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孙悟空重新把唐僧扶上了马，却没看见沙僧，他用脚碰了碰坐在行李上的猪八戒道：“老沙呢？”
猪八戒朝着远处努了努嘴：“那呢，你去看看吧”
孙悟空顺着猪八戒指的方向，走近了才发现沙僧背对着他，肩膀抽动得厉害。


“老沙？”
沙僧猛地转过身来，泪水没来得及擦，还挂在他的络腮胡上。
孙悟空有些奇怪：“你哭什么？”
沙僧用袖子擦了擦脸，红红的一双眼睛看了看孙悟空，又转向了别处。

孙悟空双手搭着沙僧的肩，将他的身子转过来对着自己。“跟我说，怎么了？”
沙僧眼光有些躲闪，嗫嚅了许久才小声念道：“我怕你有事...”
孙悟空身形一顿。



"大师兄，我担心你身体里...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孙悟空郎声笑了笑:"老沙，别杞人忧天，你大师兄我啊，好的很"
见沙僧依旧满脸忧虑，孙悟空凑近了些，歪头道:"不信我啊？"

"信"
沙僧看着孙悟空的笑脸，眼里水汪汪的。

孙悟空哈哈一笑，扯了一把沙僧胸前的人骨项链，看似半开玩笑的说道:"沙师弟，以后别老哭，要想过得好点儿，总得担着些痛不是"



那项链上串的九颗头颅，白得几近透明，从不腐化，甚至能清晰的看出每一道纹路。


"别瞎想了，赶路吧"
沙僧应了一声，随孙悟空一同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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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哥，你看这路两边的风景愈发艳丽了"
猪八戒拱了拱鼻子，吸了一大口空气。
猴子悠悠闲闲地走着，看道路两侧五彩斑斓，树木茂盛，一派生机勃勃。



"八戒，什么时节了？"
"仲春了罢"
春天都过了这么久了啊...猴子不太在意有关时间的东西，因为一天天算着过太难熬。


"咱们这是到了什么地界，这么美？"
荒芜的地方待久了，突然见到颜色猪八戒显得兴奋不已。

"这就美了？"孙悟空撇撇嘴,"和花果山比来，简直不值一提"

花果山三个字一出口，心头瞬间痛的一颤。

孙悟空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胸口，嘴上却没停:"有机会，一定让你这呆子见见世面，花果山啊，可谓是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心咒牢牢扯着他每一条神经，孙悟空的声音微抖，脸上却是难掩兴奋。
"山上的桃子，是最甜的；山上的猴子，是全天下最勇敢最可爱的"

猪八戒听着孙悟空把花果山夸的俨然人间圣地，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到后来，猴子终于住了口，猛的快走了几步。
异样的感觉从身体深处翻涌上来，他感觉一股子铁锈的味道抵在喉间，孙悟空狠狠吞咽了几下，方才缓了些许。


"大师兄，我担心你身体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对于沙僧说的，他并不是毫无忌惮。
他明白这些感觉，不是他该有的；他也明白自己似乎已经开始不可抑制地变得糟糕。
但他不能细想，一想便会跌入无尽的深渊。

那深渊的名字，叫做恐惧。


他顶天立地，无惧鬼神，却独独害怕失言。
他答应过的，一定撑到最后，接那群全天下最勇敢最可爱的孩儿们回家。


曾经在花果山上，他爱和小猴子开玩笑。

"大王要是有一天老了，保护不了你了怎么办？"
小猴子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不会，大王不会老"
"众生都会老，也会死去，就是不在了"
"大王不是众生，大王不会死。"



孙悟空回忆起来，嘴角上扬，随手摘了片叶子放在嘴里嚼。

会的，会做到的。

第十章

夜晚的风，带着浸到骨子里的冷，吹得灰黑色的云雾稀稀落落，叫人看不实天上的那轮白玉盘。

"师父睡了？"猪八戒抄着手站在一处荒废的小屋外，回身问道。


"嗯"
孙悟空从屋内黑暗处走出来，立在猪八戒旁边。

"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得像没感觉似的"
猪八戒自顾自的叹了一声，见孙悟空不搭话，复又沉默了下来。



二人无话，周遭也一片寂寥，风贴着地面一阵一阵地掠过，吹得衣襟浮动。


"能不去吗？"猪八戒问。
孙悟空轻笑:"你说呢？不去你替我挨？"
"这么下去，哪里是个头？"

孙悟空活动几下腿脚，伸了个懒腰:"有些事你不去想，便有尽头；要细究，便没有"



"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当心啊，别老拿自己当块铁"
猪八戒的声音闷闷的，他看着猴子孤身一人踏入深深夜色中，一如从前的无数个月圆之夜。
明黄色的衣襟飘飘，猴子仿佛披着一层淡淡的光。


孙悟空照常寻了块隐蔽的地方，把上衣系在腰间。
夜风习习，天地无声，猴子按着胸口的手微颤。

他等了很久，才听到鞭子飞来的声音，那道金光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直直冲进一角黑暗。


"谁！"
暗处一人缓缓走出，那人一身素衣，戴着斗笠，一副僧人打扮。

"孙悟空。"
那僧人走到孙悟空跟前，金芒鞭很乖巧地缠在他手臂上，像条金蛇一般。

"和尚，西天来的？"
"是"
"哈哈，如来老儿，来看望俺老孙不用装成这幅样子吧"

那僧人笑笑:"最近，老朋友见得开心？"
孙悟空眼色微变，止不住握了拳，又随即松开，脸上嬉笑道:"开心，开心的很"
"开心就好啊"
如来颇似无意地抚了抚臂上的鞭子，孙悟空却是瞬间痛得脚下一软，手撑了地。



"跟了唐三藏这么久，他还没教会你怎么安分？"
孙悟空的冷汗成股地流，如来明显加了心咒的力道，痛得他根本无法开口。


"你觉得自己能耐很大？"
那僧人俯视着孙悟空的头顶，语气冷得瘆人。

"不知道怎么分清高低强弱，我可以教你。我赢过，你没有；我有筹码，你没有。这就是君和臣的分别，懂了吗？"


孙悟空脑子里轰鸣一片，连带着耳朵也有些听不清楚，他抬不起头，只能看见僧人的素衣下摆，白得和天上的月亮一样。

那僧人蹲下来，手指轻轻动了动，金芒鞭便像有了灵性一般，在孙悟空赤裸的后背拉出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印。


"忘了告诉你，我还能让你流血，你不能"
"孙悟空，一个畜/生想学着人用情啊，你配吗？你的朋友，子子孙孙，受苦不都是因为你愚昧至极的反叛？"

"你...你闭嘴！"孙悟空费力地吞咽着喉头涌上来的铁锈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吐血没吐明白？想学人，我满足你了。金芒鞭受一次，你的金刚身就褪一层，怎么样，当个凡人的滋味如何？"
"劝你收敛些好，否则，那一千八百只猴子你再也见不到了"


孙悟空没听全，但听到"再也见不到"，便猛地抓上了那僧人的脚踝:"别动他们..."

那人哈哈一笑:"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护好唐三藏，我便护好你的猴子猴孙"



"你护的好吗？"
"可...可以，可以..."

白衣僧人嘴角轻扬，把脚从孙悟空手里撤了出来。
"废/物。"



心口的痛渐渐平息，僧人也不知了去向。
孙悟空撑着身子站起来，侧耳听着风声四起，对着无穷无尽的黑暗，放声狂笑:
"老子看不起你！"
"当个凡人，俺老孙也是顶天立地！"

终于看到了搬文生涯的尽头...

62楼昨天好像被吞掉了 再发一次~

第十一章
从外面回来，孙悟空在门槛上坐了一夜。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言语上的东西了，但如来的话却偏偏搞的他心烦意乱。

他在门槛上双手支着头，看着圆月落下去，太阳再慢慢升起来。




"猴哥，起这么早？"猪八戒打了个哈欠。
孙悟空听见声音，拍拍裤子站起身来，径直走进屋里扶了唐僧道:"师父，前方恐凶险难测，你一定跟紧我"

唐僧看着他严肃的神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沙僧把手搭在额前，颇为轻松道。
"是啊，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阳光了"
孙悟空把金箍棒横在肩上，两手搭着，侧头望向身旁的一切。
他看见阳光暖暖打在马背上，白色的毛发熠熠生辉。
唐僧微微闭着眼，在日光里像一尊圣洁的佛。
他还看见万千金点跳动在猪八戒的鼻尖，那双蒲扇般的大耳朵在阳光照射下带着令人欣喜的透明感。
孙悟空的眼里，也是满满光芒。
此时此刻，他很喜欢。这种世间万物都平安无恙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这么不问目的不辨方向地走下去，一直到无尽之外的尽头。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平安无恙对他来说，只能是一种奢望。



明明刚才是艳阳天，可走着走着，空气里却隐隐浮出了一丝阴冷。
孙悟空单手一竖，示意三人停下，一双眼敏锐地扫视着四周。

"这天怎么突然变了？"
猪八戒话音一落，只听得一阵呼啸声，远处一团黑色的风沙聚集起来，携裹着猛烈的狂风朝四人席卷而来。



那风沙团劲头十足，细细听仿佛有数匹苍狼嚎叫，所过之处，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孙悟空见势不妙，回身一把抓住了唐僧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后，接着金箍棒一挥:"老猪老沙，别乱动！"



那风沙团速度极快，眼见着便到了跟前，巨大的旋转体轰隆作响，好像要吞噬一切，孙悟空看不见风口眼，只觉得一股摧天毁地的力量直直压过来。
猪八戒和沙僧一左一右立在孙悟空两侧，三人把唐僧严实地挡在身后。
"师兄，你拉着师父，我们先上！"
猪八戒的钉耙一划，和沙僧的降魔宝杖一同迎上了冲天的黑风柱，但二人将将接触到表层，便被"砰"地反弹了出去，摔出去老远。两人趴在地上，周身软绵绵的，像被下了软骨散似的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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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更的就是新内容啦

“走吧师父，别误了时辰”孙悟空本想借着唐僧的力站起来，却无奈脑中眩晕，将将立起半个身子便跌回了地上。



“别逞能了，休息会吧”
唐僧就势坐在孙悟空身旁，眼光扫到猴子微微发抖的双肩，便伸了只手不松不紧地将孙悟空揽住了。


猴子没有挣开，只是盘着腿，低头揪起裤子上染了血的布料，细细摩擦着。
心里连着整个经脉依旧堵得慌，但又不想让唐僧过于担心，沉默半晌孙悟空抬头问道：“师父，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挺凄美的？”



唐僧好笑地看了孙悟空一眼，这猴子突然冒出个“凄美”来，倒让他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怔了片刻才想起来，曾经孙悟空在他面前挨过极重的一回金芒鞭，暗红的血淌了一地，那猴子身形不稳，看他的眼神都是散的。

猴子指着地上的血闷闷地问他：“丢脸吧？丢脸吧！”
那时唐僧面对着周身浴血的孙悟空，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片刻才干巴巴地说了句：“不丢脸，英雄带血，才够凄美。”
没想到，这句无心话，竟然被猴子记到了现在。



唐僧哈哈笑了：“现在我觉得可以改一改，不叫凄美，只是美。”
“这等形容女子的词，怎可用在我身上？”
“我说的这美，不是指皮囊，是指一种意境。”唐僧远远的望着夕阳光影，眯了眼道，“长河落日，英雄傲骨，此之谓美；再加一美猴王，此之谓大美。”


孙悟空转头看着唐僧，挠了挠头道：“别说了师父，怪不好意思的...”
唐僧见孙悟空笑，嘴角笑意也愈发明显。
其实对于孙悟空，他能给的实属太少，甚至没有一个能让他站在猴子身前的机会，尚且能做的，便多做一些吧。



猪八戒看着唐僧和孙悟空的背影，转头深深叹了口气：“每次这种时候，只有师父能帮师兄了”
没听见沙僧答话，猪八戒抬头见沙僧抿着嘴，一个彪形大汉此时却像个姑娘家泪眼汪汪，无奈地大手一竖：“老沙，请你别哭”
沙僧吸了吸鼻子：“不哭不哭，答应了大师兄的...”

猪八戒拍了拍沙僧的肩，将手背在身后，眼睛也望着天际夕阳的余晖。“越走下去，倒愈发觉得幸运了。从前我以为被贬成了**，整个天庭都没有比我更惨的了。可看着猴哥...唉”


远处猴子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去，猪八戒搭着沙僧的肩，边往回走，边拉长声音道：“老沙啊，我俩跟了这俩，是福气啊——”

这是接以前的正文嗷~

【从前有座山】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洞。
山叫做灵台方寸山，洞唤为斜月三星洞。



山里的老神仙，不知活了多久，白须飘飘，温润如玉，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桥，他门下弟子道，这菩提祖师，笑意像是嵌在脸上一般，从不见其愠怒过。


老神仙徒弟不少，其中还有只猴子。
那猴子来的那一日，把全身挠了个遍，最后颇为滑稽的作了个揖道:"师父，请传弟子长生不老之术"

老菩提哈哈笑了笑:"我这里什么法术都有，可这长生不老之术，我却是不会"
那猴子直起身来，斜晲着老菩提，撇了撇嘴:"看来，我是来错了地方"



老神仙带了几分兴致，问道:"你为何要求这法术？"
那猴子抱着手，眼里仿佛有万里壮阔的滔滔江流。
"因为，我想踏穿这天，地，海。一生太短了，我看不足够，也玩不尽兴。"

呵，好一番王者气派。那样摄人心魄的桀骜，在人身上也是罕见。
老菩提走到猴子跟前，看着那张满是不屑的脸，指节微曲，在猴子头上敲了三下，接着拂袖而去，关了中门。
"请回吧。"
猴子摸着头，冲着老神仙的背影轻笑道:"这老头儿，真有意思"


那夜三更天，老菩提房里，猴子嬉皮笑脸。
"师父，可有什么好法术相传？"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天地生出的灵物，这般机灵，方才读的懂我盘中之谜"


那时老菩提终于定下心来，这猴子竟能明白轻轻三下敲击意义所在，他没看错。



他赐给猴子名字，道:"有了名字，你总归更记得自己是谁"
老菩提还传给猴子七十二般变化，教他驾着筋斗云御风而行。
他打心眼喜欢这个徒弟，尽管顽劣，却有颗玲珑心。
老菩提告诉他要尊师重道，猴子便摘片荷叶盛了水捧给他，学着其他弟子说:"师父请用"
老菩提高兴的时候，猴子会跳到他身边，咯吱咯吱地笑。
猴子闯了祸事，老菩提佯装生气，猴子会一直默默跟在身后，拿眼偷偷瞧他。



猴子学成那天，老菩提只说了一句话:"你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说是我徒儿"
言罢拂袖而去，可这次，并没有那三记轻叩。
猴子没哭，也没答话，只是眼睛水灵灵的。
他对着合上的门，照着老菩提交给他的礼节，端端正正拜了三拜。


方寸山上烟雾青烟袅袅，老神仙背着手，站在高处目送了猴子一路，他看着猴子跳跃在林间，直至不见。



"悟空啊，你的心在天地之外，这世间，装不下你。将来天地所有变，你定是起乱之人..."
老菩提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如今，我也成了个无欲无求的无心凡人，自私想保个清净自在，悟空，莫怪莫怪"

第十二章
街上灯笼点起来的时候，猪八戒正盯着河里的月亮看，那圆玉盘沉在河里，被水波漾得不甚完整。


唐僧蹲在河岸边，手轻轻拂了拂水面，道:"流的真自在啊"
猪八戒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道:"师父，这中元节，连着水都是冷的"



"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这么瞧着，一年之内倒福祉遍地了"
唐僧这般念着，站起身来抱手望着远处暗沉的天际。
"不过这福祉，却不是人人都能沾得上的"
猪八戒接了唐僧的话，与他一道并肩站着，也望着同一处。

"师父，师兄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唐僧不答，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摇了摇头，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大师兄！"听见沙僧喊叫，二人回过神来，看着树影中慢慢显出猴子的影子。

孙悟空尽量控制着步子的稳健，可方才腿上被抽了整整五十记鞭子，伤口并未愈合完全，布料摩擦之下，每走一步都是针扎般的疼。
沙僧见孙悟空走的慢，又像是有些瘸着腿，连忙跑过去扶了一把。


"不必了老沙，能走"
孙悟空苍白着脸冲沙僧笑笑，默默继续撑着往前走。
沙僧抿着嘴点点头，把手默默藏在了身后。
那是从孙悟空后腰撤下来的那只手，他手指微动，便触到染了整个掌心的液体，沙僧看着孙悟空缓缓挪动的身影，只觉得手里的凉意漫进了整个心房。



见孙悟空走近，唐僧的眼色有一瞬酸楚，随即招招手道:"悟空，随我来"
孙悟空随唐僧来到河岸边，顺着唐僧手指的方向，他才看见河中从上游飘下来的一盏一盏的河灯，十里绵延不绝，烛光点点，照亮了整条河道。


“人间的这些仪式感，还挺讲究的”孙悟空轻笑。
“接过世的人回家嘛，总是高兴的”唐僧道。

“嗯，高兴”孙悟空抿了抿下嘴唇，细细盯着河里的灯火看。
中元节这天，他从不用火眼金睛，他知道，那沉沉夜色里，有万千归家的魂灵，但其中，不会有花果山的猴子。因为他罪无可赦，所以那些猴子，同样无罪可赦，年复一年被囚在地狱之中不得解脱，何谈归家。



“我也想接他们回去...”孙悟空狠狠吸了口空气,笑道，“感觉他们在叫我呢，叫我快点去，在下面待着太难受啦，都等不及啦....我听见了...在催我呢”

“他们知道"唐僧道,"知道你想他们，知道你在拿命拼，他们也高兴"
孙悟空面上淡淡地笑了笑。
唐僧捋了捋衣袖:"你那心里，和这河一样，白天轻快得跟明镜儿似的，夜里黑的什么也看不透"



猴子对唐僧的话未置可否，走了几步在河边蹲下身来：“师父，这河灯真那么神？”
“哈哈哈，悟空，人间的把戏，信则灵，不信则无”唐僧在河里鞠了一捧水，手指蘸了蘸，踱步至孙悟空身边，将他后襟上的血迹擦了擦。
“师父不用...”孙悟空一时局促，想站起身来，却被唐僧一手按了肩：“河灯神不神不重要，只要念想是真的，那便足够了”
唐僧甩了甩手上的水，背过手道：“你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吧，为师不扰你”说罢唤了猪八戒和沙僧，便回树林深处安置去了。



孙悟空见三人走远，转回头继续盯着河中看，一簇簇微弱的烛火顺流而下，不知会流向何处。看了一会，猴子突然像有了兴致一般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对着河中的一盏河灯，默默地念叨了几句。
“念想是真的嘛，孩儿们啊——”孙悟空叹道。


再下一秒，猴子眼色猛了起了变化。

懒惰如我 终于动手码字了...

河里，是一张稚嫩的小猴子的脸，在漆黑的河里微微泛着光亮。
“大王”小猴子笑着叫。



孙悟空的身体，瞬间从外僵到了内里，他伏在河边，几乎本能地叫了出来：“阿毛！”
阿毛。曾经的花果山上，最黏他的一只小猴子。那猴子上蹿下跳，成天成天待在他身旁，像个小跟班一样。
阿毛经常说：“有大王在，没什么可怕的东西”
阿毛也说：“大王不是众生，大王是天地灵气刀剑不入的神”



那天，一千八百只猴子里，阿毛也在其中。


小猴子的脸在水波里摇曳不定，面上笑意不再，只是一脸愁怨：“大王，你不想我们吗？”
“想，想，天天都想...”
孙悟空声音抖得厉害，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河里的影子。
“阿毛，大王给你说对不起...那天都没来得及给你说别怕....”



小猴子的脸上光影流转，变成血糊糊的一片，赤红色仿佛染红了水流。“大王，你怎么忍心看着我们死？”
“是大王错了，是大王错了”
孙悟空无心计较那究竟是什么幻影术，对着阿毛的脸，脑中便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崩溃和歉意。
可这么久的疏离，这么多孽债，怎么理出一个周全的解释。
最无助的，不过是想要去安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再也不放，却有心无力。



孙悟空声音嘶哑，低低地重复道：“别怕，别怕，再等等，大王就来救你们了”
“我不相信你了....”小猴子的眼里血色充盈，“是你害了大家，是你先放弃了我们....”
“不！不是的！”孙悟空一着急，也忘了前方的河流，一个前扑便直直跌进了水里。

接着，他觉得头上像被人死死按住了，怎么挣也挣不起来。
孙悟空水性向来不好，水一股股往鼻子里灌，窒息感淹到喉咙口无法呼吸。

阿毛在水里正对着他，目光空洞：“大王，当时..真的好痛啊，但没人管我们...你就看着我们一个个去死...”
孙悟空开不了口，看着阿毛，他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难受涌过来，脚下像有千钧的重量，将他往黑暗深处拉扯。


“如果能重来，你会不会选对一次，不去反抗，而是去救我？”阿毛伸出手，猩红一片。
水呛进猴子嘴里，辛辣感充满了整个鼻腔，眼睛都快辨不清四周，只听得见阿毛森森的声音像雷声一般，回响在脑子里。
“你会选对吗大王？你会救我吗...”阿毛一遍遍念着，也一步步往后退。
“别走，别走....”孙悟空拼了全身气力想拉住那团赤红色，但最终到底空空如也。


“哗啦——”阿毛消失之后，头顶的重压也突然不见，孙悟空浮出水面，攀着河边的岩石上了岸，揪着胸口死命地咳嗽着。

孙悟空跪坐在河边，看见水中一个漆黑的倒影摇摇晃晃，水顺着他的猴毛滴滴答答湿了一地。
他捂着嘴咳了一阵，然后脱了力一般瘫软在地，遥遥望着河流流去的地方。



不是真的。他在心里说。他们怎么会怪他。
但另一个声音说，为什么不会怪呢。


“如果重来，我当然会救你们，我会什么都不要...别不信我...”
他不知道这句是说给谁听的，好像原先想要解释的渴望，都没有意义了。

孙悟空使劲甩了甩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尽力想要定下心神，却无论如何也跳不出来。他应对得了妖魔鬼怪，但对付不了花果山的一分一毫。


那晚，猴子在河边呆坐了很久，风吹干了毛发和衣裳，他都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他想起阿毛一步步消失的场景，仿佛又看见了那天，他也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一千八百只猴子，一步步踏进万劫不复之地。


“是有罪的吧....”猴子对天叹了一句。天上的人，冷冷笑了一声。

第十三章
“有罪，哈哈哈，自然是有罪！”玉帝看着玄光镜中猴子失了魂魄的模样，唇齿间尽是狠意，随之侧身道：“敢问佛祖，这妖猴可是看见了幻象？”


一旁的僧人一身白衣，带着斗笠，一副年轻人的体态，说话声却及其厚重：“心咒种下，越侵越深，心中所惧怕之事物，也愈发容易见到”
“哈哈哈哈，佛法高妙！”玉帝道，“妖猴罪有应得，实在大快人心！”



玉帝面上笑意冰冷，盯着玄光镜的眼光，也是一片冷意和阴森：“可这点苦痛，不足以平朕心中之气，更不足以慰凌霄殿天兵天将之魂灵！”
“那玉帝想要如何？”僧人问道。
“朕...要他死。”玉帝一字一顿，几乎要把一个“死”字嚼碎。


“玉帝”僧人淡淡道，“我早与你讲过，出家人不杀生，孙悟空，也不能死。”
“佛祖执意要留这妖物在世上，那便留了。”玉帝听到僧人的话，干笑了一声，“朕没那本事处置他，哪敢逆了佛祖的意”



僧人斗笠下的嘴角轻轻勾了勾：“照玉帝这么说，倒是怪我不顾善恶了？”
“记着，灵山和天宫，本就没有什么相关；你我二人之间，也没有尊卑之别。”僧人语气冷了下来“唐玄奘是我佛门弟子，我要他平安无恙到达西天，这一路上险象横生，孙悟空本事不错，是面合意的盾牌。”
“我答应帮你治治孙悟空，也只是顺便而已。这猴子要是驯得了，最后诚心皈依佛门之下，那是最好；驯不了，我也自有打算。”僧人的字句，带着十足寒意直扑玉帝面门，“这一路，唐玄奘在，孙悟空也得在。烦请玉帝看清局势，你没有资格要求我怎么做，各自有想要的东西，开开心心地合作不好吗，也不枉我放任你看了这么多场戏”


玉帝脸上阴晴不定，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压了火气道：“各取所需，当然最好”
“呵呵，玉帝眼界高远，很好，很好”僧人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孙悟空于我而言还有用处，其他的，我可以由你在那猴子身上发泄，可生死之事，只能我来定夺。”



玉帝被如来佛居高临下的口气噎得极不舒服，直接转了身：“朕知道了。佛祖屈尊来一趟难免疲累，朕便不留佛祖了”
僧人笑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说罢佛珠一转，人已不见。



憋了一肚子火气，每次如来都借着闲谈的名义优哉游哉来凌霄殿转一圈，然后再优哉游哉，警告他切勿越界。
“这和尚...”玉帝嘴里愤愤：“没有尊卑之别？朕看他倒是快骑到朕头上去了”

玉帝黄袍一挥，倚在龙椅上摸了摸下巴：“好好活着吧孙悟空，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朕还有很多”

第十四章

直到风吹得他浑身发冷，孙悟空才终于从河岸站了起来，他再次望了望河里，漆黑一团什么也没有，才有些泄气地往回走。
唐僧等人落脚的地方，是个叫做“巫灵祠”的小庙，里面供奉的也不知是哪位叫不出名字的菩萨，孙悟空回来时，唐僧尚未入睡，独自坐在佛像前念经。



“师父？”孙悟空提着口气走到唐僧身边，极力让声音显得轻快了些。
唐僧闭着眼微微点了点头。
“师父啊，你怎么老爱在晚上念经？”孙悟空边说着边挑了块地方坐下。
“心绪烦乱，念经静心”唐僧抬眼看着孙悟空。
“师父为何心乱？”
唐僧却望着孙悟空的眼眸：“那你呢，你为何心乱？”
“我？”孙悟空被问的一惊，“我不曾心乱”
“哈哈哈”唐僧深邃一笑，“嘴巴骗得了人，眼睛骗不了。”


同行这么久，这个徒弟习惯隐藏，但那双眼，却掩不了。炼成火眼金睛，导致孙悟空眼里时时都像燃着一团烈火，凌厉而明澈，即使在夜晚也瞧得见满眼的光彩。
那双眼盛了猴子所有的灵气。他浑身尖刺，铜墙铁壁，只有这双眼像面小小的天窗，露着苦涩，挣扎和孤寂。
刚刚对视的时候，唐僧没有看见一丝光芒，那双眼像浓浓夜色一样，黑的彻底。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猴子苦笑一声，在唐僧面前，他老是会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
“....我看到花果山的孩儿们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见...师父，我真想弃了这双眼，谁都在盯着我，神仙，佛祖，鬼魂...要是看不见多好...”
“谁都有怕的东西，但怕，不代表需要逃避。”
“为师从长安出发前，寺里的长老告诉我：踏出去了，便有可能回不来。如今邪魔当道，与佛门正统势不两立，上了这条路，就是站在了所有妖魔的口水和尖牙之下。为师当时也怕，那种被千万血红的眼睛盯着后背的感觉，每走一步，都怕丢了性命，但越走，却愈发稳了下来，心中有大愿，无需惧怕虚幻”
孙悟空安安静静听着，他之前不知道，原来于师父来说，西天路，同样如此艰险。
他也不知道，原来在他尚未出现之前，这个和尚曾经赤手空拳孤身一人，凭着一腔无畏走了很远很远。



“你挂念太重了”唐僧道，“这巫灵祠是当地人用来渡亡灵的，悟空，你不如为他们求个平安吧”
孙悟空抱着手，看了看唐僧，又望了一会那座略显斑驳的佛像，依言在蒲团上匍匐下去，拜了三拜。
每一拜，他都在心底极尽虔诚，给了不同的人。
第一拜。“佑老菩提平安。”
第二拜。“佑猴子猴孙平安。”
第三拜。
“佑师父，万世平安。”

【来来来 喝下师父的鸡汤】
八戒沙僧：？？？？我们不配拥有姓名？？
悟空：不好意思忘了...

诶？？我滴评论呢...

沙僧看着孙悟空愣神的样子，眉头微皱，眼光定在他小臂上的伤口，虽说已几近愈合，但暗红色的血迹却像是泼墨一般，肆意染红了大片手臂。


猴子站在沙僧跟前，目光散的让沙僧觉得他像是盯着自己，又像是盯着别处。
"沙师弟，你回去休息吧"
猴子没笑，整句话单薄僵硬得没有任何感情，沙僧发现，他一直抠着那只被咬得惨不忍睹的手臂，已经收口的地方生生被抓出几道红痕。


"大师兄，你别这样..."
沙僧以为孙悟空是被折磨的有些魔怔才这般自残，便上前拉开了他死死抓挠着小臂的手。
被沙僧一碰，孙悟空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他惘然地看着那些红色印记，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做些什么。


"大师兄，你别拿自己出气啊...要真的难受，你...你就打我老沙几下泄泄火，反正我这么壮实个粗汉，经得住"沙僧说完，还大义凛然的挺了挺胸脯。
孙悟空被沙僧的话噎得不知作何回答，愣了好一会才无奈道:"我没拿自己出气..只是..."
孙悟空本想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他对自己的怪异举动一时也不知因何而起，便只得胡乱地搪塞道:"没事没事，下次不会了"
言罢也不顾沙僧的唠叨，直接被把人推着后背赶回了巫灵祠里。


好歹支走了沙僧，孙悟空悄悄绕去了祠堂后庭，见唐僧睡得安稳，便又退了出来。


他把一片狼藉的胳膊背在身后，看着天际显出熹微的晨光。
巨蟒，阿毛，还有垂死的师父...
他自然知道，这些是什么。
这些，尽是他心底恐惧和惦念。


他怕猴子猴孙问罪，怕他们问他，为什么亲手葬了一座山。
他怕师父遇险，他怕自己放了手，保不了一人周全。
还有他不愿承认的东西。
在看到那条巨蟒的一瞬间，猴子慌了。他以为自己至少，输得起，不会怕。
但那一刻的复杂情感，提醒着他不是这样。


其实或许一切比他意识到的时候来的更早。
他怕雷声，怕鞭子砸进身子里的痛感，怕看到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他怕输。


竟然，已是这样四方软肋的懦夫了啊。


孙悟空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盯着"巫灵祠"的牌匾，心道:"你可要记得俺老孙许的愿啊，别反悔"

第十六章

且说师徒四人别了巫灵祠，从镇里出去后又走了好些天，地势渐渐变得崎岖险峻，道路两侧耸立起一座座土山，绵延不绝。
由于地势的关系，连带着人烟也稀少起来，一行人跋涉许久，总归遇着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域，其上稀稀拉拉坐落了些人家。
行至村里，明明是白天却不见有几户开门的人家，户户门窗禁闭，街上也是一片寂寥景象，好似并无人居住一般。
猪八戒牵着马不住地四处看着:"这难不成是个废弃的地儿？"
孙悟空敲了他一棒子:"呆子！这里每家的门窗都尚新，哪儿像废弃的样子？”
“再说了——”孙悟空金箍棒往前一指:"你看，我们走过的每一户人家，门外都摆着上好的肉食哪"
猪八戒这才注意到，每一户人家紧闭的大门外，都用巨大的陶盆盛了厚厚几层生肉块，极是鲜嫩，隐隐泛着生肉的红色。
“嚯——”一见到肉，猪八戒来了兴致，乐呵呵地捧着肚子便朝着最近一户人家走去，待到走近了，猪八戒拿起一块肉左看右看：“这么腥，俺老猪可不爱吃这种玩意.....”
没等他说完，大门被猛地拉开了半边，门板差点拍上猪八戒的脸，门内一位小伙警惕地露了半个头：“干什么！想偷！？”
年轻人看到门外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顿时往后瑟缩了一步：“你们....”

“这位施主不必惊慌，他们三个是贫僧的徒弟，我们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求经而去”唐僧上前对着年轻人合了个十。
见那小兄弟仍有戒备，唐僧继续道：“施主大可放心，我三个徒弟虽然顽劣，但并不会伤人。还想请教施主，天色尚早，为何这里却家家大门紧闭，不见人影呢？”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僧，又迟疑地往他身后看了一圈，见这四人穿着破旧，身无长物，不像有攻击之意，这才放下了些心来，将一行人请进了院内。
年轻人招呼来家里人，又给四人倒了茶水，方才解释道：“长老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生活本来自给自足，可最近不知怎的，村后的山上突然来了个豹子精，自称山豹王，勒令村民每三天必供奉上新鲜的牛羊肉，否则便要吃人解饿。村民们家里的牲畜都被献出去了，有的人家拿不出来，无一逃得过被吃的下场，大家没办法，只得去山上打猎，少不得遇上黑熊和老虎，我哥哥也在其中...这才多长时间...村里死的人已经多得...哎...”
年轻人说着不免悲戚，复又叮嘱了一句：“今晚山豹王便要来了，长老还是不要外出为好，待到明日上路也不迟”
“岂有此理！”孙悟空一跃上桌，“哪里来的小妖精，俺老孙岂容他为非作歹！”
唐僧念了句阿弥陀佛，对年轻人道：“施主，我这大徒弟虽是桀骜，却还是有些本事，或许他能帮上一忙”
“这山豹王很是凶残，几个壮汉也那他不得，这忙...怕是不好帮，别丢了性命才是”
“哈哈哈哈哈，你别担心，这等妖物，伤不着俺老孙一根汗毛”
年轻人纵使将信将疑，见孙悟空不肯退让，也不好阻拦，便收拾了间房让唐僧师徒稍作歇息。


孙悟空将唐僧扶到榻上，袖子顺势滑了半截儿，露出的手腕上，几道深深的红痕极为醒目，一圈一圈缠绕在猴子腕上。
唐僧拉过孙悟空的手道：“悟空，这是...？”
孙悟空心道糟糕，面上却装的自在：“这季节潮湿，身上老是发痒，挠的使劲儿就成这样了”猴子说着，微微把袖子往下拉了点。
“痒嘛，忍忍就过去了，手上也要有点轻重啊”唐僧没注意道孙悟空的异样，笑道：“今晚也当心点，也别当真打死了那妖怪”
“知道了师父，你安心休息吧”孙悟空同样笑着。



一笑，师父就不会担心了。他老是这么想着。
他在唐僧面前说的谎，很多。比如每一句“不疼”和“没事”，比如把那样的痕迹说成是抓挠所致。
自从看见幻象开始，他每晚都怕，怕在无意识间杀了别人，杀了自己。他没办法撑着不睡，便只能想狠法子，变出极粗的麻绳将手臂死死捆着，一圈又一圈，让自己无法动弹。
每一夜，他都等三人睡着，再跑去阴暗处将自己手脚都禁锢起来，尽力浅眠，熬得半梦半醒，第二天才能赶在三人醒来之前，早早地装出一切无恙的样子。
他无从知道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在每一个惊醒的时刻，看着手腕磨损出的血，暗自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又过了一晚。
日日如此，手上的伤痕一道压一道，根本愈合不了，整个人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疲累。
他很庆幸唐僧看到的，只是手腕而已，不是伤痕累累地整条手臂，不是在被金芒鞭多年折磨下，又被夜夜磨损的走起路来打颤的双腿，不是一颗每天早上都需要强打精神才能跳动的心。



不说出来，一直笑着，师父就不会担心了，就会觉得我很好。
不说出来，我就会觉得我很好。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废掉的囚徒。
孙悟空老是这么想着。

昨晚看到篇文章，挺触动的，于是想说点闲言碎语。
再于是呢！来，我们唠唠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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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童年里，都会有一个熠熠生辉的人。
这个人并不真实存在，他活在书里，电视剧里，电影里，玩具里，一想到他，小小的我们那颗小小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



与我而言，那个人，是只叫孙悟空的猴子。
整个年少时期，他都像伫立在我欣喜的眼神里，闪闪发亮。


这只猴子很神奇，他仿佛被无数人，无数作家，无数编剧赋予了无数多个形象，真招人喜欢哦。
我在许多地方见过他。从最早的四大名著，到86版西游记，到99版动画片，到tvb西游记，到齐天大圣孙悟空，到《悟空传》，到大话西游，到星爷所有的西游系列.....
这只猴子已经远远不是字里行间的一个单薄角色，而更像是一个传说，一个无比真实的传说。



但看了许多个孙悟空，许多个由他为主角的故事，或凄美，或悲哀，我最爱的，是自己心里构建的那一个。相信大家也一样。
我们心里的那只猴子，也许有与影视剧里重叠的地方，但一定不尽相同，因为那是儿时的我们灌注了所有美好想象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独一份。
这很妙啊。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孙悟空。
他应该像一位翩翩公子吧，他应该讲起话来很洒脱吧，他应该一路上，也很累吧....



写这篇文的初衷，也是想仔仔细细记下儿时的我心里构造起来的那个形象（满足本楼的恶趣味），我小时候老是想，孙悟空应该很悲情，因为他本领太大，敌人太多，不肯低头的人，天庭不会让他好过。心里想了无数次的画面，是一只猴子顶着猎猎西风，一身伤痕，满脸血污，却有一双明澈坚定的眼眸。
他站在天地之间，说：“我不会输。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之前在微博上看过一位网友PO的自己筑的一座悟空的塑像。那猴子闭着眼，泰然自若，宛如天外之人一般。
有一句评论说：“此之谓东方英雄。”

嗯，说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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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呢。你的那位英雄是谁？
想知道你儿时的小幻想哦~来评论告诉我吧！憋害羞！
希望有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