。
田柾国甩甩脑袋整理头发，才不感激呢，瞪着他表示援助耽误过久不值得言谢。
金泰亨瘪着嘴，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转而看向了金硕珍，“对了，硕珍哥现在是不是又变成无业游民了。”
“什么无业游民！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在待业中好吗？倒是你们这三个再一个多月就要毕业的家伙，以后有什么打算？”
郑号锡把朴智旻搂过来，“我和智旻准备开舞蹈教室，不过要准备的太多了，毕业之后还是先打工上大学吧，存够钱了再说。”
“泰亨呢？”
“我啊，也是上大学吧，一边打听有没有招演技练习生或是临演。”金泰亨说着说着，忽然朝闵玧其龇牙咧嘴的笑，“哥，我要住这，你们收留我吧，至少到这个寒假结束。”
“寒假？你不回大邱？”
“这次啊，这次不回啦。”金泰亨一派轻松的回答。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柾国。”郑号锡不以为意的代替回答。
“啊…差点忘了他们两人的事…”闵玧其搔搔头发。
“他们两人？他们什么事？”金硕珍睁大着圆圆的眼睛。
“哥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几个之间诞生了一对情侣啊。”
“………啊？什么情侣我怎么没听懂…”金硕珍状况外的模样使众人一阵失笑。
郑号锡忽然一声气愤的拍桌，“他们天天在我的练习室里秀恩爱秀到我都快精神衰弱了，哥竟然还不知道？！”
“……秀恩爱？那是谁……秀、秀恩爱！？”
金硕珍理解了郑号锡的话以后，刚入口的酒全喷上了正对面的金南俊，金南俊受到了巨大冲击，吓得把手中的酒罐抛开，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田柾国身上。
啊嘤，这什么情况…………
淡黄液体在白色上衣蔓延开来，服贴在肌肤上的冰冷让田柾国冷得发颤。
金泰亨从昏乱中回过神来就是一阵勃怒：“哥你在干什么啊！！！”
田柾国依旧傻在那儿。
金泰亨接住了朴智旻笑到岔气时丢过来的纸巾，着急的帮田柾国淋湿的地方擦个大概，田柾国也抽了几张擦拭着上衣，但衣服早已经全湿透了，再怎么挽救也只是缩小伤害。
犯人金南俊陷入了慌乱，又是清理自己被喷了一脸的啤酒，又是抱歉的望着田柾国。
郑号锡朴智旻闵玧其在一边陷入就要笑到断气的危险。
前者模拟着事件的全过程，最后倒在地上崩溃。
而朴智旻捂着脸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被笑声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闵玧其则一边抖着肩膀笑，一边感谢朴智旻全身力行地用自己的衣服擦着一个月没清扫过的地。

金泰亨躺在不晓得是闵玧其还是金南俊的床上朝着天花板发呆，等田柾国冲完澡回来。
他要自己尽量别去想些使心情不好的事——比如田柾国就要一头栽进练习生的大熔炉里，比如他们相处的时间就要大幅减少缩短，比如田柾国很快就要搬离宿舍。
可是，大脑的运作他该如何控制。
他要田柾国别因自己耽误时间耽搁理想，但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舍得了他。
这样的自相矛盾他也嗤之以鼻，却主宰不了理智，无可奈何。
学校这边，什么手续都办好了，明天，田柾国就会搬出宿舍了。
明天。
金泰亨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生活轨迹越来越空荡，田柾国的日常用品穿着衣物全浓缩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行李箱，心也就跟着空了。
舍不得。
喀擦一声，房门开启。
金泰亨动也没动，因为不想动，连确认来人是谁也没有，反正一定是田柾国不会是其他人，却没想到那人一来就连手带脚地把自己给紧紧扣进怀里去，闷进胸口，彻底阻绝了空气。
“啊……干嘛呀你…”他小小挣扎了一下，倒也不像是要挣脱的样子，只是将头探出来一些，避免吸不着空气而窒息的危险。
“我们就在这吧，不要出去了。”田柾国轻抚着金泰亨脑后，凑过来吸取着他身上清新的香气。
金泰亨轻嗯一声，也侧过身去揽抱，吸一口气后又突然憋气，抽出手来拍他胸膛，“你身上还是有酒味。”
“都洗掉了。刚才我也喝了不少嘛。”
“那你以后不要喝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田柾国刻意拉长了尾音，有着浓烈的宠溺，“再也不喝了。”
金泰亨把贴在胸口的脸给蹭了蹭，又继续说道：“晚点去找南俊哥算账，谁不砸竟然砸在你身上。”
田柾国一听，轻笑了笑，“算了吧，也不是故意的，哥只要乖乖在这让我抱着就好。”他说完，舒服的阖上了眼，五指在金泰亨脑后柔柔地抓着，金泰亨就真的那么乖乖的在他怀里静待一会儿……
又探出了头。
“可是，这样好无聊啊…”
“无聊就睡吧。”
金泰亨突然朝他胸上捶了一拳，“我不睡！你别给我睡！”
田柾国被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为什么……”
望着田柾国总是闪着光芒的黑瞳，金泰亨的目光黯了黯，刻意带着鼻音，边说着边把脸挨进他的胸膛，像只撒娇的小猫磨蹭几下，“睡觉很浪费时间啊。”
“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轻声反问，“明天，你就不在了不是吗。”
迎接生活模式上全新的转变，不恐惧都是逞强的假话，若不恐惧，怎会几天下来从不提起。
田柾国垂眸望着怀中这颗毛茸茸的脑袋，蓦地梗上一股浅浅的淡淡的，不舍的酸意。
明天就，不在了。
他退开身子一些，伸手拨开金泰亨松软的浏海，在微蹙眉尖上给了柔柔一吻，又转而捧上他的脸颊，在另一侧轻轻碰上了嘴唇，想将他揉回怀里，却不料下一秒，金泰亨猛然一个翻身，双膝跪在他腰的两侧，将他箝制在身下。
赤裸的视线持续无言的相交，漫天的暧昧分子使氛围逐渐微妙。
金泰亨的指腹不断摩挲着田柾国脸颊，眼底道不出的不舍蒙上了一层迷离，焦距缓缓挪向了磁力般吸引着注意力的双唇，他微微低下头去，往额间，往眼皮，朝鼻尖，朝耳垂，留下一个个，灼热而煽情的轻吻。而使田柾国身躯发出颤抖的，是金泰亨隔着衣物，不停游走的碰触。
“哥……”他声线颤栗着。
金泰亨俯头覆上田柾国的唇，留下了细细的亲吻声，躯体上游移的手，开始了就没停过。
“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金泰亨撑低了手的高度，倾身含住他勾人的下唇瓣，轻咬，又松开。
“我知道…”
鼻尖抵着鼻尖，那道刻意压低的声嗓，魅惑得使人浑身难耐。那始终不肯安分的手，却已经从衣摆探进了身体。
一扇门扉阻绝了一切纷扰，绞缠的两躯体没在热烈的爱抚深吻，口腔中残留的酒意足以微醺，将理智彻底驱离。
呼吸声粗重而深沉，唇舌的舔舐交缠发出暧昧撩人的阵阵响声，遍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骚动，流窜的血液都在翻涌沸腾。
忘情境地，含在吻里的，是金泰亨一道道轻吟。
田柾国满意的望着对方动了情的模样，又得意又喜欢，这个模样，他多想牢牢烙记脑海中，永久珍藏。
“怎么停啦……”
呼吸很重，很沉，金泰亨双眼微微瞇着，不满足的伸手抚着他胸膛。
“哥知道哥现在的样子…有多撩人吗……”田柾国潜下身去，欢喜的吻吻他的额头，“我想多看一会儿…”
金泰亨回以微笑，眼神是一贯的迷离，他一手撑起上身，在田柾国将他揽住时投入怀抱，伴着还未平复的喘，贴着耳畔如是地道：“以后多的是机会让你看啊……我们，接着做吧……”
无论哪一句话都令田柾国热血沸腾。
那么诱人的金泰亨，只有自己有资格拥有。

Chapter.27


就这样，田柾国在金泰亨毕业前两个月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宿舍。
先天性性格乐观的金泰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了他自己——陷入心情的低谷。即使同样和朴智旻吵闹拌嘴，同样和郑号锡玩耍吵架，同样的上课同样的开小差同样的打嗑睡，一颗悬浮半空的心却总是任性地四处飘荡。
上练习室时感受到的空缺太过扎眼，金泰亨只好躺着闭眼，任凭节奏感强烈分明的音乐穿透耳膜，假装脚步声依旧是三个人，假装田柾国依旧在这挥霍着汗水。
现在尤其讨厌的地方就是宿舍没有之一，他住了即将三年的，那个613号房。重新剩下他一个人了，每个清晨每个深夜，那样的空虚无论怎么想无视都做不到。
不习惯，他知道自己只是不习惯而已。

“泰亨啊，晚上想吃什么？”朴智旻拿原子笔戳了戳前座金泰亨的后背。
金泰亨晃了晃脑，也没回过头去，随意应了一声都可以。
“那排骨汤饭？号锡说好久没吃了。”
金泰亨停下了在教科书上没道理的作画放下了笔，回头看向朴智旻，“你们还是自己去吧，帮我带个紫菜包饭就好。”
“你又不去？”
“累，不去。”
听他语气无精打采，能省多少字就省多少字的回应，朴智旻也不勉强他了，拍了拍他以示安慰，传个短信告诉郑号锡金泰亨今天也不去吃了。
金泰亨手撑着脑袋，视线朝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放送组现在忙着交接的事，交代完后辈注意事项之后，金泰亨便从组长身分全身而退了，剩下的，也就是安安分分的等待毕业，和大学入学了。
金硕珍几天前才来了电话，说有个叫白允熙的solo女歌手的MV男主试镜，要不要试试，金泰亨没有迟疑便应许了下来。
试镜就在三天后，下星期一。
通完电话，金泰亨盯着手机许久，都要把手机盯出洞来了，想拨的号码最终也没有拨出。
对方没可能接的，所以干脆省掉让自己更失落的环节吧——他这么告诉自己，叹了口气，将手机给收回口袋里。
第一时间想传递好消息的人没法即刻找到，没法看他咧着白牙兴奋的说哥要好好加油，那种惘然若失的心情一天天渐渐强烈，金泰亨感觉自己就在成为疯子的边缘。
想他，好想他。
田柾国离开的第一二天，他们稍微通过几分钟的电话。对方那种藏不住疲惫的嗓声透过听筒传来更刺痛了耳朵，金泰亨听了心里难受，不舍自家小兔子没了活力，没几分钟就催了他：“快休息吧，别勉强自己打起精神陪我聊天。”
田柾国说，好。
接下来的两天，就没有田柾国的消息了。
傻不傻，就这样留下了浓烈的失落给自己。
两天似短，真过完了还像要人命似的漫长。
他不知道田柾国日夜里忙些什么，田柾国对细节没想要细述的念头，问了也只是“就这样”、“就那样”的带过，金泰亨有些小小的赌气，干脆不再问了。
以前听硕珍哥说自己练习生的生活是怎样程度的疲累，经历了怎样程度的魔鬼训练，结束了一天回到寝室就只想倒头呼呼大睡。
那么田柾国呢？也是这样吗？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他也正在吃吗？他在睡觉的时候他也在睡吗？在一个全然陌生还压迫的环境里他适应得还好吗？
金泰亨觉得自己操的心简直堪比他的亲生父母了。
田柾国又不是小孩子………

在只有他一人寝室里，金泰亨洗完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倒在床上辗转着身子发呆时，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发起了震动声响，他起身拿手机查看，心存侥幸的期待竟然没有落空。猛地坐起，一不注意竟然还嗑上了床板，可他哪有时间管上这个，就只急着将电话给接通，虽然头真的撞得超级超级痛。
“果啊！你可以打电话！？”
“就是可以才打给哥的啊。”
嘿，他的声音，在笑呢。
“你在哪里？好多杂音啊。”
“顶楼，风大吧，想散散心就上来了。”
“散心？为什么？很累？你今天做了什么啊？对了我跟你说，白允熙你知道吗？硕珍哥说她准备要拍摄新MV了，一听这消息硕珍哥说他就跟那个导演推荐了我，帮我安排下星期去试镜，你看怎么样！”
电话那头，好几秒钟里就只有呼呼的风声。
“果啊，在听吗？”
“嗯，在听。”
金泰亨失落的垂下了眼，同样几秒钟没有出声说话。他叹了口气，无声的通话使他心情逐渐压抑。
“累了就休息吧，我说过了，我没关系。”
“泰亨啊。”
传来的噪声音不断，田柾国无力的叫唤使金泰亨愣了愣，“……柾国？”
“我们见面好吗…”
“……现在？这么晚了？”
“太想你了所以，让我见见你吧……”

◇

田柾国以为听见他的声音以后会好一些，反而更坚定了想见他的意志。
所以趁着同寝室的人都熟睡以后，田柾国换上了外出服装，逃出宿舍。
时间已近深夜，公交车上没几个乘客，大街上呼啸驰去的车辆却依旧不少。
静静凝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只，想到的是和金泰亨一起到汉江去的那天相似的风景，那个人一星期没见，却久得像是一整年失联。
练习生的生活和作息，田柾国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说真的并不算什么，身体的疲累比不上想见却见不着他的无力之一分一毫，田柾国从不知道金泰亨在心中已根深蒂固到了这样的境地，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倚赖他的存在，他的笑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一切的一切………
金泰亨，你是毒药对不对……

车已抵站，飞逝的景色骤停，田柾国朝窗外搜寻着令自己殷切思念的身影，一步步踏着台阶离开了车厢。
公交车驶离以后，马路对向的车亭伫立的一道熟稔身影，存在自主意识般地忽然闯入了他遍黑的视野。
逾越大脑这关的控制，田柾国笑了。
那人一身的漆黑，贴身长裤突显了优越的身材比例，他在街灯下不时呼着白雾，修长手指正触弄着手机，头顶映照下来的晕黄光线垂直落在他柔顺的棕发、高大而纤瘦的身躯，田柾国每朝他走进的一步，都将他的模样更放大一些。

金泰亨靠上街灯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田柾国说自己到了，但眼角余光总感觉有人不遵守交通守则，从马路中央穿越而来………
欸嘿，这不就是他正要拨出电话的对象吗？怎么这样乱闯马路啊……
待那人终于来到了眼前，金泰亨也迎上几步，立刻就伸手包覆住对方温热的脖颈，看那人一瞬间缩起了脖子还皱着眉眼，金泰亨没理由就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你傻啊你，怎么不围围巾再出来，天气这么冷。”金泰亨同样那么笑着说起责备的话。
“那你还拿手冰我……”田柾国蹙眉嘟囔着。
看见田柾国微微噘嘴的模样，金泰亨忍不住一阵莞尔，“我在施舍温度给你啊。”
“是我在施舍吧……你手是冰的你不知道？”
“冰吧。”哼哼的笑了笑，说完还嫌不够似的将另一手一起覆盖上来。
田柾国也不反抗，维持着那紧缩着脖子的滑稽模样，金泰亨却渐渐没了一开始的嘻皮笑脸。
“果啊，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吧。”
“先把手拿开……”
金泰亨缓缓松开了手，表情沉了沉，走上前来一小步将田柾国紧紧拥住。
“好想你啊所以…让我抱抱你吧……”

便利店角落的座位区充斥着MSG制造的强大化学香气，金泰亨的食欲在见到田柾国以后彻底复活，他使劲吸进几口泡面的香气，肚子饿了起来。田柾国一边替他拆好筷子，一边好笑地盯着他夸张的反应。
“哥一个食量大如牛的人只吃紫菜包饭怎么够。”
“那时不饿啊。”金泰亨雌牙朝他笑了笑，端过了田柾国那碗拌拌，归还后拌了自己的，就开始低头狼咽了起来。
“是想我想得吃不下吧。”
“……你想太多。”
田柾国转了转金泰亨的椅子，把他转来面向自己，双手跨置在他大腿两边的椅缘，盯着他诧异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滚开，我没那么夸张。”金泰亨忙着吞下满口面条，拍开他的手接着一瞪，倒是没想到田柾国的温言柔语会接着来的这么突然。
“金泰亨，我是真的很想你。”
听了话，金泰亨愣过以后笑盈盈地将身子倾近了他，“再说一遍。”
“好话没有说第二遍的道理。”田柾国鄙视的把夹起的面条塞往他嘴里，“您就安静的吃吧。”
将田柾国给的面迅速咽下，又笑嘻嘻地：“那你喂我吃吧。”
田柾国不太能适应他这模样，手还是乖乖朝他喂下第二口，看他接着吃得这么香，田柾国举着筷子的手突然放了下来，心里越发的不好受。
“哥。”他敛了敛眼帘，低声唤，“刚刚虽然是玩笑，但哥因为我打不起精神，我都知道。”
金泰亨顿了片刻，决定装没听见，便从田柾国手中夺过自己的打算吃下去。
“智旻哥都跟我说了。”
“……”
夹着面条的筷子就这么举在半空。
………这个朴智旻……
“哥这样，我会很后悔这个决定的。”
“……”
见这哥大老半天不给回应，田柾国紧紧捧住他两颊，直直凝望他一脸的不情愿，“哥该怎么做呢？回答我。”
“哎知道了啦……我又不是小孩子。”金泰亨撇开他挤压着自己脸颊的手，转回去准备继续吃面，开动前却是顿了顿，迟疑一会儿才小声的咕哝的说着：“跟你保证不再那样就是了……你不能后悔。”
金泰亨望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满意的笑着，还伸手搔搔自己头发的田柾国，又转而看看纸碗里所剩不多的汤水，隐藏心底交集的百感忽然浮上了心头。
“不是饿吗？又不吃了？”田柾国两眼圆圆的朝向自己问道。
金泰亨瘪着嘴笑笑，“我只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会适应。”
适应你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卯足全力把我身边的人挤开，哥哥哥的喊我吵我。
一个横来的录取消息，竟把所有必然变成了虚空。
“…嗯？”田柾国塞满食物的两颊鼓得像颗气球，睁大着眼表示自己不太懂。
金泰亨却只是扯起唇角笑笑，不再多做解释，露出彼此认识到现在，田柾国见过他最不真诚的笑脸：“没什么，好不容易才见我宝贝啊，就别聊让心情不好的事了。”
田柾国怔了怔，“……突然的叫什么宝贝…”
金泰亨逗逗他的下巴，刻意轻浮着口吻：“你叫声亲爱的给哥听听吧。”
“……不叫，恶心…”
“又嫌弃啊。”金泰亨装着不悦的语气：“田柾国，我发现你今天超级没大没小！”
“谁叫哥这么像小孩子。”
金泰亨忽然把脸凑近，两手掌着实的捧住他双颊，两张脸蛋近的几乎要相互抵上了鼻尖。
“我怎么会是小孩子？”
田柾国缩了缩下巴 ，眼皮眨动不停，一时间语塞。
“我是你的泰亨啊。”

墨色夜空，干净澄澈。
两人填饱了肚子，离开了便利店，在深夜的街道上，把散步当作是饭后的消遣运动。
金泰亨惬意的晃着手臂朝天仰望，大摇大摆地漫在马路中央，田柾国怎么劝危险他也不听，只顾着感叹没人真好。田柾国拿他哥没辙，只好就着他任性的走，不时回头替他留意身前身后的来车。
“对了，哥说MV的试镜是什么时候？”
金泰亨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眸微弯，有些怎样的情绪隐藏在那片温柔底下。
“下星期一。”他说完，跑来跳上田柾国的背，等田柾国把自己接稳，就贴上他耳边亲昵的说：“我们常常这样见面吧，你每个星期牺牲一天的睡眠时间，那晚的时间都是我的。”
田柾国轻轻点头附和，但回应的话完全无关：“哥心情不好吧。”
“没有啊。”金泰亨两腿在空中晃着，把他的猜测否定得很快。
“对我何必说谎，我都看得出来的。”
“哎呀，好不容易见面就别说不开心的事嘛！”
田柾国抖了抖上身防止攀在身上的人滑落。既然金泰亨都这么说了，也不准备再追问了。
“哎，哥好重啊…”
金泰亨看起来瘦瘦的，背起来怎么这么沉……
“我是男生啊，还比你高呢，不重才奇怪。”金泰亨不恼也不怒的回答，圈着他脖颈的臂膀又收得更紧。
田柾国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紧张吗？试镜？”
“我说不紧张你信吗？”金泰亨反问道。
“不信。”田柾国一刻都没犹豫。
“那你说点加油的话吧，我都等了三天了。”金泰亨把头卡在他颈窝处，语气可怜兮兮的。
“三天？”
田柾国发出疑问的下一秒，头顶立刻落下了重重的一击，前几秒还装着可怜的人突然就暴怒了起来：“臭小子你消失了三天你该不会忘了吧！？”
田柾国恍然的“啊……”了一声，才想起这是金泰亨心情不好最根本的理由吧。
今早朴智旻几天前给了自己的短信忽地闯入了思绪。
——柾国，你多关心泰亨吧，你不来学校后每天都无精打采的，这小子是真的爱你啊。
是自己的态度伤了他，或者什么地方令他担心了——关于他无精打采的原因田柾国只能自行猜测，不管是何者金泰亨都不会说的，他不肯说。
其实没连系的这三天也不为其他，田柾国只是怕自己一听见他声音就再也撑不住想放弃。
这时田柾国才蓦然地发觉，他爱金泰亨，可某些时候这爱竟是以自己为中心运转。
脸颊突然被人拍了几下，那软糯糯的嗓音接着传进了耳中：“神游到哪去了？大老半天都不说话。”
金泰亨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当他才又准备晃去路中央时就被田柾国给拽住了手，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被紧紧的扣进了拥抱。
金泰亨稍微愣了愣，过于突然的拥抱使他僵直的贴在腿边的双手延迟了两三秒才合上田柾国腰际，声音都听得出还有些微的惊讶成分：“…怎么啦……”
而下一秒钟，唇上袭来的温热令他再度怔愣了片刻。
“……柾国？”金泰亨浓密的睫羽颤了颤。
这孩子怎么啦？
“心情不好的原因，哥既不让我问，也不肯回答我，我只好这么做了。”
看着他那一派认真的模样，金泰亨兀自思量了一会儿，“所以…这是拷问？”
“不是啊。”
“那是什么？”
“给哥的安慰吻。”他说得真挚：“就算见不到面，我也没有一秒是不想你的。”
“啊…嗯……”金泰亨茫然而迟缓的点着头，不怎么习惯对方这样冷不丁的说起平时不怎么说的好听话，“我说……这太肉麻了吧……”
金泰亨毛茸茸的棕发在街灯照映下，彷佛围绕着一层金色光圈。田柾国没再回答了，伸出手来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根，用眼眸的深邃把他赧然模样看得入神。
金泰亨在他触碰了自己耳朵时，感觉搔痒的稍微偏头避开，腰间却接着被他一手揽住，然后一道轻如羽毛的抚触在脖颈处落下，眼前黑眸的注视，也转移了过去。
“淡掉了呢。”
原本还一脸狐疑的金泰亨一听这话，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羞恼的打算要逃跑。
田柾国指的“淡掉”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两人分别前一天他留下的满脖子吻痕吗！这小子突然的深情戏码原来都是套路！又想对我干些什么了吧！！在这公然的大马路边！！！
金泰亨结束了心里剧场却来不及迈出脚逃跑，田柾国将扣着他腰的力度加重，两人的身子这下是着着实实彻彻底底地贴在一块了。
“……”
金泰亨缩紧下巴，眼神戒备，尽最大努力的离这个危险的田柾国远一点，紧张兮兮的，真心猜不透这人葫芦里藏着啥药。
“…那个……我说…你后退点行吗…”
“我要是放开，哥不就准备逃跑了吗。”
“…我能跑哪去啊我……”金泰亨垂着眼，然后又哀怨又泄气的长叹了气。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星期简直丢尽了脸啊田柾国……
只是一个两个就算了根本无伤大雅，他还能勉为其难地把蚊虫叮咬当成借口掩饰——虽然信服度可能近乎一颗鸭蛋。
然而田柾国这丧尽天良之子简直把他的脖子都啃过一遍，遍布着的紫红印记害他见人一面都是全新一次崩溃的体验。不知情的人接二连三的追问他何时交了新女友，无论是谁眼神都暧昧得让他想一头撞出地洞来躲一躲，满腹冤屈又无法申冤都快让他郁闷死了不说，最令人尴尬的是朴智旻郑号锡这两人，那种一目了然却不停回避的神情比什么都要明显……
还不如笑他呢，这样超级无敌霹雳的神之尴尬。
田柾国只是搂着他温柔笑笑。他想说的是幸好这些红痕都淡了，否则下星期一的角色试镜他怎么参加？
这人一定以为自己准备种上新的痕迹吧。
看看这人啊，都想到哪去了。
“哥真的太可爱了。”
“……我怎么就可爱了我…”
田柾国不再回应，嘴角噙着不浅的笑意向前含住这片通红而柔软的唇瓣，一边挪着脚步，将他缓缓带到后方的砖墙靠上，探出了舌，舔舐着两唇之间微开的隙缝。这样温柔而缓慢的带领下，金泰亨的后背轻轻抵上了墙，一吸一吐的温热与舌尖上的挑弄终于使金泰亨放弃了欲拒还迎的把戏，伸长双臂紧勾田柾国脖颈，将他的脑袋压得更加贴近，偏起头来加重深吻。
绵长而炙热的拥吻最终使金泰亨瘫软的依偎在田柾国怀里，他的脸埋在田柾国颈窝，安安静静的平缓着呼吸，把身体重量都一依附在了田柾国的拥抱。田柾国便轻抚着这颗依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瓜，嘴边笑意一刻也止不下来。
“哥越来越容易进入状况了，我们也只是吻吻而已不是吗？”
“不好吗？你不喜欢？”金泰亨笑着说话的声音还带着轻喘，使其多天了几分魅惑的味道。
田柾国撑起了他靠在自己颈窝的脑袋，再度朝他的双唇轻啄了啄，“喜欢啊，但是哥要是害我忍不住了，怎么办？”
“那就…”金泰亨瞇着双眸挑着唇角，手抚上他胸膛时，刻意将话停顿片刻，“别忍了吧？”
魅惑的眼神与邪魅的嘴角从来不是田柾国想不被吸引便得以如愿，这哥若存心勾引，田柾国总是被诱惑得体无完肤。
又一遍地被摁在墙上热吻了一番，金泰亨挂在田柾国怀里动也没动静静待着，整个脑袋昏沉沉晕乎乎的。
“哥，你安静的听我说。”田柾国呼吸的沉重之中还有着些微喘息，贴在他耳边认认真真的道。
“……什么事…”金泰亨眼神的迷离与微哑的声嗓，彷佛还未从吻的沉醉里脱离。
“我不在也要打起精神好好吃饭。哥如果让我后悔，我真的会放弃做练习生回学校上课的。”
一个惊吓，金泰亨彻底清醒地从他的抱里跳了出来，“你敢！！！”
“怎么不敢？我说过了，对我来说哥好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法拿哥的一切开玩笑。”
“果啊……”
田柾国难得郑重其事的模样，让金泰亨把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口，却不晓得怎么回应。
“还有，我会长大，会努力成为能哥让依靠的人，这次换哥等等我吧。”
田柾国认真的眼色比夜空中闪烁的明星更加闪闪发亮。
“你不只是我哥，还是我的泰亨啊。”

Chapter.28


严冬越渐残酷，首尔下起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金泰亨在试镜当场录取了男主一角。
这挺令他意外的，当时也只是被导演要求做了几个表情说了几句台词，就莫名所以的被选上了。
感谢你父母赐予了你这张脸吧——回屋塔房后金泰亨鸡飞狗跳的叙述完这件事，闵玧其却如此毒舌的朝他泼冷水，金泰亨很不服气，可是后来仔细想想这话似乎也没错……
反正长得帅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吧？所以潇洒的认证吧！演技什么的以后慢慢证明就行啦！
MV的概念是校园恋爱，剧情自然简单而易懂，简而言之，就是男女主角恋爱的两小无猜。
金泰亨虽是男主角，但扣除歌手本身对嘴歌唱的镜头以后戏份也并不算多，金泰亨不晓得自己的表现如何，是做得好，还是做得不好。只不过在等待拍摄的空档里时，他收到了田柾国传来的一则短信——
“好好加油，哥会做得很好的。结束之后记得给我电话，我马上就要见你。”
于是，摄像影机的镜头下，初雪纷飞的雪白下，喜笑颜开，合不笼嘴。


◇


当金泰亨回到宿舍稍微休息一会儿再度出门见田柾国时，夜已经深了。
学校周边过了十二点，除了少数不良少年游荡，或者上班族们的饭局解散，只剩野狗野猫的嚎叫烘托着清冷。
雪不再下了，未融化的积雪铺陈着乏味的街道，把边缘染成了雪白。
金泰亨远远就认出田柾国蹲在路旁的背影，随着脚步的前进，两人的间距也逐渐缩减。他隔着一个转角静静望了片刻，才甘愿撇下对对方正忙着的事的好奇，以及奔上去热情熊抱的冲动，选择绕过了他，走进便利店。


“叔叔知道外面那个人在做什么吗？”金泰亨拎了热腾腾的易拉罐咖啡结账，一面把钱掏出，一面指着窗外的人笑嘻嘻问道。
“那个小男生？”店员大叔刷过了条形码，朝那儿蹲着的人影瞥了瞥，“好像还是学生啊，进来问了有没有不要的纸箱和报纸，要帮常在这附近出现的野猫搭个屋子。”
“屋子？”他诧异的提高声调问道。
“说是今天下雪，牠没得吃又没得住，有人会担心。我问他说的是不是恋人，他害羞的说是啊，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呢。”


组好了纸箱，田柾国把旧报纸都铺在了底下，而与此同时，背后一阵急躁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田柾国来不及回头，一股不可轻视的重量就这么压上了身。
使人迷醉的香气在干冷空气里挥散浓郁，根本不需回头田柾国就晓得究竟是谁在自己身上施压着重量。
“我来啦。”
熟悉无比的嗓音软糯糯地传入耳畔，冰凉指尖轻轻扳过了田柾国的脸，田柾国被迫着转过了头，而那张几日没见依旧好看的笑脸，就这样映入了视线。
短短几秒的相视，并不足够读完铢寸累积的思念，覆在唇瓣的轻吻，亦无法满足内心想要更多的贪馋。
金泰亨从他背上下来，跟着蹲在了一旁，两手迭在自己膝上抵上下巴，笑嘻嘻地望着田柾国好一阵子，把两眼都笑成了半弧线。
“什么事让哥笑成这样？”田柾国看了看他，跟着泛起了笑意。
“要被迷住了啊，怎么办？”金泰亨双眸中闪烁着清澈，语气也带着刻意的淘气。
此时此刻，便利店所透出的斥白灯光下，田柾国忽然发红的耳根很引人注目。
“这样就害羞了？”金泰亨完全没错过这样一星一点的变化，充满趣味地捏住了田柾国红通通的双耳，嘴笑得都咧成了方型，他接着又匆忙的掏出手机，对准镜头把他赤红着面颊措手不及的神情，迅雷不及掩耳地照了下来，看着相片止不住一片恶趣味的笑意。
实在好想印成相片裱成框挂满家里空白的墙天天欣赏天天嘲笑！！！
田柾国继续假正经地清清嗓子，硬是要装得若无其事，“哥的拍摄，还顺利吗？”
“算顺利吧。”金泰亨满足的把手机收回口袋，也没再继续调侃了，“本来怕做不好，真的很紧张的。挨骂是小事，只是出了错会拖累很多人。”
田柾国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举眸对上金泰亨朝来的视线时，才发觉对方双眼满溢而出的，是汪洋般的温柔。
“拍摄的时候特别想你，都是想着你做的演技，所以，特别想你。”
“所以哥没被骂都是多亏了我？”田柾国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勾着嘴角笑着反问。
金泰亨仍是一秒不差地垮下了脸，带着嫌弃意味射了一记眼刀出去，“你有什么毛病？怎么该害羞的时候不害羞啊？”
小猫简陋而不坚实的新居总算落成，田柾国一副如释重负地伸伸懒腰，又朝金泰亨瘪瘪嘴耸耸肩，算是对他的回答，接着就移到了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台阶上坐着。
该害羞的时候不害羞？
田柾国只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那时的表现实在太弱了，这么轻易的害羞实在有失男子汉的尊严。
凝视金泰亨一个箭步跟着自己挪过身来的样子，田柾国才发现他手里有瓶黑咖啡，诧异的问：“哥口味变了？不是说喝这个叫自虐吗？”
“啊！差点忘了给你！”金泰亨听了话后一阵慌忙，赶紧把咖啡递了出去，贴着田柾国臂膀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后，又撇着嘴嫌弃起来了：“也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你不知道自己手都冻红了？”
望着金泰亨本来一脸恍然又慌忙的样子，现在还像个爱叨念的老头子，再低头瞥了瞥递过来的热咖啡，田柾国就不禁扬起嘴笑笑。心里正窝心着呢，哪知道接下来头顶就挨了一拳。
“还笑？”
不管田柾国一脸吃鳖的沉浸在挨打的疼痛中，金泰亨默默拆开了帮他易拉罐的拉环。当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田柾国时，田柾国忽地皱起了眉，把金泰亨的手抓过去煞有其事地握了握。
“哥的手怎么比冰块还冰？”
“比冰块还冰的话我还是活人吗？”金泰亨不怎么在意，反而笑了笑，抽开手后又朝他摆了摆，“快喝吧，都要凉了。”
田柾国噘了噘嘴，依着他一口接一口喝下，同时也伸出另一手按住金泰亨脑后，金泰亨就在一头雾水之下被他压着向前倾身，睁大的眼里透漏的全是不解。
怎么觉得田柾国鼓着脸颊投来的眼神有点……呃，诡异？
在田柾国三两下功夫把咖啡喝完而金泰亨也终于察觉有些什么不对劲之时，就被凑过来还挺湿润的嘴给封住了唇。
温热而苦涩的液体，就在下一秒全淌进了嘴里……
“……”
“还冷吗？”
“……”
“好喝吗？”
“……”
田柾国邪恶的表情让金泰亨好想扑上去跟他打架…
事实上，金泰亨真打了，但田柾国笑得可爽了，怎么可能陪他打架。

陪金泰亨回往住处的路途，金泰亨安静的让田柾国把手牵在他口袋里取暖。
铺陈着些微积雪的街使得这趟路途多了些与平时不同的氛围，配合着路灯的晕光，这几乎能称上两人之间不可多得的浪漫，那么幽静，谁也不愿轻易出声搅扰。
金泰亨的微笑好似永远带着感染效果，而田柾国就是那必定命中的头号患者。
梦想很大的未来一步步地开始着手刻划，你若相伴，所有铭心刻骨或许都能淡而化之。
“对了，果啊。”
金泰亨扬起的笑在月光映辉下好看到近乎不真实。田柾国傻不楞登地望了一会儿，才像个短暂失忆症的患者想起几秒之前这人叫了自己。
“…什么事？”
“MV呀，你还是别看吧。”金泰亨转过头来嘻嘻笑笑，“我怕你吃醋。”
“……为什么？”田柾国有些语噎，“有吻戏？”
“是没吻戏，不过除了吻戏床戏以外什么都有！”
这什么得意洋洋的语气……还以为在跟哪个销售员说话…
田柾国兀自沉默了几秒，突然就丢开了窝藏口袋里早已不再冰冷的手，加快脚步把那不晓得在得意什么劲的哥甩在了屁股后。
“呀呀干嘛呀？柾国你等我啊！”金泰亨在身后大呼小叫着，却丝毫没有要跟上的迹象，也不需要回头确认，只听说话声就晓得他根本正得意着呢。
“不等！”田柾国头都不回地扯着嗓回应。
金泰亨艰难的忍着不把“哈哈哈哈哈”的声音笑出嘴，迈着小步前来紧紧勾住田柾国脖子，冷冰冰的脸颊也贴了上去，“现在才知道你醋劲很大呀……但你是不是不晓得，你越不高兴我越开心？”
哪知道，才得意兮兮地把话说完而已，金泰亨下一秒整个人都腾空了！
“呀呀呀呀呀呀田田田柾国你你你放放放我下来！！！”
田柾国有点想笑。
上一秒是谁还得意忘形着呢？怎么被抱着大腿扛起来就立刻怂了？
金泰亨就像个不听老爹的话，拚命胡闹的小鬼头，腾在半空中挥舞双拳疯狂的搥啊打啊还吆喝着：你放我下来！！！
田柾国压根就不理他，到最后还是金泰亨打累了自行放弃挣扎，为了保住小命，抱住田柾国脖子又伸腿缠上他的腰际，等身体滑下来一些，正好挨在了他耳边。
“生气了？”金泰亨挺有眼色地放软了声，贴在他耳边问道。
“没有啊。”
“真没生气？”
田柾国顿了顿才又回答：“换作是哥会高兴？”
金泰亨听田柾国反问的语气冷得不得了，心想他是真的不开心了吧，便刻意放软语气安抚几句只是工作而已嘛，但得到的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生气，哥要怎么让我开心？”
“办法多着呀。”自认为是逗弟弟高手的金泰亨饶有自信地回答，接着从田柾国身上跳下来，思量了一会儿又开口：“就，任你摆布吧。”
“……任我摆布？”田柾国两只兔子眼瞪得不能再更圆了。
任我摆布？没听错？？？
在田柾国仍疑心着自己听力是否完好无恙时，金泰亨又接着信誓旦旦地应了一声：嗯！
呵呵……开出一个如此引人遐想的条件，他泰亨哥是真傻假傻哦？
其实田柾国根本没生气啊，不过是觉得闹闹金泰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啊啊不吧，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事情呀！哪知道………
不过吧，既然他都这么以为了，将错就错地占个便宜……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他可是我的人吶。
把眼前朝自己嘻嘻憨笑的人拽进了刚刚经过的暗巷，田柾国俯首，淡淡啄上了一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隐约瞧见金泰亨在将双手环上自己颈间时，衔在嘴角的得逞笑意。
也不晓得，最终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

白允熙的动态成了田柾国近期最热切关注的焦点。
关于她何时回归、MV何时公开，有无幕后花絮。
周围的人以为田柾国是她的狂热粉丝，田柾国也不在意，反正他没必要解释自己是为了这个首次面世于荧光幕的金泰亨，才像他老父亲一样每天这样那样地操碎着心。
那女歌手白允熙的经纪公司表示正式回归日期是两天后，也就是这周四，而MV，早在两天前就释出了——田柾国觉得有点荒谬，他居然错过了？
歌曲与MV的回响似乎都很不错，毕竟田柾国是在隔天一早就透过其他同僚们口中听说，有关歌曲，有关金泰亨。

然而闯入思绪的烦恼骤增，这些事情田柾国都只能暂放一边。

想出道，就得有身为一名歌手该要具备的实力，身在竞争激烈的水深火热，本就拼命的练习现在只有更拼命的练习。一颗好胜又厌输的心，撑持着他要喉咙哑了也要继续唱歌，腿要软了也不敢怠惰的坚持。
不为其他。
最近BigHit的练习生中，流传着一道不知真实性高低的传言。
公司，打算推出Solo歌手。
田柾国要自己别多嘴。
关于自己成了出道的候补练习生一事。

“对了，柾国，MV你看了吗？你天天关注的那个白允熙。”
“哦…还没啊。”
“我有看！男主角超级帅！听说才刚从首尔艺高毕业！”
“你怎么知道？”
“我朋友也是首尔艺高的，说那男主角在学校就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全校都认识的那种程度。”
“柾国不也是首尔艺高的吗？会不会也知道他呀？”那人翻出了MV截图给田柾国看，“他他他！就是他！”

一天天过去，金泰亨的存在越来越广为人知。
田柾国甚至不经意地见过有人将他的截图设成手机桌面，也有人趁热打铁，在网上上传首尔艺高发表会主持人的片段视频，意外稳健的主持实力更是成为了小粉丝们纷纷吹捧的优点。文章底下还陆陆续续出现校内校外各种金泰亨的生人目击谈，也充斥着金泰亨在各处各种模样的照片——上学半途的背影、食堂打饭的侧影、小卖部选零食时被偷拍，甚至连他给便利店前的猫买饲料的模样也被偷拍…………
学校原来就充斥着他的粉丝群，再加上网络传播的效应使然，他人气上升度的速度迅速到令人咋舌称奇。
田柾国却有些不安。
原因不明，就只是不安。
白允熙再后续的发展，田柾国不再关注了。
没时间，也没兴趣。
MV他看过了，就在某个睡不着的夜晚，戴着耳机，躲在被窝，看了不下十几遍。
有他从背后抱住女主角的场面，有他们在街头上手牵手的画面……还有什么来着？
枉费看了那么多回，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恋人和其他女人亲昵，那感觉实在奇怪到难以言喻，说不吃味也都只是逞个无谓的面子……但不是生气，真的不是。
大概是想起金泰亨曾说过，他是想着自己而做的演技吧。
一遍遍地为一个从不感兴趣的女歌手刷新观看人数，田柾国越看越觉难过了。
他是不是就像个普通粉丝似的。
他的存在该要是特别的吧，最最特别的那种。在这样的时候，该是能够抱着鼓励他，说哥真的很棒，为他骄傲因他自豪，还可以在他累的时候逞逞英雄，告诉他肩膀借你靠靠吧，那样的存在吧。
实际呢？
金泰亨说他签了经纪公司，还配了个子超级高的经纪人——这是某个田柾国将要入睡的深夜，通过电话听他说的。连细节都模糊了，只因当时田柾国真的困得近乎昏厥。
虽然演员领域田柾国不甚了解，但他知道，这对金泰亨来说无庸置疑是件好事。
这几天金泰亨还和女idol团体合拍了服装CF，很讨厌背英文单字的田柾国没听过那牌子，却牢牢地记住了品牌的拼音。
反正这对金泰亨来说也是件好事，不满的也只是他依旧是透过电话听说。然而，这次不是田柾国困得晕厥，是金泰亨累得连话都快要说不清了。
金泰亨说过，田柾国离开宿舍以后几乎都住闵玧其金南俊家了，有时会找朴智旻郑号锡一起，有时则是自己一人。
有寝室却不肯待的原因嘛，不就是田柾国不在吗？这点他也明白。
但屋塔房没有空床，也没空间添购新床，金泰亨睡地铺，偶尔朴智旻来了，便和他一起挤挤，田柾国没想藏匿自己的醋劲，虽然这时总会听见金泰亨一面调侃一面痛快的大笑。
他就是故意的吧，只为得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吃醋反应。
而这件事，他仍是透过电话听金泰亨说的。
一直到了某天，朴智旻再度恢复了隐藏的卧底身份，告诉他，屋塔房金泰亨待不待住不住其实没有区别。
下了课后，金泰亨因为工作鲜少在家，忙到半夜才回家不稀奇，隔天一早醒来见他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是家常便饭。为了配合行程，不去学校的日子算来也不少，似有还有应酬需要，睡着的金泰亨身上偶尔会飘出阵阵酒气。
田柾国才晓得，金泰亨将使他担心的种种彻底忽略不谈。

一天天过去，金泰亨这道姓名越来越广为人知。
田柾国只知道，自己都快一个月没见他了。

Chapter.29

随着接连释出的CF，金泰亨的人气扶摇直上，经纪公司甚至争取到了电视剧男二角的演出机会，即使还是洽谈阶段，但对一个再新不过的新人来说，俨然是了不得的发展。
彼此的日夜繁忙之下，他与田柾国的电话褒粥不再如先前来得频繁，时常只是几句嘘寒问暖，什么也来不及聊就匆匆结束，更不必说午夜约会了，都是奢谈。
当初也就是说着玩的，金泰亨哪有办法看田柾国完全牺牲睡眠，死撑着只为陪自己呢。电话中田柾国时常是有气无力的陪自己聊着，回应从无力的嗯嗯啊啊变成呼噜噜的鼻鼾声。偶尔深夜见面时，金泰亨总感觉他每回阖眼都是入睡前的预备姿态，不陪他回宿舍就担心他会睡倒在路边。
怎么就忍心呢。
所以联络少些并非坏事也说不定呐。
金泰亨自己或许也不愿承认，这根本是催眠式的自我安慰。


夜深，大家都睡了，漆黑而寂寥的屋里只剩金泰亨一人卧在客厅沙发，仰望映着缕缕月光的天花板，眼神空洞。
好累。
精神上的，那种疲累。
做着梦想中的工作，再忙也都该是充实而满足，可是他和田柾国呢？因为这样，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怎么会不想他呢……
遇上好笑的有趣的事，多想第一时间就说给田柾国听，不管他是会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或者嫌弃根本不好笑啊哥的笑点真低，无所谓啊。到了风景极美的拍摄圣地，总想有时间了要和田柾国一起在这、在晚霞的绯红下度过恬静的傍晚，佯装自己其实也是有浪漫细胞能发挥的。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就想起田柾国被食物塞到圆滚滚的双颊，像小白兔一样露着白牙啃咬食物——嗯，下次跟他一起来吧，他一定喜欢。
交往之后就没有过几次约会啊，现在想想徒生了好多遗憾。
多可惜呢，悠闲而惬意的学生时代已经彻底告终。
田柾国说的没错，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闭上双眼，一片无可奈何之中，白天办公室里的谈话浮现脑海，挥之不去。

有些话不是不愿开口，而是说了又能够如何？
与你的每一分秒都宝贵，若被不愉快占据，该有多糜掷浪费。

◇

准备了一星期的月末考核终于结束，田柾国回到宿舍时宿舍仍是空无一人，彷佛肢解四肢的酸痛，让他的步伐明显比平时要缓慢许多。
他来到了自己床边，脱去了裹在身外的大衣，脑中冷不防地涌现与这相似的场景中，金泰亨接过了他脱下的外套穿在他自己身上，然后不满的抱怨起宿舍怎么比外头还要冷啊，又嫌弃寝室的设备简陋得简直没办法过冬了。田柾国记得自己那时紧接着把金泰亨紧紧抱住，在那张不甚宽敞的床铺上，在他哼哼哼的笑声里打滚取暖。
与现今太过鲜明又赤裸的对比总是心添烦躁，田柾国晃了晃脑，要自己撇去没来由的不安，不要这样多愁善感。
洗完澡后，田柾国窝进被窝里，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有条消息在被按亮的锁屏上突兀的显示着。
短短几字，却足够拨动衔扣心弦上错综的复杂。
“想你了”
该是使人心窝生暖的话语，现在为何万般无奈。
我又何尝不是呢。
田柾国静静凝睇着那三字，一时半会儿竟然无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打敲，输出的文字从每天都差不多到要腻烦的：“我也是”，到提了再提，至今已没什么实质意义的：“什么时候能见面”，越写越是烦躁。最后田柾国摁下了删除键，删删减减的文字终成了空白一片，绵绵的情话，仅剩一句不冷不热的慰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知道那种无可奈何吗？
明明只有几个地铁站的距离，又像是相隔两个世界般的遥远。
想见面，偏偏还累得力不从心。
日复一日。
再忍忍就好了吧，什么都会过去的吧。
所以，多无奈都忍忍吧。
等待着金泰亨回复的期间，田柾国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搜索着金泰亨的消息，其实再怎么搜也就是那几条，讨论他的帖子倒是明显多了起来。
他的粉丝越来越广泛了。
也不算是吃醋吧，反正一直都是如此。
以前在学校，追着他跑的小粉丝何时少过呢？他一直觉得自己根本是和一群爱慕着他的少女们共享着金泰亨这一个人。
……
突然的。
危言耸听的一道新闻标题闯入了眼。
配图是个人型的黑影图像，上面打着白色的巨型问号，看起来故弄玄虚，令人摸不清所以然，却已足够引发人们最根本的好奇心。
田柾国注目着这耸动的标题，嘴形跟着默念了三两遍，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像是心虚，心也喀噔地抖了一下。
——大势新人演员与同性恋爱中。
“该大势演员为一名新人，称之为A，近期有新作洽谈，演艺之路相当顺遂，却在某社的密切关注下发现，A目前正与某公司之歌手练习生B为一对同性情侣，两人关系非常亲密，据了解，他们会在深夜时间幽会………………”
报导不占有高点击率，回应亦是少的可怜，文章内什么信息都没有提供，甚至连性别也没有指出，但底下一条揣测的留言，令田柾国霎时体会到何谓毛骨悚然。
——新人演员？姓金的那位？

田柾国失眠了。

◇

朴智旻因为口渴扰了睡眠，打算出来喝点水时，余光瞥见客厅里卧沙发的一人，夜幕中还挺吓人的，但样子太熟悉了，不必走近都晓得是金泰亨。
他慢幽幽地进厨房倒了杯水，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金泰亨答了没事，声音淡犹空气。
朴智旻还困着，以为他也正困着，喝完了水便自讨没趣的回房继续睡去了。

漆黑中屏幕的光亮更显刺眼，金泰亨双眼发酸，还是反复读着田柾国十几分前传来的“这么晚了还没睡？”几字，胸口好似顶着千万吨重的砖石，敲不碎，移不开。
世上没那么多巧合，报导出现了完全与自己相对应的描写，却不是关于自己的报导——那是不可能的。
金泰亨怎会不知那则匿名新闻所影射的就是他自己呢。早在田柾国发现前好几小时他便知晓了。
媒体社大概是在公开报导之前，或者同时，或者之后，通知了他所属的经纪公司，内容或目的为何，金泰亨不知道，谁知道呢，那轮不到他干涉，只是心中每道猜测都令他感到头皮发麻，他觉得这个社会黑暗得可怕。
被上级找去谈话时，金泰亨就明白这篇报导不会再有后续了——公司用钱压了下来，毕竟再怎么样都是自家艺人，让丑闻影响了声誉股价什么的，得不偿失。
那笔钱，理所当然会从金泰亨的薪资中陆续扣除。
随便，那是小事。
公司要他分手。
要他分手，无非是为了除后患，毕竟合约在身无法随意毁约，在他这种小新人身上砸巨额违约金？划不来的。
金泰亨有点害怕。
即使他在那儿唯唯诺诺的点着头说“好我知道了”，而心里倔得要命，一丝一毫将分手实践的想法也没有过。
他有他的气壮理直，他能为了平和做出表面上假意的妥协，可是，他很害怕。
他想和田柾国说这事有多荒谬可笑，我和谁恋爱*****，轮得到你们报导你们说嘴你们威胁我和他分手？
怕只怕田柾国会称了那些人们的心，选择他们所求之不得，而金泰亨最不愿面对的决定。
他拿起手机，盯视着田柾国的回复久久，想着那些不真实的臆测，鼻头忽然酸了起来。
他久触着录音键，将录下的话传送。

——因为想你啊。

◆

是不是只有回忆蓦地打扰，才会惊觉今昔差距多么悬殊。
在忙碌与疲累交加，或许还有些难言的烦闷之下，金泰亨和田柾国的联系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往来的问暖嘘寒——醒了吗醒了睡了吗要了吃饭了吗准备去吃了，以及几句摸不清情绪，犹同你好再见般的招呼语的，我想你、我爱你。
田柾国感到心烦。
人们对于金泰亨出色的外貌依旧耳目一新，在资讯发达传播迅速的时代里，他的几个CF讨论度自然不低。但同性恋爱一说出现后，见风转舵的网民渐渐浮出水面，拿着他大作文章，不知是为了点阅率还是真有其想，人身攻击子虚乌有的言论样样都来。一想到金泰亨看见这些的心情，田柾国气得都想直接扔了手机。
金泰亨是真的在乎这些，否则怎会在每周放送结束后浏览着留言不放呢。
他如果知情了，肯定把这些恶评读过一遍又一遍，然后暗地里伤心的。
清晨六点三十二分，田柾国当然知道暗自操心不是办法，望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划开了屏幕拨出了电话。
天刚亮不久，金泰亨肯定还在睡吧。
忙音不知响了多久才终止，取而代之的，是对方微哑而无力的声嗓：“…嗯……柾国…”
“睡得好吗？”脑中自动浮现了金泰亨挣扎不起床的表情，田柾国柔着声音问道。
“…还好……你呢…”
金泰亨的声音只有起床后的沙哑与低沉，以及浓厚的，未消散的睡意，不带有丝毫像往常的撒娇鼻音。
其实这语调再平常不过了，田柾国却总不习惯对方没有兴高采烈地喊自己一声“果啊！”，即便他也清楚那只是因为他才睡醒，可是，这几天通电话时不也都是这样无精打采么。还有再猜测他对网上的事是否知晓的必要吗？除此之外，金泰亨再没理由连续两三天都阴沉沉了不是吗？
“走路。”田柾国一边回答了他的提问，一边转弯步上阶梯，心里有些难受，“哥还好吗？……我问的是什么意思…哥懂的吧？”他还是问得小心，就怕金泰亨是真的不晓得而说溜了嘴。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久。
“……你今天回学校考试吧，在路上了？”
……为什么…
这分明，是转移话题了吧。
“到了，考完就会走的。”田柾国闷声回应。
难得有了不必匆忙起床赶去公司上课练习的空白时间，终于可以好好的说起这些，田柾国本来准备告诉金泰亨，考完了试就能过去见他，可是这瞬间田柾国真的很不满意他再一次顾左右而言他，忽然，就不愿意说出口了。
是不是很小孩子气？
可是田柾国真的很努力的试着理解过，也真的忍过了。
他觉得自己该是金泰亨身边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特别的，那一种人，为什么在碰上了这样的事之后金泰亨还是绝口不提？那他们究竟算什么？金泰亨心里他算什么？可以玩耍可以拥抱可以亲吻还差点做了爱却唯独不愿分享心事的，一个弟弟？
都多久没回学校了，触进眼里的所有光景都该令他心生怀念，可现在他真的没这样的闲情逸致念旧。
“哥能不能别再转移话题了。”
语气听来有些冲动，但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程度的忍让了。
“你就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吗？”
那头的回答依旧是迟了许久，沉默的分秒把不满和急躁逐渐逼出心头，田柾国当然还是猜不透他到底想些什么。
“你这么问，不就代表你都知道了吗。”金泰亨却越发冷静的回应。
“我是都知道了，但我不是要哥陈述任何事情，我要听的是你说你自己啊。”
“我能说什么……柾国，我没有吵架的心情…”
“……我难道就会有？是哥什么都不肯说我才更担心，非要我明说哥才会懂吗？冤枉害怕生气什么都行，哥不要总是口是心非的要我睡觉要我休息，其实你只要一句话我再累都可以去陪你啊，我希望的也只是你可以对我坦白一点，就这样而已啊。”
另一端迟迟不给回应，哪怕是一句拒绝。
田柾国这下终于被他的沉默逼急了。
再不满也能想象金泰亨有多沮丧才会如此淡漠，他每一刻的沉默分明都是道不出口的无力，偏偏隔着电话这虚拟却闯不破的隔阂，不论拥抱或是亲吻，情人之间能做到的最基本安慰，他样样都做不来。
在田柾国已经开始思虑是不是干脆这什么狗屁考试也别考了，反正他没上学那么久了肯定也不会写啊，所以干脆直接杀进屋塔房去找金泰亨吧——就在他几乎要这么决定下来时，那头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回应才姗姗地传进耳里。
“…我尽量吧，你好好考试。”
“考——”
……？？？
忙线声弥盖了耳际，嘟嘟作响的机械音让田柾国一句“考试怎么会有你重要”灭在了喉头，彻底恼火起来。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电话切断？
我尽量吧？？？？
那分明是不愿吵架才勉强说来搪塞的谎，田柾国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前脚跨进了教室时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包围的人群，把那股冲劲压下暂时找回冷静，若不是这一些人，田柾国真的想直接离开学校找金泰亨去了算了！
他吁了长气，不耐烦地拨开这群不知为何总爱围绕自己的人们，径直走向自己座位，一不小心还正对上申艺珍投来的视线，两人好似被尴尬击中，分别停格了几秒，而方才那群人再度闹嚷嚷地靠了过来，将这古怪的气流打散，包围在了他的身边。
转学到首尔以后就经常如此，田柾国习惯是习惯了，面对耳边的七嘴八舌，要么敷衍要么不说话，可有些声音，哪是想着忽略便能忽略。
“呀，你不是跟那个叫金泰亨的关系很好？”
心情已经够差劲了还遇见这种明显是来找碴的家伙，田柾国不明朗地皱着眉反问：“什么叫‘那个叫金泰亨的’。”
“看过最近网上流传的影片没有？”
他不耐烦的瘪着嘴，“你想说什么。”
“没看过？金泰亨冲着你吼的影片啊，好像是在他那间放送室前面？”
话音落下时，田柾国便怔住了。
没有别天了。
就是他和金泰亨吵的最凶的那一天。
他和金泰亨告白的，那一天。
田柾国确实是不知道那时有谁在偷拍，当然更不晓得这被拍下的画面正在网上流传，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家常。影片的画面是从何处开始何处结束，怎样的视角画质清不清晰，田柾国都不晓得，他只能焦虑的掐着自己掌心，不安着对方接下来究竟打算说些什么。
“你以为这里凑了这么多人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这件事啊。本来觉得你跟他很亲呢，结果是被他给欺负着啊？”
话至此，田柾国彻底黑下了脸，心头的不解心底的不安随着那人越发猖狂的话语都转为了荒唐，对方却丝毫没有察觉的迹象，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就是仗着脸长得不错有点人气放送组长才能做这么久吧，或是家里有钱？说实话，他亲切的样子多假啊，演技也根本不怎么样，凭什——”
话没说完，一道尖叫声划破了空气。
将那人话给打岔的，是贯穿轰闹教室“砰”地一声巨响。田柾国的桌子被他自己一脚踹开，书本哗啦啦地落了满地。
“……你干什么…”方才还头头是道的人，因为田柾国的猝然举动吓退了好几大步。
“你很了解他？还是他哪里对不起你？”田柾国眼中含着戾气逼近，“我跟他关系怎样又关你什么事？”
“我、我就……”
田柾国眼看他拼命倒退的模样，停止了前进，他紧捏着双拳，别开视线朝往他处。
忽然静止的场面更像是陷入僵局，空气的流动彷佛暂停了，在一旁静观好戏的人们还屏着呼吸，或期待或害怕更骇人的意外在下一秒接着爆发。
“我和金泰亨好得很，好到你无法想象，所以管好你自己吧。”
田柾国最后还是辜负了众望，抛下了这话，略过围观人群，踏出了脚准备离开教室。
他很努力的克制了，否则就踹了张桌子怎么够他解气？
先前和金泰亨争吵的情绪还来不及退却，这人继续火上加油还将火焰加持，再不走，田柾国真的无法保证自己能按奈怒火不动手了。
不够可笑？说的都跟真的似的。
仗着他脸长得不错？
是啊，不错到招风引蝶使人忌羡，可还不是因为性格讨人喜欢而受人欢迎？
家里有钱？
是不是田柾国既不清楚也不关心，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那样挥洒金钱换取自身欲望的人，否则那些忙到夜深的努力到底都成了什么？
几步之差便能走出教室，又一度的尖叫声却在门扉开启与急遽的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再度覆没了耳际——

“田柾国！！！”

◇

“那个…号锡…你…出来看看吧…”
郑号锡在自己座位上抬起头来，说话的人支支吾吾的模样令他有些不解，向窗外探了探头，接着他愣了，问话的表情都因为惊讶尴尬而扭曲了起来，“……你要我…看什么东西啊？”
“人家都哭成这样来找你了，还问看什么吗……”对方似乎有些无语。
“我……”郑号锡无辜死了，“…她找我？你确定？”
对方笃定的点头。
郑号锡觉得那人是傻了吧她怎么可能来找自己啊。心里如是想着，却还是起了身出了教室。
迎面而来的人哭得梨花带雨，这几乎能称上伤心欲绝的模样，即使郑号锡已经在教室内瞥过一眼心还是慌慌。
什么情况啊这是……
“艺珍妳……找我啊？”
自从金泰亨跟她分手之后他们就完全没有交集了，今天突然哭着找来………
难道又为了金泰亨？
不啊别闹哇！他要怎么跟人家解释她前男友现在是个名草有主的男人呀！他的主还是妳同班同学甚至妳同桌啊！这种破坏童心的事能不能交给其他人郑号锡他做不来啊！
“柾国受伤了……在护理室准备送医……觉得该让你们知道可是我不方便找泰亨说所、所以………”
哭哭啼啼的人终于一边哽咽着一边开了口，而郑号锡上一刻心中所有的腹诽，在她将话说完之时全被冲进脑海的空白取代。
郑号锡愣了。
“…柾国他…发生什么事了……”

Chapter.30

几通错过的来电，与一通未读的消息在屏幕上闪动。
金泰亨终于整好了造型，匆匆出了美容室赶上保母车去。颠簸的路途上，他将屏幕划开，郑号锡这则突然到读不出一丝实感的短信，使他短促的愣了愣。
——泰亨，柾国现在被送去急诊室了，工作结束记得过去看他，哪间医院问到了我再告诉你。
…急诊室？医院？
………这早上还好端端地跟自己说话而且险些吵架的人？
……说什么啊郑号锡…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半信半疑也还是问了郑号锡发生什么事，接着得到的答案，让金泰亨脑中彷佛被子弹穿了孔似的，久久无法反应。
——他头部受伤了，止不了血，一定要去医院缝针才行，你工作结束快赶过去看他吧，我跟智旻考完也会尽快过去的。
牵绊着太多不得已的考虑，现实俨然只能与偶像剧毅然决然的情节相违。
正在前往摄影棚途中的金泰亨除了紧抓手机干着急以外无别他的办法，他不可能抛下眼前工作不顾一切地走开，不可能的。
田柾国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了？流血不止？是跌倒撞到什么了还是打架了？或是跟早上的事有关？严重不严重？
啊废话啊都说成这样了伤的怎么会轻呢………
金泰亨抓紧手机，烦躁的拿手捂住了脸，骤然加快的心跳说明着他此时此刻有多么不安。
到底是怎么了啊…………
画报拍摄走高冷概念，完全不影响金泰亨对表情的发挥。若是换了个青春阳光的路线，那今天的工作绝对只有完蛋一个结果。
结束拍摄时都已经超过学校下课时间一小时了，十万火急的拜托了经纪人载他去趟医院，一路途金泰亨总望着表，心急如焚地只想快些、再快些抵达目的地。
忽然的，他忽然就开始后悔早上又任性又草率的挂了电话，他就是不想和田柾国谈起那个话题无论如何。然而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揣上这样消极又可怕的念头，怎么会突然恐惧那是自己最后一次和田柾国通话。
真是疯了，田柾国没事的他不会有事。
急忙下了车，金泰亨一路向医院奔去，方向感从来不算好的他在大厅绕了好一会儿才找着急诊室的去路，又耽搁了几分钟，原来就急躁的心便更加烦躁了。
抵达了急诊的楼栋后他又继续奔跑，脑中是空白的吧，除了田柾国为自己担心的表情总是浮现脑海。
傻瓜，越不想你担心你越要担心，那么你自己呢………
穿越一张张病床，略过一对对交谈的人群，金泰亨耳中忽地闯入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越接近越是清晰。
脚步，也就不由自主地煞停了。
是听觉出错了，还是这世界上有什么颠倒了？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不担心你啊……”
踏出的脚步多了犹豫的味道，焚烧着心的焦灼，消失了，都消失了。
是不是大脑对于过去还有记忆依存，才让他未走近就能辩出这番使人动容告白的，声音的主人？
可是这几番话里没有田柾国一句推却与拒绝啊。
“……艺珍…”
你用这语气喊她名字是什么意思……
你把手举在半空，犹豫要不要安慰的模样，又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说过吧，跟她的暧昧不清都结束了，那么现在你让她趴在你床边哭得那么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
“……”
申艺珍匆忙的擦拭眼泪，田柾国瞪大的眼里满是吃惊，然而这些在金泰亨眼里全都莫名其妙。
“哥怎、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
听出了金泰亨话语中的隐藏，也读出了他眉心微蹙之间写出的愠色，田柾国便慌了，连忙开口否认：“不是、哥，我没这个意思！”
“我打扰你们了？”他面不改色的质问。
“哥！我都说了不是那样的啊！”
看田柾国这样扯着嗓的着急与激动，金泰亨突然扯起嘴角笑了。
“看你还能这么吼我，我根本是白担心了吧。”
听金泰亨这么说以后，表情管理这一差事田柾国是彻彻底底的做不来了。
金泰亨是怎么了？他在怀疑些什么？这种怀疑象话？
田柾国在教室里血流如注的时候，是她第一个奔上前来，事故现场她目睹了全程，担心之余还惊魂未定，一到医院见到了他就立刻泣不成声了，就算基于同学立场，田柾国能不安慰她吗？他要她不要担心他说自己没事，突然就被告白了他也很不知所措啊，可金泰亨是最不该质疑自己的人了难道不是吗？
烙下了那话后金泰亨就想离开，田柾国察觉了，还是下了床去将他留住，即使接踵而至的晕眩让他差点站不不稳，也没有松下手上的力道半分，可是金泰亨不肯领情，冷着眼，说放手。
心好像灰了一块。
是不是非要提醒你我头上有伤我缝了几针，非要告诉你当疼痛像刀剐一样刻在额面、当鲜血如岩浆一样冒流，我有多想立刻见你，你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对我………
“……哥别这样好吗…”当田柾国再开口时，已明显是压抑着委屈和不满的语气了。
“我叫你放手。”
“哥到底是怎么了？这种时候对我还闹得下去？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受伤是因为谁啊？”
“你要说是因为我？你自己受伤了还想怪到我头上？关我什么事啊？”
误会与冲突之中，谁都顾不得后方还待着却彻底傻住的申艺珍了。
在金泰亨挣开了田柾国早松了力度的手，挥开布帘离去之后，田柾国就像是失了仅存的所有力气一般，眼前景物一瞬转黑，往后踉跄了两三步接着跌坐在了床沿，愣着眼的申艺珍回过神来，一道惊慌的叫唤绕上前去搀扶。
还没走远的金泰亨耳一闻，再度煞了脚。在他顾虑着面子问题犹豫该不该回头的时候，田柾国接着道出口的话，已经轻轻地，淡淡地，飘入了耳中。
于是，悔恼跟着甲印一同掐进掌心，金泰亨紧咬着下唇加速离去。

“金泰亨，我爱他很久了……”
“但还会更久的……所以艺珍妳也…别再喜欢我了…”

◇

拨通了电话才找到最先到来却暂时先离开的郑号锡与朴智旻，两人在同一楼层的楼梯间前，落地窗前的椅位上。
金泰亨缓缓走近，疲惫反映在黑眼圈上，他眼下的青紫彷佛更显目了一些。
“怎么留他们单独在那。”他平淡的问着，声音渗进了很多无力。
“艺珍是红着眼睛找过来的，人家有话要说，我们不能强行当电灯泡吧。”郑号锡抬眼看他，正色着回答。
虽然病床那的争吵他完全不知情，但申艺珍当时哭得那么伤心，郑号锡也看出她八九不离十是喜欢田柾国了，金泰亨此刻脸色那么差劲，还带着质问意味的话语，他自然能够理解出个大概。
而金泰亨听了之后并没有出声回应，也没有特殊的情绪波动，仅是低垂着头倚靠着窗，背后透出的夜色彷佛使不明朗的神情更添了几分阴郁。
“那柾国为什么受伤。”他又问，语调依旧淡然平稳。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听艺珍说的。”郑号锡将她说明过的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有人说了你的坏话，内容什么我也不晓得，总之柾国挺生气的，帮你平反几句还踹了自己桌子出气，就打算要走了，但那个人在柾国要出教室时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因为是从背后动手的，柾国看不见也防不了，就这样撞上了门，加上他撞到是尖锐的边缘，才有这么大的伤口。”
三人陷入了沉默。
这番话在金泰亨脑中迂回了好一阵子才得以吸收，随着理解，金泰亨的面色也越加阴沉。
……就…这样么………
我算什么…让你跟这样的人起争执呢……算什么让你因为我受伤……
田柾国这几天以来的所有关心、退让和忍耐，金泰亨其实是心知肚明却全选择了无视，再连着今天这起事件，他的脑子早已为这本来单纯的事故嵌上了太多节外生枝的理由了。
拳头紧捏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满胸腔要爆炸般的后悔。
原来今天田柾国确实是因为我受伤的。
原来，不是因为打架。
原来他根本没有胡说。
那么，刚刚自己对他都说了些什么……
金泰亨沿着窗子一路蹲下，手蹂躏着自己鬓发，写着一整脸的懊悔。
“泰亨啊，这跟你没关系的。”一直是在一旁安静察言观色的朴智旻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陪他一块儿蹲着，“柾国现在没事了，我们到的时候他还对我们笑了呢。”
金泰亨把脸埋在膝间不肯回应，却被走上前来的郑号锡拉着强制性地站了起来，金泰亨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了他，你发什么神经几字清楚的写在眼里。
“这不是你的错是动手的人的错，那个人学校也处分了柾国也没事了，你金泰亨呢？都消沉多少天还不打起精神？”
也就是郑号锡说完话的下一秒，金泰亨猛地挣了开来，带着愤怒与自责冲郑号锡吼了过去：“所以田柾国头上缝了几针你们倒是告诉我啊！申艺珍衣服上沾到的血是他的难道我的理解有错吗？你们说我没错？整件事都和我撇不了关系，你们能不能谁来站站我的立场谁来想想田柾国他是我的什么人！…………谁来试试……试试自己会不会自责啊…”
伴随着溃决的吼声，眼泪不期而至地在憔悴面容上画出了两道透明痕迹。
“啊西……”
对于憋不住的哽咽金泰亨感到烦躁，他紧抿着嘴压制唇边颤抖，粗鲁的抹去了夺出眼眶的液体，然后越过眼前愣神的两人，从楼梯间快步离去。

◇

拒绝申艺珍的告白后，田柾国已经管不了她到底是惊讶难过，也管不了她接下来何去何从该怎么回家了，只顾着夺出门去追金泰亨，可是金泰亨早不知哪去了。
伤口造成的疼痛使他连踏出脚步都力不从心，只好扶着墙壁停止了前进。
毫无头绪可言……已经在回家的半途了也说不定吧…
还是算了吧…总不能，让自己痛昏在路边不是吗…
沉甸甸的步伐在纷乱的急诊室里被彻底吞噬，当他蹒跚地重回到自己病床时，那个令他又气忿又不舍的身影，竟然低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呆坐在床的边缘。
他抬起了眼，由下而上的望向了他。
田柾国看不清他的眼底情绪，可是，他似乎是哭过了。
“…去哪了。”
听见问句，田柾国杵了几秒，才缓缓走上前来坐他身旁。
“找你。”
金泰亨轻嗯一声，眼神有些闪避。
“我都知道了……号锡都告诉我了。”他磨着自己手指，像是愧疚，或者不安，“我是说…你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田柾国听了话后顿了顿，不晓得说什么好。
其实也猜测过，或许他也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说不定还有超越想象的事情……不知道啊，金泰亨不肯说，自己便连了解的机会都别妄想。
很无奈，可是大过无奈的，不还是满腔的心疼么。
还未消散的小小怨气让田柾国揽过手去时短暂的迟疑了，可是一想到他背着自己哭过，不管何为原因，心终究是软了下来，凑近将他圈进了拥抱。
一个月没见，该有很多话想说的，现在又受伤又吵架的算什么……
“……是我的恶评害你受伤的…”金泰亨的手指伸进田柾国发间轻轻摩娑，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伴着自我嘲讽，连带着田柾国耳畔都刺刺的生疼，“这是我假设过最坏的结果…可是发生了……”
“哥就听我这一次吧，别理他们，我受伤也不是哥的错啊。”
间隔病床之间的布帘彷佛一同阻绝了所有杂吵。也不知道金泰亨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他没吭声，只是轻轻挣脱了拥抱。
看着他低垂着目色，像是预备说出难以启齿的话的姿态，田柾国有些不解。
“你想，撑过了这次…我们又能再多久……”金泰亨望着他说，不到几秒又挪开了视线，“你不是…真的准备跟我一起一辈子吧…”
田柾国怔住了。
“……不可以吗…”
“可能吗……”
“……”
田柾国忽然，无力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这什么意思并不难懂啊。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才有办法在说出口实这样的冷静？
不是说要一起很长很久的吗………
“汉江许过的愿望哥全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我没忘啊…”
“那你还对我说出这种话！”
压抑的低吼穿透了耳膜直击心脏，金泰亨把头扭开，不要他看见自己红着眼的模样，也避开他无法谅解自己的、像要将视线所及之处都穿透的眼光。
他真的承担不起。
田柾国觉得很不甘心，整颗心与他的眼眶一样灼热，他看见那双不让看见的眼里充斥的都是水光，他真的能预想到接下来他准备说些什么了……
“柾国…其实我真的好累……”
听着他颤着声线说出了自己真正想听的心里话，席卷而来的却除了无措再无其他。
是不是该试着阻止一下，在他说出口以前？
可是阻止了，就会有用吗？
“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好不好……”


◆

童话世界滂沱大雨过后总有彩虹，但灿烂过后会转瞬即逝，它从来不说。

第七天了。

依照医生指示，田柾国额头上缝合的伤口不许碰水，为了不让汗水直接渗入，舞蹈练习便以静养名义跟着停摆。
田柾国在宿舍独自静养了两天，熬过的每时每分都比度日如年更深刻难受，秒针每回的摆动，都使他烦躁的感觉还不如练习室里汗流浃背更来得快活，所以接下来几日，他还是进公司练习去了。
发呆也好唱歌也好，就算只是简单的活动活动筋骨那也好，有事能忙，什么都好，毕竟残了的不是嘴巴不是手脚，他真的怕死了脑子空白下来过后想起的什么都摆脱不了金泰亨。最最害怕的是涌现脑际的明明是他没心没肺方着嘴形的笑靥，可伴随而来的竟是一股股使人烦躁透了的心酸凄凉。

如果能让你比现在过得更好。
如果。

今天一早，上级找了田柾国进办公室约谈。
他的出道，被推迟了。
是的，田柾国威了脚哑了嗓也拚命练习不敢怠惰，只因为他被秘密地确定了出道。
几十名练习生中，他脱颖而出。
编舞完成了，曲子作好了，专辑概念设定好了，概念照的拍摄日期也即将敲定了，甚至日日夜夜练习的曲子都准备录音了，可因为这该死的伤该死的意外，耽误了，原来属于自己的出道计划现在全都该死的拱手让人了。
原来只是抱持着万一的心态才隐瞒着不和任何人说——万一无预警地被撤换，万一拖着拖着没了下文——如今呢，还真的迎来了田柾国全然没预想到的万一。
他能说什么吗？
能怎样吗？
或是该怪罪谁吗？
谁也怪不了啊。
絮乱不堪的思绪使他再也没了余裕怨天尤人，现在只能洗脑式的告诉自己，仅只两个多月便遇上与出道擦肩而过的际遇是很了不起的经历吧——这了不起的际遇谁需要？谁稀罕？这般过于可悲又自我怜悯的催眠让他都想原地打滚大笑一番了。
能让他把眼泪一并笑出来吗？
真的，太难受了。
面对此事，田柾国只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也不想要了。
总而言之此刻的田柾国只想快点从这乌烟瘴气还充斥着熏人烟味的办公室离开，因为他的头真的很疼。也就是这个时候，田柾国又听见上级低着头翻阅着资料，抖了抖几乎烧尽的烟蒂，事不关己般地补充了一个如此令他堂而皇之的消息——
“有计划送你到美国培训，等伤恢复差不多了就会开始筹备。”
他感觉自己就像方才飘进烟灰缸凹槽中的灰烬，又虚无，又微弱。
出了办公室，空气终于清新畅通了些。
练习生的课程其实不少，舞蹈和声乐是基本，也有表演课演技课等等其他，而现在舞蹈课因伤停摆，以及因为心烦抛向脑后的练习，闲余时间一下子多得让田柾国不知如何运用才好。
他突然好想笑啊，以往明明求之不得的，现在在公司大厅里待了一时半会儿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去哪里，能干什么，来首尔以后是第一次这样的茫然若失，没了练习没了金泰亨，生活便好像彻底没了重心。
一直以来，再无聊再没事干也都有金泰亨还有他们这群哥哥陪伴，现在………
现在田柾国能想到的，依旧除了他与哥哥们没有别人。
而那一段话还像是回音余留一样缭绕耳际。
美国培训是么……
之于栽培，于情于理似乎都该感激涕零一把的吧，就算他明白这不过是出于商业用途的投资，也表示自己的才能是公司所器重所肯定的。
可怎么办呢，田柾国还真做不到。
伤恢复的差不多就开始筹备么……
恢复的差不多，指的是哪种程度的差不多呢？
去美国，又得去多久呢？

——柾国…其实我真的好累……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好不好……

他向后靠上了墙，沉痛的闭上了眼。

就，这样了吧。
就这样吧。

◇

首尔的一月即使天晴也历来是云霞掩映，云层染上了冷调的灰白，看来压抑而苦闷。
田柾国一路思绪零乱，他感觉自己多走上一步，他的世界，便多崩塌一点。
眼前台阶再多，也有抵达尽头的一刻，就像一段故事再绝伦美丽，也终有读到底页的一天。

荏弱冬阳透进缓缓敞开的门缝，染亮了灰暗的玄关，田柾国走进，没见屋内有着半张人影。
是啊，该工作该上学的这时间，谁会在呢。
一切都静悄无声。
那么金泰亨呢。
卧室方向一望，注目着那道掩得严实的木门，田柾国不禁扯起唇角咧了一笑，讽笑自己，怎会连接近他都需要勇气。
缓步走近，他驻足门前深呼吸过了几回，才转动门把将门带开。
房里的气息陌生，却又熟悉。床铺上躺了个人，凌乱而厚实的被褥下，外露着毛茸茸的一头棕发，安静悄悄，而田柾国就这么看着，在门旁停止了行动。
也没什么，他只是蓦然发觉，自己再也没了一见他便自动漾开的笑意，没了一见这毛茸脑袋，就扑上前去揉一揉的冲动，没了将他圈进怀中，闷得他求饶没有空气不能呼吸，听他哼哼哼哼憨笑着的恶作剧。
只剩寒湛的笑，笑出了一抹抹鼻酸。
不料关上门的力道没控制好，喀擦一声，惊动了睡眠中的那人。
棉被摩擦的沙沙声响中，田柾国以平淡的目光望着对方坐起了身，还残留着睡意的那张脸蛋对于自己的出现有过惊异的神色，或许还有一丝慌乱。
两人只是相交着四目默不作声，僵持着，对峙着，却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后来是对方推开被子拎起了床边披挂的大衣，探出了双脚准备离开的动作打破了犹如时间静止了的，这一番错觉。
“不是睡着么…”
田柾国开了口的同时，对方也止住在床缘穿衣的动作。
“醒了。”
给了毫无情绪起伏的二字答复，他拎起一顶毛帽，向门的方向迈步。
两人虚无地擦过了肩，田柾国随之回过了头。
明明还是他所熟稔的样子，氛围怎么那么陌生……
“…你去哪。”
他的脚步又在门前停住。
“我是哥。”
“你去哪里…”
“跟你没关。”
笔直凝望着那道无动于衷的背影，田柾国的视野再也找不回轮廓的清晰，喉间好像被什么哽住，说不出话来了。
朦胧之中，他突然觉得，好冷。
这股漠然像一场骤雨，雨滴肆意而骄纵地打在身上，田柾国在雨中毫无掩蔽，连着金泰亨曾贴在他耳边甜腻腻软糯糯的说着“我们柾国对我最好了”的那片记忆，一起狼狈的，陪他湿得透彻。
好冷。
“没有我…你会更好吧…”
“……”
“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金泰亨杵在门前，握着门把的手做不出下一步动作。而田柾国附着于他的视线，并没有错过他倏然僵了身子的瞬间。
“……还没有。”
给了答案，身后突然有了脚步声响起，金泰亨来不及自己转身查看这逐渐靠近的声响，便被一道力扯了过去摁住双手抵在墙上，因为惊吓发出的微弱惊呼下一秒湮没在了霍然而至的亲吻里。
金泰亨对这番稍嫌粗鲁的禁锢和这道猝不及防的吻既没抵抗亦不挣扎，可是嘴里渗进了一股突兀的咸涩，主动吻来的那人也渐渐的颤动起来。金泰亨睁开了眼，与自己鼻尖抵着鼻尖唇瓣贴着唇瓣的那人，睫毛悬上了一排剔透而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你不要哭啊……
呜咽声剥夺了午后该有的幽静，墙上滴滴答答的钟还是安分守己。田柾国埋在金泰亨肩窝啜泣，但他哭得不算太久，再度说起话来时，已是若无其事般地重回了冷静。
“我要去美国了…”
“……”
“你不是想分开么…那就，分开吧…”
“……”
“流言都是假的了…哥是清白的所以…理直气壮起来吧……”
金泰亨痴愣半晌才明白这些话的用意，迟钝的慢上好几拍的酸意终究是泉涌了鼻腔刷红了眼。他伸手抹开碍住视线的模糊，使劲咽下一口哽咽：“谁跟你要过什么清白…我爱你从头到尾是真的啊……”
“反正你早就不要我了说这还有什么用！”
饱含哭腔的低吼连着那瞬间坠下的一滴眼泪侵蚀着心口，金泰亨紧咬住了下唇别开了眼。
田柾国则阖上眼睛，退开一步。
手松了，手心温热的一处转瞬化为冰冷。
“哥爱女生吧…别爱我了……”
“……”
“你闪闪发光的人生里…不能有我这样的污点啊…”

当眼眶负载不住白雾的重量。
当眼角滑落了一痕冰凉。
当视野从模糊重归清晰。
之后。
他身影不再了。
他走了。
而他也，不愿再说爱了。

Chapter.31

谁也不再对他提起田柾国了。

树大招风。
恶帖转移了风向，从同性恋之说转移到欺凌后辈，片段的影片流传着，怀抱着恶意的人们以它为左证，从中断章取义，衍生出了一个个荒谬至极且无中生有的言论。
最猖獗之时，金泰亨的日程也以生病为由停摆了几日，在事态扩大到无法收拾之前，公司终于肯发声捍卫自家艺人。
金泰亨那几天里把自己牢牢关在房里谁也不见，除了生理需求之外的不可抗力，他一步也不肯出门见人，无论谁如何叫他哄他，他都不肯。
当他们再见到金泰亨时，是两天之后。
那时闵玧其刚刚起床，还一脸懵然，就看见了金泰亨朝自己走来，呲着牙笑嘻嘻地说道：“哥，我饿了。”
有一瞬间，闵玧其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或者自己可能还在作梦，但他眼睛好得很啊，而且梦金泰亨干嘛呢，奇怪死了。
所以大概，不是梦吧。
“……饿了所以呢。”
“哥能煮拉面给我吃么，我不会开火。”
对于金泰亨占据了他的寝室，导致他和打呼声如雷的金南俊共度两个夜晚，闵玧其对此虽然甚是不爽，但不得否认的是，当他看见金泰亨现身的这刻是松了口气的。
他终于肯振作了。
金泰亨向来是受长辈们疼爱、同侪后辈们爱戴的存在，人生被满满的爱所包围，几乎占据了生活重心的，是田柾国，是他没能时常见面的恋人，而这世界却残忍的在一霎那间，染指了前者，剥夺了后者。
就为了教他长大么？
药下得太猛太狠了。
你看他啊，都这样了还逞强的嘻皮笑脸，究竟有多么好强。
闵玧其轻叹口气，拍了拍金泰亨肩膀默许了他的要求，淡淡的扫了眼他憔悴的模样便朝厨房走去，同时也无心似的问道：“一大早吃油腻的不怕胃痛？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然后，他哭了。

缺乏实质证据证实的传言比想象更禁不起时间推敲，善忘却轻易相信的人们总在空穴来风之中动摇，一阵接着一阵，一回取代了一回，再沸沸扬扬的消息终会沦于被遗忘的下场，事件的当事人便挨着受过的谩骂，将伤痛自行吸收，背着它，督促自己一步步强大。

金泰亨振作得很快。
事件过后，他不再喜欢关注，也试着不再在意人们对他的评价。
过去一年，当初的事好像不曾发生过似的，他以水木剧男二角在影剧上正式出道，不再是平面广告上的小模。随着戏剧的爆红，他以新人的身分收获了不少喜爱，还成为了音乐节目的固定主持人。
电视剧的宣传期结束，忙庸的行程终于迎来余裕。

这天经纪人开车送金泰亨回家的途中，金泰亨接到了朴智旻的来电，他唐突的问了自己在不在家，说他被困在外头回不了家。
“喝水吗？没有其他能喝的。”金泰亨在自家敞开的冰箱前，站在一片黄色光线中扫视着空空如也的层架，对还在玄关脱鞋的朴智旻问道。
“嗯，冰的。”朴智旻把鞋规矩整齐地放在边角，轻车熟路的走进屋里，拉开靠拢的木椅坐下。
金泰亨递了装入冰开水的瓷白马克杯给朴智旻，也坐了下来，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为什么被困在外面？”
“因为南俊哥啊！”朴智旻一脸你戳到我痛处的表情，愤然拍桌，“我把家钥匙借给他就去练习室了，谁知道刚才打电话想跟他拿钥匙的时候他跟我说……你要不要猜猜？”
金泰亨睁大着眼挺直腰板，显然很有兴趣，“弄丢？被抢？”
朴智旻扁着嘴摇起头来，一副你功力太浅的嘴脸，“他说钥匙插反卡住，没成功拔出来，断了！”
金泰亨听了，先是愣了几秒，接着拍着大腿大笑，“这哥的破坏力怎么又增值了啊哈哈哈哈哈——！”
“修好之前我们几个暂时都回不了家了。”朴智旻无奈的笑着，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着眼看金泰亨问：“搬家以后房子大了好多，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住？”
“经纪人说我还是住这好，说什么公司管理方便一点。”金泰亨断然地拒绝，“不过新家钥匙要记得给我一把。”
“好吧。”朴智旻耸耸肩，看来有些婉惜，但也不再勉强，又转而开口道：“现在想想，我们几个人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完整的聚过了……这都几年了？”
“才一年多而已好么。”金泰亨不禁失笑，“你老了吧，这根本是痴呆的程度。”
“总说我老，我老了你也跟着我一起老好吧。”朴智旻把冰水喝干，“可不是我在说，大概是认识你太多年，每次在电视上看到你感觉都特别奇怪。”
“我懂你说的。去年在电视上看到硕珍哥不知道什么广告的时候，我也是吓得差点把遥控器扔出去了。”金泰亨说着，好似陷入了回忆，“那还是在以前的屋塔房，跟田柾国一起看的。”
朴智旻向他瞄了一眼，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神色突然间黯淡了不少，还残留在唇角的笑意都带着一些苦涩的味道。朴智旻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吭声，是安慰他好，还是装没看见才好。幸好金泰亨很快就开了口说话，打破他内心小小的纠结。
“你们谁都没跟他联络吗？说实话。”
不过朴智旻觉得这带有胁迫性的提问并没有好过方才的沉默，而金泰亨太懂他了，知道朴智旻接下来若不是不肯说，就是准备找其他话来搪塞。
“智旻，别瞒我，也别骗我。”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朴智旻有些为难，认真的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具有说服力，“你不是最了解柾国吗，他本来就不爱接电话，也不怎么回短信。”
“那不一样啊，他这么消失说得过去？”金泰亨皱着眉，“看见我会尴尬我可以理解，可是对你们……”
朴智旻叹了口气，“号锡他好像有吧，但也就一次。是柾国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月，今年四月。”
金泰亨怔了怔，然后挫败的垂了眼。也不必问为何他们谁也不提了，金泰亨清楚，这几个人，怕他难过。
原来四月就已经回来了……
也就，离开了四个月嘛。
“那我们六个总得聚聚了吧。”
朴智旻这才笑了，“大明星啊，这是我们想对你说的话啊，要见你跟硕珍哥一面真够难的。”
“知道啦小子，一有空立刻联络你们，真的。”
话才说完，朴智旻手机就响了，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金泰亨晃了晃，上面显示的，是金南俊的来电。
“大概是修好了吧。”他说，然后将电话接起，“哥？啊，我在泰亨这啊，啊？玧其哥又买了羊肉串？泰泰你要去吃吗？”


◆

2016年1月。

田柾国所属的经纪公司——BigHit，不久前发表了推出新人的消息，随着出道时日的逼近，宣传的声势越加浩大，概念照终于释出。
金泰亨并非出于本意的关注，只不过这次推出的新人似乎挺受捧的，加上又是田柾国所入的社，他想不注意都难。
而预感还真是没错。
新闻网上公开的概念照，金泰亨随随便便瞥过一眼都晓得那人是田柾国。
嗯，他要出道了。
以SOLO的形式，出道。
记忆中他黑亮的发变成了一头砂金色的卷毛，但发色再醒目，也没能够掩盖那双明亮得像是盛进满天星光的眼眸，朝某处弯成了月牙的模样。
MV和问候影像陆陆续续地公开，金泰亨一个也没敢点开来看。
依报导，田柾国是这周出道，而金泰亨所担任主持人的音乐节目，是每周五直播。
那表示他们的见面，是必然的。
录制之前，金泰亨异常仔细的确认过了出演名单，田柾国这道姓名，确实是白纸黑字的墨印上头。
确认的结果导致金泰亨今天在放送局晃悠时都特别提心吊胆，也不知道是怕错过他，还是怕遇上他。
嗯，今天就是星期五。
然而就在刚才，在他小解完毕走出化妆室没有多久，在他最最放下警戒心的时刻——
田柾国，出现了。
现实似乎就是那样，真实状况面前，再充分的想象都徒劳。
他以为自己可以微笑着大度的打个招呼，大方说声好久不见我过得非常非常好，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忙碌。
可是真正碰面了，他连逃亡都受阻碍似的迈不出脚。
整个过程也就几个秒钟，大脑却刻意捣乱似的，硬是将其放大成数十倍之久的错觉。
先反应过来的是田柾国。
“…前辈好，请多多指教。”
眼看对方忽然弯下腰，简洁有力的声音并着没能隐匿好的踌躇，金泰亨愣乎乎的，稀里胡涂地就跟着对方一起曲下腰肢说声“请多指教”。
明明心中模拟过了好几回，连此刻的情况他也都料想到了，可是实际碰上竟比心里偷偷比拟过千百回还更感冲击。
前辈好？请多指教？
开什么玩笑呢………
紧凑的日程没有多余时间让金泰亨继续感受这份冲击，两人有礼而陌生的问过了好接着错肩而过以后，金泰亨便迅速地回到了自己待机室准备造型练习台本，尽管，他根本就读不下半个字，充斥脑中的，除了他向自己既生疏又疏远的行礼——那是连他们初次见面都没有过的礼仪——除此之外，再也装不了其他了。
错杂的心绪中，妆发都完成了，金泰亨看着镜子里完了妆的自己，告诉自己够了，该要想想眼前工作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不算吵闹的待机室内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响，门扉带着小心翼翼的速度向内敞开。看去，那还在脑中盘旋不离的身影就这么进入了他的视野。
是三年前，或者四年前，忘了，金泰亨只觉得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当时也是这样，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夜晚，宿舍忽然透入了走廊外灰白色的光，它所照亮的，是昏暗的宿舍房，与那时田柾国惊愕而稚嫩的脸庞。
让人不住想捏上一把的婴儿肥如今消退了不少，当初惊愕，那么此刻呢？金泰亨看着他却始终看不明白，只把手中的台本捏出了一道道无法抚平的皱折。
当对方真的走到了自己眼前时，金泰亨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哥…”
……刚刚不是还叫着前辈么…
“这是刚刚麻烦经纪人哥哥买的……”田柾国伸出了手，把手中的物品朝他递来，“没想到会遇见…所以准备不了什么……”
金泰亨除了痴愣，还有满头的雾水，“……为什么给我这个…”
“…生日…你的生日。”
“都过去一星期了不是吗……”
“我……知道的。”
所以，何必呢……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冰凉的触感，寒冬中开着暖气的室内对触觉有着对比性的刺激，物体表面附着的水珠使金泰亨的手心湿了一片，他抬头，看见对方又一次毕恭毕敬地鞠躬，转身准备离去。
“柾国啊…”
喊声不大，但已足够让对方听见，并且停下脚步。
金泰亨紧握着他递给自己的东西，扫视周边一眼。
待机室还有太多工作人员在场，即使再把他叫住又能多说什么……
“舞台…快轮到你了吧。”
“嗯…”
“……加油啊，别紧张。”
“是，我会努力的。”
就像普通前后辈的角色，田柾国精神奕奕地回应了他。
那道身影终于与门的闭合一同消失。
金泰亨低头凝视手中紧握的，他给的草莓牛奶，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背后有没有任何意义，却怎么也思考不来，只有一股酸涩，恣意的，围绕着鼻尖。

◆

总算是盼来了相聚这天。
是那间高中时期经常上门的餐馆。

忙碌虽然致使他们没能团聚，但私底下还是经常三三两两地见面，先不说有四人住在同一屋檐，像朴智旻那天一通电话便找上门来的时候也不算少，与其说想念彼此，不如说怀念大家相聚时的欢笑时光。
而田柾国依旧缺席。

金泰亨到场时，桌上已经开了几瓶烧酒。正值晚餐的尖峰时段，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与口罩，服装亦是清一色低调的黑。他走进，并且拉开口罩，笑着在心中感叹这许久不见的光景。
果然吵死人的这点一点也没变啊。
他要自己忽略没刻意留下的缺，嘻嘻笑笑地踹了朴智旻屁股一脚，被踹的人自然是猛地一个回头，眼里尽是莫名其妙。
“我来了怎么谁也不看我啊。”金泰亨委屈地挨在朴智旻身旁坐下，脱下的帽子与口罩便随意的扔在一边。
“看你干什么啊，吃都来不及了。”朴智旻说完又往嘴里送上刚烤熟五花肉。
“这小子艺人病更严重了，来了就坐下吧我们金大演员。”金南俊头都没抬，忙着往生菜里添料。
“哥别说这种话行吗，鸡皮疙瘩都……”金泰亨瘪着嘴，煞有其事地搓着自己双臂，神情中尽是嫌弃。
“鸡皮疙瘩？鸡皮疙瘩别让它乱飞啊，收集起来能卖钱也说不定呢。”金硕珍赶紧装出紧张的表情，说完自己都笑了，“怎么样？有没有打算进军好莱坞？”
“哎哥别闹啦！”
联系虽不如之前每天见面时频繁，但也不至于完全不知彼此的近况，比起叙旧，几人嘻笑嬉闹声之中闲聊与玩笑更多。菜一一端上了桌，老板娘经过时也认出了他们，便停下来聊上几句。
“哎呀，怎么回事，这几个孩子都多久没来了。”老板娘热情而亲切的笑着，他们也就礼貌的问好几句。
“不过怎么没看见眼睛大大圆圆，看起来特别乖的那位？”
在场几人笑容就这此刻不约而同地僵了一下，本来都像约好似的在金泰亨面前绝不提起此人，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这光想象就足够尴尬的场面。
“那孩子现在忙着呢，每天跑放送局上班，没办法来啦。”
回答这话的人竟然是金泰亨。
众人纷纷抬头看他依旧嘻皮笑脸的模样，长辈面前他龇着牙的笑脸还是那么讨喜，即使此刻的笑容里，有那么一些牵强的味道。
“这样啊……”她把手中的菜肴端上了桌，“当初的小不点现在都长大啦。”
就那样说了一会儿叙旧的话，直到传来其他桌客人的喊唤，老板娘才赶紧回头忙去。
回过头来，金泰亨发现这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都跟发现猎物般的鹰似的瞅着自己不放……
他们干嘛啊好可怕………
“金泰亨，你不解释一下？”闵玧其挑起眉来，看得金泰亨毛骨悚然。
“……解释什么？”
“你跟柾国碰面了吧。”
“…嗯。”
金泰亨的顿然使场面冷静了些，他举起眼眸，往杯里倒了些酒，继而微笑着故作轻松的说道：“我跟他现在是需要互相敬礼问好的关系，所以别问啦。”
杯盘餐具碰撞之间的响亮，餐馆中分贝不减的持续喧闹，所有事物熟悉且自然，可是在那镶着笑意却掩饰不过黯淡的眼中，缺了那人，哪有什么是理所当然。

◇

“郑号锡……”
郑号锡咯咯咯笑得正开心的时候，金泰亨有气无力的唤他一声，他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酒瓶，绿色瓶身若有似无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田柾国回国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啊…”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语气有些飘荡，人看起来也漫不经心。
看金泰亨就快迷蒙的眼，郑号锡把水杯推到了他面前，努努下巴示意他喝下。金泰亨也没多问，一口气就将水啜干，抬眸等着下文。
“你确定你要听？”郑号锡肘着下巴盯着他看。
“我不能听？”金泰亨反问道，倒是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当然不是，但哭了我可不管。”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金泰亨举眸，一脸无语。
郑号锡瘪了瘪嘴，简单将过程带过：“那时他也没时间多说，问了大家过得如何，还有他自己在美国做了什么，就这样吧。”
“……就这样？”金泰亨皱起了眉。
“如果我没搞错，你是在怀疑他不可能没问到你吧。”郑号锡挑了挑眉。
这对真的是半斤八两。
“……才不是。”金泰亨懦懦地低下了头。
“柾国最后说了一句，说他真的很想大家，也很爱哥哥们。”郑号锡一边将夹住的菜吃进嘴里，一边说道。
金泰亨又蹙起了眉，“…什么意思？”
“你说呢。”
听自己所疼爱的弟弟语重心长地说出这种好似永不再见的话时，郑号锡也万般感慨，他当然不乐见大家在无忧无虑的时代所结下的所培养的友情就这样渐行渐远，可其实那番话，不就是这样的意思吗。
告别金泰亨所在的生活圈，这不就是他田柾国的用意吗。
金泰亨肯定明白啊，只是明知故问罢了吧。
“别喝了。”把金泰亨不知何时又填满了的酒拎走，郑号锡又倒了杯果汁给他，“还有，你真的该忘了他了。”
“我也想啊……”
金泰亨目光附着在黄澄澄的果汁，嘴角有了不深不浅的笑意。
“但这个…由不了我啊……”

Chapter.32

漫长的打歌期历经了一个月，终于迈向了尾声。
同时，后续曲回归的准备也该开始了。
田柾国向来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不错，至少活了这近二十年来的人生从没生过一场大病也鲜少感冒，但出道之后，他逐渐体会到身体不像是自己的，是一种怎样的体会。
出道前后几天，他一个完整的觉都没得睡上，夜一熬便是三四天，只有在晃动的保母车里，或者CODY姐姐给造型的时间里抓紧时间补眠。
每天都有舞台，正式直播之前有接连好几次的彩排，舞蹈的肢体摆动幅度很大，多跳几回便会腿软。数度他以为自己大腿可能要断了，腰好像要散了，下一秒就要晕厥了，可是，他必须笑着。
精神或者心理方面其实都不是问题，不论是想睡是肚子饿或身体的酸与痛，田柾国自认为这些忍忍便过了，他承受得住，身体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结束了直播，田柾国搭上保母车赶往下个拼盘演唱会的行程。他在路途中稍微补了会儿眠，但脑子一直是晕眩的压迫的疼，根本没怎么睡好，下车时也是一阵天旋地转，突然间大幅度的移动使他一时之间无法站稳，经纪人一看见，吓得赶紧上前来将他搀扶。
若问他还好吗，他有选择权回答不好吗？
“没事的啦。”
额头脖颈上的冷汗，抹去了风干了就好。
田柾国咧出了白牙，笑出了一脸的乖巧。

听说今天活动的主持人是金泰亨和另一名英文实力很强的女Idol。
田柾国其实没想也没期望与他碰面，却还是在前往舞台的半途与他相遇了。
世界很小，演艺圈也很小，一个演唱会的后台能有多大呢。
遇见了他，田柾国早不意外了。
他们非本意地朝彼此迎面走近，视线不自然的相互回避，到达了适当距离时，他们依旧像个陌生的前后辈，彼此问好，接着，擦肩离去。
活动已经迈入四周的尾声，田柾国与金泰亨所谓的同台每星期都有一天，偶尔也会在后台碰见，但就算同台了碰面了，各自也都投入于各自的忙碌，打打招呼以外再也没有其他。
这个月下来，撇开作家们所设计好的对白，他们之间累计的谈话就只有这般生疏无比的问候。
田柾国吸了吸鼻，回过头去时，背道而驰的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天色渐渐暗了，歌手们仍在主舞台上挥着洒汗水进行彩排。
金泰亨在一边的在主持台和一旁的女搭档交头接耳，讨论着主持进行的细节。
场子中音乐声很大，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够听清。
台下预备着出场的田柾国无意瞥见他们亲近的咬着耳朵有说有笑，随即又将视线转移。
金泰亨先天性的亲和力真不是盖的吧。
他闭眼深呼吸一遍，为了镇定身体强烈的不适感，但这并没有多大的效果，他的脑袋依旧是眩晕不清。
望着彼条不甚宽敞，衔接着延伸舞台的走道，田柾国忽然油生了一股不安。
导演说，必须在歌曲间奏时走到那里……
撑过去吧，没事的。
撑过了这个演出再说吧。
“柾国xi，舞台登场请准备。”

工作人员透过麦克风道出的提示声响起时，金泰亨的目光也从背得滚瓜烂熟的台本转移而去，那是连他自己在那剎那间都不自觉的反应。然而距离过于遥远，对方坚实的身躯被视觉缩成小小一片人影，若不是那辨识度挺高的发色，金泰亨可能根本辨不清谁是伴舞谁是田柾国。
怪异的是，彩排已经第三遍了，向来利落干练的他今天老是出错。
低头将台本翻页，金泰亨检视着接下来的流程，但场内重复播放着田柾国的出道曲又不免地让他分心。
老是记挂着他毫无血色苍白的脸。
刚刚遇见时脸色真的不怎么好，现在这么一看，他的动作和伴舞们甚至产生了一些速度上的落差……
状况似乎不太好………没事的吧…
飘远的思绪被一阵尖叫声拉回现实。
音乐还在进行，却没有人继续将歌唱下去。
金泰亨抬起眸子皱上眉头，朝主舞台方向径直的望。
也就一个恍神的功夫，发色最最显目的那人，怎么就消失了？那些伴舞们怎么了？怎么全都不跳了？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朝同一方向望，那什么意思？
台下只有工作人员和等待着彩排的艺人组合，纷丝们都还在场外等待着入场，但方才那阵尖叫声，分明比那距离来得近上太多太多……
金泰亨心底扬起一股极度强烈的不安，“发生什么事”几字来不及问出口，音乐，被切断了，接着，他看见田柾国一方的工作人员及他的经纪人都紧急的汇集了过去………
舞台下的工作人员窜动着，金泰亨握着麦克风的手正颤抖着。
“前…前辈……发生什么事了…”
主持的搭档也正瞪大着眼惊视着相同方向，那模样，更确立了金泰亨心中正不安着却不敢直言的质疑。
“他…摔下去了……从延伸舞台那里…”
脑袋一瞬间被空白覆没，握不住的麦克风哐地摔下了地，巨响扩成了回音，回荡在浩大的会场。

◇

震耳欲聋的尖叫欢呼响彻整座场地，偶像歌手们各自卯足全力大放着异彩，五光十色的舞台下，站席座席人满为患。
整场演唱会即便缺了一枚新人，也火热顺利的走入了尾声。
金泰亨忘了在看见一道小小人影被抱着离开现场、在听见救护车响着鸣笛嚣嚣到来又嚣嚣离去之后，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这冗长又充满闹心尖叫声的三个小时，他要自己不去关注时间流逝的快慢，他只想集中于眼前的工作，只想藏好情绪不让焦虑或是其他什么显露于表情和声音。
一下了台，便赶忙找到自家经纪人大哥，求他打听田柾国送进的医院和病房的位置然后载自己过去。
那副十万火急的神色把自家经纪人吓得差点跟着他一起跳脚了，问他理由，他却委屈着一张脸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幸亏这是今天最后的行程了，即使经纪人仍满怀不解，也好心的应许了下来。
田柾国坠落舞台、田柾国姓名三字，以及田柾国的出道曲名——三者分别占据了网上的实时搜索的排名前三。彩排中途摔落舞台送医的事件也早已刊登出了几篇新闻，他经纪公司所发出的声明稿只有几句官方说法——
过劳晕倒，摔下舞台导致脚踝扭伤，无大碍。
金泰亨翻了白眼，差点按下车窗把手机扔出车外。
去你的无大碍！脚踝扭伤还叫无大碍？！
“你们看起来不怎么亲，怎么会急着去医院看他？”
经纪人大哥这无心直白而突然的提问让金泰亨从埋怨中回神，怔愣了几秒。
这疑问，他大概也憋了挺久。
金泰亨将手机按成了黑屏，低下脑袋，回答的口吻听来莫名的心虚：“我跟他…很亲的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尴尬？”经纪人透过后照镜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诧异。
金泰亨不知如何回答。
他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首尔市内下起了蒙蒙小雨，星星雨点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透明细痕，窗景模糊扭曲，似曾相识的情境，却还历历在目。
这样的事，怎么能又一次在他身上发生……

金泰亨戴着黑色口罩与毛帽，将面貌掩藏得完全，到了医院大门便和经纪人道别。
从官方声明确认过田柾国的安危与伤势，之前的仓皇与害怕便安定下来了。
这回他学聪明了，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无方向可言地鼠窜，直接找了医护人员询问病房位置。
停下脚步，金泰亨拉下闷住呼吸的口罩，在病房门外深深吸气以缓解紧张，用指节小心的敲了敲门。
单人病房内，只有田柾国的经纪人陪伴，静声悄悄，没有半点声响，这让金泰亨的出现显得很是突兀。
当田柾国经纪人的目光和金泰亨对得正着时，对方似乎立即认出了他，看上去有些意外。
“我是来看柾国的……”金泰亨摘下了帽子，咬了咬下唇，飘忽的眼珠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柾国他…在睡觉吗…？”
纯白色的病床上，田柾国似乎只是静静的仰躺着，右手腕上注射着点滴，相隔着约莫十公尺的距离，金泰亨看不出他是睁眼或闭眼，只晓得自己进房之后他半分也没移动过。
“是，还没醒来，不过——”
“…哥？”
一道虚弱而低哑的单音节疑问声，使两人的对话就此终止。
被打岔了话的经纪人回过了头，金泰亨也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田柾国身着的病袍让脆弱更显上一阶，瞠着目的惊讶神色也显而易见。他吃力而缓慢的撑起身子坐起，经纪人一见马上帮忙调整病床，并搀扶着带他向后靠上枕头。他和经纪人低语几句，然后后者走来对金泰亨留下了“你们慢聊”几字便离开。
病房里，就剩他们二人了。
金泰亨要自己藏起自己也能感觉到的不自然，略为走近一些。
田柾国眼中的诧异之色已冲淡不少，放大些许的瞳孔即便还残有疲惫，也因为对方这始料不及的探望消逝了睡意。
“…你怎么……”
“要问我怎么在这吗？”金泰亨知道他想问些什么，沉着声继续说道：“我来这是为什么…你要明知故问吗？”
田柾国低下了头。
是啊，还能是为什么呢。
“…我没事的。”他声音低了几分，听来有些枯哑。
金泰亨瞄了眼床边桌面上的水瓶，闭上眼睛吁了鼻气，内心一番犹豫挣扎，最后还是倒了水进杯里，递给田柾国。
田柾国眼看着他的举动，怔了怔才缓缓接过，他小心的啜饮着，才渐渐缓解了干哑的嗓。
金泰亨的视线一直在输着营养液的吊瓶，和对方捆绑着纱布的脚踝两者之间驻留，细长的双眸底下盈溢着浑沌而难以细数的复杂，张了口，却欲言而止，最后垂下了眸子。
“这次通知家人了吗？”
才说完，金泰亨就感觉自己这问法不妥。眼看，对方的面色果不其然地僵了一瞬，他知道对方已尽力不表现了，可那“这次”二字所影射着的，是这回为田柾国第二次因为受伤送医啊。
寒冷刺骨的冬天、刺鼻难闻的药水味、洁白陌生的病床——此时，与那次相似的情景就如同回放，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回首的对白与眼泪，是种长久无法排遣的悲働。
金泰亨不确定对方来说是否也是如此，他只听见他轻声地说了没有。金泰亨点了点头代替对他的回应，之后，两人仍是陷入了无可避免的沉默。
公司安排的单人病房空阒僻静，与那时的纷乱相比，还是有着挺大的落差，可一年前的事件总像是剪辑失误的影片，断断续续地在脑际播映，它唤起深深埋葬的悔意犹如星星之火在心头焚烧，越安静，越是猖狂。
田柾国垂着目光，他觉得他们根本不需将这股缚跤缚手的沉默维系下去，因为没有意义，而且他困了。
“哥该走了，我累了。”
金泰亨抿了抿唇，似乎还是没有挪步的打算。
在田柾国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干脆直接躺下睡了别理会这哥的存在的时候，金泰亨缓缓地走近，田柾国将信将疑地拧起了眉，望着他逐步向自己靠近，果不其然，对方在他的注目之下倾身抱住了他。
“……让我…抱一抱吧……”
怕被拒绝，金泰亨连力度都没敢使上，下一秒，以为是为了推开自己而抬起的手，竟也搂上了他的腰来。
风声。
雨声。
呼吸声。
还有，心跳声。
“疼不疼…”
田柾国轻摇着头否认，“担心了吗？”
“……嗯…”只有几秒的犹豫，金泰亨选择了诚实，转眼倒叨念了起来：“不舒服为什么硬撑？你知不知道那多危险？”
“没为什么，我就只能这么做不是吗。”他的手在金泰亨脑后轻轻抚着，这个当下，似乎一点也没感到任何不妥，“放心，我真的没事。”
过于久违的宠溺，使金泰亨坠入了片刻的恍惚和沉淀。
“哥回家吧，真的太晚了。”
他明白自己不能为此赋予过多解读，对方的举动与说话方式可能都只源自于过去延续而来的习惯，可是热流绵延，奔波日程的忙碌所压制的思念，在这一刻蠢蠢欲动，然后终于还是，溃不成军。
金泰亨杵在他肩上，想着要走也知道该走，却抽不了身。抿着下唇几回犹疑，才鼓起勇气呢喃般的说道：“出院了告诉我一声，我…会去看你的。”

若再度沉溺于你所建筑的温柔，该要及早逃跑，还是就此沦亡。
你还愿不愿意陪我，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