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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品尝着他口腔中残留的酒意，那彷佛比陈年老酒更使人迷醉。
一个不断加深又加深的亲吻，终于使得理智彻底从大脑出走。
呼吸深沉粗重，唇舌的交缠舔舐发出阵阵暧昧撩人的响声，遍身的细胞都为身下的人骚动，流窜的血液都因他而沸腾。
拥吻进行到忘情的境地，含在吻里头的，是金泰亨一道道撩拨人心的轻吟。
他们接过无数次的吻，但从金泰亨口中传出连绵不绝的呻吟声还真是头一遭。
缓缓退开双唇，满意的望着对方被吻得情动而享受、情欲熏陶的模样，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与平时偶尔的傲娇偶尔的孩子气全然不同，这让田柾国得意的收不起笑容。
“怎么停啦……”
呼吸很重，金泰亨不满足的抚了抚他的胸膛，肢体明显都瘫软着，双眼也弥漫着浓郁情欲而微微的瞇着。
田柾国潜下身去，欢喜的吻吻他的额头。
“哥知道哥现在的样子有多撩人吗……我想多看一会儿…”
金泰亨回以微笑，眼神是始终的迷离，他一手撑起上身，在田柾国将他揽住时投入怀抱，伴着还未平复的喘，贴着耳畔如是地道：“以后多的是机会让你看啊……我们…接着做吧……”

以后，多的是机会。
让你看。
接着，做吧。


无论哪句，都令田柾国热血沸腾。


这样的他，只有自己有资格拥有。


那是田柾国搬离宿舍的前一天，是有如闹剧一般，金南俊丢来的啤酒打湿了田柾国上衣的那个午后，是他们的世界起了变化之前，最后的一刻平宁。

赤裸的上身缱绻缠绵，上衣凌乱不堪地散落四处，灼热气息拂过了金泰亨脸颊又拂过脖颈，埋在颈窝里啃吻作乱的脑袋渐渐开始下移。
田柾国舌尖与手指并用，在胸前点上绕圈吸吮揉捏，一刻不止的卖力逗弄使金泰亨不住地扭起了身，封不住的吟声从嘴畔流散，好不妖媚淫秽。
田柾国忽然停了下来，朝着对方带着疑问却迷蒙的视线与泛红的脸颊盯得两眼发直，下身便又随之胀了几分。
“怎么又停了啊、唔——”
对方渗着空气又软绵绵的口吻和催情剂根本没有两样，田柾国急躁的吸吮住那片通红而诱人的嘴唇，缠绕的舌不断纠缠探索，炽热的吮吻似将彼此吞没。
金泰亨一边胡乱的和对方接吻，一边伸来了手，隔着裤档抚着揉着对方早已膨胀的部位，得到对方一阵哆嗦和低吟的反应便更加壮大了胆，直接动手解开扣子拉开拉链，脱去他的裤子，握住那把挺立上下掳动，直冒着的液体的顶端将手给濡湿，也不肯放过与对方纠缠着舌尖，狠狠吸住就像是要将他吞噬。
田柾国哈着气，一把扯开金泰亨的裤子，抽开了他的手探向了穴口试着进入。
“啊…唔……柾、柾国…”金泰亨浏海被汗水浸湿，痛苦的咬住下唇，紧抓着田柾国手臂直摇起头，“痛……”
对方泪眼汪汪的模样使田柾国软下了心，俯下身去温柔的吻了吻他，却不肯放弃试着更加深入。
“唔……”金泰亨捏住与自己温柔接吻的人的肩膀，指甲刺进了他的皮肤，下穴也因为疼痛一阵收缩，“嗯……柾国…真的…啊…好痛……”
他面色潮红，言语支离破碎，起伏的胸膛因发汗而光滑发亮，激烈的喘息和哀求的语气使田柾国又一度进入了短暂楞神，金泰亨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想象几乎要把他给逼疯，他不想停，却不得不因他几乎泛出眼角的泪水而停下动作。


客厅里不知何时已经一片狼籍，喝开的喝开了，醉倒的醉倒了，或许是刻意的不打扰，谁也没有理会消失了许久的二人到了哪里又干什么去了——对于情侣过长时间的离席，没有必要注入关切。


还是舍不得弄疼他。


田柾国最后温柔的吻过了他遍身，麦色的肌肤充斥着红红的印记。
他侧着躺了下来，把身边的人捞进自己怀里。对方也顺着他的力度乖巧的凑身过去，扬起头来像只小猫趴在他温热胸膛上撒娇着向他索吻。
田柾国淡淡一笑，伸手搂上了他的腰。
“早知道这样，以前在宿舍就不该忍的。”
“忍？你看着我原来都在想这档事？”
“…抱着你睡觉的时候……偶尔，真的是偶尔。”
怕金泰亨不高兴或不相信自己，田柾国真挚的举起一手发誓。
金泰亨倒只是莞尔一笑，只想吓唬吓唬他罢了，根本不在意。
“吶，柾国啊。”
“嗯？”
“明天绝对不准在我起床之前离开宿舍，不然我会生气的啊。”
田柾国摇头，“我不会的。”
“还有，我会一直一直替你加油，不要怕，你一定会做得很好，我们也会很好的。”
凝睇对方灵动而认真的眼眸，泛滥的不舍使田柾国疼惜的将搂抱着他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我爱你啊，会爱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

曾经这么与你承诺过，你还记不记得吶。
金泰亨切下了开关将灯给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里，深刻的，闭上了双眼。
耳畔萦回着那道青涩的嗓音，彷佛他依旧留在自己身边。

——那我会，比哥爱得更久更久的。

Chapter.33


田柾国倚靠在自家流理台边的墙，看金泰亨明明笨手笨脚地洗米切菜却从容不迫的模样，这使他陷入了极度的…呃……不安？
田柾国赶不走他。
“哥真的不必这样。”
两小时前，金泰亨传了短信告诉他晚点会到他家一趟，要自己发住址给他，田柾国拒绝过了，因为不知道如何与金泰亨共处一室。
可是金泰亨把他的拒绝给拒绝了。
然后就在那之后的两小时，也就是十分钟之前，门铃响了。
门一开，他就见金泰亨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之类的吧…
反正田柾国是彻底傻住了。
“你行动不方便，我帮你准备吃的。”
田柾国还是拒绝，很委婉的拒绝。
可是金泰亨哪有要理他的意思……
这份心意田柾国确实是感受到了并且打从心底感动，但现在问题不只是自己不知如何与他相处而已，一想到这哥的料理实力，田柾国就不禁为自己的肠胃安危堪忧。
腿都已经残了，再吃坏肚子的话该有多可怜………
听田柾国又一次客客气气地谢绝，金泰亨以为对方是单纯的怕自己麻烦，头抬都没抬，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最近工作不多，有空都会来的。”
……
金泰亨抓了把青菜，生疏地握着刀柄，切下了不均匀的大小。田柾国觉得青菜们真是可怜，他本人倒没觉得哪儿不妥，看来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哥现在…准备做什么…”田柾国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扫视这摊了整片桌的鸡蛋青菜和五花肉，为它们面临的下场感到于心不忍。
“粥。”
不舍的眼光一扫而空，田柾国错愕的猛一抬头，“我没生病为什么煮粥……”
“我花的钱，你管我怎么用？”
“……”
…他好凶………
田柾国柱着拐杖，一跛跛地回客厅里赌气的玩手机去。
看了眼转过身用不顺畅的速度走远的背影，金泰亨忍不住偷偷地笑，又回过头来继续读手机屏上截图的食谱，按部就班地进行料理的步骤。
最后，田柾国还是屈服于肉类煎烤之下足以令人忘怀一切尴尬的香气，重新挂上拐杖一跛一跛地靠向金泰亨，挨在他身边，两眼发光地注目着锅里香喷喷的食物。
“……比想象中的好嘛。”田柾国睁亮了兔眼，不由得低声感叹，肚子是完完全全饿了起来。
“是吧。”
然而，金泰亨这会儿毫无预警的微笑中带着夸耀自身的得意，瞇起的眼，瘪着的嘴是他得有的笑脸，这使田柾国的心跳悄悄地遗漏了一拍。
“……嗯。”
他知道自己并非怦然心动的小鹿乱撞，而是太熟悉了，才失掉了神。
迎接他来自己家里，吃他作的料理，身处在这样的日常之中，他觉得自己这要么是作梦，像这一年入睡后的夜经常有他闯入的梦境，要么是错乱了时空，阴错阳差地回到了再也盼不来的过去。
“吃吃看吧。”金泰亨朝他伸来了汤勺，盛装的食物正冒着浅浅白烟。
“……哦。”
将这几种错觉给幻灭的，竟是他浑身遍布的不自在感。
看着那汤勺和金泰亨还在等待的眼神，田柾国有些局促，怕避开会使氛围更不自然，只好张了口顺从的吃进嘴里。
金泰亨其实没有留意他表情的变化，注意力只集中在眼前的料理，嘴则叮咛道：“你脚现在不方便，钥匙让我复制一把，以后我自己进来就行了。”
……以后？
复制一把么……
田柾国咀嚼食物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没有开口回答。


◇

粥只是金泰亨一本正经开下的玩笑，一个缺乏营养而昏倒的人吃什么清粥。
金泰亨煎了五花肉和蛋卷，还煮了泡菜汤，整间屋子四散着食物香气，破了天荒地没有酿出人祸，虽然蛋卷的模样破得不像蛋卷，焦炭的五花肉他自己全吃了，尸骨无存。
说实话啊，不论为谁，包含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甚至金泰亨自己本人，金泰亨都不曾下厨，一是他在家可是万众宠爱，从来就只需要负责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二，他根本不会料理。
所以说，眼前这成果说是满汉全席世纪创举也根本就不为过。
知道我为了看懂食谱几点才睡吗？
金泰亨揉了揉眼睛，艰难的憋住呼之欲出的哈欠。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点才睡。
反正困死了现在。
……就为了这家伙…
金泰亨瘪了瘪嘴，抬眼瞄了瞄那已经开动的人。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没开口说话也不会尝试多余的闲聊——那之于他们二人来说，或许是存在心底深处，一种熟悉的、透彻的了解，但是不是早已无用处了？
盯着他吃饭的模样，金泰亨想，应该不至于难吃吧。
以他的料理水平来说，给田柾国一顿吃得下肚的饭难道容易吗？别忘了他可是曾经连火都不晓得如何开的人啊，昨天拉着经纪人大哥影像通话钻研了大老半天，还不是怕一点小错会毁掉一锅粥呢。
如果觉得难吃，他应该没可能一口接着一口吃进嘴里吧？
偏偏他的神情里又多了很多小心……不知是因为不自在，还是真的不好吃。
“哥明天…还来吗？”田柾国突然谨慎的问道。
“不晓得，有时间就来。”金泰亨撑着脑袋，语气听来倒是挺不在乎，“你就叫外卖吧，反正外卖更好吃。”
田柾国停了停舀汤的动作，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看似心不在焉的人。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会不知道他心里正上演着迷你剧场吗。
这哥怎么自个儿想着想着就和赌起气来了，还是跟他自己赌气，明明他什么也没说的。
“哥做的其实挺好吃的。”田柾国垂目把肉夹进嘴里咀嚼，平平淡淡的说。
闻言，金泰亨朝他看了过去，微垂的脑袋让视线由下而上，双眼非本意地睁大不少，“算了吧，跟我何必客套。”
“我不是客套，是真的这么觉得。”田柾国噘了噘嘴，拿筷子指了指仍飘着白雾的泡菜汤，“哥自己不吃吗？”
他摇头摇得挺断然，“好吃的都留给你了所以饱了，你慢吃吧，我…看电视去。”
这样正经八百的你来我往，有什么让金泰亨莫名的感到不是滋味，便找了借口离开了饭桌。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但也不是气对方什么，更令人生气的分明是这根本不像自己的自己。
电视节目中阔论的谈话声在这使人压抑的的氛围中添增了一些生气，金泰亨眼盯着屏幕，却晓得自己其实没将画面看进眼中，只顾装模作样着等待田柾国吃饱，才又折回去收拾。
田柾国快速的吃饱后也不肯闲着，起身把迭高的碗盘一鼓作气端起。金泰亨一看见，立刻就前去全都揽到自己这边，惹来田柾国一脸困惑。
“脚不方便就乖乖坐着，我来就好。”
“碗我自己洗吧。”
“你要自己来的话我来干什么的？”
“可是哥做得够多——”话说一半，田柾国看见对方在他与椅子之间来回转换着视线不只一回，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使田柾国不得不住上了嘴，听从地坐回原位。
哗啦啦的水声与磁碗盘的碰触声充斥着整室，无言的气氛使人莫名的肃然起来。田柾国就在原处凝望他的背影，与他的沉默一同沉默。

◇

墙上的钟规律的进行转动。
田柾国也不是刻意等待，只是在想，昨晚说了可能会来的人天黑了都不现身，大概，不会来了。
昨天他们散得不怎么愉快。
其实根本没什么愉快不愉快可言吧，在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之上。
田柾国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又一次负伤，没事可干，又只能够整日胡思乱想。
是吧，无聊透顶。
金泰亨大概是抱持着弥补歉疚的心理，才特地前来照顾他的饮食吧。
——我没办法再丢着你不管了，到你行动方便之前会尽量抽时间来的。
这令田柾国怔忡了一阵，很突然的，碗盘洗着洗着，他就这么对自己说了。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说起这么严肃的话，但田柾国明白那“再”字承载的其实很多，很重。
可当时金泰亨的处境明明比他更艰难，愧疚什么呢。
傻的可以。
田柾国其实根本就不担心金泰亨不来自己就会在家饿肚，他一个二十初岁的大好青年还不至于没用到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可他同样不觉得金泰亨是瞎操心或者小题大作。事实上，站在一个朋友，一个哥哥，或者一个旧情人的立场，金泰亨做到了他所能给的最大关怀。
但就是覆加上了旧情人的这层身分，他们才不能够继续这么下去。
他们之间，已不适合再追究谁亏欠什么，谁又该偿还什么，就连这样道不出喜怒哀乐的相遇与如释重负般的分别，都不合适。
昨天金泰亨离开以前，田柾国倚靠自家玄关墙上看着金泰亨慢条斯理的穿鞋，然后开口说了：“哥就别再来了吧。”
金泰亨顿了穿鞋的动作，长长浏海能够掩饰他眼中流露的惶色。他无声的转过了身，似是打算充耳不闻直接离开，却在田柾国说了话后止了脚步。
“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他将话说得低沉而郑重，严然地就像在准备着一场真正的别离。
“比我，比任何人幸福。”
金泰亨就这么定着片刻，空气流动彷佛都随他的停格而静止，最终，他仍然没有还以半点回应，不作一声地消失在紧紧掩上的大门之外。
接下来，便没了消息。

也好吧，这不就是田柾国你所想要的结果吗？
……嗯，也好。

深陷思绪中的田柾国被手机突然发起的震动吓着而回过了神。他读着来电者的姓名，有了几分犹豫，却菲薄地撑不过即将终止的频率，还是将电话给接起。
但无声。
“…哥…？”

明知不该藕断丝连，怎么还是因为你来了电话松了口气。

◇

送走搀扶自己回家的经纪人后，金泰亨不开半盏灯，沿路摸着墙进了卧室，帽子大衣袜子口罩脱下后扔了一地，一股脑地栽进床里。
习惯了经常有的饭局，习惯了饭局上与各种各样身份人士谈笑风生，却习惯不了酒所带来的后劲。
他缩进被窝蜷起身子，胃里是阵阵翻涌的难受，突然的，就很想念某一个谁——曾在大半夜里为他头疼出门买药的那个谁，曾时时刻刻提醒感冒的他快喝水的那个谁，曾在他晚归累得直接倒床赖着装睡时，默默替他盖上被子的，那一个谁。
反而忘了是什么人在刚刚的饭局上替他挡酒，忘了经纪人哥哥带他提早离开的是什么借口。
脑子里想的他妈都是什么人，要他怎么记得。
——哥就别再来了吧。
金泰亨本來可以接受那人走出自己生活的事實。
本來可以的。
可是每每想起他厚厚瀏海下隱匿著一道傷疤心就若有似無地抽痛，那種感受，見上他一面便比前一次更為強烈。
為何相似事件又重蹈覆轍？為何又一次讓田柾國經歷傷口上的疼痛？他好想問個明白，但究竟要向誰究責？
這一次甚至就在他眼前發生啊——他眼前啊，他竟然還分神錯過。
即便这回真的和自己毫无关联他也总是在想，如果后台遇上田柾国自己能问上一句：“你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哪怕就这么一句，是不是就能够阻止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金泰亨不知道，谁会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再置他于不顾第二次了。
也就是这样，每见他一面每看他一眼，每次大肆在心中叫嚣的声音都深刻的提醒着硬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装出一副波澜不惊无所无谓的模样，却暗中与过去较劲的自己——你还是爱他。
酒精持续浑沌着理智，胃疼带来的难受没有一丝一毫的缓解，金泰亨一手捂着抽疼的腹部，时而痛得狰狞。他盯视着这刻意想想不起，见了却无比熟悉的号码串直至双眼发酸，拇指才果敢地，滑出了拨号键。
回荡在耳的机械声在某刻断了以后又是半会儿的安静，金泰亨也不肯吭气，等了又等才听见电话那端一声迟疑的呼唤：“…哥…？”
“我又喝酒了…”金泰亨在床上侧翻了身，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不知是不是与喝了酒有关，话说得没头没脑，声音也含糊不明，“几杯而已…可是好难受……”
“……”
“我说我难受……”
“……”
彼端的沉默真令人难堪。
金泰亨承认，他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甚至知道藉酒装疯的成分其实更多。
他大可以继续将话题延续下去啊，他大可以说，你看，我那么讨厌的酒，怎么踏入这行以后三天两头就得聚餐，就得喝一遍呢。
他很想说，你看，明明喝了那么多回，酒量怎么就是好不起来，我就是怎样也无法喜欢这酒味，我还是想念跟你一瓶可乐配着汉堡大快朵颐的日子。就算黑咖啡也好，至少还能一边喝着它，一边想着你。
可是这些话，金泰亨借着再浓再厚的酒意也无法对这人说。
人事已非——当脑中闪现这词的瞬间，他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只悲凉而已，还可笑至极。
“早点睡吧，你醉了。”
听筒传来的声音依旧动人好听，却平稳的荒谬。
你要我早点睡吧，要我别再出现，要我比你幸福，你总能把话说得淡然风轻，但内心呢？
你真的，一点都不动摇？
“你哄我睡…”金泰亨闭了眼，眼周是一阵阵的灼热一阵阵酸楚，胃也忽地泛起一阵抽痛，“…你哄我……”
“……哥…”
“你要知道你从来不是我什么污点…我也从来就没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
无法直接面视对方的表情，金泰亨真猜不透回以自己的这阵沉默是什么意思。
夜色铺天盖地，无光之处失去色调，余存的只有黑白，可是睁眼闭眼，他咧着兔牙的笑容仍旧能在这样的黑幕中朦胧着显现。
“哥该睡了…睡醒了再说吧…”
金泰亨利用半晌的无声调整鼻腔内整片的酸意，倔强的只为了不让哽咽毕露。
“我不要…”
“……”
他深吸着气，要自己几乎哆嗦的声线能平稳一些。
“田柾国…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
“……”
“你就再爱我一遍，好不好……”

Chapter.34

醒酒后再三回想的过程让金泰亨对自己酒后的告白迟来的感到后悔，不过那也只是自尊心无谓的纠结，爱面子是男人天性，没有办法。
反正最后是不了了之。

这几天金泰亨有海外行程，除了登机前给田柾国的一则“天要冷了，衣服多穿些别感冒”的短信，与田柾国一个“好”字的回复以外，两人便没再联系。
再见面，是距离那通电话过后的第五天了。

早晨十点二十分，阴雨湿冷的天气使屋内格外阴凉，金泰亨略过了空无一人的客厅，踏着慢步走进寝室。
猜对了。
这家伙果然还没睡醒。
金泰亨叹了口气才继续接近。
“柾国啊，不起床？”
……
“再不起来我要回去了。”
语落，金泰亨突然顿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这步棋下得不是很对……万一田柾国真的希望他走怎么办！
坐上床边把盖得严密的被子掀开，一眼就见被窝里的人额上渗着几粒汗，金泰亨下意识地皱眉，没思考太多便拨开对方松乱的发往额前摸去。
……还真的挺烫的…
但这是发烧？我没摸过我不知道……
“…哥……”田柾国近乎呻吟的呼唤听来既虚弱又无力，微蹙的眉头与无一丝血色可言的面庞，都让金泰亨更笃定他是哪不对劲，几番询问，他却昏昏沉沉的说不清个所以然，还拒绝看医生，把金泰亨弄得更急了。
“……你确定不看医生？那我要去买药还是先冰敷……啊不…你家有没有温度计？”金泰亨支吾其词，脑子理不清个思绪，他混乱的摇头，吸了气强行要自己镇定，“你等等，我打电话问南俊哥。”
反正被金泰亨归于紧急的事态，第一时间都会莫名其妙想起金南俊。
拨通了电话，金泰亨劈头就来了句：哥，发烧怎么办？
“…我又不是问医生问我干什么。”金南俊很无语。
“田柾国发烧了。”他补充道。
金南俊好似有几秒的讶异，倒也不多问一句，只是转为理解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让他别紧张，先量体温，严重的话看医生。
金泰亨再怎么不懂得照顾病人，那点微薄常识也还是有的。
他伸手拭去田柾国额头与鼻尖上的汗渍，等金南俊把废话交代完毕后深深翻了白眼，心中吐槽这哥那么高的智商到底干啥用的，然后甚是不爽的挂了电话。
刚拎起钱包要到药局一趟，又想到田柾国冒着冷汗的模样，担心衣服湿了让他再度着凉，便匆匆的回头叮嘱一句：“先起来换衣服，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当金泰亨匆匆忙忙地回房里来时，田柾国依旧昏睡在那，眉间皱着，呼吸也一并沉重。
金泰亨缓缓走上前来，深深吁了长气，瞥见田柾国裹着绷带的脚踝，冷不防地忆起当天舞台下的兵荒马乱，甚至一年前医院的场景对白也跟着一闪而过。
金泰亨不是滋味的闭了闭眼，转而从衣柜中抽了件Ｔ恤替他换上。
虽然田柾国还不至于完全呈现挺尸状态等待更衣，但帮一个大男生换衣服的过程还是令金泰亨感到有些吃力。
大概替他擦好了身体，也换上了干爽的衣服，金泰亨弯腰捡起那件后背稍微被汗水沾湿的薄衫，心里终于升起一股小小的埋怨。
我金泰亨真是毫无怨言什么都肯干啊………为了这祖宗……
拿毛巾替田柾国擦去颈额上些微的汗痕，贴上了退热贴。
体温38.9度。
经过没头没脑的一番匆忙，他一个瘫软地坐上床沿，终于也累得不行了，动也不想再动了。
回国都还没睡上一觉……
…算了吧，有什么办法。
抚了抚田柾国稍烫又泛红的脸颊，替他将被子拉高一些，然后静静凝睇着这张病态的睡颜，眉头上是解不开的深锁。
田柾国的身体一向健康，从不见他生病感冒，现在过度劳累晕倒导致摔下舞台，脚踝扭伤，抵抗力是不是也在过劳之下减弱不少，才会天气骤降就生病呢。
说实话，金泰亨现在真的挺累，一下飞机就到这来了，连经纪人都诧异他为何不回家休息，也不是一两次好奇过这田柾国究竟是什么人，但金泰亨什么也没解释。
就只是想见他而已，他怎么解释。
要不是今天硬着头皮来了这趟，或许没人晓得他病了吧。
如果今天直接回家补上一觉，或者在那通电话后依旧拉不下脸来见他，这不肯示弱的家伙就得一个人窝着难受了吧。
想到这，金泰亨心里难受得紧。
“你是不是故意不听我的话，连好好照顾自己都要违背。”
“希望我幸福，就别再把我推开了。”
“它在你那呀，你要把我推到哪去。”
手突然，就被握住了。
看着握上来有些失温的手，金泰亨愣过了以后，终是湛出微微一笑。
“好好睡吧，我今天不走了。”

◇

金泰亨两手托着腮帮眼直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幕，览阅着“生病吃什么”的搜寻页面。
琳琅满目的搜索结果和花招百出的营养食谱，看了不过几秒，金泰亨失去耐性地全按了关闭。
不就是粥嘛……太油腻的食物好像也不能吃。
起身想开冰箱拿食材，眼角便瞥见一道憔悴的人影，用着不顺畅的速度缓缓跛了过来，金泰亨看那人逐步靠近，赶紧上前搀扶，有些着急地喊道：“你干嘛下床！”
“对不起……让哥忙这些事情…”他脑袋怯懦懦地低垂着，声嗓微微沙哑，语气更是难掩的虚弱。
“你别动了，又是脚伤又是发烧的，等等昏倒把腿摔得更严重怎么办。”
“怎么能…我很对不起你啊……”
看他紧紧蹙着的眉头，没了血色的面容写着多少使人委靡的客气与抱歉，金泰亨忽然定格了动作，一时间感到哭笑不得。
“觉得对不起的话，你让我抱一抱吧。”
没等回应，金泰亨擅自将手环上他的腰间，上前一步轻轻抱了过去。
“……你会被传染的…”
“你觉得我会在乎？”
田柾国被他问得语塞。
考虑到久站对他不方便，金泰亨才松了手扶他坐下。
粥终于熬好时，田柾国趴在餐桌上，又睡着了。
金泰亨端着冒着浓浓白烟的锅，看着那趴着动也不动的人，原地怔愣了一下。
生病本来就会这么嗜睡吗？
不看医生真的，没问题吗？
田柾国醒来时又过去了半小时，抬头见金泰亨坐在身侧用着手机，伴随着咬碎饼干卡滋卡滋的清脆声响，心情复杂了起来。而那吃饼干吃得尽兴的人在田柾国抬头同时，也察觉他醒了。
“起来了啊。”他淡淡问道。
“对不起…”
“你做错什么了老是跟我道歉。”金泰亨泰然地放下吃一半的饼干，从锅里添了一碗粥来，“先吃吧，不想吃不好吃都得吃。”
语毕后金泰亨便一直盯着田柾国看，他觉得田柾国点着头的回应还有拿汤匙喝粥的速度充满了病恹恹的气息，知道笑了挺没良心，但他真的觉得，挺好笑的……
就画面感来说。
……有病吧，怎么还有心情笑。
知道自己的视线令田柾国不自在了，金泰亨便伸了手拨开他贴在额上的浏海，决定再确认一次体温。
掌心实实地贴着他的额面，覆上了却又移开，移开了又再覆上，金泰亨发现自己果然没办法像小时候生病时，奶奶给他摸过的手掌功力一样优秀，一触便了然。就这样摸了老半天，一直到田柾国都开始抗拒了，还是摸不出这究竟算是退烧了没有。
温度计测量为38度。
“好像退了不少。”金泰亨甩着温度计，满意的笑了笑，“等一下我扶你回房里，你休息吧，没事别跑出来，有事叫我一声，没力气就…找东西摔吧？反正我听得见。”
“我不睡了…”田柾国很快就喝下那金泰亨根本咽不下口的，只掺了点盐的白粥。对上金泰亨疑问的眼神时，他又说道：“哥很无聊的吧…”
金泰亨这才笑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忍不住不正经了一把：“让我抱你睡就不无聊。”
“……别闹啊。”
“我是认真的啊。”
“你想被传染想疯了吧……”
金泰亨噘着嘴耸了耸肩，调戏调上了瘾，还伸手扶住田柾国后颈，扬起了专业至上的痞笑……
“传染更直接的方法还有一种，要不要试试？”
“……疯了真是。”田柾国一副看见神经病的表情，甩开他的手就往房里走。
“呀，你不是说不睡了吗？”金泰亨朝他离去的背影跑去搀扶，刻意嚷嚷问着。
“你滚！”
金泰亨笑得差点在原地摔跤。

◇

夸下了什么抱着睡就不无聊的海口，金泰亨却没有说到做到。

田柾国整天下来老是嗜睡。
饭后在金泰亨的调侃与搀扶下回到床上，耳听金泰亨回厨房收拾的各种声响，以复杂心情用了会儿手机，没多久又打起了瞌睡。
再醒来，田柾国是被热醒的。
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发觉自己并不是睡前坐着靠在枕头上垂着脑袋打瞌睡的姿势，反而躺着完好地被包裹在棉被里，只留颗脑袋暴露在外头。
……包得这么严实，也难怪会热了……
微微的扬起嘴角带着歉疚的重量，很快便垂了下来。
枕头边，是金泰亨并列的坐着，背靠着墙打嗑睡的身影。
不适感虽然已不如白天严重，但田柾国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口干涩的不得了，一点胃口也没有。
中午的粥其实论不上好喝不好喝，他觉得就是粥的味道，当然，没食欲的他是硬喝下去的，毕竟金泰亨不擅长料理这点他再清楚不过，特意为自己煮粥了，怎能不喝。
揉了揉脸蛋，田柾国毫无动身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就算再躺下还是能马上入睡。从没这么病过，时间在无节制的睡眠后全乱了步调，睁开眼的第三回竟然都入夜了，他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今天意识清醒的时间虽然不到两小时，不代表田柾国什么都不晓得。
一早被金泰亨唤醒时他就知道自己或许是发烧了，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对方都说了什么，田柾国似梦非梦的，几乎记不清，但他也晓得退热贴和温度计不可能无中生有，都是金泰亨买来的，那没任何味道的粥，是他熬的。
田柾国手撑一旁，缓缓坐起，百般不愿意也不得不唤他醒来。
他晃了晃金泰亨小臂，嗓子哑得差点发不出声：“哥不回去，就一起睡吧…”
金泰亨调整睡得歪了一边的脑袋，半瞇着眼，迷迷糊糊的望着眼前的田柾国，有那么一秒钟想窝进他怀里继续睡下去的，就那么一秒。意识蒙眬的他根本没意识到方才的话存在着容易误会的成分，就见着对方急忙解释了起来：“我意思是…哥如果不回家……我这只有一张床所以…就是……”
看田柾国那副慌张的表情，金泰亨的倦意退得完全，带着不可察的无奈，浅笑着一字一句：“我知道你意思啊，不用解释的。”
“所以…哥就睡这吧……”
“怎么？你就那么想跟我睡？”
“…别再闹了…”
金泰亨只是笑了笑，“不是怕传染给我吗，我会睡客厅的。”
田柾国仍愧疚的想说些什么，却被金泰亨下一秒冷不防给的重量给压制住了。
“……”
他愣了愣。
“我马上出去……”
透过拥抱，他抵在他颈窝蹭了蹭，在他发上顺了顺，像过去一样温柔的触碰，就连飘拂嗅觉的香气也都丝毫不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真的不看医生？”
“不用…我…没事的……”
“脚呢？还疼不疼？”
“没关系…”
金泰亨双手突然揽得更紧了。
他含着鼻音的话语，像牢骚，像叮咛，又像请求。
落在耳畔时，音量轻的像羽毛，飘落的重量却如砖石一般，一击击地，崩落心房。
“拜托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受伤不要生病……”
“……我真的心疼…”

◇

翌日早晨。
六点二十一分。
田柾国看着餐桌上贴着一张便条纸，熟悉的字迹，冗长的叮咛，还有心里沉重的失落感——不该有的，那种失落感。

〝这两天有拍摄 不会来了 还好你烧已经退了 有什么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吧 不要硬撑 脚还没好也不要一个人乱跑 看医生或者去哪里找个人陪你一起 粥是昨天吃剩的 我帮你热好了 不热了就再热一遍吧 那很难吃我知道 换做是我一口也不想吃 但你是病人啊 所以将就一点吧 纸写不下了我不写了 无聊就打开电视找找看得见我的频道看看我吧 别忘了想我啊——泰亨〞

田柾国捞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画面正好出现了他的广告。

还有谁能和你一样，这样爱我。

Chapter.35

金泰亨所出演的下部电视剧在一星期后开机，这意味着眼前悠闲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最近除了音乐节目的主持，偶尔画报的拍摄，以及下部剧的戏前准备和会议之外，其余空白的时间金泰亨总在自己家和田柾国身边，两者之间周旋——停留后者的时间当然远远超越了前者。
朴智旻骂他见色忘友，说他竟然宁可和田柾国无所事事地厮混度日也不肯跟他出去玩。
……哼…要你管。

田柾国因为负伤的缘故，原本紧接着的后序曲只能取消打歌。
不过这期间他也不光闲着只在家中养伤，据说新专的曲子都录制完毕了，新曲编舞田柾国也拿到手了。根据医生的评估，再几星期便能正常活动，现在所缺少的，只有专辑封面、MV的拍摄，以及田柾国健康而完好的身体。

乍看之下，一个人背诵剧本打打瞌睡，另一个人做做复健复习编舞——同一屋檐下他们各做着各的事情各有各的空间似乎很是和谐惬意。

实际呢？
他们都在逃避。

一早，经纪人载田柾国到公司办事，直到傍晚才回到家里。
先前就和金泰亨通过电话，所以当他到家看见幽暗客厅中，金泰亨窝在沙发边角蜷缩成一团睡着觉时，有些意外，但并不感到惊讶。
金泰亨说昨天的签名会在釜山举办，交通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家都凌晨两点多了。不过他在车上光是睡觉睡到底了，醒来之后精神饱满，便热血十足地熬夜熬到了天亮。
田柾国听得出这哥说起这话时还挺得意的，然而眼前这景象是……
熬夜之后，来我这补眠？
……这，对吗？
田柾国进房里拎了条毛毯替他盖上，与此同时，金泰亨搁在一边的手机正好起了震动声响，看见来电者是“鸡米妮”三字，田柾国没有犹豫便接起，劈头说道：“哥，我是柾国，泰亨哥睡着了，我再让他回电给你。”他尽可能地压低音量，一边注意着身旁酣梦中的人是否被自己吵醒，一见金泰亨有了动静，田柾国吓得住上了嘴屏住了呼吸。
幸亏金泰亨只是向着他的方向翻了个身，继续睡着没有醒来。
田柾国松了口气，又开口问道：“还是哥有什么话，他醒了我直接转告他？”
电话那端的朴智旻大半晌都没吭声，又像是懂了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支吾了一会儿，接着说出的话，令田柾国听得两张眼皮猛眨。
“不、不用！……我、我不打扰你们！”
嘟嘟声窜进耳中，电话断了。
田柾国哭笑不得地盯着瞬间被切了通话的手机。
好像被误会了……而且这误会，还挺大的……
…算了，随他误会去吧……
田柾国侧身靠在沙发边缘，望着金泰亨朝这方向侧睡着，怎样都的好看的脸，轻轻地，小心地，拨了拨对方柔软的发丝，好一阵子不肯挪移目光。间隔一个手肘横着的距离，他呼吸匀称得很清晰，思绪便随那平缓的节奏渐趋沉淀。
——田柾国…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你就再爱我一遍，好不好……
在他醉酒的告白之后，在自己生病他的照顾过后——一天以内田柾国动摇的何止两三次呢。
可是赋予了你王子般崇高地位的女孩们禁不起泡沫幻灭的真实，那些为了制造话题等着逮住你我弱点的或许还在虎视眈眈。之于众人也好，之于自己也好，你我都不再是不必为失误，为错误，为与任何不符合世界价值观之事负责的年龄了。
代价是你，如何忍心。
“怎么这种表情呢…”
软软糯糯的问话声让田柾国回过了神，却又因那时隔已久再听的语气几分失神，同时也感觉到自己停放椅缘的手被对方握住。他垂目望望，没将自己的手从这份暖热之中抽离。
“在想什么呢…”
望着金泰亨醒后迷蒙的双眸，隐藏其中的柔情似水彷佛穿透视觉将心的某处蛊惑。田柾国摇头回答对方又一次的提问，嘴角撑起淡淡一笑，两眼却跟不上表情的转换，笑容看来，便失了些真诚。
他感觉到对方牵紧着自己，听见他继续轻声的，轻声的问：“腿…还疼不疼…”
田柾国还是摇头，语气平和而温柔：“怎么每天问呢。”
金泰亨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光晕澄澈而柔和。
“你好好的，我才能少愧疚点啊。”
他刻意说得云淡风轻，却没想到这反而使田柾国更冗杂了心思。
抿了抿唇，金泰亨好似有些犹疑之后才又开口：“…我……让我看看额头好吗…”
田柾国没有同意，也没有阻止，看着金泰亨伸来了另一手，轻轻拨开了自己的浏海。
存在额边贴近发际线的疤痕并不明显，若不是金泰亨这样刻意找寻或许根本就看不见，然而金泰亨眼一阖上，映现眼幕中的总是田柾国当时朝着自己恸哭着朝自己低吼的脸，混杂着刺鼻药水味与医院独有的气味的空气，都还鲜明清晰。
田柾国不是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可他最不愿的，便是看见从金泰亨眼中流露出这样错综冗杂的神色。田柾国将那手给移开，却没想到再次被他牢牢抓住并且反过来牵得紧紧。他却还是没表露出分毫波澜，仍任由对方那么牵着自己。
这样的纵容与自己所抱持的抉择相互违背，田柾国明白，可是那样的金泰亨他真的拒绝不了。
“有一件哥必须知道，而且要牢牢记住的事。”
金泰亨举眸望向了他。
那是犹同银河般的优柔深邃，是包容着整个星系般温柔的眼眸，那是一旦陷入了，便再也找不着出口的黑洞。
“无论如何，我不怪你，任何事。”
金泰亨不作声回应，而是双眼一闭，伸手扶住田柾国颈后稍加施力，同时偏起了脑袋将自己凑近，轻柔而缓慢的，朝他吻了上去。
“……”
在后颈被碰上并且压着向前时，田柾国就预料到这番举动的意图和结果了。他从头至尾都很清醒，既没有发愣，也没有慌神，却是眼睁睁由着他吻了过来，一切的一切彷佛都合情合理。
他不是做不出抵抗，他根本连抵抗的心也全无，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然而这道吻并非蜻蜓点水式地告终。
金泰亨大抵是彻底豁出去了。
他继而将两手紧搂住了田柾国脖颈，挪过身来跨坐上他的大腿并以两腿夹紧了他的腰部，明目张胆地加深了吻。
田柾国感觉到自己被抱得紧紧以后隔着衣物游移的抚触，听见他呼吸明显加重甚至与他唇舌绞缠时他诱人的几声轻吟。当田柾国意识到连自己的大脑都不愿阻止自己拥住对方回应亲吻，甚至扣住对方脑袋轻车熟路地找出他喜欢的接吻方式，和过去一样与他热烈拥吻的时候，他明白了何谓情不自禁，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输给了自己。
“你还爱我不是吗…”
声线搀着半分空气微微颤动，金泰亨额头轻抵着田柾国微微喘气，双手捧着他脸颊，两人距离贴近无比，因此他所道出口的每一字都让双唇若有似无地摩娑着田柾国的唇瓣。
“你真的有办法看我牵其他人的手，接受我跟你以外的人拥抱接吻还有做——”
剩余的话，在田柾国主动将唇覆上之后全数吞没。
缱绻缠绵的最后，两人都泪流满面。
“…做不到……”
田柾国收紧了圈着他腰际的力度，金泰亨则温柔吻去滑落他脸颊的透明水珠，手指梳开他的头发，在额上的伤疤点水般地留下一道轻吻，然后沿着眼睛，鼻尖，脸颊，嘴唇，一路留下了细细的吻声。
“为什么呢。”他问道，终于转泪为笑。
这一刻，属于金泰亨的香气正肆意的萦绕鼻尖，田柾国没有拆穿他的明知故问，他明白他想得到的答案。
“为什么吗…”
嘴角牵起了笑，眼角，却滑落了泪。
“你是我的泰亨不是吗……”

Chapter.36——最终话-1

九月一日。

“哥！蛋糕上草莓多放一点！”
金硕珍无语地看着突然凑过身来的金泰亨，“蛋糕就这么大，外围一圈都放满了你还想放多少……”
“是谁说只有外圈能放的？”金泰亨投以嫌弃眼神，把金硕珍给挤到一边，在沥水篮满筐的草莓里抓起一把往蛋糕表面涂好平整的奶油胡乱摆上。
“别把我的呕心沥血的作品这么轻易的毁掉好吗！”见金泰亨不堪的手艺，金硕珍在一旁哭丧着脸悲痛吶喊。
“反正都要吃进肚里，哥就别在意那些小细节啦！”金泰亨展出一贯没心没肺的笑，拍了拍金硕珍肩膀，顺势将手中剩下的几颗草莓吃进嘴里。
金硕珍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来气自己的。
“呀金泰亨！你气球布置一半丢着是什么意思啊！”郑号锡气势汹汹地来到厨房拿一串气球甩了金泰亨一脸，“说要搞派对的是你你却是最偷懒的那个！还吃！让你吃了吗！”
“哎呀好啦好啦！”金泰亨惊险地弯下腰去闪避郑号锡的二波攻击，舔了舔沾上奶油的手指，迅速逃窜到客厅里去。
才卷起袖口真正要动工时，手机铃响了。
金泰亨放任电话兀自地响着，朝正瞪着自己的郑号锡歪歪脑袋，送上一个痞里痞气得意忘形到至极的笑脸。
我们孝顺的忙内不让我工作我也没办法啦！
“谈恋爱了不起啊！”郑号锡愤恨地捏爆才充好的气球，厨房里金硕珍正补救着被金泰亨破坏外型的蛋糕，却被这猝然而猛烈的爆破声响吓得骂上一句西巴。
金泰亨还是以同款表情耸耸肩膀，然后捞起铃铃作响的手机，火速逃离了现场。
其实闵玧其他们搬的新家金泰亨没怎么来过，营造熟悉感的似乎从来不是空间，而是围绕身边的人与空气。
告别了一个个攒满回忆的场所，你们依然都在。
真好。
“我现在要过去了。”电话中，对方劈头就说。
“哎？这么快？”金泰亨提高声调诧异道。
“不快吧…比约好的还晚一小时啊…”田柾国的声音听来非常无语。
金泰亨看看表上的指针，“对耶…你干什么去了？放送局的美女多到忘了我了？”
“是很多，但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一句意味不明的反问惹得金泰亨哼哼哼地笑到傻了。
“行程有点耽误了。”田柾国有些哀怨的说：“反正哥也没在等我吧，晚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金泰亨并不急于反驳或解释，反而悠然的倚上了墙，笑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你的田柾国总算成年的日子啊。”
那边没半点思考就说出的答案让金泰亨嗤之以鼻地呿了一声，“哦，我的田柾国总算成年了，所以呢？那位田柾国想干什么？”
“你说呢？他会想干什么？”
听完这话金泰亨还是没忍住笑，虽然从头至尾他好像都没试着忍过。
田柾国要是在面前，自己肯定会立刻朝他踹上一脚吧。
做了这种过于有画面感的假设，金泰亨忽然不自然的皱皱鼻子。
好想他……
抬眼眺望被夕阳染成金黄的远方，再开口时语气都埋怨了起来：“想干嘛都随你你快来吧，一星期没见了还要我等多久……我好想你…”
或许是能想象对方噘嘴委屈的说话模样，田柾国听了他的撒娇后，附着声音的笑意更显豁了几分，还以呜卒卒的口吻开起他的玩笑：“抱歉啊，让我们亨亨久等了吧。”
“说了多少次别这样叫我……”金泰亨无语得嗓音都低了八度。
田柾国哈哈地笑了笑，“我会尽快的，哥就再等我四十分钟吧。”
“那倒数计时就开始啦，别太赶了，还有路上要小心。”金泰亨抬手看表，平平淡淡的叮咛下一秒却再度激动了起来：“不过你要是迟到一分钟你就得拨出时间陪我吃一顿汉堡！”
“我说过一个月只能吃一次。”
“我不管！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谁叫你让我等！”
“那提早到了呢？有惩罚也该有奖励吧。”
“你！”金泰亨好无语的又炸毛起来，“晚一小时又预支了四十分钟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奖励？！”
“那好吧，看我到了以后怎么算昨晚的帐。”
“昨、昨晚？”对方的天外一笔让金泰亨嘴角抽蓄起来，“……呵、呵呵…果啊，我们有话好说嘛……”
…原来他知道了……那幕吻戏……
两人就这么胡闹大老半天才甘心将通话结束。
而金泰亨并没有立刻赶回屋里。
他靠在围墙边，仰首凝望辽远的天。
渐层的天空像巨无边际的画布，飘动的云朵自由点缀。橙红暖阳悬在地平线边缘，既不刺眼，也不炙热，落日的光茫将远方高低不齐的楼幢披上晚霞的纱衣。秋风拂面而来，牵动了干燥枯叶在粗糙的地上发出沙沙响声。
金泰亨索性闭上了眼，任风吹乱额前发丝。
他一直记得，每年田柾国生日一到，天气都是这样舒适怡人。
真好。

未来也会是如此的吧？

Chapter.37——最终话-2

◇

天微亮，窗外還能透進街燈暖黃的暈光。
金泰亨睜開的第一眼，是田柾國小心翻動他身體的舉動弄醒了他。
模糊與昏暗的交加使他什么也看不明白，只是抓住田柾國的手，不情不願的哼唧一聲，想阻止他持續妨礙自己睡眠的舉動。
“乖，不然哥会自己起来洗澡穿衣吗？”
温柔而青涩的嗓音传入耳里。听了话后金泰亨倒是醒了几分，才发觉对方正替自己擦拭着身体。
他眉頭一擰。
“…你要出门了吗……”
田柾国点了点头。
“會早點回來陪哥的，乖乖在家等我。”
“……嗯…”
於是金泰亨所睜開的第二眼，天亮了，窗外明朗的阳光閃進微睜的眼眸，昨夜枕邊的人早已不在，被窩裡連餘溫都蕩然無存。
而自己，穿著附著田柾國氣味的寬大白T，每一吋肌膚都沒了激情過後汗濕的黏膩。
稍嫌多余而矫情的失落感在还未清醒的神智上，有如滴落宣纸的黑墨，沉重的晕染开来。金泰亨重新闭上眼睛侧过了身，在田柾国的床铺、田柾国的被窝、田柾国所辗转睡过之处寻觅着田柾国留下的气味。
他要自己放下心理上對他存在過度的依戀。
該要那樣才對的。
但都還沒開始執行，就禁不住睡意再度進入了夢鄉。
睜開的第三眼，是嘴唇上溫熱而軟和的觸感喚醒了沉浸酣夢的意識，視野裡朦朧不清的輪廓能使他心安。
“回來了啊…”
“嗯，连练习室也没去直接回来了。”
田柾國一手撐在枕邊，人則坐在床沿，以揉盡整片銀河星墜的柔和，望著被自己吻醒而瞇著惺忪睡眼的人。
“哥该不会是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了现在？”
沉重的像是系着铅块的眼皮撑不过几秒再度阖上，不管对方有调侃意味的提问，金泰亨循着声音方向，在被褥磨擦的沙沙声响中爬到了对方怀里。
“幾點了…”
“五点了，下午五点了。”接住挂在自己肩上困意绵绵绵言软语的人，田柾国完全无法把笑意止住，“本来想给哥惊喜的，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只想继续睡下去不想理我对吧。”
金泰亨扶著他肩膀稍稍後退了些，努力撐大著眼與他相望。
“…什么驚喜……”
“我把哥之前在漢堡王那猶豫過的限定口味都買回來了。”
看見田柾國明亮眼眸閃著得意的目光，金泰亨忍不住笑了出來，“啊…這算驚喜啊…”
“不算？”
田柾国向他贴近了些，肌肤承接着他鼻息的暖热，金泰亨也转而将手搂上他的脖颈，视线从那炯神的双眼游向说话时忽开忽阖的嘴唇。
“怎么這樣看我。”
微微挑起嘴角，田柾國刻意的問，看對方不滿的皺起了眉噘起了嘴，也就不再逗他——他本就明白金泰亨的眼神。
湊近，田柾國在那片有些乾燥卻依舊勾人的唇瓣上，留下了輕輕淡淡點水的一吻。

金泰亨進浴室洗漱的時間裡，田柾國把食物都準備好了，雖然那所謂的準備不過是把他所買來的——金泰亨所愛吃但總是無法果斷抉擇，三个期间限定口味的漢堡擺在桌上，把吸管給插進飲料杯裡。
“哇！田柾國你簡直就是想把我養成一頭豬！”金泰亨驚異的大喊，帶著沐浴露的香氣蹭來了田柾國身邊，將腦袋卡上他比从前更宽阔可靠的肩膀。
田柾國卻一臉受不了的看向了他，“哥今天的作息跟豬並沒有任何區別好嗎。”
“還不是昨天晚上你……”金泰亨話說一半突然僵在那兒，瞄了瞄田柾國好整以暇的眼色，極不自然地清咳了幾聲，正襟危坐，“咳…餓、餓死我了。”
田柾國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能调戏自己情人的大好良机，猛地攬住他腰側一把把他摟了過來挨在自己懷裡，饒有興致的逼供：“昨天晚上我怎么了？難道不是哥怎么了才對？”
以為金泰亨會赧然嬌羞地屈服？
錯了。
他抬起腳來一個狠勁踩上田柾國腳掌，接著忽視田柾國在耳邊慘絕人寰的哀叫，毫不留情地甩開自己腰上的手吃漢堡去了。
“谢谢你啦，特地买来给我。”他方着嘴形嘻嘻笑着，朝田柾国哀怨的嘴脸挥挥手里的汉堡，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謝謝光用嘴說？”田柾國滿腹委屈的斜睨著一副若無其事樣子的金泰亨。
這哥動手動腳的力度一年比一年更不留情，謀殺親夫啊這根本是！
“謝謝本來就用嘴說。”金泰亨仍是嘻嘻笑道：“難道你們釜山人不是？”
田柾國癟著嘴，在心裡默默舉白旗投降，調整姿勢之後躺上了金泰亨大腿，面著他側過了身，然後像是想起了什么而笑著問道：“哥還記不記得你高二在學校練習室練習發表會主持人的台詞，後來累了，就是這樣躺著我的。”
“发表会啊…真的好久以前了。”金泰亨吞下了口中的食物，瞇起眼来笑了笑，“那时候你都还没告白吧。”
田柾国摇了摇头表示没错，“哥那时睡了所以肯定不知道，我真的很紧张的。”
金泰亨仍是笑着，“你难道不是我一靠近就紧张吗？那时候。哪像现在……”说着说着，他忽地倾下身去，贴田柾国贴得很近很近，一瞬间，鼻息都清晰了，“我这样，你也不紧张了。”
“可是緊張跟心動是两回事啊。”
“…嗯？”
“以前我就說過了，哥每個樣子，我都喜歡。”
金泰亨眨了眨眼，长长睫毛茫然的扫过田柾国高挺的鼻梁。
“現在也一樣，都喜欢。”
完全没料想到的甜言蜜语攻势使金泰亨一时间语塞地退了回去，他安安静静的嗑着第二个汉堡，没说话，没吭声，忽然红了脸的模样倒是轻易可见。
金泰亨就是怎么也无法习惯平时不解风情的田柾国偶尔、极其偶尔地说起美语甜言。田柾國更像是明摆着看透了这点，总在突然迸出美语甜言以后，静观金泰亨赧然脸红的模样，乐在其中。
这么一想，金泰亨觉得他分明就是刻意。
田柾国冷不防地將伸來的手伏上了他的胸口，語氣又明顯的得意了幾分：“心跳得太快了。”
“……夠了啊你…”
金泰亨作势打他，田柾国却准确的拉过他的手并且极为熟稔的牵住，笑唤：“泰亨啊。”
“干什么啊…”
“記不記得腳踏車的約定，我已經欠你兩年了。”
一听，金泰亨吃驚的把漢堡擺到一邊去，朝枕著自己的田柾國恍然的撐大著眼，大聲嚷道：“不記得！可是現在記得了！”
田柾國閉上眼睛，語氣柔和了幾分，“明天，我們去把它完成吧。”
“明天？你明天沒事？”
“嗯，一整天都沒事。”
“啊撒！田柾國我爱你最爱你啦！”

◇

睡了将近十五小时的金泰亨到了真正该就寝的时间便彻底睡不着了，偏偏田柾国耍赖的抱着不肯松手，他无法抽身，又看田柾国随夜深睡眠逐渐沉熟，也舍不得将他唤醒，只好自行忍受这度日如年般的夜晚，直到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早晨八点零五分，金泰亨几乎是忍无可忍地使尽各种办法把田柾国强逼起床，不等他清醒神智，连衣带人地将他拽进浴室洗脸刷牙，却在彼此整理完了仪容刷干净了牙以后，毫无征兆地被按在墙上急躁的强吻直到脸红通通没法呼吸。
差点被生吞的金泰亨好想跟他冷战，可是当他笑呵呵地用他无害的兔子脸靠近，并且毫无诚意可言的从后方抱住他道起歉来，金泰亨竟然就，未战先败了……
田柾国以前才不这样肆无忌惮。
越来越懂得他弱点的田柾国在美国期间都遇上了些什么人呢……渐渐降不住他的金泰亨匪夷所思。
可同时，他却又为自己对田柾国依旧悸动的现象感到庆幸，总觉得这是支撑这段关系走得更长更远的，其一种要素。
以身心、以各方面来说，田柾国他确实长大了，甚至为了让金泰亨能舍些好强，能更愿意依赖他，还在努力着。
田柾国似乎至今也没懂，金泰亨早在他承诺并且努力长大之前便已有了依赖心理——对于他的宠腻，抑或他的存在。
而先前金泰亨为负了伤的田柾国在厨艺方面下过一番功夫，料理实力大大长进。不再是不知如何开火的料理黑洞的他，从橱柜找出了几包泡面煮来当作今天的早点，两人饱了胃后，终于神清气爽的出游去了。
千载难逢的约会让心情外雀跃，他们悠游自在地骑着叨念已久的脚踏车，乘着末夏初秋的景致一路来到了汝矣岛。
沿途行经而过的风景慢悠悠地掠在后头，连阳光也温柔的早晨，棉花糖般的白色云朵在蔚蓝天空随着秋日微风缓缓飘移，草皮仍有绿意，树木上的叶却已开始转黄，天气凉爽的正好，乘着脚踏车掠过面庞的秋风，力度令人倍感舒适。
两人来到了回忆里的场所，将脚踏车停放好后，金泰亨突然一脸可惜的歪着嘴望向田柾国。
“好想吃鱼糕啊……早上没有大妈出来卖对吧？”
田柾国在他一脸遗憾的注视下逐步走近，然后毫无预兆的在他唇上突击一吻，吓得金泰亨一阵惊愕的瞳孔震动，趔趄了一个步子。
田柾国双手叉腰，悠悠的等待金泰亨下一个反应。
“……你…神经病啊。”
他挑了挑眉，“神经病？”
“被人看见了你说怎么办啊！”
田柾国耸了耸肩，朝左右努了努下巴，语气一派的轻松：“可是没人啊。”
金泰亨忍不住朝眼前一脸泰然无谓的家伙一阵脚踹，田柾国竟也不躲，乖乖挨了几脚后发现金泰亨故作凶狠的神情里明明一直按耐的笑意。
若不是心里仍有顾忌，田柾国绝对会放肆的把金泰亨扣进怀里再狠狠的多吻几遍。

阳光普照下遍佈的綠意與夜晚燈綴的景緻有著全然不同的氛圍，玩闹过后，他們在二年前相同的位置挨着彼此坐了下來。
二年前的冬天，這裡的天空即使暮色未垂也灰濛濛一片，空蕩闃寂地彷彿這世界並不存在一点人烟。當時空氣多么嚴寒，冬風多么凜冽，金泰亨還确切的記得，而他們彼此依偎——在這廣無邊際的江岸上相互抱著取暖，又莫名其妙的在枯萎草坪裡找尋適合打水漂的石子，忘我的進行競賽。
還許了願望。
定義模糊却飽含著虔誠殷切真心的，他的願望。
——我們，要一起很長，很久。
“哥在想什么呢。”
那声轻唤打断了金泰亨的思绪，他别过头来看看田柾国，微笑道：“想我的以前，还有我们的以后。”
田柾国疑惑的睁圆着眼，金泰亨便继续说了下去：“我放弃了给人幸福的权利，把我的幸福交给你了，所以柾国你要替我保管好才行啊。”
“好是好，但哥怎么可以只把幸福交给我。”对这话，田柾国似乎不大满意。
“不然你还要什么，我全部的家产？”金泰亨调笑道：“我又不是富二代，没那种东西能分你。”
田柾国听了差点要翻白眼。这哥把话题带往这个方向真的好吗？
没想到他还带着几分怀念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奶奶有个果园，这算不算家产？小时候我天天都去摘苹果来吃。”
田柾国倒也没吐槽他突然启动的话匣，毕竟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便依着话题朝他问道：“好吃吗。”
“好吃呀，不过我还是喜欢草莓。”金泰亨笑得更明朗了些，伸手摆弄起田柾国脑后的发，“以后我们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
田柾国轻点了点头表示答应，目光也柔和了几分，可接下来的要求却让金泰亨不禁觉得好笑。
“但是草莓跟我，哥必须选出一个更喜欢的。”
“又是这幼稚的问题？我当然选草莓了。”金泰亨一秒的迟疑或考虑也没有，“你傻啊，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爱你。”
田柾国看着他两眼瞇的弧线渗出了理直气壮的味道，还是被逗笑了。
金泰亨则在这时侧了脑袋轻轻靠上他肩头，听他接着变得淡然平静的声音，像刚刚拂过水面的轻风，使其荡漾一层层水波涟漪，越想平定，越是扩散——
“我会保管好哥的幸福，可是也有分担哥辛苦的权利，所以任何事都别瞒我，就算是为了我，也别瞒我。你的全部我都喜欢没错，可是从来不包含你逞强的样子。”
忍着暖阳微风包裹下与他拥抱的冲动，金泰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你不好，我也不会好的。”
当初为之撼动为之感动甚至可能由此开始擦出心动火花的一句话，记忆中的声线与此时此刻完美重迭。这么多年了，田柾国似是变了很多，却又保留着铭记着那一份初衷，彷佛不曾改变。
金泰亨就这么倚着田柾国肩膀颔首不断，之后动也不再动了。田柾国的视角见不着他被浏海掩盖的神色，只听见三番两次吸鼻的声响。田柾国不打扰，静静的牵住了他，然后举眸望望无边无际的蓝天中悠扬飞过的麻雀，眩目的阳光就这样闪进了眼中。
微风习习，接近午时的太阳一步步地登高，向整个首尔市洒落着安定而温馨的暖意。
“果啊。”
金泰亨缓缓抬起了头，深邃瞳孔中倒映着他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的模样，熠熠生辉。
“还记得两年前在这里，我们做了什么吗。”
“你说许愿？”
“嗯。”
金泰亨捧着他的下巴，倾前轻轻吻住了他。
“所以你丢个石子，再让我许个愿吧。”

砰，砰，砰，砰，砰——

——让我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吧。

-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