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头脑清醒，想起被仙子扔下的玉佩，赶忙爬起身来，往庭院里走去。外面下着大雨，白日里还开得那样好的花此时就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叶子

桃花百馀尺，花落成枯枝。

看着桃花满地飘零，我凭着记忆仔细寻着，终于在地上捡回了那块碎成两半的玉佩。这玉佩是我送给她的，想想除了这个玉佩之外我们竟然也就再没有其它的联系了。我等了五年，五年后再见却是如此结局，看着玉佩恍然如梦。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她将玉佩扔还给我，是要弃了我吗？我还没有向她解释，还没有告诉她我一直都在想她盼她归来，还没来得及问这桃花她是否喜欢，她就这样突然来了，又突然离开，满腹愁肠无处诉，化作相思泪。

竹青看着我站在雨中不动，拿起一把雨伞就朝我跑来，我不知他与我说了什么，只记得有个人拉着我走进了房中，为我换了衣裳又扶我躺下才离去。

后来我感染风寒，又躺了数月，风寒其实并不难治，我的病是心病，只有她能够治好。起初一心寻死，但后来想到她送我的珠串还在我这，她这般生气，就算要弃了我也会来要回自己的物件儿的，一时满心欢喜，只要有机会能见她，那误会自然能够解开。所以我要好好活着，等她回来。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

去年花里逢卿别
今日花开又一年


我面容渐渐长开，生的一副好面孔，高中状元，各家女子起了爱慕之心，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开始我还亲自出面，婉言相劝，后来实在是不厌其烦，叫管家此类的事情一概退回不见。久而久之就被人传闻说，我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这些姑娘不必我多想就知，都是些肤浅之辈，若是我面目可鄙，家境贫寒，她们可还会思慕于我？她们中意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


夜里我时常咳嗽，大抵是那场风寒留下的病症，夜里咳的厉害竹青他们就会去叫大夫来给我诊脉。今早公务有些繁琐，处理起来费神些，天气渐凉，到夜里我又开始咳嗽，恍惚间感觉有人给我把脉，兴许又是竹青请的大夫吧，我没理会。只是那桃花香倒是像极了仙子身上的味道，是我的幻觉吗？来不及多想，只觉身上一轻，全身经脉顺畅，很久以来，身子都没有这般舒爽过，我又沉沉地睡去。

次日一早我起身想去处理昨日剩下的公务，睁开眼，却感觉不大对，身旁多了一人？
是她
她回来了
不，这或许又是在梦中罢了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梦中见过她，可每一伸手，她便化作烟尘，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敢伸手去碰她，只怕一伸手又是一场空，侧过头看着她，就算明知是梦中，也不想醒来，能够一直这么看着她真好。许久，她的鼻息一直均匀地洒在我肩上，温热的气息暖暖的，偶尔听见她呢喃几句，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的呼吸如鼓点打在我心上，整个人都开始颤栗，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止住，我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她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手自她的脖颈下穿过，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只怕一松手，她就再也不见，无影无踪。

一直看着她，她睡得很沉，眼底有些许泛青，是她照顾了我大半夜吗？这样想着既是觉着心疼，又觉得很是圆满，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多想可以一直如此，晨起的第一眼就能见着她，夜里能够搂着她入睡。她睡姿委实算不得规矩，偶尔动动她的小脑袋在我怀里蹭一蹭，蹭乱了鬓发，却可爱的紧。又含糊不轻地说着些什么，怕是做梦了吧，她梦到什么了呢？出神想着，却只见她侧了侧身，左手竟是那么自然的往我身上一放，勾住了我的右肩。呼吸开始变得更为急促，似乎还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眼神随着她的手的动作，停在了我的胸膛，我一动不动怕惊着她，亦或是扰了她的梦，此刻不敢再侧目看她，只是见着她的手随着我的胸膛一起一浮。

许久之后，她才有转醒的趋势，我转头看着她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原搭在我肩头的小手收回，揉了揉眼睛。我盯着她看，脑中却一片空白，突然想起来她走前的误会，赶忙起身解释，出乎意料，她告诉我她名为白浅，让我唤她浅浅。浅浅?浅浅！这名字是那般耳熟，心底默念数次，泛起一片甜蜜。浅浅告知我说是自己无理取闹，以后也不会离开我，这般大度，这般出乎意料，我趁热打铁说出了这些年一直一直想说，已经在脑海里排练千次万次的话


“浅浅，你可还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我说过我思慕于你，但我们才不过见了两三次，怎么就如此急着娶我呢？”

“两三次的确不多，浅浅为仙人不觉得什么。可是照歌人生不过七十，除了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了五十。这五十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二十五。再想吃饭饮茶，沐浴更衣，做工生病，东奔西跑，又耗费了多少时日？真正留下来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掐指一算，其实少得可怜。我并不想让浅浅觉得我是个花言巧语的登徒浪子，可如果我这辈子只有这两三次机会与姑娘邂逅，我已错过了两次。剩下的这次，又怎么能够放过？”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浅浅，自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你……”

我并不想唐突了浅浅，但这番话我怕再不说会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人生苦短，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可我也怕，怕她反悔，她没有急着回我，只是沉默，我顶怕这样无声的沉默，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这尴尬处境，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此刻，我只想要答案。

“我们是注定生生世世要成为夫妻的，这一世，下一世，永生永世，天意如此”

“当真？”

“当真！”

浅浅的回答让我一时难以消化，她说我们会是永生永世，生生世世的夫妻，我从没敢想过能够与她有如此绵长悠远的缘分，一时无**制自己内心的喜悦澎湃，一个翻身将她推到在床，我想要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一人。我此生，定不会负她。


忙完正事之后，我就秉明了母亲，我等的人回来了，下月就准备迎娶她上门，母亲答应的也很欢快。这接下来的一个月，**持着婚事的安排布置，喜不自胜，一月后，婚期终至。

婚礼那天，在仪式完成后，按例还要在大堂里接待宾客，若是常日，我定会以不胜酒力为由，将酒通通推去，可是今日的主角是我，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而我也确实是十分欢喜，大家来道贺，都称呼浅浅为柳夫人，如今她终于是我的妻了。因我知我酒量浅，平时也就颇为节制，极少碰酒，也就并没有意识到我的酒量竟然如此之浅，一壶酒敬完以后只觉步子发虚，浑身轻飘飘的，酒力上头之后越发失了清明，说的话与我想说的也有点对不上，所幸我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无伤大雅。再酒过三巡后，走路的步子越发不大稳妥，强撑着敬完酒，直到宾客们都安然离去，管家才扶着我往浅浅的房里走去，想要赶紧去见她，使劲加快脚步，却是怎么都用不上力，步法凌乱一步三退，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才到。


管家将我安放在床边后就急忙离去了，我看着这大红盖头，喜溢眉梢，伸手掀开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多想把她藏起来，不叫别人窥了去，忍不得想要一亲芳泽，却想起这交杯酒还没有喝，起身欲往桌前走去，刚起身又跌回床榻，本就有些眩晕的脑袋此时更是犯了迷糊，仅剩半点清明，摇了摇头，再欲起身，还是没能站起来，眼前的桌子已然成了两个，桌上的酒杯也变成了四个，不，是五个，还想再起身，却见浅浅她笑意盈盈地起身去拿了杯子，递给我，双臂相环，完成了这婚嫁的最后一礼。

浅浅转身离开，将杯子放置在桌上，我使尽全身力气，终于站了起来，浅浅见了赶紧过来扶住我，此时我眼前的东西都似乎一分为二，只见着两个浅浅向我走来，但我意识还有些许清明，抬起已然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手，捧着浅浅的脸，告诉她


“浅浅，如今我们就是夫妻了，我绝不负你”

浅浅她眼珠一动，对着我嫣然一笑，酒劲才刚上头却觉得更是醉了三分，脑中半点清明不在。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大清晰，着实有点后悔喝了那么多酒，错过了比酒更醉人的浅浅。恍恍惚惚出神了半日，只感觉有人喂我喝什么东西，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不从而被用强，想要来番义正言辞的拒绝，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受我控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推开喂我汤水的人，却又没法站起身来，拉拉扯扯之间，那汤水也被灌得差不多了，忽而想起今日大婚，喂我的人应该是浅浅，不免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我这般失了礼数，让她难做，可会让她不高兴。她喂完之后起身要走，我一急，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想起她上次一走就是一年，我不敢放手

“浅浅，你还会离开我吗？”


耳边嘈杂的很，我听不清浅浅说了什么，只是身上没了力气，任由她摆弄，将我放倒躺平，我一时酒力上头，身上滚烫，她冰凉的手抚了抚我的脸，又握住我的手，我一个激灵，将她一个翻转压倒在下，凭着一股子压制不住的冲动劲吻了上去，我不想弄疼她可是已然控制不住自己。浅浅的喘息声在我耳边，节奏微快，一呼一吸尽数打在我的耳畔，酥酥麻麻的，她的手不自然地勾住我的脖颈，身上的桃花香迎面扑来，一双小手轻抚我的背，很是温柔，一时之间失了意识，后面的事我也不大记得起了。

嗯...等我醒来羞愧不已，新婚之夜竟然让浅浅照顾了一夜醉酒的我，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但我也能揣测的出来我昨夜有多折腾，正想着待会该怎么给她道歉，却见浅浅她一个转身，往床沿边滚去，说时迟那时快，我赶忙一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她才不至于滚下床去，平日浅浅都睡在里侧，今日睡外侧定是不大习惯的。看着已经摆歪了的鞋踏，她估计已经滚下去过几次，忍不住的心疼，只能紧紧地搂着她，看着她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沉沉睡去我才放下心来。


等她睡熟了，我起身穿好衣服，将她移至内侧，出门吩咐下人备好膳食，等着浅浅起来就能吃了，这个小懒虫一直到黄昏时刻都未起床。这几日操办婚事，也乏力的很，复又脱了衣服在浅浅身边躺下，才刚一躺下，浅浅又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我的胸口，往我怀里蹭了蹭，我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顿时困意全消，只想这样一直看着她。夕阳西下，月上眉梢，浅浅才转醒，她一醒来就免不得笑我几句，我也不计较。她的声音因为刚醒来带着点沙哑，含糊不清，语气甚是可爱，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尽是诱惑。


浅浅她竟然是在向我撒娇吗，思及此处，心有猛虎似乎要把我吞没，一个翻身将浅浅压在身下


“昨夜是为夫的不是，那现在，就让为夫补偿一番，可好”

褪尽衣裳，满室旖旎。

（八）日常

照歌角度:

自我与浅浅成婚后，觉得人生甚是圆满。似乎我这一生就是为了等待这样的日子。

浅浅她喜欢听戏，我打听清楚了哪一家茶馆的戏唱的好后，得空了就陪着她一起去。因我和浅浅都不喜人在旁，出门也就只带竹青在侧服侍。我很珍惜与浅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所以出门也极少备马车，只想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就这么走到地老天荒。她喜欢听那些个幽怨情深，曲曲折折的故事，一边听，一边磕着瓜子。我不大看戏，只是看着她，偶尔听听戏词。在一旁为她剥好瓜子看着她吃，每次看着她笑，我也跟着高兴起来。平日里她都会按我要求幻化成男子模样出来，可今天早晨起来，浅浅为我束发后央着我为她绾髻梳妆，我又怎么会推辞，这一番下来梳洗毕，更是显得浅浅明艳动人，鬼使神差就这么拉着浅浅出了门。开始我也没反应过来，没太觉着有什么不妥。可出门没多久，才发觉出不太对劲，赶紧拉住了浅浅的手，定了定步子。


“浅浅，我们先回去一趟吧。”

“啊？照歌，我们不是要去茶馆吗？怎么了，是不是你身体不舒服了？”

“为夫很好，只是你...”

“我？我怎么了？”

“你今日着女子服侍与我出门”

“嗯？这件衣服不好看吗？我觉着还行啊”

当然不是好不好看的原因了，浅浅穿什么都好看，只是，她竟然没有发现这路上的男子都盯着她看吗？他们眼中的神色让我觉得十分不爽，浅浅是我的妻，他们乱看什么？我转身就拉着浅浅换了方向，往柳府归去，可是才刚迈开步子，一辆马车就奔驰而过，我赶忙把浅浅拉入怀中。

“浅浅，你没事吧？”

“照歌，我没事，那马车离我远得很，你别担心。”

正说着，那马车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个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笑意盈盈地朝我们走来

“车夫不力，惊扰了二位，不知二位可有受伤？”

这女子虽然朝着我们走来，说是道歉，却无半点歉意，只紧紧地盯着我看，我心里不大待见她，还好没有伤到浅浅，不然怎么也得与她算上一帐。只敷衍两句，准备告辞。可她却不依不饶，偏要赔偿我们二人，这让我头疼不已。

“竹青，我们回去”

就在我想着怎么打发这女子时，浅浅她一声令下唤着竹青，甩开我的手，独自离去了。我默默撇了一眼，只见浅浅面色不悦，嘴巴微微一撅，心下了然，这莫不是吃醋了，可这醋吃的委实有点不讲理。但这几年来都甚少见着浅浅这般耍小性子，就连吃醋的模样都是如此可爱，嘴角不由得一勾，等等，为何唤的是竹青，不应该拉着她的夫君一起走么？看来以后还是不该让竹青近身服侍，万事该亲力亲为的好。大概是我面色变化，沉默的久了些，那女子试探地问了我一声。

“此等小事，无需报答，我还需陪我娘子，就此告辞。”


我已不想多说，快步向前追上浅浅的步伐，拉住她的手腕，她甩了几次，最后终于还是不再抵抗被我拉在手中。回到府上换好衣服，我与浅浅再次出门，直达茶馆。陪着浅浅她看了一下午的戏。浅浅她看的很认真，时而蹙眉，时而浅笑，狡黠又稚子无辜的神情在她眼里糅合地浑然天成，我只望着她，帮她磕好瓜子，这样的日子真好。

一转眼，日落西山，天边的红霞晕染开来，日光变得温柔，铺开打在浅浅的脸上越发显得浅浅流光溢彩，绝色无双，这么一直看着她，一时失了神。

“天色不早了，照歌我们回去吧......照歌？”

浅浅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我才缓过神来，应了声“嗯”

从茶馆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可街上却是热闹非凡，细想来约摸今天是团圆节，家家团圆的日子。自与浅浅成婚后每日都是好日子，也就不大在意日数，越发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照歌，这个花灯很好看呐...”
“喜欢就买下”
“照歌，今天月亮好圆啊，还很亮呐，真好看”
“你高兴就好”
“照歌照歌，这个糕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那是月饼，你若喜欢，现下就买了，为夫以后亲手帮你做”

“照歌，那里好像在玩猜灯谜，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好”


这一路上，浅浅左顾右盼，看着这些个商贩所售物件，来回穿梭于人群之中，我怕她与我走散，便紧紧拉住她的手，直到停在了灯谜的摊前才松开。


“照歌，你这么聪明，要不我们也来试一试吧”


“这二位公子风流倜傥，一看就非等闲之辈啊，二位公子相试，实在是荣幸之至”

这摊主摆明了是奉承的话罢了，但是浅浅甚少夸我，今日定是不能叫她失望了去，付了银子之后，随手拿起一个谜面“早不说，晚不说，打一字”

早也不说，晚也不说，那就只有午间说了，一个言字加一个午字，心下明了。

“许”

“哎呀，公子果然才貌过人，一猜即中，奖品是一对儿同心结，来，公子收好”我收下奖品，看着浅浅眼里的骄傲与欣喜，心里暗喜，不顾众人眼神惊讶，顺势将同心结系在了浅浅手腕处，携手归家。归府之后早早洗漱毕，因陪着浅浅在外一日，来回走了几遭，我这幅身子已经很是疲惫，一直极力克制，只好早些睡下，别叫浅浅发现了去，惹她担忧，要是她发现了以后是定然不敢叫我再这样陪着她了，而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浅浅在床上翻腾辗转，想必在想事情是睡不着了，我问她原由她只说想去院子里走走，我二人便起床更衣一同前往庭院。金秋时节，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虽比不得桃花烂漫，却也是道好风景。浅浅径自走到桃花树下席地倚树而坐，抬头望月，我便坐于她身侧。

“怎么了？”
“我想我的九师兄了。”
——师兄？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还未容我相问，浅浅她又自顾自地说起来了。
“以前我在昆仑墟学艺时，九师兄待我很好，我的课业没做完总是九师兄他一边絮絮叨叨地骂我不成器，又一边尽心尽力地帮我，第一次与师兄们来凡间摸骨算命的时候就正好是团圆节，赏月期间，我还哂笑九师兄太过正经，以后怕是寻不到媳妇儿呢，”浅浅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泛红，眼睛里竟已泛着光亮“可惜，到最后，在七万年前的那场死伤无数的大战里，九师兄为了救不成器的我，最后竟然死在了暗箭之下，”

我抬手拭去浅浅脸上的泪珠，看着她这难受的模样不由得心都揪作一团，只能拥她入怀，期盼能给他一点安慰，七万年于我而言太遥远，那是我不曾参与过的日子，我不知浅浅竟然有过那样悲惨的岁月，经历过那样的战火喧嚣。

“照歌，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好端端的日子提这个委实不大好，再说了，师傅说九师兄有一缕元神沉入了若水，兴许以后他还能回来，”她擦了擦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眉眼带笑地看着我道“照歌，我还没给你讲过我的师兄们和师傅吧，现下正好有空，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怎么生活的嘛，我就给你讲讲我那不学无术的两万年”

浅浅她往我身上蹭了蹭，选了个称心的姿势开始说了起来。

“我小时候桀骜，喜欢调皮捣蛋，我阿娘怕我嫁不出去，就把我送到昆仑墟学艺......那个时候........佛法课...”

虽是初秋，夜间天气终有点凉，我便紧搂着浅浅，听着她讲学艺过往，看着浅浅的情绪慢慢地平缓下来，我那揪作一团的心才渐渐地舒展开，而这一放松，整个身子就开始疲软起来，浅浅她的声音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渐渐地听来竟有些空灵，十个字里得有六七字被我听漏了去，我这强打的精神，至此刻也已有些支撑不住了，只好顿了顿呼吸，尽力保持着清醒，强睁双目。我想知道，想要浅浅告诉我她以前的日子，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任何事，可现下这光景已经由不得我了，意识渐渐迷蒙不得聚，眼皮不受控制而闭合，全身失了气力。渐渐的，手臂开始不得力而放松，一点一点往下落，我极力使劲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紧搂住浅浅，可挣扎许久却更是疲乏，周身力气一点一点的消逝殆尽，浅浅的声音再传来已绵然不觉，越来越小，仿若有了催眠的作用，将我仅剩的半分神识都掏空，朦胧中感受到浅浅轻拍着我的背，那样温柔的力度，迎着她身上特有的桃花香，万分不愿却还是眼前一黑，倚着桃花树睡着了。

直至深夜里，我终有了些许力气才又悠悠转醒，才发现我们已经回了房。本也不至于醒的如此早，只是恍惚之中感觉到浅浅她一直翻转，不由得惊醒，见她神色异常，额头渗出冷汗，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仔细听着辨析出一句“师傅，不要”，眼角溢出的是泪水吗，赶忙推了推她，将她唤醒，这般情状，该是做噩梦了。浅浅睁开眼来，却是先将我紧紧抱住哭了起来，浅浅她极少哭，上次哭得这般伤心还是我与她商量婚事时。我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只能轻声安慰“别怕，我在”她转而换了无声的哭法，默默抽噎，这却更是叫人心疼，叫人...受不得，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拥著她，耳鬓厮磨，告诉她我还在这里，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浅浅她终于止住了哭泣，扑腾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睛抽抽搭搭开始向我解释。

“照歌，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对我顶重要的人离我而去，有点难受罢了”

顶重要的人？这个顶重要的人会是谁，竟然让她伤心至此，难道是她师傅吗？按照浅浅所说，她的师傅该是个男人，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又怕是我想少了。还没等我思绪落定，浅浅的手抚上我的侧脸

“照歌，如今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了，你会离开我吗？”

最重要的人，这是我在浅浅心里的分量吗？我懊恼自己方才所想，清了思绪，揣测一扫而空，内心无比安定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那...如若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如何？”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如果等不到呢？”

“那我就用整个余生去寻你”

“你怎么这么傻，若是我不在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再寻另一个好女子结良缘...唔”

“浅浅，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罢了，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我不知为何浅浅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我不敢去设想那样的事情发生，也不敢想象没有了浅浅的余生该如何度过。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过难熬，五年的苦苦期盼，一年的艰苦度日，都已过去，只盼往后的日子能够一起与浅浅共度此生。大约是我盯着浅浅看得太过专注，她竟然害羞起来，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那已经微红的脸，说了句“不早了，快睡吧。”怕她闷着，我将她拉出被窝，揽在怀中，没多时，浅浅就睡着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了我的肩，又往我怀里蹭了蹭，我侧身望着浅浅的睡颜，眼角处还有泪痕，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也缓缓睡去，而这回我却睡的极浅，只怕浅浅会再做噩梦。所幸是我多虑了。

白浅角度:

成婚后，照歌只要一有时间就陪着我一起去茶馆听戏，这样的日子也正是我所向往的。年少时总是幻想着生活能够有大起大落，有能及时出现的白衣侠士，有能展身手的战场，可如今活了十四万年，越发是觉得，每日里，有人为你洗手作羹汤，为你晨起梳新妆，平平淡淡的日子，真好。

今日如往常一般出门听戏，照歌却有点不大一样，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好，可我出门诊脉时他身体并未有大碍，正在我想要不要再帮他把把脉时，照歌突然一把拉住我。
“浅浅，我们先回去一趟吧。”

“啊？照歌，我们不是要去茶馆吗？怎么了，是不是你身体不舒服了？”我深知他是个什么事都自己硬抗的性子，这般的说辞，莫不是他身体有恙。

“为夫很好，只是你...”

“我？我怎么了？”

“你今日着女子服侍与我出门”

“嗯？这件衣服不好看吗？我觉着还行啊”我是越发的茫然了，我本就是女子，虽平日里着男装更多些，可今日着女装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还没等我反驳，照歌他一手拉过我，转头就换了方向，往柳府归去，可是才刚迈开步子，一辆马车就奔驰而过，那马车离我还有些距离，我却感觉腰身一紧，被照歌拉入怀中。

“浅浅，你没事吧？”

“照歌，我没事，那马车离我远得很，你别担心。”看着照歌那担忧的眼神，有点好笑又觉得满心欢喜，他果然是着紧我的，可是那马车离我真真远得很，怎么会伤着我呢，不过关心则乱罢了，况且老身一介上神，要是在凡间被车马所伤，传出去我这张老脸怕是要不得了。

正说着，那马车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个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笑意盈盈地朝我们走来，嗯？这此情此景倒是和话本子上写的挺像嘛，侧身擦肩郎有情来妾有意，该是上演女子芳心暗许的桥段了吧。这才出来多久就给我惹来这么一朵烂桃花，还好我早就将照歌收归名下，不然得多操多少心呐。正想着该如何对付照歌的这朵烂桃花而兀自出神，却闻那女子说道。

“车夫不力，惊扰了二位，不知二位可有受伤？”

这女子虽然朝着我们走来，说是道歉，却无半点歉意，只紧紧地盯着照歌看，我心里十分不待见她，正要开口告辞，照歌却接过话头，我更是不爽，还没等照歌解决完，这女子连矜持都不要了，上赶子地不依不饶，偏要赔偿我们。啧啧啧，老身这么多年的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呵，这是遇到一个碰瓷儿的了，这么着下去，估计该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吧。一股子无名火腾起，，向照歌翻了个白眼，可他却没看向我，得，白翻了，罢了，谁惹的桃花谁负责，哼。

“竹青，我们回去”虽然这回柳府的路并不太长，可本上神这迷路的毛病也没好过，保险起见，还是带着竹青一起回去好了，甩开照歌的手，大步向前。可没走多久，这熟悉的力道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腕，本上神气还没消呢，又使劲甩开，来回几次突然醒悟，在不快点戏就快开始了，于是顺着他，加快了回府的脚步。

这一下午的戏文唱的着实精彩，待到那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下，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戏就该散场了，我回过头来望了望天，日落西山，也该是回府进晚膳的时辰了，就唤了照歌，准备回府，却见着照歌望着我发着呆。


“天色不早了，照歌我们回去吧......照歌？”

我又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抬手往他眼前晃了一晃，他才缓过神来，嘴角微抿低沉着声音嗯了一声。

【配图不是发呆是傻笑...】

因着听力许久的戏，肚子有点饿，就又要了些糕点，可是味道着实比不上照歌的手艺，只粗粗咽了两口就放下，这么磨磨蹭蹭，从茶馆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可街上却是颇为热闹的很，算了算日子，应该是团圆节，团团圆圆的日子，也不知道我的糯米团子在九重天上可好。看着各式商铺前摆放的花灯，觉得甚是好看。咳咳...虽然本上神已经十四万岁了，但还是渴望着与夜华他花前月下一番的，在九重天上勉强有过花前，可是这月下嘛...九重天上是无法见着月亮的，如今，金桂飘香，月色正佳，可算圆了我这心愿，这么想着，也就肆无忌惮地玩起来。

“照歌，这个花灯很好看呐...”
“照歌，今天月亮好圆啊，还很亮呐，真好看”
“照歌照歌，这个糕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照歌，那里好像在玩猜灯谜，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照歌，你这么聪明，要不我们也来试一试吧。”

我知道照歌出手，那奖品必定是手到擒来，本上神的夫君怎么可能会差呢？最后照歌赢得一对同心结，立刻就与我带上了，但此时我是个男儿身......现如今民风开放我是知晓一二的，可这断袖之名莫名就叫照歌给背了不大好，我抬头瞥了一眼照歌，他面色如常，丝毫不顾及他人眼光，佩服佩服。

归府之后照歌他早早洗漱毕，想是走了一天累了，我也就一起陪他上塌，可却是辗转难眠。当年也是这么一个月圆之夜，我当时还是昆仑墟的小十七，与九师兄一行人来凡间摸骨算命，彼时师兄之间相互逗趣，好不逍遥。如今时移世易，才觉当时只道是寻常，九师兄他也已经不在了。照歌见我翻转，寻我原由，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说想出门走走，照歌却也随着我一同出了房门。我们一同倚树而坐

“怎么了？”
“我想我的九师兄了。”

“以前我在昆仑墟学艺时，九师兄待我很好，我的课业没做完总是九师兄他一边絮絮叨叨地骂我不成器，又一边尽心尽力地帮我，第一次与师兄们来凡间摸骨算命的时候就正好是团圆节，赏月期间，我还哂笑九师兄太过正经，以后怕是寻不到媳妇儿呢，”说着说着，眼眶开始不争气地泛红
“可惜，到最后，在七万年前的那场死伤无数的大战里，九师兄为了救不成器的我，最后竟然死在了暗箭之下，”若是当时我能够好好修行，九师兄也不会死，师傅也不会毫无防备就祭了东皇钟，万幸，师傅回来了，师傅也说九师兄或许还有救，七万年都等过去了，或许再过几万年，师兄也会回来呢，我旁若无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回眸入眼的却是照歌那担忧的眼神，才觉得这团团圆圆的日子提这些伤心事的确是不大好的。

“照歌，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好端端的日子提这个委实不大好，再说了，师傅说九师兄有一缕元神沉入了若水，兴许以后他还能回来，”我擦了擦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舒展开眉眼道

“照歌，我还没给你讲过我的师兄们和师傅吧，现下正好有空，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怎么生活的嘛，我就给你讲讲我那不学无术的两万年”

怕照歌继续担忧着我，我赶紧转了个话头，继而往照歌身上蹭了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说了起来。

“我小时候桀骜，喜欢调皮捣蛋，我阿娘怕我嫁不出去，就把我送到昆仑墟学艺，那时候刚到昆仑墟，我还觉着我师傅是个小白脸呢，学艺的时候每日早晨都要起来去修佛法课，我懒散成性，佛法课又枯燥难懂......”

我就这么讲着，那些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恍若昨日，就在我回忆时，照歌搂着我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我的脑袋随着他胸膛呼吸起伏，一直讲着，觉得自己还颇有说书先生的风范，转轴曲折生动有趣，这些年的戏果然没白听。

直到正准备讲子澜师兄带我下凡看春宫图时遇到的趣事，却觉着照歌搂着我的手臂时紧时松一路往下滑，我放轻了动作，微微抬头，见着照歌他正强打着精神在听我讲，脑袋一点一点垂下却又倔强地不肯睡去，一阵心疼。听我没了声音，照歌他强撑着睁开双眼对我微微一笑“你说吧，我不困”

今天一整日照歌他都陪着我闹，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照歌为凡身，身子本就不好，忙了一天现下该也乏的狠了，怪不得早早洗漱完就睡下，如今都这幅模样了还要逞强，也不知什么时候这隐忍的性子能改一改。而作为他的妻子，本上神我，还在这个时辰拉着他来院子里，讲那些个陈年往事，真傻。我低声应了句“好”，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减缓语速，放低声调“子澜师兄啊，他闲来无事就趁着师傅不注意的时候将我带下凡，我第一次来凡间就是他带我...”一手轻轻地拍着照歌的背，不多久，双目终是闭合，他那紧紧搂着我的手臂也无力地从我肩头缓缓垂落，一路滑到我的腰身，刚才还强撑着说不困的人，现下才一会会就睡熟了，看来真的是累极了，往后还是不该让他如此劳累才好。听着他那趋于平缓的呼吸声，一手揽过他，抬眸望去，那挺立的鼻梁，如画的眉眼，原本古水无波的双眸现已经闭上，更添了一分恬静，他这般毫无防备任君采撷的模样睡在我身旁，怎么看也看不够。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桃花树下，身旁传来阵阵虫鸣，偶尔略过一声蛙响，仿佛天地间就剩下我们彼此二人。不经意间低咳一声，忽而照歌那原本垂下的手臂又再次搂了上来，低声的唤了一句 “浅浅”我见他醒了，就唤他回房睡吧，他双眼微微睁开，睡眼惺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后，又闭上了眼，却无动作，我又唤了声“照歌”

半晌，无人回我，但确实感到照歌搂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温热的手心抓住我的手腕，呼吸却还是那般平稳，原来是睡着了，方才竟是没有醒吗，心底一阵热浪袭过，即使你现在是睡着，也是这般着紧我吗？夜华，此生能够遇见你，真好。怕照歌着凉，匆匆施了个诀，将我二人送回房中，安置好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往照歌怀里靠了靠，照歌习惯性地将我搂在怀中，想起那时辛奴说我二人在狐狸洞终日缠绵，交颈而卧，不禁嘴角一勾欣然睡去。

只是睡去没多久，我却梦见了七万年前若水河畔那一战，多久未曾梦见过这场景了，七万年前撕心裂肺的一声“师傅，不要”又在耳边响起，内心揪作一团，七万年前的悲伤，彷徨，恐惧依次弥漫心头，就在这心痛无**制之时，却是照歌将我唤醒。还好，只是一场梦，师傅他也早就醒来了。可是那股子心痛却是无**制漫延，抱着照歌就哭了起来，又不想太过激动而让照歌担忧只默默抽泣。哭了许久神识才开始清明起来，这般心绪不宁难道是东皇钟有了异动，如果真是这样，现在师傅修为还未恢复正在闭关，东华帝君也因下凡渡劫损了修为正在太辰宫修养，夜华他更是因我..倘若东皇钟此时开启，照着夜华的性子就算赴死也会尽力一搏，如此一来，又会如七万年前一般吗？如此想着，抬眸却见着照歌兢惧的眼神。


“照歌，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对我顶重要的人离我而去，有点难受罢了”我不敢对身为凡人的照歌讲太多，泄露天机于凡人或许会遭反噬，况且他现在不认识我师傅，未免他多想。


“照歌，如今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了，你会离开我吗？”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接着之前的猜想，师傅和帝君都无**制擎苍，我也不想再让夜华涉险，那如今就只有我一人，我于七万年前就习得封印之法，三百年前封印过擎苍一次，彼时我只是上仙，如今荣登上神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若有万一，要用元神生祭东皇钟，我走了，只留下夜华一人，该如何。

“那...如若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如何？”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如果等不到呢？”

“那我就用整个余生去寻你”

“你怎么这么傻，若是我不在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再寻另一个好女子结良缘...唔”我还没有说完，照歌便覆上凉唇，堵住了我的嘴。

“浅浅，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罢了，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这样的话你以后万不要再说了。”听到这样的回答，我自然是满心欢喜，却又是悲从中来，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自然是更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我这么小心眼一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你娶了别的女子自然是无法容忍的，可若我死了，我更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能有个人替我好好待你。转念细想，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又何必自寻烦恼，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这么想着心情又畅快起来。见照歌就那么一脸情深的神情盯着我看，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随意拉了被子盖住脸，赶紧睡下，照歌却一把将我从被窝里捞起，我这老脸都快丢尽了，借机假睡，闭上眼磨磨蹭蹭许久也就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