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文】似水流年（转载）
楼诚《似水流年》30
杨慕次心里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子弹数量，还好走的时候带的还算多，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一路上追来的人都被他解决了。可这前赴后继的竟然想像没有尽头似的，而他们组殿后的初阳早就在路上被冲散了。
阿诚跟了一路，心想这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是明楼没教过他见死不救况且那个女人在巴黎也拼了命保护过明楼，他不能坐视不理。
国民政府正在清扫的目前就是共产党，阿诚对于女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些底。
杨慕次是个狠角色，一路上杀人灭口四个字执行得非常到位，他们躲进了一条弄堂里，后面的追捕还在继续。而烟缸那一队在撤离的路上也不知所踪了。
阿诚跟着转了进去，弄堂里已经横着三具尸体，他从其中两具尸体身上搜出两把还有子弹的枪，他知道国民党的后续增兵很快会来，弄堂里的居民听到枪声都关紧了大门。
杨慕次和荣华手里端着枪，两人护在茶壶旁边。
他们已经走到底了，退无可退，面前还有四个清党委员会的组员，谁都不敢先开枪。但是一直这么下去对方援兵一到又是死路一条。
阿诚悄无声息的走到弄堂深处，就看见前面三对四僵持着。他的嘴角弯起，阿诚目前所在的地点和那四个人正好是最佳射程。
两把枪各两枚子弹，几乎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那四个人就倒在了杨慕次面前。
杨慕次看着刚刚还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一个个倒在面前，危机解除后他才注意到那个救了他们的男人。
阿诚握着双枪的手收起，示意没有恶意。
荣华问道“你是谁？”她觉得这个人的脸很熟又记不得哪里见过。
“你们应该有两队人吧。”阿诚说“你们前面的那队，有人帮过我所以我就她的同伴。”
阿诚看着荣华，他的手指指荣华背后的墙，“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骗人有什么用？”
荣华选择了相信眼前的男人，毕竟他刚刚救了自己“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再往回走只会和清党委员会的人正面交锋，先从民居的后门离开这里。”
“这里的居民不会有人愿意开门的。”荣华回道。
阿诚挑眉，“你没有连门都没有敲怎么知道？”
荣华没有想到最后真的会有人给他们开门，放他们进去。是一个老太太已经六七十岁了，眼睛有些浑浊。
“我还以为是我那不孝子回来了。”没有见到儿子尸体，吴老太太心里总觉得孩子可能没死，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一有人敲门总是开的。
吴老太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门外躺着的四具尸体，或许因为已经是一只脚迈在鬼门关的人了，她并不怕死人“你们是共产党吧？”
没有人说话。
“这两天抓来抓去不就是你们嘛，我老太婆又不笨。”他儿子当兵时说的就是投共，都是傻子。
阿诚看老太太还算和蔼上前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要借您后门一用。”
吴老太挥挥手“从左厢房走。”
吴老太邻居家的媳妇是听到刚刚外面的敲门声的，她没开门反而有落了一道锁，把孩子抱进屋“一天到晚的没玩没了了还，吵瑟了。”
他男人躺在床上吞云吐雾，“他们抓的是共党，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没有关系。”说着就扑到女人身上准备白日宣淫。
“死鬼，我去拉个窗。”女人胸前的扣子已经被男人解开了，到底还有点羞耻心推开丈夫走到窗前正准备把窗帘拉上，正好看到隔壁吴老太家的大门打开放了几个人进去。
“不知死活的老太婆。”女人嘀咕了一句。
“管什么老太婆呀，快管管你男人吧。”男人将她压在床上直接把碍事的衣服给扒了。
杨慕次心里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子弹数量，还好走的时候带的还算多，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一路上追来的人都被他解决了。可这前赴后继的竟然想像没有尽头似的，而他们组殿后的初阳早就在路上被冲散了。
阿诚跟了一路，心想这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是明楼没教过他见死不救况且那个女人在巴黎也拼了命保护过明楼，他不能坐视不理。
国民政府正在清扫的目前就是共产党，阿诚对于女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些底。
杨慕次是个狠角色，一路上杀人灭口四个字执行得非常到位，他们躲进了一条弄堂里，后面的追捕还在继续。而烟缸那一队在撤离的路上也不知所踪了。
阿诚跟着转了进去，弄堂里已经横着三具尸体，他从其中两具尸体身上搜出两把还有子弹的枪，他知道国民党的后续增兵很快会来，弄堂里的居民听到枪声都关紧了大门。
杨慕次和荣华手里端着枪，两人护在茶壶旁边。
他们已经走到底了，退无可退，面前还有四个清党委员会的组员，谁都不敢先开枪。但是一直这么下去对方援兵一到又是死路一条。
阿诚悄无声息的走到弄堂深处，就看见前面三对四僵持着。他的嘴角弯起，阿诚目前所在的地点和那四个人正好是最佳射程。
两把枪各两枚子弹，几乎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那四个人就倒在了杨慕次面前。
杨慕次看着刚刚还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一个个倒在面前，危机解除后他才注意到那个救了他们的男人。
阿诚握着双枪的手收起，示意没有恶意。
荣华问道“你是谁？”她觉得这个人的脸很熟又记不得哪里见过。
“你们应该有两队人吧。”阿诚说“你们前面的那队，有人帮过我所以我就她的同伴。”
阿诚看着荣华，他的手指指荣华背后的墙，“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骗人有什么用？”
荣华选择了相信眼前的男人，毕竟他刚刚救了自己“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再往回走只会和清党委员会的人正面交锋，先从民居的后门离开这里。”
“这里的居民不会有人愿意开门的。”荣华回道。
阿诚挑眉，“你没有连门都没有敲怎么知道？”
荣华没有想到最后真的会有人给他们开门，放他们进去。是一个老太太已经六七十岁了，眼睛有些浑浊。
“我还以为是我那不孝子回来了。”没有见到儿子尸体，吴老太太心里总觉得孩子可能没死，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一有人敲门总是开的。
吴老太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门外躺着的四具尸体，或许因为已经是一只脚迈在鬼门关的人了，她并不怕死人“你们是共产党吧？”
没有人说话。
“这两天抓来抓去不就是你们嘛，我老太婆又不笨。”他儿子当兵时说的就是投共，都是傻子。
阿诚看老太太还算和蔼上前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要借您后门一用。”
吴老太挥挥手“从左厢房走。”
吴老太邻居家的媳妇是听到刚刚外面的敲门声的，她没开门反而有落了一道锁，把孩子抱进屋“一天到晚的没玩没了了还，吵瑟了。”
他男人躺在床上吞云吐雾，“他们抓的是共党，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没有关系。”说着就扑到女人身上准备白日宣淫。
“死鬼，我去拉个窗。”女人胸前的扣子已经被男人解开了，到底还有点羞耻心推开丈夫走到窗前正准备把窗帘拉上，正好看到隔壁吴老太家的大门打开放了几个人进去。
“不知死活的老太婆。”女人嘀咕了一句。
“管什么老太婆呀，快管管你男人吧。”男人将她压在床上直接把碍事的衣服给扒了。
楼诚《似水流年》31
赵安听到枪响后就往鸣枪的地方跑，可惜他们的人都稀稀落落的分布在霞飞路上，四公里的长度，行动组人员陆陆续续赶过去力量都分散了，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派出去的人的尸体每隔一段路就有几个竟然成了路标。
“他妈的，死了我这么多兄弟！”
赵安刚刚到那条弄堂时又听到了枪响，当时阿诚刚刚解决了最后一条尾巴。
“组长，这里是条死路，咱们冲进去。”
赵安笑了，这叫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结果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头跑到尾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赵安才有点慌了，他们在法租界搅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一路杀到了南市竟然一点收获都没有，想到李谭秋的嘴脸，赵安觉得害怕。
“他们既然去了南市就是要走水路离开，给我去十六铺！”赵安补充道“另外留两个人把这里的居民都叫出来，给我问问清楚，他妈的他们不给开门这人能飞了？”
“那要都不说呢？”
赵安骂道“你傻呀，有钱能使鬼推磨。”
阿诚和荣华他们一路往十六铺赶，一行人跑了很远的路已经有些累了终于坐上了电车才能喘口气“他们的人一定是往十六铺去了。”
“那让茶壶乘火车走？”杨慕次问道。
茶壶的脸色非常不好，因为受伤再加上一路奔跑已经是惨白了。荣华从茶壶的口袋里掏出贵婉给的船票和火车票“恐怕不行，最近的火车票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如果清党委员会去了南市没有收获，就会想到我们可能从火车站走，一个半小时对方可以做太多事情。”
“那最近的船票呢？”阿诚问道。
“三十分钟以后。”
阿诚想了想“只能铤而走险了，赶在他们之前离开。”
杨慕次看了看手表“应该来得及。”
电车铃声叮叮当当地想起，在南市码头附近停了下来。
阿诚一行人赶到码头时，岸边已经停好了船，目的地是海门县，而贵婉那一队在他们前面，应该早就撤离了。
荣华看着阿诚一笑“谢谢你。”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她由衷地感谢他。
“您客气了。”阿诚对着荣华和杨慕次道“是非之地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荣华看着阿诚萌生一个想法，这样的人才她不想错失“我觉得可以请您喝杯茶。”
杨慕次领会了荣华的意思，点头称是，“救命之恩请杯茶是需要的。”
阿诚摆摆手“我本来今天是要来南市采购些东西的，还要把这些事情办了回家才有个交代。”
后来阿诚想，那天他是不该留下来的，只怪他太自信。
如果他没有留下来就没有后来的一切了。
南市码头在荣华和杨慕次离开后的五分钟不到就被警备司令部戒严，当时阿诚正在南市码头采购海味。
赵安匆匆赶到码头，得知上一班开往海门县的客船已经离开火气就更大了些，转念一想对方可能没有充裕的时间赶上那个班次就把准备去往异地的乘客聚到一起，船也不让开了。赵安想想还是不保险就派了一批人去了上海火车站。
阿诚不是乘客，但在南市码头的范围里，也被困住不让走了，他看着不远处警备司的人一个个盘查问话，说了一句“折腾。”
“是的呀，这个世道乱抓人，劳民伤财。”贩卖海鲜和干货的小贩跟着附和道“自从今年杨虎当了上海警备司令闹腾好久了。”
阿诚没有接话，笑道“这个鱼不错。”
既然警备司的人喜欢耗着他也不介意在南市码头多待一会儿。
警备司那边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画像上的人，赵安虽然不情愿但是也只能下令放人，李谭秋的腿脚相加是免不了了。
赵安都要绝望了，这时他的部下他戴了个女人过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潮红。
“这是干什么？”
“组长，这个女人是从刚刚的那条弄堂的居民区里带过来的，周家的媳妇。”赵安的部下压低了声音“冲进她家的时候她和她丈夫正在做那档子事。”
“妈的！”赵安骂了声娘“继续！”
“我们拉了一批居民出来都是住在那条弄堂里头的。她招了，说是她隔壁的吴家老太婆放人从后门走的。”
“哟！”赵安笑道“怎么招的？”
部下比了两根手指头“两根小黄鱼。”
阿诚看着那个被拉过来的女人，想不出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他皱了皱眉。
女人的眼睛因为即将到手的两根小黄鱼而闪着兴奋的光芒，完全顾不上她那敞着的可以看到胸线的衣衫。
阿诚看到女人的手指慢慢指向了自己。
赵安听到枪响后就往鸣枪的地方跑，可惜他们的人都稀稀落落的分布在霞飞路上，四公里的长度，行动组人员陆陆续续赶过去力量都分散了，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派出去的人的尸体每隔一段路就有几个竟然成了路标。
“他妈的，死了我这么多兄弟！”
赵安刚刚到那条弄堂时又听到了枪响，当时阿诚刚刚解决了最后一条尾巴。
“组长，这里是条死路，咱们冲进去。”
赵安笑了，这叫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结果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头跑到尾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赵安才有点慌了，他们在法租界搅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一路杀到了南市竟然一点收获都没有，想到李谭秋的嘴脸，赵安觉得害怕。
“他们既然去了南市就是要走水路离开，给我去十六铺！”赵安补充道“另外留两个人把这里的居民都叫出来，给我问问清楚，他妈的他们不给开门这人能飞了？”
“那要都不说呢？”
赵安骂道“你傻呀，有钱能使鬼推磨。”
阿诚和荣华他们一路往十六铺赶，一行人跑了很远的路已经有些累了终于坐上了电车才能喘口气“他们的人一定是往十六铺去了。”
“那让茶壶乘火车走？”杨慕次问道。
茶壶的脸色非常不好，因为受伤再加上一路奔跑已经是惨白了。荣华从茶壶的口袋里掏出贵婉给的船票和火车票“恐怕不行，最近的火车票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如果清党委员会去了南市没有收获，就会想到我们可能从火车站走，一个半小时对方可以做太多事情。”
“那最近的船票呢？”阿诚问道。
“三十分钟以后。”
阿诚想了想“只能铤而走险了，赶在他们之前离开。”
杨慕次看了看手表“应该来得及。”
电车铃声叮叮当当地想起，在南市码头附近停了下来。
阿诚一行人赶到码头时，岸边已经停好了船，目的地是海门县，而贵婉那一队在他们前面，应该早就撤离了。
荣华看着阿诚一笑“谢谢你。”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她由衷地感谢他。
“您客气了。”阿诚对着荣华和杨慕次道“是非之地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荣华看着阿诚萌生一个想法，这样的人才她不想错失“我觉得可以请您喝杯茶。”
杨慕次领会了荣华的意思，点头称是，“救命之恩请杯茶是需要的。”
阿诚摆摆手“我本来今天是要来南市采购些东西的，还要把这些事情办了回家才有个交代。”
后来阿诚想，那天他是不该留下来的，只怪他太自信。
如果他没有留下来就没有后来的一切了。
南市码头在荣华和杨慕次离开后的五分钟不到就被警备司令部戒严，当时阿诚正在南市码头采购海味。
赵安匆匆赶到码头，得知上一班开往海门县的客船已经离开火气就更大了些，转念一想对方可能没有充裕的时间赶上那个班次就把准备去往异地的乘客聚到一起，船也不让开了。赵安想想还是不保险就派了一批人去了上海火车站。
阿诚不是乘客，但在南市码头的范围里，也被困住不让走了，他看着不远处警备司的人一个个盘查问话，说了一句“折腾。”
“是的呀，这个世道乱抓人，劳民伤财。”贩卖海鲜和干货的小贩跟着附和道“自从今年杨虎当了上海警备司令闹腾好久了。”
阿诚没有接话，笑道“这个鱼不错。”
既然警备司的人喜欢耗着他也不介意在南市码头多待一会儿。
警备司那边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画像上的人，赵安虽然不情愿但是也只能下令放人，李谭秋的腿脚相加是免不了了。
赵安都要绝望了，这时他的部下他戴了个女人过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潮红。
“这是干什么？”
“组长，这个女人是从刚刚的那条弄堂的居民区里带过来的，周家的媳妇。”赵安的部下压低了声音“冲进她家的时候她和她丈夫正在做那档子事。”
“妈的！”赵安骂了声娘“继续！”
“我们拉了一批居民出来都是住在那条弄堂里头的。她招了，说是她隔壁的吴家老太婆放人从后门走的。”
“哟！”赵安笑道“怎么招的？”
部下比了两根手指头“两根小黄鱼。”
阿诚看着那个被拉过来的女人，想不出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他皱了皱眉。
女人的眼睛因为即将到手的两根小黄鱼而闪着兴奋的光芒，完全顾不上她那敞着的可以看到胸线的衣衫。
阿诚看到女人的手指慢慢指向了自己。
楼诚《似水流年》32
明楼到家时是十点刚过，明台因为没有人管还窝在床上。听到明楼的脚步声像猴子一样窜了起来，小少爷自己也知道十点还窝在床上是过分了。
“呵，还知道爬起来。”明楼道。
明台一边麻利地穿衣服一边小声说“大哥，我知道错了。”
这个时间还窝在床上这藤条是免不了了，而且明镜不在家小少爷没了靠山连气焰都弱了。
出乎意料的明楼没有骂他，大概是刚刚把贵婉组的事情交代好懒得动怒。
“你阿诚哥呢？”明楼问道。
“一早就出去了，大姐昨天不是让给买年货嘛！”
明楼想起回家时没有看到家里的车也就了然了，明楼看着明台道“都十点了，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午饭等你阿诚哥回来做，现在吃太多等下要吃不下了。”
“连个饭都不会烧，什么都要等阿诚哥。”明台嘀咕道。
“你说什么？”明楼问道。
“没什么。”明台很聪明地不再说话。
明楼自然是听到的，他想反正他有阿诚，不会做饭又有什么。
明楼把明台赶到楼下洗漱后就进了自己的书房。阿诚不在身边，又没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明楼开始一格一格地翻阅书架找些文章阅读，一直找不到可心的，直到他翻到了一本字帖。
明楼从书架上小心地抽出已经有些泛黄的字帖，翻开第一页是当年明台吵着让他写的。
是宋代苏麟《断句》中的一句诗“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时明台才刚刚识字不久，读到这一句就说里面有他自己还有大姐大哥的名字，特别喜欢就吵着让明楼写下来了。
其实明家这一辈孩子的名字是取自全唐诗里的“楼台影就波中出，日月光疑镜里悬。”不过明台喜欢也就随他了。
后来这本字帖就成了阿诚的启蒙读物，该有四五年了吧，当时他还小。
那时他不在上海去了杭州，还是明台教的，小孩教小孩，想想就有趣。明楼俊朗的面容多了一些笑意。
明楼和阿诚说有些事情是怎么都算不到的。
他算不到阿诚能泡出那么好喝的咖啡，更算不出自己竟然会爱上当年那个缩在门口，就露出一颗小脑袋期盼着听自己称赞一句的男孩。
真的可以算的上惊世骇俗了，不过明楼并不在意这些，他也没什么负罪感。他只是自发的喜欢，没有伤害任何人，明楼不是迂腐的人，最开始明白自己心意时震惊了许久，缓过来了就慢慢接受了。
明楼翻过那本字帖，里面的每一个字阿诚都看过，细细琢磨认真书写。阿诚起初照着明楼的字帖练字，连笔锋都有些像他了，后来才慢慢有了自己的特点。
明楼拿起钢笔，字帖的最后一页还有空白的地方，他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很认真，每一笔都是最浓重的情思。
“明诚。”两个字，十六画，他写了好几遍。
也是阿诚刚刚读书的那一年，问过他关于爱情的事情，那时阿诚还学得浅刚读了《关雎》就问他是不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明楼现在想回一句，是了。
明楼停下手中的笔，觉得想得深了，需要克制一下。
明公馆门前的路上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大门被缓缓打开，明楼从窗外看去是明家的汽车。
然而回来的只有司机一人。
李伯把阿诚从永安百货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了回来，明楼已经从书房到了客厅，明台也眨巴的眼睛在一旁。
“阿诚呢？”明楼问道。
李伯把东西放好笑道“我们从永安百货出来，阿诚少爷想到要去买些海鲜和干货，所有就去十六铺了。”
“南市码头？”明楼问道。
“是呀，鲜货就那里最好了。”李伯道“过年前人太多了，我们的车停停走走，后来阿诚少爷不耐烦了就一个人走过去让我开车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个多小时以前，十点刚刚过十分钟离开的。”李伯回道，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路上我们还看到了荣大小姐和杨二少。”
“什么！”明楼听到李伯的话猛地站起“杨慕次和荣华？”
“对啊，阿诚少爷看到了他们。然后就走了。”李伯从没有看明楼如此失态过小心问道，“大少爷，这和荣小姐还有杨少爷有关系？”
明楼长吁一口气，“没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备车去南市码头。”
明楼以前从来不知道心急如焚的感觉，所有事情几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哪怕偶尔脱离掌控，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要急疯了，想起上次在巴黎阿诚背着他干掉了刺杀自己的特务，明楼不知道这一次阿诚又会干出什么事情，他总有本事让自己意外。
汽车一路急驰，南市码头因为刚刚的戒严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所以一路上可谓畅通无阻。明楼远远停在外面正好看到阿诚被绑着上了警备司令部的公用汽车。
明楼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摆，他对着李伯说“李伯你记住今天和阿诚就是先去永安百货买了些年货赶到十六铺是阿诚嫌汽车太慢了自己先走了去买海鲜，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事情，也没见到别的人。”
李伯看到阿诚被抓走也是急的，怎么人一眨眼没见就被捕了呢？“大少爷，阿诚少爷没事吧？”
“你记住我说的没有？”明楼喝道。
李伯显然是被这样的明楼吓到了，他点点头“记住了。”
明楼靠在车座上“回家。”
“回家？”
“对。”
明楼是一定要去救阿诚，但是要看什么时间去救，他不能留阿诚在警备司的审问处太久，他不知道这些时间阿诚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但是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算他要去上海警备司令部要人，那么他是怎么发现阿诚被抓了呢？
明楼是这次转移行动的策划者。
所以他知道转移地点在南市码头，他才可能同时看到了荣华和杨慕次并了解他们参与了此次行动。
当这些东西和阿诚联系在一起时明楼就马上有了警觉，在第一时间洞悉阿诚可能出事。
而如果他与此次行动无关就不应该在阿诚被捕后马上知道，李伯和他说的话“南市码头”“荣华”“杨慕次”看似都是无关痛痒的，那么理论上他也该是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等阿诚回来，最后等不到人他才去找，等到发现人被关进了警备司那时候应该是晚上了。所以他现在就去要人，反而招惹嫌疑，如果连明楼自己都被怀疑了就更不可能救阿诚了。
但是他不能等到晚上才去救人，那时候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了。明楼想到俞孝赋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两天时间尸骨都没有见到，他就一刻都等不了。
那么如何才能够合情合理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去警备司令部要人？
明楼假设自己和阿诚一起去的永安百货再赶去南市码头，阿诚提早离开，他等了许久人没有回来才去找，之后发现阿诚被捕马上赶到司令部要人。
这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阿诚去永安百货采购年货时的证人就不能用了，他们不能证明同时也看到了自己，而阿诚去永安百货的证词是尤为重要的。
那么假设李伯没有离开码头回到明宅，而是一直在等阿诚直到发现阿诚被捕后回来报信。
十六铺是老码头，找电话很麻烦，所以李伯只能开车回来通知明楼，从十六铺到明公馆的距离最快车速是三十分钟，所以这三十分钟是省不了了。
从明公馆到龙华镇北部的警备司令部明楼没有估算过，具体多少时间并不能确定，既然做戏就要做到位，最保险的还是老老实实从南市码头回到明公馆再去上海警备司令部。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李伯这里
“李伯，阿诚被抓了，他们可能找你问话。”明楼看着焦虑不安的司机。
“问我？”
“对，他们可能会问你，今天阿诚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明楼说“你到时候回答的简单一点。”
“简单一点？”李伯疑惑道。
明楼点点头“你和阿诚去了永安百货后直接去的南市码头，路上人太多阿诚自己先走了，你等了阿诚很久，看他没有回来就去找他，然后目睹了他被捕于是你马上就回了明宅通知我。在这期间没有见到任何人遇见任何事就是这么简单。”
李伯不解道“可是我明明是先回来见到了您才又过来的。”
“李伯我是为你好。照原本的说无非就是当中多了一段回明宅见我，和我一起去码头，再回明宅。而我最后还是知道了阿诚被捕，还是要去警备司要人，一切都没有改变。”
明楼看着窗外叹了气，语重心长“你只是一个司机，我明家的事情不想牵连任何人，你说得越多能拷问你的事情就越多，你说的越简单，他们越不能为难你知道吗？”明楼闭上眼“我很愧疚还要连累你被提审，怕你要吃苦头。”
李伯感动不已“大少爷……”他没有想到都到了这样的时候，明楼还会为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司机着想，李伯差点要掉下泪来“我知道了。”
“这是无妄之灾。”明楼叹气，“你有儿有女以后还要享天伦之乐的。”
李伯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了点头。他只是一个司机，有没有读过什么书，哪里懂得明楼的心思。
李伯的人品明楼是知道的，但是事关阿诚他谁都不相信，除了自己。本着为自己的利益和家人打算的心态李伯也不会说出真相因为明楼让他以为真相才是危险的。明楼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利用这点往往是最安全的。
这个被明楼省略掉的过程看似无关痛痒，其实关系到了明楼作为策划者先行洞察事件的可能性和提早七个小时赶到警备司令部要人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时间。
明楼到家时是十点刚过，明台因为没有人管还窝在床上。听到明楼的脚步声像猴子一样窜了起来，小少爷自己也知道十点还窝在床上是过分了。
“呵，还知道爬起来。”明楼道。
明台一边麻利地穿衣服一边小声说“大哥，我知道错了。”
这个时间还窝在床上这藤条是免不了了，而且明镜不在家小少爷没了靠山连气焰都弱了。
出乎意料的明楼没有骂他，大概是刚刚把贵婉组的事情交代好懒得动怒。
“你阿诚哥呢？”明楼问道。
“一早就出去了，大姐昨天不是让给买年货嘛！”
明楼想起回家时没有看到家里的车也就了然了，明楼看着明台道“都十点了，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午饭等你阿诚哥回来做，现在吃太多等下要吃不下了。”
“连个饭都不会烧，什么都要等阿诚哥。”明台嘀咕道。
“你说什么？”明楼问道。
“没什么。”明台很聪明地不再说话。
明楼自然是听到的，他想反正他有阿诚，不会做饭又有什么。
明楼把明台赶到楼下洗漱后就进了自己的书房。阿诚不在身边，又没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明楼开始一格一格地翻阅书架找些文章阅读，一直找不到可心的，直到他翻到了一本字帖。
明楼从书架上小心地抽出已经有些泛黄的字帖，翻开第一页是当年明台吵着让他写的。
是宋代苏麟《断句》中的一句诗“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时明台才刚刚识字不久，读到这一句就说里面有他自己还有大姐大哥的名字，特别喜欢就吵着让明楼写下来了。
其实明家这一辈孩子的名字是取自全唐诗里的“楼台影就波中出，日月光疑镜里悬。”不过明台喜欢也就随他了。
后来这本字帖就成了阿诚的启蒙读物，该有四五年了吧，当时他还小。
那时他不在上海去了杭州，还是明台教的，小孩教小孩，想想就有趣。明楼俊朗的面容多了一些笑意。
明楼和阿诚说有些事情是怎么都算不到的。
他算不到阿诚能泡出那么好喝的咖啡，更算不出自己竟然会爱上当年那个缩在门口，就露出一颗小脑袋期盼着听自己称赞一句的男孩。
真的可以算的上惊世骇俗了，不过明楼并不在意这些，他也没什么负罪感。他只是自发的喜欢，没有伤害任何人，明楼不是迂腐的人，最开始明白自己心意时震惊了许久，缓过来了就慢慢接受了。
明楼翻过那本字帖，里面的每一个字阿诚都看过，细细琢磨认真书写。阿诚起初照着明楼的字帖练字，连笔锋都有些像他了，后来才慢慢有了自己的特点。
明楼拿起钢笔，字帖的最后一页还有空白的地方，他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很认真，每一笔都是最浓重的情思。
“明诚。”两个字，十六画，他写了好几遍。
也是阿诚刚刚读书的那一年，问过他关于爱情的事情，那时阿诚还学得浅刚读了《关雎》就问他是不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明楼现在想回一句，是了。
明楼停下手中的笔，觉得想得深了，需要克制一下。
明公馆门前的路上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大门被缓缓打开，明楼从窗外看去是明家的汽车。
然而回来的只有司机一人。
李伯把阿诚从永安百货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了回来，明楼已经从书房到了客厅，明台也眨巴的眼睛在一旁。
“阿诚呢？”明楼问道。
李伯把东西放好笑道“我们从永安百货出来，阿诚少爷想到要去买些海鲜和干货，所有就去十六铺了。”
“南市码头？”明楼问道。
“是呀，鲜货就那里最好了。”李伯道“过年前人太多了，我们的车停停走走，后来阿诚少爷不耐烦了就一个人走过去让我开车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个多小时以前，十点刚刚过十分钟离开的。”李伯回道，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路上我们还看到了荣大小姐和杨二少。”
“什么！”明楼听到李伯的话猛地站起“杨慕次和荣华？”
“对啊，阿诚少爷看到了他们。然后就走了。”李伯从没有看明楼如此失态过小心问道，“大少爷，这和荣小姐还有杨少爷有关系？”
明楼长吁一口气，“没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备车去南市码头。”
明楼以前从来不知道心急如焚的感觉，所有事情几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哪怕偶尔脱离掌控，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要急疯了，想起上次在巴黎阿诚背着他干掉了刺杀自己的特务，明楼不知道这一次阿诚又会干出什么事情，他总有本事让自己意外。
汽车一路急驰，南市码头因为刚刚的戒严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所以一路上可谓畅通无阻。明楼远远停在外面正好看到阿诚被绑着上了警备司令部的公用汽车。
明楼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摆，他对着李伯说“李伯你记住今天和阿诚就是先去永安百货买了些年货赶到十六铺是阿诚嫌汽车太慢了自己先走了去买海鲜，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事情，也没见到别的人。”
李伯看到阿诚被抓走也是急的，怎么人一眨眼没见就被捕了呢？“大少爷，阿诚少爷没事吧？”
“你记住我说的没有？”明楼喝道。
李伯显然是被这样的明楼吓到了，他点点头“记住了。”
明楼靠在车座上“回家。”
“回家？”
“对。”
明楼是一定要去救阿诚，但是要看什么时间去救，他不能留阿诚在警备司的审问处太久，他不知道这些时间阿诚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但是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算他要去上海警备司令部要人，那么他是怎么发现阿诚被抓了呢？
明楼是这次转移行动的策划者。
所以他知道转移地点在南市码头，他才可能同时看到了荣华和杨慕次并了解他们参与了此次行动。
当这些东西和阿诚联系在一起时明楼就马上有了警觉，在第一时间洞悉阿诚可能出事。
而如果他与此次行动无关就不应该在阿诚被捕后马上知道，李伯和他说的话“南市码头”“荣华”“杨慕次”看似都是无关痛痒的，那么理论上他也该是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等阿诚回来，最后等不到人他才去找，等到发现人被关进了警备司那时候应该是晚上了。所以他现在就去要人，反而招惹嫌疑，如果连明楼自己都被怀疑了就更不可能救阿诚了。
但是他不能等到晚上才去救人，那时候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了。明楼想到俞孝赋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两天时间尸骨都没有见到，他就一刻都等不了。
那么如何才能够合情合理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去警备司令部要人？
明楼假设自己和阿诚一起去的永安百货再赶去南市码头，阿诚提早离开，他等了许久人没有回来才去找，之后发现阿诚被捕马上赶到司令部要人。
这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阿诚去永安百货采购年货时的证人就不能用了，他们不能证明同时也看到了自己，而阿诚去永安百货的证词是尤为重要的。
那么假设李伯没有离开码头回到明宅，而是一直在等阿诚直到发现阿诚被捕后回来报信。
十六铺是老码头，找电话很麻烦，所以李伯只能开车回来通知明楼，从十六铺到明公馆的距离最快车速是三十分钟，所以这三十分钟是省不了了。
从明公馆到龙华镇北部的警备司令部明楼没有估算过，具体多少时间并不能确定，既然做戏就要做到位，最保险的还是老老实实从南市码头回到明公馆再去上海警备司令部。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李伯这里
“李伯，阿诚被抓了，他们可能找你问话。”明楼看着焦虑不安的司机。
“问我？”
“对，他们可能会问你，今天阿诚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明楼说“你到时候回答的简单一点。”
“简单一点？”李伯疑惑道。
明楼点点头“你和阿诚去了永安百货后直接去的南市码头，路上人太多阿诚自己先走了，你等了阿诚很久，看他没有回来就去找他，然后目睹了他被捕于是你马上就回了明宅通知我。在这期间没有见到任何人遇见任何事就是这么简单。”
李伯不解道“可是我明明是先回来见到了您才又过来的。”
“李伯我是为你好。照原本的说无非就是当中多了一段回明宅见我，和我一起去码头，再回明宅。而我最后还是知道了阿诚被捕，还是要去警备司要人，一切都没有改变。”
明楼看着窗外叹了气，语重心长“你只是一个司机，我明家的事情不想牵连任何人，你说得越多能拷问你的事情就越多，你说的越简单，他们越不能为难你知道吗？”明楼闭上眼“我很愧疚还要连累你被提审，怕你要吃苦头。”
李伯感动不已“大少爷……”他没有想到都到了这样的时候，明楼还会为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司机着想，李伯差点要掉下泪来“我知道了。”
“这是无妄之灾。”明楼叹气，“你有儿有女以后还要享天伦之乐的。”
李伯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了点头。他只是一个司机，有没有读过什么书，哪里懂得明楼的心思。
李伯的人品明楼是知道的，但是事关阿诚他谁都不相信，除了自己。本着为自己的利益和家人打算的心态李伯也不会说出真相因为明楼让他以为真相才是危险的。明楼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利用这点往往是最安全的。
这个被明楼省略掉的过程看似无关痛痒，其实关系到了明楼作为策划者先行洞察事件的可能性和提早七个小时赶到警备司令部要人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时间。
楼诚《似水流年》33
阿诚是和那个女人一起上的警备司的公车，女人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看他，然后低下头。
她只是在楼上看到了那些共党进了吴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其实看不分明的。
本来那个清党委员会的人说，只要指认开门放共党走的同犯，就给她两根小黄鱼，女人没有想到她指认了那个死老太婆，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拉到了南市码头。
她看到这个男人觉得身形很像，就指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收场，也不知道那说好的小黄鱼还算不算数了。
阿诚看着女人畏畏缩缩的样子，把头转向一边。
他低头闭上眼睛，这一路很长，他必须想想该怎么说。
汽车从南市码头往龙华镇北开去，路上颠颠簸簸的最后还是到了。
警备司的审讯处那也是有名的。
上海警备司令部下属清党委员会的高层几乎都来自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
其实就是后来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对内铲除异己和党派争斗都在他们管辖范围。
很多年后汪精卫在上海建立伪政府，下面有个地方叫76号，里面的特务头子很多是这批人转变过去的。
所以后来的76号和当时的这个警备司审讯处其实是一脉相承，手段毒辣也可见一斑。
阿诚被一路押送着到了审讯处，这是一个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的地方。
审讯室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用石头砌成，坚固异常，里面放的最多的是刑具，很多是阿诚看都不都曾看到的东西。
囚椅上被绑着的正是吴老太，旁边还有一张空着，那是给他准备的。
阿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心里愧疚非常，是自己连累了这个老人。
登记后，赵安带着几个部下和阿诚一起进的审讯室。赵安进门就大喇喇地坐下，开始把玩自己的枪，那几个手下就站在赵安身后。
他真的是一个长得非常丑陋的人，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平常笑着也有几分狰狞的味道。
他其实一向是看不起李谭秋的明明长相猥琐，原来叫李顺，得势了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还真当自己骨子里都高贵了。
赵安讨厌李谭秋不仅因为他的名不副实，鸡犬升天，更多的是嫉妒。
但是他更讨厌眼前的年轻人，其实这个年轻人和自己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太优秀了，长得是一等一的英俊，气度也不是平常人能有的。
赵安读书不多，寻不到文雅的词形容，总之每次看到这样的人都衬得他像阴沟里的臭虫丑陋卑劣。
看了心烦，弄死就好了，他已经弄死了几个这样的人。
赵安站起身走到阿诚面前，没有说一个字就用自己的枪狠敲了阿诚的额头，血汨汨而下
“这是下马威。”他说。
阿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打得脑子嗡嗡响，还来不及缓过来，头发就被赵安抓住，往左边拉扯好让他正对着吴老太，灯光虽然昏暗但是足够把他的脸照分明了。
审讯室赵安看着老人问道“认得他吗？”
吴老太浑浊的眼睛看了阿诚许久，“没见过。”
“没见过？”赵安扯着阿诚头发，手里的力气更大了，阿诚的脸几乎是直接对着天花板，额头上的血流分成了两股流进了发际。
阿诚的呼吸有些重了这个姿势他非常的不舒服，囚椅的椅背很高，他的后脑抵着木制椅背，头被往后拉扯，就压得更重了，他感觉自己的头骨快要被那椅子压出一个凹槽。
老人还是貌似很仔细地看着阿诚“没见过。”
吴老太想她的儿子是不是也死在了这群人手里，用手枪的枪柄打得他头破血流，用最可怕的刑具折磨他，最后把他折磨死了。
一定是了，他的儿子一走几年没有消息，偏偏这几个月才传来死讯，就是这几个月啊。
吴老太的浑浊的眼睛圆睁，她的声音突然放大，苍老而沙哑，在这间小小的审讯室格外清晰“没见过！”还是那三个字。
赵安冷笑，放开阿诚走到吴老太面前“死老太婆，你都快活到头的人了，我看你是不想要善终了。”赵安说着就给了老太太一个耳光。
“你要做什么？她只是一个老人家！”阿诚的声音很急促，显然是慌了。
“你担心她？你们认识是不是？”赵安回头笑着问阿诚。
吴老太看着赵安，她头上镂空雕花的发卡被赵安打了下来，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人是我放走的，我认，我放的人不是他。老太婆我是死定了，但没有拉人一起死的想法，我不想死后下地狱。”
吴老太的意思阿诚听得很明白，老太太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既然她注定要死就不想再牺牲别人。
赵安听了吴老太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走到阿诚面前“看来这老太婆现在不想说，那我听你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诚深深吸一口气，说辞是在车上的时候就想好的。
阿诚是和那个女人一起上的警备司的公车，女人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看他，然后低下头。
她只是在楼上看到了那些共党进了吴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其实看不分明的。
本来那个清党委员会的人说，只要指认开门放共党走的同犯，就给她两根小黄鱼，女人没有想到她指认了那个死老太婆，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拉到了南市码头。
她看到这个男人觉得身形很像，就指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收场，也不知道那说好的小黄鱼还算不算数了。
阿诚看着女人畏畏缩缩的样子，把头转向一边。
他低头闭上眼睛，这一路很长，他必须想想该怎么说。
汽车从南市码头往龙华镇北开去，路上颠颠簸簸的最后还是到了。
警备司的审讯处那也是有名的。
上海警备司令部下属清党委员会的高层几乎都来自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
其实就是后来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对内铲除异己和党派争斗都在他们管辖范围。
很多年后汪精卫在上海建立伪政府，下面有个地方叫76号，里面的特务头子很多是这批人转变过去的。
所以后来的76号和当时的这个警备司审讯处其实是一脉相承，手段毒辣也可见一斑。
阿诚被一路押送着到了审讯处，这是一个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的地方。
审讯室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用石头砌成，坚固异常，里面放的最多的是刑具，很多是阿诚看都不都曾看到的东西。
囚椅上被绑着的正是吴老太，旁边还有一张空着，那是给他准备的。
阿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心里愧疚非常，是自己连累了这个老人。
登记后，赵安带着几个部下和阿诚一起进的审讯室。赵安进门就大喇喇地坐下，开始把玩自己的枪，那几个手下就站在赵安身后。
他真的是一个长得非常丑陋的人，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平常笑着也有几分狰狞的味道。
他其实一向是看不起李谭秋的明明长相猥琐，原来叫李顺，得势了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还真当自己骨子里都高贵了。
赵安讨厌李谭秋不仅因为他的名不副实，鸡犬升天，更多的是嫉妒。
但是他更讨厌眼前的年轻人，其实这个年轻人和自己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太优秀了，长得是一等一的英俊，气度也不是平常人能有的。
赵安读书不多，寻不到文雅的词形容，总之每次看到这样的人都衬得他像阴沟里的臭虫丑陋卑劣。
看了心烦，弄死就好了，他已经弄死了几个这样的人。
赵安站起身走到阿诚面前，没有说一个字就用自己的枪狠敲了阿诚的额头，血汨汨而下
“这是下马威。”他说。
阿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打得脑子嗡嗡响，还来不及缓过来，头发就被赵安抓住，往左边拉扯好让他正对着吴老太，灯光虽然昏暗但是足够把他的脸照分明了。
审讯室赵安看着老人问道“认得他吗？”
吴老太浑浊的眼睛看了阿诚许久，“没见过。”
“没见过？”赵安扯着阿诚头发，手里的力气更大了，阿诚的脸几乎是直接对着天花板，额头上的血流分成了两股流进了发际。
阿诚的呼吸有些重了这个姿势他非常的不舒服，囚椅的椅背很高，他的后脑抵着木制椅背，头被往后拉扯，就压得更重了，他感觉自己的头骨快要被那椅子压出一个凹槽。
老人还是貌似很仔细地看着阿诚“没见过。”
吴老太想她的儿子是不是也死在了这群人手里，用手枪的枪柄打得他头破血流，用最可怕的刑具折磨他，最后把他折磨死了。
一定是了，他的儿子一走几年没有消息，偏偏这几个月才传来死讯，就是这几个月啊。
吴老太的浑浊的眼睛圆睁，她的声音突然放大，苍老而沙哑，在这间小小的审讯室格外清晰“没见过！”还是那三个字。
赵安冷笑，放开阿诚走到吴老太面前“死老太婆，你都快活到头的人了，我看你是不想要善终了。”赵安说着就给了老太太一个耳光。
“你要做什么？她只是一个老人家！”阿诚的声音很急促，显然是慌了。
“你担心她？你们认识是不是？”赵安回头笑着问阿诚。
吴老太看着赵安，她头上镂空雕花的发卡被赵安打了下来，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人是我放走的，我认，我放的人不是他。老太婆我是死定了，但没有拉人一起死的想法，我不想死后下地狱。”
吴老太的意思阿诚听得很明白，老太太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既然她注定要死就不想再牺牲别人。
赵安听了吴老太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走到阿诚面前“看来这老太婆现在不想说，那我听你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诚深深吸一口气，说辞是在车上的时候就想好的。
楼诚《似水流年》34
“明诚。”阿诚说的是自己的真名。
他可以选择抵死不说一个字包括自己的名字然后被对方折磨死。
然而阿诚知道，李伯回到明公馆一定会把自己去南市码头采购年货的事情告诉明楼。如果到了今天晚上明楼还没等到自己回来，第一个找的地方就是十六铺。今天十六铺闹了那么大动静随便一问就知道上海警备司令部来抓过人，按照明楼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来求证被抓的人是不是自己。
求证以后呢？
明楼在国外多年，上海警备司令部的杨虎才上任不久高层都是他带过来的，能和这些人有什么交情？明楼是明家大少爷，身份显赫，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来要人。
阿诚咬住不说自己的身份被折腾死无所谓，但是明楼一过来要人他是明家人的身份就暴露了。
明家的人在审讯处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说，这是心里有鬼，他死事小就怕牵连明家。
真名必须交代，罪名却是被刑求而死都不能认的。
阿诚想起了俞孝赋也是咬死没说一个字才保住了俞家，虽然最后还是被陈群定了罪枪毙了。但是从证据上来说是完全不足的，可见清党委员会中陈群一脉之凶狠。
陈群哪怕没有证据，本着并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就这么毙了俞家大少爷。
那么俞孝赋的宁死不屈有用吗？还是有的，也正是因为证据不足，俞家才没有连座。
阿诚想如果明楼不来救他，他就是死也不会说一个字的，包括自己的真名。
上海警备司令部不过是无声无息地折磨死了一个人犯，和过去死掉的数以千计的无名氏一样。
但是明楼不可能不来救他。
你姓明？哪个明？”赵安挑眉“上海滩姓明的人家可不多。”
“日月。”阿诚回道。
“你和上海明家是什么关系？”
阿诚看着赵安说了两个字“家仆。”
赵安身后的部下上前道“组长，明家在上海是非常有威望的，和上次被陈群他们搞死的俞家少爷不一样，这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
赵安一挥手“不过是个家仆，能有多重要？”他对着阿诚道“你一个家仆敢勾结共党，一定是有人教的，难道明家也不清白？”
阿诚冷冷一笑“你这屎盆子别乱扣，我是明家的仆人不假，今天上午我去了永安百货替主人家采购年货，后来转去了南市码头。路上当时人太多了我就下了车直接乘电车过去，正在南市码头挑鱼呢，就莫名其妙被指认抓到了这里。”
“就这么简单？”赵四挑眉。“谁能作证。”
“永安百货的店员，明家的司机还有南市码头的鱼贩子。”
“看上去很清白。”
赵安其实对自己抓的这个男人是否有问题，一直有疑虑，那个女人当时在隔壁二楼，是俯视，她和吴老太婆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是不会看错的，不过会不会认错别人就不太确定了。
但是又能怎样呢？
赵安知道他今天死了十三个组员，在法租界和十六铺又是鸣枪又是戒严肯定惊动了杨虎。
要是最后一无所获，李谭秋会对他做什么他不敢想，只要想到李谭秋眯起的小眼睛他就胆寒的要死。所以至少要抓住一个，老太婆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把这个叫明诚的人打成共党，应该稍稍可以将功抵过。
赵安想他可以先从这个老太婆身上下手。
于是他走到吴老太面前“你是一定要死的，但是怎么死有我决定。”
阿诚听他这么一说呼吸都凝滞了，被束缚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赵安的手下端了一盆水过来，还送上了一条鞭子“这水里面加了盐和花椒，北方用来涮羊肉是最好吃的，不过今天用来伺候你。”赵安笑着说，他手上的鞭子沾了水直接抽在了吴老太身上，一鞭子下去就直接带了血。
“认识他吗？”赵安的鞭子指指阿诚“他是不是共党？”
吴老太到底是年纪大了，被这一边鞭子几乎抽走了半条命，“没见过！”
“好！老太婆还挺硬气，前几个月我也遇过一个这么硬气的。”赵安笑道“皮都烂了一个字都没说。”赵安想起好像那个硬骨头和这老太婆一样难啃，都他妈是麻烦。
吴老太恶狠狠的盯着赵安，被一双这样晦暗的眼睛注视着让赵安觉得有点不舒服。
赵安转头看着阿诚“你认识她吗？是她放你走的吗？”
阿诚的手已经攥紧，他的指甲不长却在手心抠出了四个月牙型的血痕，他不能认，他已近承认了自己是明家人，怎么还能认？
就像是已经被设定好的极其残酷的命运，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的老人被虐杀？
赵安看阿诚不说话，又是一鞭子下去“认识吗？你要是承认你认识她，我就让她死得痛快一点。”
“不认识！”说话的是吴老太，她回答得很急，明显是在抢阿诚的话“不认识！”
阿诚不想去看面前的场景，他闭上眼，眼泪就流了下来“不认识。”他说。
“不认识？”赵安歪头凑到阿诚面前，肥大的脸放大在他眼前“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些玩意吧？”
阿诚的头被赵安抬起。
“你知道什么是金木水火土吗？”
阿诚感到一阵寒意透进他的骨头里。
赵安掰着指头“金么，就是薄的像纸一样的刀片一点点划拉，一道道的血印子，密密麻麻的在皮肤上交错最后人都被切成片儿了，木么没什么新意就是夹棍，水你看到了。”赵安说着指指那盆加了盐水和花椒水“土，就是活埋，不过会留两个气孔给你，看你能撑多久。”
阿诚觉得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用畜生来形容了。
赵安扔了手里的皮鞭“我们一样来一轮吧，总打那个老太婆不太公平。”他说“我现在还没玩够，先来点一般的。”
这一般的是夹棍，一副十根，是用细长的木棍编的，赵安看着阿诚的手，“这手指挺好看，可惜了。”赵安对着手下道“先给人意思意思，别夹残废了。”
夹棍被套在了阿诚的手上。
阿诚不知道疼痛可以到这种地步，纯粹的疼，没有别的感觉。赵安说的意思意思就差点让他晕死过去，他额头汗沁出来混着血液滴落。
吴老太看着受刑的阿诚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你们要下地狱的！要下地狱的！祖上无德才养出了这种东西！”
“停！”赵安让手下的人停了动作“老不死的！”竟敢骂他祖宗，赵安一脚踢在吴老太身上，给我去找刀片！”
吴老太脸上苍老的皮肤被锋利的刀片割开流出偏淡的血液。
赵安看着阿诚“还是那句话，你认了，我就让她死快一点，你不认，等她被我折磨死，我再来料理你，直到你认为止。”
阿诚觉得呼吸不过来，他受不了这样，他没有路可以退了，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老人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目眦尽裂，她的脸上身上多了十几道细小的刀痕，密密麻麻的，赵安还颇有兴致地在她脸上划了字。
“你杀了她吧。”语气几乎是请求了“求你杀了她吧。”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求人杀了一个老太太。
“我求求你招认吧。”赵安带着故作滑稽的哭腔，说着又在老人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阿诚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能认更不想看老人被如此惨无人道地杀害。
他的脑子已经混乱了，为什么先死的是老人？明明该死的是他！
对啊，是他让老人开门的，是他害老人不得善终的，该死的是他，他死了赵安就不会折磨老人了，起码会给个痛快。
可是他死了就在见不到家人了，大姐大哥还有弟弟。
最重要的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明楼，明楼，明楼。
阿诚念着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叫过明楼全名。
阿诚想自己应该是等不到明楼来救他了，然后他竟然笑了。
赵安看到阿诚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了，他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绝望并且视死如归。
赵安一晃神，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在自己手上温热的液体喷涌出来，老太太挺起身用脖子撞上赵安手里的刀片，割到的是动脉，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明诚。”阿诚说的是自己的真名。
他可以选择抵死不说一个字包括自己的名字然后被对方折磨死。
然而阿诚知道，李伯回到明公馆一定会把自己去南市码头采购年货的事情告诉明楼。如果到了今天晚上明楼还没等到自己回来，第一个找的地方就是十六铺。今天十六铺闹了那么大动静随便一问就知道上海警备司令部来抓过人，按照明楼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来求证被抓的人是不是自己。
求证以后呢？
明楼在国外多年，上海警备司令部的杨虎才上任不久高层都是他带过来的，能和这些人有什么交情？明楼是明家大少爷，身份显赫，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来要人。
阿诚咬住不说自己的身份被折腾死无所谓，但是明楼一过来要人他是明家人的身份就暴露了。
明家的人在审讯处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说，这是心里有鬼，他死事小就怕牵连明家。
真名必须交代，罪名却是被刑求而死都不能认的。
阿诚想起了俞孝赋也是咬死没说一个字才保住了俞家，虽然最后还是被陈群定了罪枪毙了。但是从证据上来说是完全不足的，可见清党委员会中陈群一脉之凶狠。
陈群哪怕没有证据，本着并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就这么毙了俞家大少爷。
那么俞孝赋的宁死不屈有用吗？还是有的，也正是因为证据不足，俞家才没有连座。
阿诚想如果明楼不来救他，他就是死也不会说一个字的，包括自己的真名。
上海警备司令部不过是无声无息地折磨死了一个人犯，和过去死掉的数以千计的无名氏一样。
但是明楼不可能不来救他。
你姓明？哪个明？”赵安挑眉“上海滩姓明的人家可不多。”
“日月。”阿诚回道。
“你和上海明家是什么关系？”
阿诚看着赵安说了两个字“家仆。”
赵安身后的部下上前道“组长，明家在上海是非常有威望的，和上次被陈群他们搞死的俞家少爷不一样，这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
赵安一挥手“不过是个家仆，能有多重要？”他对着阿诚道“你一个家仆敢勾结共党，一定是有人教的，难道明家也不清白？”
阿诚冷冷一笑“你这屎盆子别乱扣，我是明家的仆人不假，今天上午我去了永安百货替主人家采购年货，后来转去了南市码头。路上当时人太多了我就下了车直接乘电车过去，正在南市码头挑鱼呢，就莫名其妙被指认抓到了这里。”
“就这么简单？”赵四挑眉。“谁能作证。”
“永安百货的店员，明家的司机还有南市码头的鱼贩子。”
“看上去很清白。”
赵安其实对自己抓的这个男人是否有问题，一直有疑虑，那个女人当时在隔壁二楼，是俯视，她和吴老太婆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是不会看错的，不过会不会认错别人就不太确定了。
但是又能怎样呢？
赵安知道他今天死了十三个组员，在法租界和十六铺又是鸣枪又是戒严肯定惊动了杨虎。
要是最后一无所获，李谭秋会对他做什么他不敢想，只要想到李谭秋眯起的小眼睛他就胆寒的要死。所以至少要抓住一个，老太婆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把这个叫明诚的人打成共党，应该稍稍可以将功抵过。
赵安想他可以先从这个老太婆身上下手。
于是他走到吴老太面前“你是一定要死的，但是怎么死有我决定。”
阿诚听他这么一说呼吸都凝滞了，被束缚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赵安的手下端了一盆水过来，还送上了一条鞭子“这水里面加了盐和花椒，北方用来涮羊肉是最好吃的，不过今天用来伺候你。”赵安笑着说，他手上的鞭子沾了水直接抽在了吴老太身上，一鞭子下去就直接带了血。
“认识他吗？”赵安的鞭子指指阿诚“他是不是共党？”
吴老太到底是年纪大了，被这一边鞭子几乎抽走了半条命，“没见过！”
“好！老太婆还挺硬气，前几个月我也遇过一个这么硬气的。”赵安笑道“皮都烂了一个字都没说。”赵安想起好像那个硬骨头和这老太婆一样难啃，都他妈是麻烦。
吴老太恶狠狠的盯着赵安，被一双这样晦暗的眼睛注视着让赵安觉得有点不舒服。
赵安转头看着阿诚“你认识她吗？是她放你走的吗？”
阿诚的手已经攥紧，他的指甲不长却在手心抠出了四个月牙型的血痕，他不能认，他已近承认了自己是明家人，怎么还能认？
就像是已经被设定好的极其残酷的命运，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的老人被虐杀？
赵安看阿诚不说话，又是一鞭子下去“认识吗？你要是承认你认识她，我就让她死得痛快一点。”
“不认识！”说话的是吴老太，她回答得很急，明显是在抢阿诚的话“不认识！”
阿诚不想去看面前的场景，他闭上眼，眼泪就流了下来“不认识。”他说。
“不认识？”赵安歪头凑到阿诚面前，肥大的脸放大在他眼前“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些玩意吧？”
阿诚的头被赵安抬起。
“你知道什么是金木水火土吗？”
阿诚感到一阵寒意透进他的骨头里。
赵安掰着指头“金么，就是薄的像纸一样的刀片一点点划拉，一道道的血印子，密密麻麻的在皮肤上交错最后人都被切成片儿了，木么没什么新意就是夹棍，水你看到了。”赵安说着指指那盆加了盐水和花椒水“土，就是活埋，不过会留两个气孔给你，看你能撑多久。”
阿诚觉得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用畜生来形容了。
赵安扔了手里的皮鞭“我们一样来一轮吧，总打那个老太婆不太公平。”他说“我现在还没玩够，先来点一般的。”
这一般的是夹棍，一副十根，是用细长的木棍编的，赵安看着阿诚的手，“这手指挺好看，可惜了。”赵安对着手下道“先给人意思意思，别夹残废了。”
夹棍被套在了阿诚的手上。
阿诚不知道疼痛可以到这种地步，纯粹的疼，没有别的感觉。赵安说的意思意思就差点让他晕死过去，他额头汗沁出来混着血液滴落。
吴老太看着受刑的阿诚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你们要下地狱的！要下地狱的！祖上无德才养出了这种东西！”
“停！”赵安让手下的人停了动作“老不死的！”竟敢骂他祖宗，赵安一脚踢在吴老太身上，给我去找刀片！”
吴老太脸上苍老的皮肤被锋利的刀片割开流出偏淡的血液。
赵安看着阿诚“还是那句话，你认了，我就让她死快一点，你不认，等她被我折磨死，我再来料理你，直到你认为止。”
阿诚觉得呼吸不过来，他受不了这样，他没有路可以退了，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老人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目眦尽裂，她的脸上身上多了十几道细小的刀痕，密密麻麻的，赵安还颇有兴致地在她脸上划了字。
“你杀了她吧。”语气几乎是请求了“求你杀了她吧。”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求人杀了一个老太太。
“我求求你招认吧。”赵安带着故作滑稽的哭腔，说着又在老人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阿诚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能认更不想看老人被如此惨无人道地杀害。
他的脑子已经混乱了，为什么先死的是老人？明明该死的是他！
对啊，是他让老人开门的，是他害老人不得善终的，该死的是他，他死了赵安就不会折磨老人了，起码会给个痛快。
可是他死了就在见不到家人了，大姐大哥还有弟弟。
最重要的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明楼，明楼，明楼。
阿诚念着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叫过明楼全名。
阿诚想自己应该是等不到明楼来救他了，然后他竟然笑了。
赵安看到阿诚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了，他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绝望并且视死如归。
赵安一晃神，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在自己手上温热的液体喷涌出来，老太太挺起身用脖子撞上赵安手里的刀片，割到的是动脉，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楼诚《似水流年》35
明楼的车飞驰回明宅后就直接往龙华镇开去，明宅的方向和上海警备司令部离的不算太远，一路上又是急驰，明楼看了一下手表，还算及时。
李谭秋正坐在办公室里，二十分钟前赵安来报说是抓住了一名共党，还有一名私放共党的老太婆要拉去审讯。虽然李谭秋赶到楼下看过那个犯人，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赵安被李谭秋踢了一脚后听了许久数落，李谭秋才让他带人去审讯室。没用的东西，死了那么多人就抓了一个，要是连这个都抓不到李谭秋想自己非毙了他不可。
李谭秋正出神着，还是那个倒霉的通讯员一路小跑，战战兢兢地敲门，“长官，明家大少爷明楼来了。”
“明楼？”李谭秋奇怪道“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来做什么？先请进来吧。”
明楼下了车通报过后，只身一人进了李谭秋的办公室，一只脚刚刚踏进门，便问候道“李处长，年前还在工作，真是辛苦。”
李谭秋笑道“明大少爷的名号在上海滩那是响当当的，您一直在国外，我啊就是听过您的名字，终于见到本人了。”虽然是奉承，但李谭秋真没有想到明家的大少爷竟然是这样的人物，算得上人中龙凤。
明楼模样很是热络，进了门就作揖“说来惭愧我这是无事不等三宝殿。”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谭秋有些疑惑，明家那么大的家业能求他办什么事？
明楼整理了一下衣襟，笑笑“李处长不给我一杯茶吗？”
“哦哦，是我疏忽了。”李谭秋不好意思笑笑，对着门口直接大声喊道，“来人，泡杯茶进来。”
明楼并不在意他这失礼的行为，寒暄过后英俊脸上是略带犹疑的表情“今天来是因为我的司机刚刚从南市码头回来，说我家的仆人明诚被你们警备司抓了。”
“哦？有这种事情？”李谭秋想起刚刚被捕获的男人，若有所思“是抓了一个回来。”
“是穿着浅灰色的羊毛呢大衣吗？”明楼在路上已经提前问过李伯今天阿诚的穿着。
李谭秋回想了一下，就是不久前刚见的还有印象“好像是的。”
“那就是了。”
明楼为难地看着李谭秋“这个人是我们家的家仆，几年前和我一起去的法国，过年才回来，这出了趟门办个年货，就被抓了。”
这时候茶水正好被送进来了。
明楼微微躬了下身体表示感谢后从秘书手里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赞道“这茶真不错，李处长也是雅人。”
李谭秋眼睛愉悦地眯成了线，他最爱别人说他雅，不由得说话也端了几分文人架子“明少爷过奖了，您继续。”
明楼放下茶杯正色道“是这样的，昨天我大姐让阿诚，哦，就是那个家仆，拟了一张过年要买的年货礼单，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司机出去了，先去的永安百货，然后转去了南市码头，您也知道这过年的档口码头上人多，车子走走停停的阿诚就不耐烦了，自己乘坐电车跑去码头，让司机自己开过去等他。”
明楼苦笑道“我的司机刚赶过去，就看到阿诚被警备司的人抓上了车。”
李谭秋听明白了明楼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淡了“明少爷，您的仆人如果没有嫌疑我们警备司是不会随便抓人的。”
明楼摆摆手“李处长不要误会，我可不敢责备您。”明楼道“您想这个阿诚从小跟着我长大，一直在法国，今年还考上了巴黎的大学，清清白白，这些学籍资料都是查得到的。”
李谭秋一想觉得明楼说的有些道理，一个长居国外的人能和上海地下党有什么关系呢。
明楼观察着李谭秋的表情，不疾不徐“家里现在都是阿诚从永安百货买回来的年货，司机匆忙回来给我报信，后座上都堆满了。”明楼哼笑“他前一刻还在永安百货和人讨价还价，百货公司的人都看到了，一刻没停歇就去了南市码头，哪有时间去勾结共党？”
李谭秋低下头思考了一下，让赵安手下的几个人进来。
“你们组长呢？”李谭秋看赵安不在问道。
“在审犯人呢。”一个手下回道，他是赵安的手下叫王乙。
明楼低头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极为锐利，抬头时又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放下茶杯，“贵司效率真高。”
李谭秋皱眉，也不接明楼的话茬子，对着王乙“把今天的情况说一下。”
王乙点点头从早上霞飞路的枪声讲到弄堂里的追击还有周家媳妇的指正。
明楼的身体靠在椅背上，问道“霞飞路的枪声是几点？”
王乙想了想回到，“大概早上九点五十几份。”
“哦，九点五十几分。”明楼重复道，他的表情由温渐冷“可是十点的时候阿诚还在永安百货，百货公司每一层的员工都见过他。”
“李处长。”明楼转头看着李谭秋，声音略略高了一些“您告诉我怎么才能做到？”
李谭秋明显感到了明楼话语中的压迫感，他觉得有些头疼。
王乙低头辩解道“说不定他是后来才加入的，他去南市码头的路上正好看到了同党去帮忙。”
“哦，这样”明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浅笑着对李谭秋说“李处长，原来你们上海警备司令部是这么办事的？没有作案时间创造作案时间也要给人定罪。”
明楼慢慢收了笑容，“您属下的意思是我明家的仆人今天一大早跑去了永安百货从一层跑到六层买了整车的东西，然后在去南市码头的路上心血来潮地就杀了几个人？”
李谭秋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明楼压低声音，靠近李谭秋，低声道“李处长，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有十几个证人可以证明霞飞路枪击案发生时阿诚不在场，你们呢？”
“我们也有人证！”王乙道。
“带上来。”李谭秋明显是不耐烦了。
周家媳妇一直被安置在司令部，她想就是两条小黄鱼对司令部是毛毛雨，不至于那么难要吧。
明楼看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问道“你看到了吴家的老太太给共党开门？”
周家媳妇确定地点点头“是的。”
“那也你看到了今天被抓的男人进了吴宅的门？”
这次周家媳妇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犹疑道“是……”
“是？”明楼挑眉“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确定。”
“你他妈的到底是还是不是？”李谭秋先绷不住了，爆了一句粗话。
周家媳妇被吓蒙了，她本就是小市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慌神就要哭出来了“当时我在楼上看过去就是吴老太放人进去的。”
“你在楼上。”明楼冷笑“二楼是俯视，石库门的弄堂本来就窄，视野不宽阔，是你的眼神能打弯，还是共党故意把头仰起来，脸正对着你给你看的？”
周家媳妇默不作声。
“啪！”李谭秋猛地一拍桌子“给我说清楚！”
周家媳妇被这一记吓坏了，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呜哇~是他！”
周家媳妇指着王乙“他本来说只要我指正是谁放共产党走的，就给我两条小黄鱼，我指了那个老太婆，结果他们把我拉到了码头，要我指证共产党。不然就不给我钱了。”
李谭秋看着王乙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王乙沉默。
李谭秋站起身一脚踹在了王乙身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为了那两根金条，你就随便指了一个人？”明楼冷哼一声，转身正对着李谭秋意味深长道“李处长，好一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周家媳妇辩解道“我不是随便指的，我看轮廓挺像的！”
“轮廓像？真是好理由。”明楼长舒一口气“李处长，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明楼伸出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李谭秋板着脸走到周家媳妇面前，那女人抬头脸上泪迹还未干，唯唯诺诺地问道“我那两条小黄鱼您会给我的吧？”
李谭秋把女人一脚踹翻在地“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明楼的车飞驰回明宅后就直接往龙华镇开去，明宅的方向和上海警备司令部离的不算太远，一路上又是急驰，明楼看了一下手表，还算及时。
李谭秋正坐在办公室里，二十分钟前赵安来报说是抓住了一名共党，还有一名私放共党的老太婆要拉去审讯。虽然李谭秋赶到楼下看过那个犯人，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赵安被李谭秋踢了一脚后听了许久数落，李谭秋才让他带人去审讯室。没用的东西，死了那么多人就抓了一个，要是连这个都抓不到李谭秋想自己非毙了他不可。
李谭秋正出神着，还是那个倒霉的通讯员一路小跑，战战兢兢地敲门，“长官，明家大少爷明楼来了。”
“明楼？”李谭秋奇怪道“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来做什么？先请进来吧。”
明楼下了车通报过后，只身一人进了李谭秋的办公室，一只脚刚刚踏进门，便问候道“李处长，年前还在工作，真是辛苦。”
李谭秋笑道“明大少爷的名号在上海滩那是响当当的，您一直在国外，我啊就是听过您的名字，终于见到本人了。”虽然是奉承，但李谭秋真没有想到明家的大少爷竟然是这样的人物，算得上人中龙凤。
明楼模样很是热络，进了门就作揖“说来惭愧我这是无事不等三宝殿。”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谭秋有些疑惑，明家那么大的家业能求他办什么事？
明楼整理了一下衣襟，笑笑“李处长不给我一杯茶吗？”
“哦哦，是我疏忽了。”李谭秋不好意思笑笑，对着门口直接大声喊道，“来人，泡杯茶进来。”
明楼并不在意他这失礼的行为，寒暄过后英俊脸上是略带犹疑的表情“今天来是因为我的司机刚刚从南市码头回来，说我家的仆人明诚被你们警备司抓了。”
“哦？有这种事情？”李谭秋想起刚刚被捕获的男人，若有所思“是抓了一个回来。”
“是穿着浅灰色的羊毛呢大衣吗？”明楼在路上已经提前问过李伯今天阿诚的穿着。
李谭秋回想了一下，就是不久前刚见的还有印象“好像是的。”
“那就是了。”
明楼为难地看着李谭秋“这个人是我们家的家仆，几年前和我一起去的法国，过年才回来，这出了趟门办个年货，就被抓了。”
这时候茶水正好被送进来了。
明楼微微躬了下身体表示感谢后从秘书手里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赞道“这茶真不错，李处长也是雅人。”
李谭秋眼睛愉悦地眯成了线，他最爱别人说他雅，不由得说话也端了几分文人架子“明少爷过奖了，您继续。”
明楼放下茶杯正色道“是这样的，昨天我大姐让阿诚，哦，就是那个家仆，拟了一张过年要买的年货礼单，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司机出去了，先去的永安百货，然后转去了南市码头，您也知道这过年的档口码头上人多，车子走走停停的阿诚就不耐烦了，自己乘坐电车跑去码头，让司机自己开过去等他。”
明楼苦笑道“我的司机刚赶过去，就看到阿诚被警备司的人抓上了车。”
李谭秋听明白了明楼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淡了“明少爷，您的仆人如果没有嫌疑我们警备司是不会随便抓人的。”
明楼摆摆手“李处长不要误会，我可不敢责备您。”明楼道“您想这个阿诚从小跟着我长大，一直在法国，今年还考上了巴黎的大学，清清白白，这些学籍资料都是查得到的。”
李谭秋一想觉得明楼说的有些道理，一个长居国外的人能和上海地下党有什么关系呢。
明楼观察着李谭秋的表情，不疾不徐“家里现在都是阿诚从永安百货买回来的年货，司机匆忙回来给我报信，后座上都堆满了。”明楼哼笑“他前一刻还在永安百货和人讨价还价，百货公司的人都看到了，一刻没停歇就去了南市码头，哪有时间去勾结共党？”
李谭秋低下头思考了一下，让赵安手下的几个人进来。
“你们组长呢？”李谭秋看赵安不在问道。
“在审犯人呢。”一个手下回道，他是赵安的手下叫王乙。
明楼低头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极为锐利，抬头时又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放下茶杯，“贵司效率真高。”
李谭秋皱眉，也不接明楼的话茬子，对着王乙“把今天的情况说一下。”
王乙点点头从早上霞飞路的枪声讲到弄堂里的追击还有周家媳妇的指正。
明楼的身体靠在椅背上，问道“霞飞路的枪声是几点？”
王乙想了想回到，“大概早上九点五十几份。”
“哦，九点五十几分。”明楼重复道，他的表情由温渐冷“可是十点的时候阿诚还在永安百货，百货公司每一层的员工都见过他。”
“李处长。”明楼转头看着李谭秋，声音略略高了一些“您告诉我怎么才能做到？”
李谭秋明显感到了明楼话语中的压迫感，他觉得有些头疼。
王乙低头辩解道“说不定他是后来才加入的，他去南市码头的路上正好看到了同党去帮忙。”
“哦，这样”明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浅笑着对李谭秋说“李处长，原来你们上海警备司令部是这么办事的？没有作案时间创造作案时间也要给人定罪。”
明楼慢慢收了笑容，“您属下的意思是我明家的仆人今天一大早跑去了永安百货从一层跑到六层买了整车的东西，然后在去南市码头的路上心血来潮地就杀了几个人？”
李谭秋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明楼压低声音，靠近李谭秋，低声道“李处长，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有十几个证人可以证明霞飞路枪击案发生时阿诚不在场，你们呢？”
“我们也有人证！”王乙道。
“带上来。”李谭秋明显是不耐烦了。
周家媳妇一直被安置在司令部，她想就是两条小黄鱼对司令部是毛毛雨，不至于那么难要吧。
明楼看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问道“你看到了吴家的老太太给共党开门？”
周家媳妇确定地点点头“是的。”
“那也你看到了今天被抓的男人进了吴宅的门？”
这次周家媳妇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犹疑道“是……”
“是？”明楼挑眉“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确定。”
“你他妈的到底是还是不是？”李谭秋先绷不住了，爆了一句粗话。
周家媳妇被吓蒙了，她本就是小市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慌神就要哭出来了“当时我在楼上看过去就是吴老太放人进去的。”
“你在楼上。”明楼冷笑“二楼是俯视，石库门的弄堂本来就窄，视野不宽阔，是你的眼神能打弯，还是共党故意把头仰起来，脸正对着你给你看的？”
周家媳妇默不作声。
“啪！”李谭秋猛地一拍桌子“给我说清楚！”
周家媳妇被这一记吓坏了，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呜哇~是他！”
周家媳妇指着王乙“他本来说只要我指正是谁放共产党走的，就给我两条小黄鱼，我指了那个老太婆，结果他们把我拉到了码头，要我指证共产党。不然就不给我钱了。”
李谭秋看着王乙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王乙沉默。
李谭秋站起身一脚踹在了王乙身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为了那两根金条，你就随便指了一个人？”明楼冷哼一声，转身正对着李谭秋意味深长道“李处长，好一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周家媳妇辩解道“我不是随便指的，我看轮廓挺像的！”
“轮廓像？真是好理由。”明楼长舒一口气“李处长，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明楼伸出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李谭秋板着脸走到周家媳妇面前，那女人抬头脸上泪迹还未干，唯唯诺诺地问道“我那两条小黄鱼您会给我的吧？”
李谭秋把女人一脚踹翻在地“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楼诚《似水流年》36
明楼一直认为自己是很冷静的人，当他把李谭秋那边收拾好，来到审讯处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昏暗的审讯室里一具老妇的尸体被平放在肮脏的地上，颈部的血已经流干了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尸体还没有僵硬显然刚刚死了不久。
一个长相肥胖丑陋的男人正擦着脸上的血，看到李谭秋过来吓得把手里的湿布掉在了地上。
明楼的眼神聚焦在那个被绑在囚椅上的青年身上，已经浑身湿透了，头发散乱着，哪里还有平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青年的眼睛是闭着的嘴角流了一道血迹，那一道血痕几乎夺去了明楼的呼吸。
明楼一步一步走到青年身边，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慢慢地探到青年的鼻下，微弱的气息喷在明楼的手指上，还活着。
明楼终于感觉到有空气进到了自己肺部。
“怎么回事？”李谭秋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诧异但不震惊。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处里这不是死的最惨的例子，却是死的最快的。
李谭秋是气急了直接扇了赵安一个耳光“你丧心病狂了！才进来多久就把人弄成了这样。”李谭秋说着又是一脚把赵安踹在地上“我是让你审人不是让你杀人。”
明楼弯下腰给阿诚松绑，没有了绳子的束缚阿诚的身体直接倒在的明楼怀里。明楼摸着他的衣服，从里湿到外，这么冷的天气，不被打死也要被冻死了。
明楼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阿诚身上，他坐在囚椅上怀里抱着阿诚。
明楼看着被李谭秋踹在地上踩的男人。冷冷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李谭秋听出了明楼语气中的隐含的怒意，慢慢停下殴打，末了还不忘多踹一脚“我也想听，你到底是怎么审人的。漏一个字我毙了你！”
赵安伏在地上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明楼静静听着，抱着阿诚的手更紧了一些，听完平淡重复道“你拿枪打了他，对他上了夹棍，然后他差点自杀了，你心头火起就打了一顿，把人打晕后给泼了一盆冷水，我说的对吗？”
赵安低下头全身都在发抖。
“回答！”李谭秋喝到。
赵安这才颤颤巍巍地把头抬起，他看看李谭秋再看看明楼，觉得惊惧极了。
“我说的对吗？”明楼还是淡淡地问道，语气是平铺直叙。
“对。”赵安回答。
明楼的嘴角竟然是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了。”
李谭秋看着明楼竟觉得不寒而栗。
“李处长，您自己的手下要记得好好管教。”明楼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好像只是一句寻常的提醒。“我们就不便在这逗留了。”
李谭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明大少爷，虽然您家仆的嫌疑已经洗得差不多了，但是按照正规流成还是要先提审过永安百货的店员和您的司机才能放的。”
“李处长，唯一能够指控阿诚的证据只有那个女人的指证。”明楼看着李谭秋，“您刚刚已经问过话了。”
李谭秋一想，的确那个女人的指证是直接证据，如果不成立那么其他都不是最主要的了。
“但是杨司令那边。”李谭秋犹豫道“您知道这次的枪击事件闹太大了。我总要走个流程给个交代。就委屈您的家仆再这里呆两天，一定好吃好喝伺候！”
明楼冷哼一声“您要是执意留他，我不介意去找杨司令喊喊我明家的冤情。”
“明家？”李谭秋反问“您把这个仆人看得也太重了一些。”一个家仆的破事竟然扯到了自己的家族。
“难道不是吗？”明楼挑眉“等着你们屈打成招，等我明家连坐？明楼惶恐。”他补充道，“您要相信我明家在杨司令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
李谭秋语塞。
“另外，可能您不知道。我19岁留洋身边只有阿诚一个。”明楼看着李谭秋“这么多年哪怕是仆人也有些感情的。”
明楼说的也算是合乎情理，李谭秋想毕竟是人心哪能没有一点感情？
“可是杨司令那边。”
“谁干出的事情就让谁担着。”明楼看着趴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安，“他未经您许可就带人大闹法租界和南市居民区，好大喜功，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凭什么让您背黑锅？”
李谭秋顺着明楼的目光看去，瞬间就领会了明楼的意思。
赵安有些听不懂了，“不是处长您让我守在霞飞路的吗？”
李谭秋走到赵安面前一脚踹到他的嘴上“还他妈乱说话，没有我你不过是上海街头的流氓阿飞，现在翅膀硬了还想倒打一耙，做个组长就轻飘飘了，私自调用警备司令部的警力，谁给你的权利？”
明楼把阿诚扶起“李处长，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谭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您请。”
明楼最后是一路背着阿诚出的上海警备司令部大门，他把阿诚扶进车里，双手小心地拥着仍然昏迷的青年。
明楼在青年耳边低声道，“我们回家。”
明楼一直认为自己是很冷静的人，当他把李谭秋那边收拾好，来到审讯处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昏暗的审讯室里一具老妇的尸体被平放在肮脏的地上，颈部的血已经流干了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尸体还没有僵硬显然刚刚死了不久。
一个长相肥胖丑陋的男人正擦着脸上的血，看到李谭秋过来吓得把手里的湿布掉在了地上。
明楼的眼神聚焦在那个被绑在囚椅上的青年身上，已经浑身湿透了，头发散乱着，哪里还有平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青年的眼睛是闭着的嘴角流了一道血迹，那一道血痕几乎夺去了明楼的呼吸。
明楼一步一步走到青年身边，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慢慢地探到青年的鼻下，微弱的气息喷在明楼的手指上，还活着。
明楼终于感觉到有空气进到了自己肺部。
“怎么回事？”李谭秋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诧异但不震惊。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处里这不是死的最惨的例子，却是死的最快的。
李谭秋是气急了直接扇了赵安一个耳光“你丧心病狂了！才进来多久就把人弄成了这样。”李谭秋说着又是一脚把赵安踹在地上“我是让你审人不是让你杀人。”
明楼弯下腰给阿诚松绑，没有了绳子的束缚阿诚的身体直接倒在的明楼怀里。明楼摸着他的衣服，从里湿到外，这么冷的天气，不被打死也要被冻死了。
明楼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阿诚身上，他坐在囚椅上怀里抱着阿诚。
明楼看着被李谭秋踹在地上踩的男人。冷冷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李谭秋听出了明楼语气中的隐含的怒意，慢慢停下殴打，末了还不忘多踹一脚“我也想听，你到底是怎么审人的。漏一个字我毙了你！”
赵安伏在地上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明楼静静听着，抱着阿诚的手更紧了一些，听完平淡重复道“你拿枪打了他，对他上了夹棍，然后他差点自杀了，你心头火起就打了一顿，把人打晕后给泼了一盆冷水，我说的对吗？”
赵安低下头全身都在发抖。
“回答！”李谭秋喝到。
赵安这才颤颤巍巍地把头抬起，他看看李谭秋再看看明楼，觉得惊惧极了。
“我说的对吗？”明楼还是淡淡地问道，语气是平铺直叙。
“对。”赵安回答。
明楼的嘴角竟然是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了。”
李谭秋看着明楼竟觉得不寒而栗。
“李处长，您自己的手下要记得好好管教。”明楼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好像只是一句寻常的提醒。“我们就不便在这逗留了。”
李谭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明大少爷，虽然您家仆的嫌疑已经洗得差不多了，但是按照正规流成还是要先提审过永安百货的店员和您的司机才能放的。”
“李处长，唯一能够指控阿诚的证据只有那个女人的指证。”明楼看着李谭秋，“您刚刚已经问过话了。”
李谭秋一想，的确那个女人的指证是直接证据，如果不成立那么其他都不是最主要的了。
“但是杨司令那边。”李谭秋犹豫道“您知道这次的枪击事件闹太大了。我总要走个流程给个交代。就委屈您的家仆再这里呆两天，一定好吃好喝伺候！”
明楼冷哼一声“您要是执意留他，我不介意去找杨司令喊喊我明家的冤情。”
“明家？”李谭秋反问“您把这个仆人看得也太重了一些。”一个家仆的破事竟然扯到了自己的家族。
“难道不是吗？”明楼挑眉“等着你们屈打成招，等我明家连坐？明楼惶恐。”他补充道，“您要相信我明家在杨司令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
李谭秋语塞。
“另外，可能您不知道。我19岁留洋身边只有阿诚一个。”明楼看着李谭秋“这么多年哪怕是仆人也有些感情的。”
明楼说的也算是合乎情理，李谭秋想毕竟是人心哪能没有一点感情？
“可是杨司令那边。”
“谁干出的事情就让谁担着。”明楼看着趴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安，“他未经您许可就带人大闹法租界和南市居民区，好大喜功，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凭什么让您背黑锅？”
李谭秋顺着明楼的目光看去，瞬间就领会了明楼的意思。
赵安有些听不懂了，“不是处长您让我守在霞飞路的吗？”
李谭秋走到赵安面前一脚踹到他的嘴上“还他妈乱说话，没有我你不过是上海街头的流氓阿飞，现在翅膀硬了还想倒打一耙，做个组长就轻飘飘了，私自调用警备司令部的警力，谁给你的权利？”
明楼把阿诚扶起“李处长，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谭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您请。”
明楼最后是一路背着阿诚出的上海警备司令部大门，他把阿诚扶进车里，双手小心地拥着仍然昏迷的青年。
明楼在青年耳边低声道，“我们回家。”
楼诚《似水流年》37 上篇
黑色的福特汽车行了一路终于停在了明公馆门前。
明楼一路背着阿诚进了家门就往楼上走。
“大哥，阿诚哥怎么了？”明台看到阿诚浑身是伤的模样显然受到了惊吓，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家连站都站不住了？
明楼没有回答只是吩咐了一声让明台打电话给苏医生。
明台虽然平时嘻闹，看这情形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认真地点点头。
阿诚的衣服必须要立刻换下，这天气冷得人牙齿打颤，怎么受得了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明楼动手直接把阿诚的衣服给扒了，青年带着伤痕的皮肤因为寒冷起了小疙瘩。
明楼怕人冻到，连干布都来不及找，抓过被子把人裹了。等青年身上的水珠被吸干后把棉被翻过来，换了一面给他盖上。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明楼给阿诚擦干额头和发际的水渍，阿诚额头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风干后两条血痕留在了脸上。明楼用手指摸了摸，觉得难过。
明台挂了电话后就跑到厨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大哥。”他唤了明楼一声把水放在床头柜上，明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到被刑求后的阿诚很担心，本想问下情况，但是看着明楼低头锁眉精疲力尽的模样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你先看着他。”明楼说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中央有一盆还未用过的木炭，那是今天早上阿诚给换的，上海的天气湿冷，到了明楼睡前阿诚就会过来把炭火点上，时间一直算的很好，明楼就寝时房间正好已经暖了。
阿诚自己的卧室本来也是有的，可他总是忘记更换前一天的烧完的木炭，后来就索性不弄了，而明楼的房间的炭火却没忘记过。
明楼将炭盆移到阿诚卧室，把炭火点燃后才歇了下来。阿诚的身上都是被殴打过的伤，有些地方皮都破了，这是外面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内伤，明楼怕碰到他的痛处不敢乱动，只能等苏医生过来检查。
“阿诚哥没事吧？”明台最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
“现在没事了。”明楼的眼睛一直在阿诚身上“明台，你先出去吧。”
明楼把明台打发了出去，听到弟弟关门的声音后才有动作，他伸出手把盆里浸着的布巾拧干，一点点擦掉阿诚脸上的血迹，从额头往下擦到嘴角的那条血痕时，明楼停下了动作，顿了许久才缓下来。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青年，虽然青年只剩了半条命，明楼还是想用小祠堂的鞭子抽他一顿，整条命抽没了最好。这个人有兄长，有姐弟，他怎么敢死？怎么能死？
黑色的福特汽车行了一路终于停在了明公馆门前。
明楼一路背着阿诚进了家门就往楼上走。
“大哥，阿诚哥怎么了？”明台看到阿诚浑身是伤的模样显然受到了惊吓，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家连站都站不住了？
明楼没有回答只是吩咐了一声让明台打电话给苏医生。
明台虽然平时嘻闹，看这情形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认真地点点头。
阿诚的衣服必须要立刻换下，这天气冷得人牙齿打颤，怎么受得了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明楼动手直接把阿诚的衣服给扒了，青年带着伤痕的皮肤因为寒冷起了小疙瘩。
明楼怕人冻到，连干布都来不及找，抓过被子把人裹了。等青年身上的水珠被吸干后把棉被翻过来，换了一面给他盖上。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明楼给阿诚擦干额头和发际的水渍，阿诚额头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风干后两条血痕留在了脸上。明楼用手指摸了摸，觉得难过。
明台挂了电话后就跑到厨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大哥。”他唤了明楼一声把水放在床头柜上，明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到被刑求后的阿诚很担心，本想问下情况，但是看着明楼低头锁眉精疲力尽的模样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你先看着他。”明楼说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中央有一盆还未用过的木炭，那是今天早上阿诚给换的，上海的天气湿冷，到了明楼睡前阿诚就会过来把炭火点上，时间一直算的很好，明楼就寝时房间正好已经暖了。
阿诚自己的卧室本来也是有的，可他总是忘记更换前一天的烧完的木炭，后来就索性不弄了，而明楼的房间的炭火却没忘记过。
明楼将炭盆移到阿诚卧室，把炭火点燃后才歇了下来。阿诚的身上都是被殴打过的伤，有些地方皮都破了，这是外面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内伤，明楼怕碰到他的痛处不敢乱动，只能等苏医生过来检查。
“阿诚哥没事吧？”明台最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
“现在没事了。”明楼的眼睛一直在阿诚身上“明台，你先出去吧。”
明楼把明台打发了出去，听到弟弟关门的声音后才有动作，他伸出手把盆里浸着的布巾拧干，一点点擦掉阿诚脸上的血迹，从额头往下擦到嘴角的那条血痕时，明楼停下了动作，顿了许久才缓下来。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青年，虽然青年只剩了半条命，明楼还是想用小祠堂的鞭子抽他一顿，整条命抽没了最好。这个人有兄长，有姐弟，他怎么敢死？怎么能死？
楼诚《似水流年》37 下篇
阿诚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下午，那天正好大年三十，是个晴天。
房间很温暖，炭火一直没有断过。
其实苏医生来的时候他是有些知觉的，依稀能感觉医生上药时细细密密的疼，虽然对方已经很小心了。
阿诚当时感到眼皮很重，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他努力地想醒来却无济于事。直到明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楼说什么他听不清，但是已经足够让他安心了。终于，他不再挣扎着醒来，顺从已经透支的身体的意志，陷入沉睡。
明台一早就坐在阿诚的床头，小少爷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过来探望，屋子里又是暖暖的，明台打着瞌睡伏在阿诚床沿睡起了回笼觉。
窗明几净，一室安宁。
明楼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看着阿诚明亮的眸子，“醒啦。”
阿诚张张嘴。
“你别说话，还伤着。”明楼把碗放好，他看着阿诚黑亮的眼睛，哼了一声“越大越出息，连死都不怕了？还敢咬自己舌头！”
阿诚低下头正好看到明台睡着的侧脸，心想这孩子怎么睡这么香。
“你看明台干嘛，你看他也没用。”明楼道“他敢帮你说话！”
阿诚知道自己让兄长担心了，嘴巴还伤着又不好解释，他想到死去的老人，要不是她撞上了赵安的刀片，让他没有了自杀的理由，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阿诚闭上眼就是老人颈部的鲜血，喷涌蔓延。
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想轻如鸿毛地活着，眼睁睁看着老人被虐杀，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好。
但是他让明楼担心，这责骂是活该要受的。
明台终于被大哥的声音吵醒了，揉揉眼睛看着明楼山雨欲来的模样，明台眼珠子转了两圈，站起身“大哥，我还有功课要做，阿诚哥您照顾吧。”说着很没义气地溜了。
阿诚的眼睛睁大看着明台一溜烟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你也只有眼珠子能动了，一身的伤。”明楼嘴里虽然责备手却没有停下，拿起勺子把米粥送到阿诚嘴边“已经凉了。”
阿诚喝了一口，眼泪都要下来了。
“洞。”
“字都说不清。”明楼看着阿诚又往他嘴边送了一勺子“痛也喝下去。”
这是不再怪他了，阿诚点点头，不怪他就好。
明楼一勺一勺地给喂完粥，看着异常乖顺的青年，“知道自己错了？”
阿诚点点头。
“我真想抽你一顿。”
阿诚还是点头，应该的。
明楼被气笑了“你竟然还敢给我点头？”
阿诚垂下眼。
明楼看着阿诚，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你这是要吓死我。”
阿诚感到明楼的手有些发颤，觉得自己的错犯得大了。
阿诚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下午，那天正好大年三十，是个晴天。
房间很温暖，炭火一直没有断过。
其实苏医生来的时候他是有些知觉的，依稀能感觉医生上药时细细密密的疼，虽然对方已经很小心了。
阿诚当时感到眼皮很重，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他努力地想醒来却无济于事。直到明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楼说什么他听不清，但是已经足够让他安心了。终于，他不再挣扎着醒来，顺从已经透支的身体的意志，陷入沉睡。
明台一早就坐在阿诚的床头，小少爷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过来探望，屋子里又是暖暖的，明台打着瞌睡伏在阿诚床沿睡起了回笼觉。
窗明几净，一室安宁。
明楼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看着阿诚明亮的眸子，“醒啦。”
阿诚张张嘴。
“你别说话，还伤着。”明楼把碗放好，他看着阿诚黑亮的眼睛，哼了一声“越大越出息，连死都不怕了？还敢咬自己舌头！”
阿诚低下头正好看到明台睡着的侧脸，心想这孩子怎么睡这么香。
“你看明台干嘛，你看他也没用。”明楼道“他敢帮你说话！”
阿诚知道自己让兄长担心了，嘴巴还伤着又不好解释，他想到死去的老人，要不是她撞上了赵安的刀片，让他没有了自杀的理由，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阿诚闭上眼就是老人颈部的鲜血，喷涌蔓延。
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想轻如鸿毛地活着，眼睁睁看着老人被虐杀，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好。
但是他让明楼担心，这责骂是活该要受的。
明台终于被大哥的声音吵醒了，揉揉眼睛看着明楼山雨欲来的模样，明台眼珠子转了两圈，站起身“大哥，我还有功课要做，阿诚哥您照顾吧。”说着很没义气地溜了。
阿诚的眼睛睁大看着明台一溜烟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你也只有眼珠子能动了，一身的伤。”明楼嘴里虽然责备手却没有停下，拿起勺子把米粥送到阿诚嘴边“已经凉了。”
阿诚喝了一口，眼泪都要下来了。
“洞。”
“字都说不清。”明楼看着阿诚又往他嘴边送了一勺子“痛也喝下去。”
这是不再怪他了，阿诚点点头，不怪他就好。
明楼一勺一勺地给喂完粥，看着异常乖顺的青年，“知道自己错了？”
阿诚点点头。
“我真想抽你一顿。”
阿诚还是点头，应该的。
明楼被气笑了“你竟然还敢给我点头？”
阿诚垂下眼。
明楼看着阿诚，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你这是要吓死我。”
阿诚感到明楼的手有些发颤，觉得自己的错犯得大了。
楼诚《似水流年》38
明镜去苏州原定是1月23号回来正好是大年初一，除夕的团圆饭本来是赶不上的。
明楼和阿诚常年不在家每个除夕明镜都是格外重视的，到了苏州急赶慢赶地把事情处理完踩着年三十那天的夕阳进门，结果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明镜可算知道什么是飞来横祸了，上海警备司令部的手段她是听说过一些的，想想就觉得后怕。经过这一次她更坚定了等明台长大点也要一起送到国外去的想法，避难避灾都好。
那一年的春节，明家过得有些冷清。明镜的意思阿诚受伤只能喝稀粥，他们山珍海味哪里能吃得下，而且要不是为了办这些东西阿诚就不会出事了。
于是除夕的那顿就随便对付过去了，明台虽然一向挑嘴倒没有什么异议，乖乖地扒拉米饭。
明楼给明台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温声道“等你阿诚哥好了再补上。”
小少爷乖巧地点点头，书香门第里的孩子，虽然平时淘气，但教养都刻在骨子里。
之后的几天明镜托人找了当时有名的中医给阿诚看病，明大小姐说西医治标，身体康复是早晚的事情，就怕落下病根，中医才能治本。明大少爷点头觉得长姐的话非常有道理。
阿诚靠在床沿上，手指的关节被纱布包着，里面是些活血化淤的敷剂，是明楼帮忙裹上去的。
阿诚是病人自然需要照顾，于是疼得最厉害的头几天，直到临睡前明楼都待在他的卧室。
一开始是阿诚躺在床上明楼坐在床沿读书，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
过两天好了一些就能坐起来了，然后就是阿诚靠在床上看着明楼读书，像现在这样。
明楼手里拿了一本《文心雕龙》，那是阿诚以前在学堂时买的课外读物。
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当时还学得浅，这书看得懂么。”
阿诚坦白回答“看不懂的。”
明楼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已经把书房的台灯搬到了阿诚的床头，调整了灯罩的角度对着床的外沿，灯光斜斜落过来，照亮了他好看的轮廓。
明楼转过头笑道“现在应该能懂了。”
“是大哥教得好。”阿诚笑道。
明楼合上书“舌头好了，说话也比以前好听。”
阿诚想这是冤枉他，他以前说话也很好听的。
明楼把书放好回身问“要喝水吗？”
“不用了。”
“那就早点睡吧。”明楼靠过来把阿诚身后的靠垫抽走了，扶着他躺下。“苏医生说你过几天就能下床了，年轻人恢复快。”
“噢。”阿诚回道。
“你不高兴？”明楼问道。
阿诚愣了一下“我身体受了伤但是脑子还好。”
明楼想那就是自己脑子坏了。
明楼走后阿诚躺在床上，眼睛还是明亮的没有睡意，这身体底子也太好了，怎么才这几天就能下床了？
阿诚不要明楼给自己端茶倒水照顾起居，这些本来就不是明大少爷该做的。他只是想每到晚上能看明楼坐在自己床边读一卷书不管是《文心雕龙》还是《世说新语》，谁都不用说话，就定格了时间。
明楼出了阿诚房间，觉得刚刚问得荒唐了。
阿诚出事那天明楼翻过的字帖还躺在他的书桌上，他翻到最后一页看了许久，虽然那页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内容。
那天已经是正月初七，没有几天他们就要漂洋过海回巴黎去。
明镜去苏州原定是1月23号回来正好是大年初一，除夕的团圆饭本来是赶不上的。
明楼和阿诚常年不在家每个除夕明镜都是格外重视的，到了苏州急赶慢赶地把事情处理完踩着年三十那天的夕阳进门，结果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明镜可算知道什么是飞来横祸了，上海警备司令部的手段她是听说过一些的，想想就觉得后怕。经过这一次她更坚定了等明台长大点也要一起送到国外去的想法，避难避灾都好。
那一年的春节，明家过得有些冷清。明镜的意思阿诚受伤只能喝稀粥，他们山珍海味哪里能吃得下，而且要不是为了办这些东西阿诚就不会出事了。
于是除夕的那顿就随便对付过去了，明台虽然一向挑嘴倒没有什么异议，乖乖地扒拉米饭。
明楼给明台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温声道“等你阿诚哥好了再补上。”
小少爷乖巧地点点头，书香门第里的孩子，虽然平时淘气，但教养都刻在骨子里。
之后的几天明镜托人找了当时有名的中医给阿诚看病，明大小姐说西医治标，身体康复是早晚的事情，就怕落下病根，中医才能治本。明大少爷点头觉得长姐的话非常有道理。
阿诚靠在床沿上，手指的关节被纱布包着，里面是些活血化淤的敷剂，是明楼帮忙裹上去的。
阿诚是病人自然需要照顾，于是疼得最厉害的头几天，直到临睡前明楼都待在他的卧室。
一开始是阿诚躺在床上明楼坐在床沿读书，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
过两天好了一些就能坐起来了，然后就是阿诚靠在床上看着明楼读书，像现在这样。
明楼手里拿了一本《文心雕龙》，那是阿诚以前在学堂时买的课外读物。
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当时还学得浅，这书看得懂么。”
阿诚坦白回答“看不懂的。”
明楼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已经把书房的台灯搬到了阿诚的床头，调整了灯罩的角度对着床的外沿，灯光斜斜落过来，照亮了他好看的轮廓。
明楼转过头笑道“现在应该能懂了。”
“是大哥教得好。”阿诚笑道。
明楼合上书“舌头好了，说话也比以前好听。”
阿诚想这是冤枉他，他以前说话也很好听的。
明楼把书放好回身问“要喝水吗？”
“不用了。”
“那就早点睡吧。”明楼靠过来把阿诚身后的靠垫抽走了，扶着他躺下。“苏医生说你过几天就能下床了，年轻人恢复快。”
“噢。”阿诚回道。
“你不高兴？”明楼问道。
阿诚愣了一下“我身体受了伤但是脑子还好。”
明楼想那就是自己脑子坏了。
明楼走后阿诚躺在床上，眼睛还是明亮的没有睡意，这身体底子也太好了，怎么才这几天就能下床了？
阿诚不要明楼给自己端茶倒水照顾起居，这些本来就不是明大少爷该做的。他只是想每到晚上能看明楼坐在自己床边读一卷书不管是《文心雕龙》还是《世说新语》，谁都不用说话，就定格了时间。
明楼出了阿诚房间，觉得刚刚问得荒唐了。
阿诚出事那天明楼翻过的字帖还躺在他的书桌上，他翻到最后一页看了许久，虽然那页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内容。
那天已经是正月初七，没有几天他们就要漂洋过海回巴黎去。
楼诚《似水流年》39
阿诚刚能下床走动的那天中午，明楼履行了承诺，补偿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因为还没过正月十五，明楼临时请了阿姨过来做的午餐，一家人终于聚在了一起，这团圆饭吃得是一波三折。
但是这波折还没算完，用餐的途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上海警备司令部原来赵安的手下，是阿诚被捕那天和赵安一起进审讯室的几个部下当中的一个，叫吴雄。赵安被处分了，他就顶替了原来上司的位子。
吴雄穿了一身警备司的制服春风满面，还提了礼物，恭恭敬敬的模样。
明镜张口无声地骂了句晦气。
“明大小姐，大少爷好！”吴雄给两人鞠了一躬，来的时候李谭秋叮嘱过礼数要周到，他看到阿诚打了个招呼“明诚先生好。”
“还有什么事吗？”明楼问道，这个“还”字委婉地表达了明大少爷的不耐烦。
“哦，是这样的。您上次把明诚先生带走后，李处长觉得还是需要询问一下您的司机。”吴雄说着拎了拎手里的礼物袋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记录一下您司机的证词就走。”
明楼知道虽然阿诚被他先带走了，李谭秋那边还是要走个流程的，就算有了替死鬼，但是什么证词都没有直接结案，杨虎那边还是不好交代。
“在后院的偏房里。”明楼回道。
“诶。”吴雄告了一声打扰，放下东西就往后院走。
明楼看阿诚面无表情，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鱼，“好好吃饭，别影响心情。”
吴雄送的那盒子礼物是上好的铁观音，最后被明楼送给了临时请来的烧饭阿姨。他的到来看似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插曲，阿诚的心却不能平静。
他听明楼的教养长大，明楼教过他爱国却只希望他一生平顺。
这本就是悖论，明楼怎么能教会他爱国的同时又要求他无视国家的困苦？他明大少爷自己倒是投身进去了。
阿诚一直知道明楼在做一些事情，可能只是在海外往国内运送物资，可能不止这些。明楼不肯说他也不追问。
这些年他们在巴黎总会有国内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哪里又发生了惨案，哪个省工人再次大罢工，那两个支系的军阀第几次兵戎相见了。他在国外听到了，起初是愤怒是心痛后来因为爱莫能助，竟然习惯了。
就那么，在一次次反反复复的噩耗中习惯了。阿诚几乎都要默认他的祖国已经和动荡，战争联系在了一起，是分不开了。
他在巴黎安逸得好像和中国不在一个世界。以往每次和明楼回国只在上海逗留几天就走，始终没有机会目睹他们不在的时候这个国家深重的苦难。
阿诚只能想象那些惨案罢工和战争的场景。
或者是他已经习惯到熟视无睹了？
就在上海，列强盘桓的租界难道不是这座城市苦难的证明吗？那是一直存在着的被侵略的证据，从1845年到现在都习以为常了。
阿诚想，他的确不曾见证过一次战争，但战争留下的痕迹却一直在，并且没有被时间湮灭而是成了隐患，如鲠在喉。
报国这个概念于阿诚来自学堂的启蒙教育。在那所明楼挑的学堂里，他学会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学会了“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终究还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一次被捕，阿诚走了一遭警备司令部的囚室，受了酷刑还眼睁睁看着一位老人为了自己牺牲，他和老人是无亲无故的。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阿诚不能磨灭的记忆，充斥着无法平息的痛苦愤怒。
但就在事件过后的十几天，就有人顶了赵安这罪魁祸首的职位。
那个吴雄阿诚记得，他手上的夹棍，鞭打老人用的花椒水还有最后的那一套薄如纸片的刀子都有他的份，那天审讯室里赵安的手下都是帮凶。
赵安被处分了，但法不责众，于是吴雄就扬眉吐气了。
阿诚终于深切地体会到明楼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国家能指望这群人什么？”
既然不能指望，只有自己来了。
以往阿诚向明楼提起报国的想法，其中不仅是爱国情怀还有追随之志，而明楼总是矛盾地欣慰着并拒绝着。
然而这一次却是“道之所在，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
这“道”最早从纸上来，后来在躬行中变得具象，终于成了信仰。
离回巴黎的时间越来越近，阿诚就越烦恼，他既想留在中国，又不愿离开明楼。
他突然想起一句法语，“On ne fait pas d'omelettes sans casser des oeufs.”
那时候刚到巴黎明楼给他选的中学离巴黎大学太远，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明楼说了这句话，阿诚当时听不懂。
后来才知道是法国的谚语，大概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的意思。
阿诚刚能下床走动的那天中午，明楼履行了承诺，补偿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因为还没过正月十五，明楼临时请了阿姨过来做的午餐，一家人终于聚在了一起，这团圆饭吃得是一波三折。
但是这波折还没算完，用餐的途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上海警备司令部原来赵安的手下，是阿诚被捕那天和赵安一起进审讯室的几个部下当中的一个，叫吴雄。赵安被处分了，他就顶替了原来上司的位子。
吴雄穿了一身警备司的制服春风满面，还提了礼物，恭恭敬敬的模样。
明镜张口无声地骂了句晦气。
“明大小姐，大少爷好！”吴雄给两人鞠了一躬，来的时候李谭秋叮嘱过礼数要周到，他看到阿诚打了个招呼“明诚先生好。”
“还有什么事吗？”明楼问道，这个“还”字委婉地表达了明大少爷的不耐烦。
“哦，是这样的。您上次把明诚先生带走后，李处长觉得还是需要询问一下您的司机。”吴雄说着拎了拎手里的礼物袋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记录一下您司机的证词就走。”
明楼知道虽然阿诚被他先带走了，李谭秋那边还是要走个流程的，就算有了替死鬼，但是什么证词都没有直接结案，杨虎那边还是不好交代。
“在后院的偏房里。”明楼回道。
“诶。”吴雄告了一声打扰，放下东西就往后院走。
明楼看阿诚面无表情，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鱼，“好好吃饭，别影响心情。”
吴雄送的那盒子礼物是上好的铁观音，最后被明楼送给了临时请来的烧饭阿姨。他的到来看似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插曲，阿诚的心却不能平静。
他听明楼的教养长大，明楼教过他爱国却只希望他一生平顺。
这本就是悖论，明楼怎么能教会他爱国的同时又要求他无视国家的困苦？他明大少爷自己倒是投身进去了。
阿诚一直知道明楼在做一些事情，可能只是在海外往国内运送物资，可能不止这些。明楼不肯说他也不追问。
这些年他们在巴黎总会有国内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哪里又发生了惨案，哪个省工人再次大罢工，那两个支系的军阀第几次兵戎相见了。他在国外听到了，起初是愤怒是心痛后来因为爱莫能助，竟然习惯了。
就那么，在一次次反反复复的噩耗中习惯了。阿诚几乎都要默认他的祖国已经和动荡，战争联系在了一起，是分不开了。
他在巴黎安逸得好像和中国不在一个世界。以往每次和明楼回国只在上海逗留几天就走，始终没有机会目睹他们不在的时候这个国家深重的苦难。
阿诚只能想象那些惨案罢工和战争的场景。
或者是他已经习惯到熟视无睹了？
就在上海，列强盘桓的租界难道不是这座城市苦难的证明吗？那是一直存在着的被侵略的证据，从1845年到现在都习以为常了。
阿诚想，他的确不曾见证过一次战争，但战争留下的痕迹却一直在，并且没有被时间湮灭而是成了隐患，如鲠在喉。
报国这个概念于阿诚来自学堂的启蒙教育。在那所明楼挑的学堂里，他学会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学会了“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终究还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一次被捕，阿诚走了一遭警备司令部的囚室，受了酷刑还眼睁睁看着一位老人为了自己牺牲，他和老人是无亲无故的。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阿诚不能磨灭的记忆，充斥着无法平息的痛苦愤怒。
但就在事件过后的十几天，就有人顶了赵安这罪魁祸首的职位。
那个吴雄阿诚记得，他手上的夹棍，鞭打老人用的花椒水还有最后的那一套薄如纸片的刀子都有他的份，那天审讯室里赵安的手下都是帮凶。
赵安被处分了，但法不责众，于是吴雄就扬眉吐气了。
阿诚终于深切地体会到明楼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国家能指望这群人什么？”
既然不能指望，只有自己来了。
以往阿诚向明楼提起报国的想法，其中不仅是爱国情怀还有追随之志，而明楼总是矛盾地欣慰着并拒绝着。
然而这一次却是“道之所在，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
这“道”最早从纸上来，后来在躬行中变得具象，终于成了信仰。
离回巴黎的时间越来越近，阿诚就越烦恼，他既想留在中国，又不愿离开明楼。
他突然想起一句法语，“On ne fait pas d'omelettes sans casser des oeufs.”
那时候刚到巴黎明楼给他选的中学离巴黎大学太远，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明楼说了这句话，阿诚当时听不懂。
后来才知道是法国的谚语，大概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的意思。
楼诚《似水流年》40
明楼手里拿了两张开往巴黎的邮轮票上面的出发日期是五天后，票是元宵节那天就提早托人买好的。
“你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明楼对着阿诚笑道“路上时间长，回到巴黎就好得差不多了。”
“大哥，我……”阿诚正坐在沙发上，眼睛望着明楼，里面藏了许多东西。
“怎么？”
阿诚想说自己的打算，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下了，“没什么。”
明楼没有追问的习惯，就随他了“你想好了再和我说罢。”他把船票放在书桌上“因为你的伤我们又多停留了几天，虽然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回去了还是要向师长登门致歉的。”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是明台，小少爷嘴里还嚼着柿饼。
“大哥，有电话找你。”
“谁打来的。”明楼问道。
“没说。”
这是一家位于徐家汇福开森路的老茶馆，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面目方正的男人，穿着月白的长袍显然是在等人。
男人点的是乌龙茶，滚开的水倒下去氲了袅袅雾气。
明楼赶到时这茶正好洗过第一遍，“陈先生。”
明楼看到来人就知道不是小事了。
“你来的巧，刚刚泡好的，尝尝。”男人把紫砂茶杯端到明楼面前。
明楼恭敬地接下，浅抿一口“好茶。”
男人笑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你我巴黎一别也有快三年了吧。”
明楼点点头“有的。”
“这些年组织海外的行动辛苦你了。”
明楼微笑，他到不觉得辛苦，比起国内的复杂形势，他在国外算是过得悠闲了，少了许多刀光血影，“职责所在，何来辛苦。”
男人的双眼盯着着明楼，万里挑一的人才，偏在这乱世。他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用手指压在红木桌上推给明楼。“看看吧。”
明楼接过信封打开，表情转为凝重，里面是两份文件，一份是巴黎大学与瑞士洛桑大学的交流合作文件，还有一份是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培训班录取通知书。
“组织目前急需往对方内部植入高级情报人员”男人顿了一顿“我选择了你。”
明楼知道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通俗点就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的特务。
他看着手中的两份文件，沉默了许久，一笑「您都准备好了。」
“那么你呢？”男人问道。
明楼收起文件，正色道“时刻准备着。”
他时刻准备着战斗，时刻准备着分离，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其实从那份伪造的巴黎大学与瑞士洛桑大学的交流合作文件就可以看出对方已经思虑很周全了，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从四一二政变之后，因为清党委员会的缘故，组织内部几乎每天都有人牺牲，这九个月以来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数不清了。中共上海站重建是最急迫的任务，其次就是重新在国军内部培植我方情报人员。
至于为什么选自己？明楼是知道的，背景清白，身家显赫还留过洋的世家子弟更容易受到重视，打入核心区域就不是不可能。
明楼看了一下录取通知书上的时间是一个礼拜以后，地点是杭州的警察学校。
“巴黎那边会有人打点好，就是你在校期间都不能与家人联系了。”
“明白。”明楼点头。
男人给明楼的杯中沏满茶水，双手奉上“好好珍惜这几天吧，以后就是枪林弹雨了。”
明楼郑重接过男人手里的茶水，
“是。”
明楼突然很想念阿诚，虽然分开不过一个小时。
明楼想从此他们就是不同的人了，阿诚会有完满的一生，而自己则注定活在伪装里。
至少还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好的。
明楼手里拿了两张开往巴黎的邮轮票上面的出发日期是五天后，票是元宵节那天就提早托人买好的。
“你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明楼对着阿诚笑道“路上时间长，回到巴黎就好得差不多了。”
“大哥，我……”阿诚正坐在沙发上，眼睛望着明楼，里面藏了许多东西。
“怎么？”
阿诚想说自己的打算，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下了，“没什么。”
明楼没有追问的习惯，就随他了“你想好了再和我说罢。”他把船票放在书桌上“因为你的伤我们又多停留了几天，虽然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回去了还是要向师长登门致歉的。”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是明台，小少爷嘴里还嚼着柿饼。
“大哥，有电话找你。”
“谁打来的。”明楼问道。
“没说。”
这是一家位于徐家汇福开森路的老茶馆，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面目方正的男人，穿着月白的长袍显然是在等人。
男人点的是乌龙茶，滚开的水倒下去氲了袅袅雾气。
明楼赶到时这茶正好洗过第一遍，“陈先生。”
明楼看到来人就知道不是小事了。
“你来的巧，刚刚泡好的，尝尝。”男人把紫砂茶杯端到明楼面前。
明楼恭敬地接下，浅抿一口“好茶。”
男人笑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你我巴黎一别也有快三年了吧。”
明楼点点头“有的。”
“这些年组织海外的行动辛苦你了。”
明楼微笑，他到不觉得辛苦，比起国内的复杂形势，他在国外算是过得悠闲了，少了许多刀光血影，“职责所在，何来辛苦。”
男人的双眼盯着着明楼，万里挑一的人才，偏在这乱世。他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用手指压在红木桌上推给明楼。“看看吧。”
明楼接过信封打开，表情转为凝重，里面是两份文件，一份是巴黎大学与瑞士洛桑大学的交流合作文件，还有一份是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培训班录取通知书。
“组织目前急需往对方内部植入高级情报人员”男人顿了一顿“我选择了你。”
明楼知道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通俗点就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的特务。
他看着手中的两份文件，沉默了许久，一笑「您都准备好了。」
“那么你呢？”男人问道。
明楼收起文件，正色道“时刻准备着。”
他时刻准备着战斗，时刻准备着分离，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其实从那份伪造的巴黎大学与瑞士洛桑大学的交流合作文件就可以看出对方已经思虑很周全了，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从四一二政变之后，因为清党委员会的缘故，组织内部几乎每天都有人牺牲，这九个月以来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数不清了。中共上海站重建是最急迫的任务，其次就是重新在国军内部培植我方情报人员。
至于为什么选自己？明楼是知道的，背景清白，身家显赫还留过洋的世家子弟更容易受到重视，打入核心区域就不是不可能。
明楼看了一下录取通知书上的时间是一个礼拜以后，地点是杭州的警察学校。
“巴黎那边会有人打点好，就是你在校期间都不能与家人联系了。”
“明白。”明楼点头。
男人给明楼的杯中沏满茶水，双手奉上“好好珍惜这几天吧，以后就是枪林弹雨了。”
明楼郑重接过男人手里的茶水，
“是。”
明楼突然很想念阿诚，虽然分开不过一个小时。
明楼想从此他们就是不同的人了，阿诚会有完满的一生，而自己则注定活在伪装里。
至少还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