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的约会》by布拉(杀手攻杀手老板受)

个人很喜欢的一篇,吧里好象没有,就搬来了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2:00 +0800 CST  
(一) 

巴黎郊区的一座宁静的小镇。秋天的正午,阳光明媚而温暖,即使偶尔一阵秋风拂面,卷起街边的落叶,也并不使人感觉寒冷,反而轻松宜人。 

小镇中心喷水池边的街角,座落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装修的毫不引人注目,来这儿的客人大多是附近的上班族或骑着自行车来小镇旅游歇脚的巴黎大学生。经过了中午用餐高峰后的喧嚣,午后时分的咖啡馆一如既往的清静,仅有廖廖几位客人错落的分布在本就不大的咖啡馆的四处,或者安静独坐看报,或者成对的轻言私语。 

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独自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男性顾客,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皮肤白晰,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面色平静,神态沉稳,一开始微微低着头,两手交叉,两肘撑在桌面上,似乎在默默而专注的思考着什么。随后,他转过头去,望着旁边的玻璃窗外的街景,目光坚定深遂,侧脸轮廓的线条干净、优美,凝神思索的神态象一个虔诚的修道士。 

正该这个时间段值班的女招待莫妮卡,手拿餐盘,背靠在柜台前,双腿交叉,悠闲的站着休息。她是个性感丰满的褐发美女,女招待的制服似乎总是小了一号,把她美妙的身段勾勒的曲线毕露。每个来咖啡馆的顾客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然而此刻,她那双迷人的褐色眼眸,正丝毫不掩饰其中所迸发出的火辣辣的目光,牢牢的盯住了坐在角落里的这名客人身上——而在此之前,她已经热情而又主动为他续过两次咖啡了。 

二十分钟前,当这名客人出现在店门口并准备推门进来的时候,莫妮卡一眼就注意到他,再也移不开视线。主要是因为他的容貌和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气质实在太对她的胃口——她在十四岁时,曾经疯狂的爱上过一位她所在教区的年轻牧师。自那以后,十年来,她对男人的口味总是惊人的保持一致,从来不曾改变过。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2:00 +0800 CST  
所以这次,莫妮卡一开始同样怀疑,对方是一名牧师。但很快经过观察,她就否定了这种推测(他没有领章或佩戴十字架,而且大多数神职人员会显得更刻板拘谨一些)。客人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原本应该是向后梳得一丝不乱的金发,被屋外的风吹得有些凌乱,反倒让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生动起来,显得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他走进来后,环顾了一下整个咖啡馆,就径直走到了最角落,也是最靠近后门的空桌边。他把风衣脱下,搭在椅背上,然后坐下,透过咖啡店的大玻璃窗观察了一下窗外。那种中间没有一丝犹疑停顿的神态令莫妮卡印象深刻,她猜他一定是个意志坚定、从不会轻易动摇的人。 

莫妮卡很乐意走上前去为他服务。对方只简单的要了一杯咖啡,说得是一口流利的法语,嗓音低沉柔和,令莫妮卡觉得分外性感动人。她很喜欢他那种举手投足间的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彬彬有礼的潇洒风度。当他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相信对方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确实停留了好一会(这让她有些得意)——那是种专注而犀利的目光,即使是有眼镜镜片的折射反光,也不能摭挡它们仿佛直指内心的力量——这种好似一下子被看穿的感觉让莫妮卡顿时心跳加速,但同时也让她相当愉悦,嘴角不由自主的便绽放出自己有史以来最迷人的微笑,向眼前这个神秘的陌生客人暗送秋波。 

然而客人冷淡的忽视掉了她眼神中赤luo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4:00 +0800 CST  
luo的挑逗和露骨的搭讪,就象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始终保持着同样一副平静的面孔和单调的语气。莫妮卡有些失望,但同时却更加兴奋:一个能够对诱惑无动于衷的男人,往往更加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莫妮卡情不自禁的猜想他的身份:也许是名从美国来的游客(他的法语虽然很流利,但仍旧可以听出外国口音),说不定是个成功人士(看看他随手脱下来漫不经心的搭在椅子后背上的那件只能在高级成衣店里定制到的风衣!还有他现在身上穿得那套做工考究的休闲西装!),职业也许是个某个跨国公司的地区业务经理,到欧洲这个不起眼却宁静美丽的小镇渡过一段没有邮件和商务谈判的悠闲假期(但他刚才走进店来那种匆忙而又坚定的神态却明白表明他有要事缠身),那么或许他是一名旅法的畅销作家或附近大学的年轻教授(他一看就是个聪明而又有修养的人)…………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4:00 +0800 CST  
- -我喜欢 
看到题目我就冲进来了。。。 
 
 
 作者:w327h 2009-2-4 18:43   回复此发言 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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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喜欢就好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5:00 +0800 CST  
他结婚了吗?莫妮卡注意观察了一下客人的双手,很幸运,那互相交叉着的漂亮十指上全都光溜溜的,一只戒指也没有。瞧他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还有整洁漂亮的鬓角——从他的面相上,就仿佛可以体现出他是一个在节操上相当传统而克制的人。说不定他结过一次婚,但却被无情的抛弃(因为他太刻板,完全不知道怎样在床上满足他风骚的新婚妻子,导致红杏出墙),失去了大部分的存款和家俱(他老婆跟他最好的生意伙伴上床,而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一但真相大白,他气得额角发昏,狠狠揍了那个贱女人一顿,结果被警察带走,理所当然的输了离婚官司),连仅有一个二岁小女儿的抚养权也留不住(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就应该是一个拥有一个二岁的女儿的父亲,小姑娘象他一样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他是一个好爸爸,会早早的计划好在周末的时候带着女儿一起到公园打棒球),身边仅剩一只温顺乖巧的大狗相伴和一栋空荡荡的大房子。 

“哦,我的想像力真丰富,”莫妮卡长长的叹口气,微笑着自嘲,“我应该去写剧本,说不定能拿奥斯卡!可有什么办法呢?宝贝,谁叫你长得那么迷人,我好想知道跟你上床是什么感觉。瞧你那副纤细苗条的身板,仿佛一拦腰就能断成两截似的。可我敢打赌这都是你身上那层昂贵的‘皮’太合身了,给闹的。实际上你没有看起来那么单薄,对不对?你一定是健身房里的常客——我瞧得出来被你紧紧遮掩在衣服下的胸膛,可是相当的结实嘛,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很棒吧。唉,可怜的沉默的男人,浑身上下XING感的一塌糊涂,却一点也不自知,干巴巴的坐在那儿象个正人君子,还不知道在为哪个不知好歹抛弃他的贱女人伤心呢。明明离你五十码的距离正有位性感女神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呢,为什么不让她来好好安慰一下你呢?………” 

莫妮卡的双颊已经因为激动而红得几乎象火一样燃烧起来。她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头发,准备在客人再一次把面前的咖啡喝完之际,走上前去,使出浑身解数施展自己的魅力,积极主动的勾引诱惑,至少要到他的电话号码——根据她的经验,即使是最顽固守旧的男人,哪怕是献身上帝的修士,也完全无法抵挡住她的美貌和JI情。所以,她有十足的把握,也许就在今天晚上,她就可以与这个仿若贵族的私家城堡一样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却性感到不可救药的男人共渡良 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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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6:00 +0800 CST  
亨德森在咖啡馆角落里的这个座位上已坐了三十分钟。他特意选择了这个座位,因为这儿视野宽阔,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的动静,都可以一清二楚的尽收眼底。同时,这儿离后门也很近,一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可以迅速而又不引人注意的悄悄溜走。 

在这儿坐着的三十分钟内,他观察了街道上的行人,还有咖啡馆内每一个人的动静。几乎没有人在注意他,他们都在各忙各的,想着自己的心事,除了那个在柜台前站着的女招待。其间,她已经借故来续了两次咖啡了,虽然他完全不需要这种热情得过了头的服务。无论她是远远的站着,还是走到面前与他面对面的交流,她的眼神都是赤LUO LUO的毫无遮掩的,就那么死死的盯着他看。亨德森一开始很紧张,他担心自己已经暴露,被跟踪了。他面无表情的直接迎上女招待的目光,深沉的研究了她几秒钟,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方只是个单纯的好奇并且莫明其妙对他充满性趣的普通女人而已,并不是”公司”里的特工或杀手。 

亨德森冷淡的把目光移开,看向玻璃窗外。他实际上在等人,内心充满了焦灼不安和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等的人什么时候能来,或者能不能来。只要出了一点意外……哪怕仅仅是一个短讯,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他要抓住………抓住一切可能性,哪怕是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即使他的内心充满了焦虑的苦涩和恐慌,每一处神经都在紧张的情绪下绷的如钢琴线般颤动,他的外表却仍旧保持着不动声色的状态。他不会流露出任何的坐立不安的情绪,以致于让周围所有的人都会注意到他。即使是那个一直性趣盎然盯着他不放的女招待,亨德森相信她也不可能从自己的脸上看出焦急或如坐针毡的表情。至少他能够沉稳的坐在座位中平静的喝着咖啡,而没有让自己的手指在桌子上神经质的划圈圈,或者做些一般人在焦虑状态可能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小动作。 

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真得很不错了,特别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刚刚大费周章的摆脱了”公司”派出特工的监视。当时,他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巴黎第十区的皇后饭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仍旧在继续自己的渡假旅游,用证件和信用卡租了一辆汽车到巴塞罗那。他相信他的租车记录会立刻被监视他的特工们的电脑和网络抓取,他们会分析他准备开车去巴塞罗那尽情的欣赏地中海风情,象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上那辆车,而是随便找了个在附近闲逛的小青年,给了他些钱,让他沿着指定的公路开出巴黎。他甚至把他的行李箱也留在了汽车后座上,因为他知道那里面已经被悄悄的安装上了一个信号发射器。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7:00 +0800 CST  
他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留下,两手空空,除了不多的现金和必要的证件。但是为了摆脱跟踪,他必须这样做。随后,他上了一辆开往市郊的巴士,转了一趟车,花了一个小时,来到这个小镇。路上,他用临时买的手机与他要见的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他估计再过二个小时,执著的跟踪着发射器信号的特工们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接下来半个小时,他们会确认那辆开往巴塞罗那的汽车上除了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傻小子和一个无言的行李箱之外,并没有令他们感兴趣的人,这时他们才会醒悟到自己被骗了。剩下来的时间,就将是重新一轮紧张的定位搜索,铺天盖地,就在巴黎的近郊。训练有素的跟踪人员会象猎狗一样嗅着他的气味追踪而至,从他上的那辆巴士起,到换乘站的工作人员的目击,最后直接到这座小镇。他们会走进这座街角的咖啡馆,拿着他的照片询问柜台里的每一个服务员是否见过这个人。而那个褐色头发的女服务员会一眼就认出他来——毕竟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十分钟,足够留下十年内也抹消不掉的印迹。而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就是:他在这个咖啡馆里无所事事的坐着的时间太长了。 

是的,足足三十分钟,太长了,长得足够抵消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时间差,为那些追捕他的”公司”特工争取到充沛的反应时间了。然而他却不得不呆在这儿,耐着满心的焦虑不安,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必须要等到那个人,就算对方不来,他也要等到最后那一秒钟。因为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8:00 +0800 CST  
(二) 
仅仅还是在今天早饭结束之前,亨德森都还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这一天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逃跑和摆脱追踪,惶惶如丧家之犬。一个星期前,他的同事刚刚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的生日会,庆祝他三十岁的生日,同时也祝贺他成为”公司”自成立以来最年轻而又能干的项目小组负责人,也就是俗称的“头儿”。第二天,他就启程飞往巴黎,开始了工作了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的休假,当时他的心情很轻松,也很愉快,几乎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然而一切美妙愉悦的感觉都在今天早上化为泡影,当时他正在象往常一样,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饭,一边收发电子邮件(即使是休假,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可能全都抛在一边),一封发自“简妮”的邮件毫不起眼的排列在收件箱的待处理列表中。 

亨德森迫不及待的把它打开了。乍一看它的内容跟一般的垃圾邮件没有区别,但实际上它却是一封密信,密文的编码规则事先已约定好,只由收发两方当事人知道。当亨德森看完信的时候,他的面色刹时就变得苍白。因为“简妮”在信中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公司”的内幕——那些秘密的交易,以及由此引发出的一轮“大清洗”。而令亨德森不寒而栗的重点是:这次“大清洗”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亨德森和他的“硬糖”小组。 

简妮说:“大清洗已经开始了,导火索之一,就是你那些没有处理干净的脏活。今天晚上十点,有人会在柏林转交几份文件,里面提到了你和你的计划………… 

…………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你得学会保全自己。” 
 
亨德森面无表情的在电脑前坐了一会,脑子里中象是有一辆高速行驰的火车尖声呜笛呼啸而过,种种最可怕的打算和后果争先恐后的纷纷透过那辆火车的车窗在眼前闪过,令他眼花缭乱。此时房间里的温度适中宜人,然而亨德森的额头却已经布满一层细秘的汗珠。 

很快,亨德森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公司”监控,私人电话及简讯已被窃听。他迅速合上电脑,离开房间,走到饭店大堂,用那儿的投币公用电话给佐伯的手机拔打了个国际长途。 

佐伯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直接领导者。亨德森拔号的时候,指尖都禁不住微微颤抖着,当电话拔通等待对方应答的时候,亨德森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他不能让电话那边的人一拿起话筒,就听到他惊谎失措的言语和紊乱的呼吸——那样只会让他显得软弱无能,遭人鄙视,危难的时候寻求不到任何帮助。 

“因为只有你自己足够坚强和顽固,才能召唤出人们支持你的信心”。亨德森的人生信条之一。 

电话响了很多声,对方一直没有应答。这个时候对于佐伯来说,还是凌晨3点,正是沉迷于美妙梦境的时刻。但亨德森管不了那么多。佐伯必须接这个电话,不管他有多不方便。终于,“咔”的一声,对方接听了电话。 

佐伯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愠怒,为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扰人清梦的来电。然而当亨德森自报家门后,对方的声音顿时变得清醒了——亨德森甚至能从里面听出一丝紧张和不自在。 

佐伯条件反射般的压低了声音——这使他在电话里听起来寒冷阴森,象“咝咝咝”吐着信的蛇,带来灾难的信号。他的语调很快,怪异而严厉,很不满的质问亨德森为什么现给自己打电话。 

亨德森态度冷静的提到是关于那次失败的任务,还有那些“脏活”,以及未来可能的不利趋势(他说得很含蓄,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是说:我觉得事情开始变得不利了。因为他不想让佐伯知道他实际了解的东西比他本应该了解到的要多得多。但他同时也相信,佐伯做为“公司”高层的一部分,他所了解到的“公司”内幕,肯定不仅仅局限于今天早上“简妮”的那封邮件里所提到的那个层次——佐伯一定知道更多的细节,但他什么都没告诉亨德森)。 

佐伯一言不发的听了几句,不等亨德森说完,就语气粗暴的打断他,冷冷的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而且给予了你很多帮助,但你这次太让我失望了。你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切都摆平了。可结果又怎么样——你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吗?如果你在工作上出了纰漏,那么你是负责人,你得自己想办法去弥补……… 

亨德森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话筒,嘴角死死抿着,紧绷成一条直线——佐伯这个老滑头,看来他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了,这似乎是他老奸巨滑的一贯作风。对于佐伯这种禀性,亨德森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但长久以来,他却仍旧坚持在他手底下干活,因为就是这个表面亲切随和,实际上却虚伪阴险的老滑头在”公司”里提拔了他,委派他全权负责整个“硬糖”小组的工作——佐伯是个卑鄙却独具眼光的伯乐,只有他才能看出亨得森的能力,同时,他也在不遗余力的利用这种能力为自己谋取利益。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9:00 +0800 CST  
亨德森尽量压抑住自己灰暗失落的情绪,但他做得过了头——当他重新开口的时候,声音平静单调的不带一丝感情波澜,象一架正在字勘句酌的干巴巴的机器。他象是带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为了给自己一个鼓励似的,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问题:如果真得出了事,你会跟我站在一边吗? 

电话那头很快给了一个回答,象是在敷衍了事般,说:是的!是的!我当然会站在你的一边,可——,他加重了语气,说明他的注意力仅在强调后半句:可你得抓住机会,自己努力,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事情已经糟糕到顶峰了,快结束了,就怕你来不及了。 

亨德森沉默的听完最后一个单词,然而淡淡的说:我会尽力。他挂断了电话。 

是的,他还有一个机会——最后一个机会。佐伯不告诉他这最后一个机会是什么,是因为他打算放弃他了。但亨德森从不放弃任何机会,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恶运,甘于失败,除了抱头痛哭之外,而采取不了任何措施。他要全力以赴的试一试,哪怕是最后一博,饮鸠止渴,因为最终的结局不会变得更糟了。今天晚上十点,他的最后一个机会,在柏林被转交的几份致命文件——象“简妮”告诉他的一样,提到了他还有他的“硬糖”——必须被销 毁! 
 
IRON是一个人的代号,亨德森在离开巴黎的路上,就是跟他取得了联系,要求他在附近小镇的咖啡馆里见面。 

亨德森先到达了约会地点。在咖啡馆里坐着的三十分钟内,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回忆和思索,他所经历事情的来胧去脉。即使他不打算去想,但脑子里却仍旧象放电影般的一幕 幕轮 番上演着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49:00 +0800 CST  
十年前,亨德森二十岁,大学还有一年毕业,主修企业信 息工 程管理。他的导师很欣赏他,介绍他到一家zheng府和企业做咨询的“公司”实习。这就是他人生轨迹发生微妙转变的开始。 

一年后,亨德森以优异的毕业成绩和实习报告正式加入“公司”,逐渐接触“公司”的内层项目和管理,并开始崭露头角。 
 
 三年后,亨德森二十四岁,向自己的项目“头儿”递交了一份例行的年度调研报告,其中就机构内部的“任务执行网络的精密构建”提出了建议。这份报告引起了他的上一级主管佐伯的注意。佐伯要求他出具一份更加详细的评估报告。 

亨德森二十六岁那年,在佐伯的支持与帮助下,“公司”批准了亨德森的计划书,一个名为“硬糖”的项目开始启动,由亨德森全权负责。 

第二年,“硬糖”计划初见成效,开始执行任务。虽然“公司”高层里有异议,但“硬糖”还是强硬的存活并推行下去。同年,“硬糖”在“公司”密级上升。同时,佐伯也顺利挤入了“公司”高层中代表最高权利的十一人会议室。 
 
亨德森记得那一年的圣诞节下了很大的雪,佐伯邀请他到家中作客,席间其乐融融。佐伯有一位幽默开朗的妻子和三位漂亮的女儿。其中大女儿已经怀孕五个月,即将为他带来当祖父的欢乐和荣耀。晚饭后,佐伯带领亨德森去参观他气派的书房,在那儿,他们进行了一番长谈。 

佐伯告诉亨德森,是他力排众议,不遗余力的栽培和提拔了他,使他成为“公司”中最年轻也最有野心和前途的小组领导人。在表示庆祝的同时,他也委婉的向亨德森表示,他们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因为只有佐伯在公司里的权利越上升,甚至能够领导“十一人会议室”,“硬糖”才能越稳固的发展下去,而同时亨德森也才能得到更多施展才能的机会。 

亨德森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他很冷静,室内温暖微醺的氛围没有冲昏他的头脑,影响他做出清醒的判断。从那一刻起,他认识到佐伯野心勃勃的本质。也就是同时,佐伯开始给他的“硬糖”分派私活。 

这些未经过“公司”知晓的“私活”,不通过正常渠道执行,好似只能偷偷摸摸在下水道中传输的不能见人的垃圾,又被亨德森形容为“脏活”。三年内,“硬糖”清理干净了不下二十件脏活,直到三个月前,布署在弗吉尼亚的一次“脏活”的任务失败。 

泄露出蛛丝马迹的事态渐渐引起FBI的注意,他们开始介入调查。面对佐伯严厉的质疑和冷酷的施压,亨德森迅速指挥他的全体小组成员,让他的“硬糖”做出反应,执行了一系列如龙卷风般强而有力的任务,毁灭了一切可能存在的证据和活口。这种可怕的效率和凌厉的手腕,令那些与亨德森并肩战斗过无数个昼夜的同事都在某种程度上感到不寒而栗。 

当亨德森完成通宵达旦的工作,在清晨的微熹中拧灭工作台的台灯,摘下眼镜,轻轻揉捏僵硬麻木的两眼之间时,他打电话给佐伯,告诉他一切都清理干净了。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1:00 +0800 CST  
佐伯很满意。他听起来似乎也是一夜未眠,声音中透着疲惫。他温和的说:孩子,回家去睡个好觉。你似乎累坏了,等这件事情过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月完全没有任何工作任务的美妙休假。 

“是的,我累坏了。”亨德森想,“可你得承认我的‘硬糖’是最棒的,不是吗?” 

然后他以为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然而,今天早上,他在“简妮”的邮件里才知道,一切根本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十一人会议室”里有矛盾,佐伯的地位受到威胁,有人抓到了“硬糖”未清洗完的脏活做为把柄。“公司”里的人在跟外面的某些情报机构做交易,他们想要一个替罪羊。“硬糖”——这个异军突起充满争议的项目,还有它的年轻而严肃的负责人,成了矛盾的焦点和首选目标。 

“你太自以为是了,亨德森”。 

亨德森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圣诞节晚上,他和佐伯的一席长谈中,佐伯对他的评价:你才华横溢,头脑聪敏,反应冷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也许在有些人眼里,你甚至有些古怪,所以,高层的那些老头子们并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硬糖”,他们宁愿要传统的行动组,不管它们的行动和反应有多么的迟缓,效率有多么低下……… 

佐伯一边说,一边慢慢从书桌旁边的糖果盒里抓出一把太妃糖,递给亨德森,询问他吃不吃。亨德森摇了摇头。佐伯自己从其中挑了一颗,细致的把糖纸剥开,托在手心里,认真的端详着研究了一会,继续说:他们觉得“硬糖”这玩意儿看起来和你一样,处处透着古怪,说不定都是个怪胎。 

他把糖扔到嘴里,满意的咧开嘴哈哈大笑了。 
 
 

IRON。 

亨德森约会的对象,一个代号叫IRON的男人。 

对于这个IRON,亨德森又知道多少? 
 
 五年前,亨德森筹备启动“硬糖”计划,在“公司”的特工名单中征集相关人员并加以特训。第一批是五个人,IRON就是其中之一,同时,他也是五年之后第一批中仅剩的唯一一人。 

对于参加“硬糖”的每个特工,亨德森通过手底下人的定期汇报,掌握他们每个人的基本情况和行动能力。但当“硬糖”刚刚启动,组织规模还没有完全铺开的时候,所有的活几乎是亨德森一个人在做。包括第一批五个人的特训和任务执行能力报告,都是亨德森亲自做的评估。 

这其中,IRON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二年起,“硬糖”开始处理“脏活”。亨德森在“硬糖”中布署了一个非正常系统,用于专门的“清污”,以便避开“公司”的耳目。IRON是“清污”小组中亨德森的精选人员,因为他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失败的记录,甚至连细微的偏差和意外都没有发生过——他就象一架构造精密、走时准确的杀人机器,精准的把握着每一步需要执行的任务的纷繁节奏。 

IRON处理了大部分的“脏活”,有些是亨德森亲自坐阵指挥。他们面对面接触过不少次,亨德森相信自己对这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杀手了如指掌。亨德森在工作起来很严肃,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也不会多说。但IRON,却完全象铁一样坚硬冰冷,仿佛在无声的让人们意识到:杀人机器是不需要有嘴巴的。 

亨德森记得去年冬天在莫斯科的任务,因为线人情报的错误,他做为现场行动指挥,与IRON一起被困在一处冰冷的地窖里,地窖的上面仅有一层地板之隔就是目标人的卧室,但目标人不在,只有他那只凶狠灵敏的高加索猎犬,淌着口水伏在火炉边低低的在喉头咆哮呜咽着。为了不打草惊蛇,亨德森与IRON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地窖中沉默的蹲守了整整一夜,期间他们互相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象两尊冰冻了的雕象。直到早上六点钟,IRON突然向亨德森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刹那眼中精光暴射、杀机毕现,亨德森吓得猛的打了个冷颤,直到耳边同时听到屋外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才意识到IRON为何如此反应——他们蹲守了一夜的目标人终于回来了。 

莫斯科任务结束后,亨德森给IRON放了假。他知道他在巴黎近郊的某个小镇附近买了一栋农场小屋。当IRON回法国休假后,亨德森命令“硬糖”小组利用这段时间,重新给IRON做全面评估,特别包括心理状态的测评—-杀人机器很容易控制,但如果某天这台杀人机器忽然某个零件失灵,蜕变成一个不受人控制的“杀人狂魔”,就令人伤脑筋了。二个月后,一份初步报告呈递到了他的办公桌上。但亨德森仅仅是匆匆扫了一眼,却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看。因为那个时候,在弗吉尼亚布署的任务失败了,执行这次任务的代号叫PIN的特工生死不明。亨德森不得不全身心的扑在缮后处理事宜上,与此无关的细节都被他搁置在一边。 

所以,亨德森重新召回了IRON,派他去寻找PIN。一周后,IRON传回消息,已经找到PIN,他现在被保护在墨西哥南部的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里。亨德森下令处理掉他。第三天,IRON完成任务,回到了法国。亨德森又陆陆续续给他派了其他的任务,直到他所认为的“垃圾已清理干净”。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2:00 +0800 CST  
如今,亨德森自己有麻烦要处理了——他有一项任务,迫切的需要有人去处理。但这个任务既不是“公司”的,也不是佐伯的“脏活”,而是他自己私人的问题。他现在被监视, “硬糖”系统和“清污”小组他都无法接入和动用。所以当他在看到“简妮”的邮件,在电脑前呆坐,眼前闪现种种可能性的时候,就包括如何最直接有效的处理掉今晚十点在柏林的那些文件。他高速运转的大脑里快速闪回着无数个对策。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到最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反应——也是最初最直接的第一个反应: 

IRON! 

IRON,他的“硬糖”中最成功的特工,沉默的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的杀手,所有麻烦和问题的完美的清扫工!他需要他来完成这个任务!他现在离他最近(在附近一百英里外的一幢农场小屋),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比起与其他特工纯粹“指令”与“执行”的关系,他们大概也可能算是有点私交吧),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默契的不言而喻的“买凶杀人”的关系,所以,当他直接通过一个临时买来的普通电话(而不是“硬糖”或“清污”小组的特殊专线)拔打IRON的号码时,他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胜算机率不大的赌博——虽然微乎其微,但总还是有那么百分之零点几的机会。 

电话响了三声,就通了。亨德森说:IRON? 

电话那端是IRON。他的声音沉闷呆板,象是天际轰隆隆滚过的一道闷雷。他说:密码! 

这是“硬糖”的规定(也就是亨德森的规定)。如果有人想用特工们在“硬糖”系统中的身份与他们接触,就必须知道事先规定好的密码。否则,没人会跟你交流,你也就根本没办法接入这个网络,更别提向“硬糖”的特工们下命令了。 

密码本按照周期一个周一换。亨德森就算是“硬糖”的头儿,在当前这种身无一物逃避追捕的情况下,他也根本不知道今天IRON的接入密码是多少。 

亨德森急忙说:IRON,是我,亨德森,听我说……… 

IRON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呆板的重复了一遍:你的密码? 

亨德森无奈的加强了语气:听我说,现在是紧急情况,你不需要密码……… 

然而IRON象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仍旧坚持着他的原则,他的声音听起来机械而又冷冰冰的:请报你的密码,否则我就挂机。 

亨德森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象旋风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为了自己,也为了IRON!就是为了这个该死的密码!曾经让你以为万无一失的身份鉴别,这会儿轮到你品尝自掘坟墓的恶果了!伴着愤怒而来的,是潮水般的绝望和恐惧,差点将他淹灭,将他推向失控的边缘。亨德森终于不能再保持平静,他几乎是对着话筒咆哮了出来:闭嘴!去TMD该死的密码!你难道听不出来是我的声音吗?我是亨德森!是你的老板!IRON!你给我听着………”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2:00 +0800 CST  
亨德森忽然闭上了嘴巴。电话听筒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就象是对方已经无情的掐断了线路。亨德森一下子觉得自己刚才的失控真是可笑,宣泄之后,某种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他想一切也许就这么完了。就在他疲惫的准备挂断无声的电话时,听筒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亨德森,什么事?……… 

亨德森慌忙将耳朵贴近了话筒——是的,是的,IRON还在听,他没有挂断电话。他的声音仍旧沉闷机械,嗡嗡的象是线路不好。但没关系,只要他在听就足够了。 

亨德森深吸口气,平静了自己的情绪,重新调整了语气。等到他重新开口的时候,他听起来自信沉稳多了。他说:好的,IRON,你仔细听好我底下的话。我这儿有一个新的任务要交给你。任务很紧急,没有多少准备时间。我会在三十分钟后赶到………他停下来,看了看BUS站台边的地图,然后告诉了IRON将要会面的小镇的名称。 

你需要多长时间到达那儿?亨德森问。 

一个小时。 

好的,我会在巴士站边的咖啡馆等你。在那儿,你会知道具体的任务是什么。就这样。 

对方一言不发,迅速收了线,留给亨德森一串意义不详的盲音。亨德森握着电话,上了随后的一班开往小镇的BUS,实际上,他一点也拿不准,IRON是否真得会赴他的这个约会。即不是“硬糖”,也不是“清污”小组,完全是非正式的渠道,仅仅是凭借着一点点靠不住的私交的联系——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完全可以对他置之不理。亨德森暗中捏紧了掌心,为自己现在仿若风雨飘摇中孤零零的小舟般毫不牢靠的处境咬紧了牙关。 


亨德森已经在咖啡馆里等了三十分钟。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看着最后一分钟内秒针缓慢的一格一格的移动。 

他从衣兜里掏出水笔,在桌子上的餐巾纸上写下了今天晚上十点的任务时间、地点和内容。 

写好后,他把餐巾纸对折折好,再看看表,秒针已到了终点。 

他想:如果这就是结果,那么是时候该离开这儿了。 

他把手伸向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忽然他发现自己周围的光线霍的暗了下来。他抬起头,发现在他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象尊铁塔般矗立着,遮住了头顶上的吊顶铺洒下来的大部分光晕,把他完全笼罩在那巨大如山的身影中。 

亨德森一言不发,注视着来人默默的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IRON”,亨德森终于开口,他蓝色的眼睛在透明的镜片后奕奕生辉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3:00 +0800 CST  
(四) 
3点25分,咖啡馆的女招待莫妮卡看见一个穿黑色皮衣的高大男人,推开咖啡馆的门,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块头相当结实强壮,但动作却敏捷轻快,当他迎面走来的时候,象是能带来一阵强劲的旋风。 

男人径直走到坐在咖啡馆角落里的客人面前。后者正在专注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以及看看腕上戴着得手表核了一下时间。所以当他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不速之客时,明显小小吃了一惊。 

看来他们是熟人,因为不等金发客人开口,穿黑色皮衣的男人已经自顾自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莫妮卡拿起单子,懒洋洋的走上前去询问这一桌新来的客人准备喝点什么。 

客人点了跟他的同伴一样的东西。莫妮卡一边写一边打量着他短硬的黑发和灰色的眼睛,心想:这家伙可真象漫画里那个长着一副钢筋铁骨的地狱男爵。可惜今天伊莲不在,她就喜欢这一型,要是被她看到,肯定会对着这一身肌肉流口水。这家伙在床上准是一电动马达,能让女人尖叫整整一夜——不过一定也很粗暴,我可不喜欢。 

她转过头去,看到穿着西装戴着无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金发客人,双眼立刻开始放电,态度也明显变得热情撩人。她甜腻腻的问:先生,您还需要加点咖啡吗? 

金发客人心不在焉的回答:不需要了,谢谢。 

他似乎很想把她打发走。很明显,他们正急于有正事要谈。 

莫妮卡立刻知趣的收拾好单子离开了。“地狱男爵”先生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呢,她想是不是如果她再迟走一秒,对方就会把她摁到在桌子上,用他那可怕的铁钳一样的手掌把她的脑袋象蕃茄一样挤出汁来? 

嗯,说不定很有可能呢。 

——————————————————————————————————————— 
等到殷勤过头的女招待到好不容易离开后,亨德森把那张折好的餐巾纸推到了IRON的面前。 

“这是你的任务。时间、地点、目标都在上面。这次你将单独行动,没有任何坐标支持和后援,而且,时间紧迫——” 

亨德森停顿了一下,等待着IRON打开餐巾纸并开始阅读。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注意事项”的提醒:你只有六个小时了。然后他会告诉IRON他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小型机场,在5点到6点之间有一趟飞往柏林的航班。以目前的情况看,这是最快的行动方式。所以IRON应该立刻从这里出发,马不停蹄的去赶那趟航班,一分钟都不要耽误。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4:00 +0800 CST  
然而令亨德森感到意外的是:餐桌对面的IRON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背靠着椅背,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他甚至都没有触碰那张被推到他面前的餐巾纸,指甲粗糙的手指只是稳稳的搭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沿上。 

亨德森疑惑的盯住他,研究他暧昧不明的态度。“他在干什么?”亨德森想,“难道有自己的什么打算?”但亨德森这会儿功夫可不耐烦去猜一个沉默是金的人的心思,他的时间宝贵,秒针每向前走一格就代表前所未有的危机更逼近他一步。所以亨德森迫不及待的将身子向前倾,几乎是压在桌子上,急切的询问:IRON,你是想说点什么吧? 

象是得到了某种邀请的信号,IRON缓慢而矜持的把手臂向前挪了挪,整个儿搭在桌面上,摆出个想与亨德森好好谈谈的姿势。然而在他开口之前,他的视线却慢悠悠的落在亨德森的手指上,仿佛是在认真的研究了一会后,他机械似的给出一个报告:你的右手指甲破了。 

“嗯?”亨德森皱起眉头,但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劈裂出一条细缝,深可见肉。亨德森诧异自己居然都没有发觉——一定是在匆忙离开巴黎赶巴士时被门狠狠夹的那一下造成的。当时他根本顾不上查看手指是否受伤,后来因为满心的焦灼和恐慌,就把这一茬给忘得一干二净。而这会儿工夫,经过IRON的提醒,亨德森终于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尖隐隐的传来。 

IRON观察着他的神情,说:似乎很严重,可你现在才发现。 

亨德森无言的把受伤的指尖放到嘴里吮了一下,然后用餐巾纸简单包扎起来。IRON平静的说出自己的结论:看来你遇到麻烦了。 

亨德森默认了,他抬起眼帘看了IRON一眼,等着他继续想说的话。 

IRON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单调,没有起伏,他说:你联系我的通道很不正规:普通电话,没有接入密码。你狂躁不安,语无伦次,与以往大不相同。你现在独自一人,象个逃犯,孤立无援。所以我想,要么是硬糖出事了,要么就是你出事了。 

亨德森无法否认,IRON的观察和判断的敏锐和精确。但是他不想让IRON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洞若烛悉——做为一个杀手,他的本职工作只是接受命令然后圆满完成,至于给他下命令的人或组织出了什么事以及发生了什么变化,就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内应该过问的事了。 

亨德森试图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弗吉尼亚行动失败后的后遗症。我们花了三个月打扫垃圾,可它们比我们想像的顽固。我在重新安排计划,很抱歉,我不得不取消你的休假。 

IRON说:你现在是以“硬糖”头儿的身份命令我? 

亨德森毫不犹豫的说:是的。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4:00 +0800 CST  
IRON象是看穿了他似的,缓缓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你没有接入‘硬糖’的网络,你已经没法支配“硬糖”了。 

亨德森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剧烈的挥动了一下,差点打翻了咖啡杯。他已经可以想像出IRON下一句的台词了:所以,我没有义务听你的命令。 

“该死!难道他花了一个小时从他的农场小屋,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亨德森愤怒的想。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刹时心脏部位象是猛得被人重击一拳,让他冷汗直流:莫非他已经接到命令,专程赶来杀我的? 

一种阴森的恐惧感悄悄的滋生起来。透过眼镜的玻璃镜片,他的目光牢牢瞪视着IRON,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然而对面的IRON象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按住了亨德森面前晃动的咖啡杯,使它重新稳定下来。那些粗大有力却静默不动的骨节似乎在给出一种暗示:嘘!嘘!冷静!不要发作!安静下来!让我们把事情谈完! 

随着咖啡杯中的液体终于恢复到了水平面,亨德森的情绪也真得平缓下来。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手指。 

直视着IRON的眼睛,亨德森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目前的困境:是的。我现在暂时被排除在“硬糖”系统之外了。但我得强调,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我能把眼前的难关克服过去,我就仍旧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一切维持原样。 

IRON说:所以,这次是你的“个人任务”? 

亨德森只好点头:是——他的眼神和语气突然变得很热切:那些文件,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有些人正想凭着它们来毁掉我呢!今天晚上,你得把它们原封不动的从柏林取回来交给我,要么就全部销毁。总之,不能落入任何其他人手里,否则,一切的一切——不仅是我,还包括硬糖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完蛋! 

IRON表情漠然的听着,就好象亨德森是个危言耸听的预言家——他说得那些世界毁灭的话除了让人耸耸肩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等到亨德森说完,IRON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打算拿什么支付我的报酬?——它可并不便宜。 

亨德森迟疑了一下。他当然明白“花钱消灾”的道理。按照惯例,“公司”每个月10号之前总会有一大笔神秘资金,神不知鬼不觉得流动到若干个匿名帐户上。而“硬糖”的杀手们则只需要在那之后,查看一下其中的某个属于自己的帐户就可以了。但对于那些需要暗中交易的“脏活”,则都改用数目可观的现金直接支付,事先一半,事毕另一半。 

当亨德森还是“硬糖”的头儿时,他就象个坐拥千亿家产的公子哥,随意支配巨额的项目预算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现在,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除了身上的有限的现金,他不敢用信用卡,不敢去银行取现,不敢进行任何可能被“公司”监视到的金融活动。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5:00 +0800 CST  
所以亨德森在短暂迟疑之后,向IRON提出了先赊帐,事成之后再支付的建议——只要文件销毁,事情得到顺利的解决,危机能够减轻或消除,他就完全可以很轻松的搞到这笔“买凶”的经费,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得给他时间,最少一个星期。 

可是,IRON无情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这个冷血的杀手说:你的计划听起来一点也不保险。我可不想到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亨德森试图用自己坚定的语气说服对方:你当然能拿到你应得的钱。只要你能帮我把麻烦解决掉。你得相信我。 

IRON一言不发,只是郑重的摇了摇头。 

亨德森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羞辱,杀手对他的计划和信念漠不关心,在杀手的眼里,他就象张毫无信用度的信用卡,一点带来回报的价值都没有。一种沮丧灰败的情绪侵袭上了他的心头——他什么时候沉沦到这种地步,象市场上为了一根胡萝卜讨价还价的小贩? 

他面色阴沉的说: 那么你想怎么样?——如果你不愿接受这个任务,你压根就不会巴巴的跑到这儿来跟我见面,你只需要直接挂断电话就可以了——你到这儿来是有目地的,如果是为了钱,我敢说有你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的功夫,还不如直接走到外面去接笔活干来得保险!你明知道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担保,一切都在听天由命! 

他停了一下,终于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IRON目光专注的盯着亨德森,一副侧耳倾听的认真神情。当亨德森滔滔不绝的牢骚发泄完毕后,他缓缓开口,从嘴唇间轻飘飘的吐出一个音节:你。 

亨德森没听清,他以为还应有未说完的单词接在这个“你”之后。看到他那种呆滞的表情,IRON用低沉的声音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是你。 

亨德森还是没明白。用一个简单的“你”可以做为自己刚才一系列质问的回答吗?他的脸上掠过迷惑不解的疑云。 

IRON宽容的看着他,耐心的等待着他那聪明的脑瓜子自己回过神来。那样子就象是一位和蔼的老师面对着一个突然被某道不常见的难题卡住了壳的得意门生一样。直到发现这个脑袋瓜一向灵光的学生这次好象怎么样都跃不过这道坎时(或者说他的眼中已闪现了某种猜疑,只是他还不愿肯定时),IRON伸出手去,在桌子上轻轻覆住了亨德森的手背。 

IRON不动声色的说:意思很明确,这次我可以帮你,但你得支付给我我想要的报酬。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是你。 

这一秒钟,亨德森就象被烙铁烫了似的,飞速的抽回手去。玻璃镜片后,他的目光惊疑不定,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拥有金属质地般灰色眼睛的男人。他想:他疯了吗?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5:00 +0800 CST  
IRON丝毫不回避他打量着他时,那种象是在研究某种洪水猛兽般的怪异眼神。亨德森的脑海中飞速的掠过那些报告——莫斯科任务结束后,他下令“硬糖”小组做的对于IRON的评估报告。那份报告摆上了他的桌面,但他没有时间仔细去看。可里面的有些细节——他当时未曾留意过的,可现在全部一股脑儿涌到眼前的——包括IRON曾经专门到过布宜诺斯艾利斯,深夜时分在某个著名的特殊红灯区徘徊等等。亨德森一下子恍然大悟:面前的这个强壮的,看起来象岩石一样沉默(实际上他不想说,当他准备开口说话时,他简直比毒蛇还要可恶)的杀手,居然是个同 性 恋。 

如果在平时,亨德森了解到IRON的这些情况后,他不会有什么更多的想法和反应——“硬糖”只关心自己的杀手执行任务的能力是不是出色,至于他们性向——管他们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但是今天,却让亨德森备感震惊和愤怒:眼前这个男人具然在利用自己当前的困境威胁自己!简直就是赤LUO LUO的敲诈!说不定……说不定他早就对自己有企图,只不过是今天乘这个机会爆发出来而已。一想到多年来与IRON的无数次的面对面,居然被他抱有某种异样的幻想时,亨德森不由得感到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亨德森的脸色象块冰雕,他面无表情的说:IRON,如果你想敲诈我,那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IRON了然的摊开手,摆出很好说话的样子:好吧。没关系。即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我得走了。 

他作势要站起身来,“啊!他要走了!”亨德森的眼前条件反射般的闪现出接下来几个小时内自己将面临的茫然无措的绝望处境——小机场里那班5点钟飞往柏林的飞机、今晚10点在几个神秘人手里辗转的文件(自己的名字还有“硬糖”全都赫然在上)、明天这个时候,他要么是在凄遑的逃亡,要么就是面临起诉、三个星期后,他将被定罪(说不定是叛 国和谋杀罪),而且没有任何上诉的机会、四个月后,他会顺着一条光线昏暗形容凄苦的长廊走向电椅,然后在一阵震颤和炽热中孤独的品尝并不体面的死亡滋味………… 

“不!不能让它们发生!绝不允许它们成为现实!现在!就是现在!你还有机会!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你指缝里溜走!你要抓住它们!”仿佛已经沸腾的脑海中,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发出可怕的尖叫,划破打碎了所有的幻影,震得亨德森的耳膜生疼:“答应他!甭管他要干什么,全都答应他!只有他能帮你!而你却什么都不会损失!即使是不情愿,但你还是你!没有人能改变你!记住,你现在再也没有资本和时间讨价还价了!5点的飞机!它就要起飞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等等!” 
 
 伴随着太阳穴突突狂跳着,亨德森头痛欲裂。他一把伸手抓住了即将起身离去的杀手的手腕。在他能够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就这么死死的抓着,眼神有些游离的看着对方。 

杀手的视线在他的面容上逡巡了一下。亨德森喘着气,低低的嗫嚅着吐出一句:拿走你想要的,只要你能保证——拿到那些文件。 

他的话明显的底气不足。但杀手还是重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这么说,你同意了? 

亨德森说:是的!是的!他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双肘支在桌面上,用手扶住前额,不停的左右晃动着,象个名副其实的沮丧而失意的人。他喃喃着说话,仿佛在自言自语:是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身上有的,你都拿去好了。只要那些文件不拉在别人手里——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换回一条命或者是下半生的自由,总是值得的。说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着IRON,涣散的目光又重新开始在眼镜镜片后面聚焦了:你要的报酬,我想我还是能支付的起。 

这个时候他的脸色仍旧苍白,但他的嘴唇已不再颤抖,而是仅仅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代表着主人坚定和孤注一掷的决心。他蓝色的眼睛因为刚才一系列的紧张、激动、愤怒、惊恐的情绪变化和最终产生的某种狂热凶狠而闪闪发亮,象波涛汹涌的大海掀起层层的惊涛骇浪。杀手凝视了他一会,冷漠的灰眼睛里泛着一种古怪的色彩。他告诉亨德森附近的一个可以歇脚的旅馆,让他在明早10点之前等在那里。 

“我会去找你,带着你想要的东西。” 

他站起来,拿起一直静静的躺在桌面上的折叠好的餐巾纸,随手放在口袋,一句话也不再多说,甚至没有多看亨德森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7:00 +0800 CST  
(五) 
亨德森和衣躺在床上,双腿直挺挺的交叠着。他背靠在几个枕头垛叠起的厚厚的靠垫上,眼神机械的注视着对面闪烁不停的电视屏幕——他一直固定在一个频道上,却根本不知道屏幕里到底在播放着什么。 

狭小潮湿的房间里充斥着地毯因为受潮所发出的异味,紧紧拉住的窗帘把窗外美妙的田野风光和灿烂的阳光一股脑儿阻隔在外,只剩下昏暗的光线和压抑的气氛。亨德森已经在这个条件简陋的郊区旅馆房间里呆了足足超过16个小时。在此期间,他一直寝食难安。 

亨德森也许能在人前把坏情绪掩饰的很好,可一但一个人独处,他的自我控制能力就荡然无存。房间门外每一阵经过的脚步声、隔壁传来的每一道敲门声,都让他禁不住心惊肉跳。他曾试图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却根本没办法入睡,脑袋里晕晕沉沉乱成一锅粥,前额部位一阵阵持续不断的涨痛。胃里也很不舒服——自从仓皇逃离巴黎后,他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当他按照IRON的指示找到这个偏僻的旅馆时,曾想也许可以稍许安下心来往胃里塞点东西以补充一天下来几乎透支的体力——但很快他就发现,即使是食物端到眼前,他也食欲全无,一口都吃不下去。 
 
 现在已经是早上10点差5分,IRON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亨德森象一头困兽,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的裁决——命运女神偶尔会发发慈悲,但大多时候,她总是铁石心肠,残酷无情的为人们带来可怕的恶耗,让他们遭遇到悲惨的下场……… 

“咔嗒”一声轻响,有人在转动门把手。 

亨德森猛得从床上弹跳起来,随即却呆立在床前,一副惶然无措的神态。IRON出现在大开的房门口,他仍旧是那身黑色皮外套,然而两手空空。 

亨德森紧盯住他的面孔,似乎想从上面研究出点什么。他问:文件呢? 

IRON没有立刻给予回答。他大踏步穿过玄关,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被推开的房门重重的反弹回去,与门框撞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重新关严了。 
 
 在亨德森的注视下,IRON把手伸到胸前,从外套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他把它扔在床上。亨德森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撕开封口的纸条,抽出里面整整一沓的文件,铺散在床上,急切的浏览翻阅。 

IRON面色有些疲惫,缓慢而沉重的脱下皮外套,露出里面穿着的黑色半袖T恤,还有背上的双肩QIANG套带。他把外套扔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走进卫生间,去清理他的QIANG械和膝头上的擦伤。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亨德森漠不关心,丝毫不加以理会——他只是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手里的文件,眉头紧皱着,一页一页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他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折射着室内昏暗不清的反光,显得古怪而又诡异。 

当IRON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亨德森正拿了几页文件,站在窗口,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所透射进来的光线仔细的研究着。他的眼神疯狂的闪动着,文件里的每个提到他、还有“硬糖”的关键词,都让他深受打击。每句话,都能惊出他的一身冷汗,心里猛得一沉。他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佐伯为什么放弃他了。

楼主 飘到此地  发布于 2009-02-04 18:58:00 +0800 CST  

楼主:飘到此地

字数:38875

发表时间:2009-02-05 02: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2 23:49: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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