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方禾是什么时候感受到变化的呢？大概是从医院回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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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是做事大条，但是心思细腻，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蒋宸似乎……对很多事坦诚也开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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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时如果方禾在旁边，蒋宸就会主动要一个拥抱，直到那阵眩晕过去再顺着她的力道起来。
身上哪里不舒服，也会直说；自己做不了的事，坦然叫她去帮一把手。
去卫生间处理自己的事，也不再有意避开方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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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方禾猜，也许是在医院见过了他母亲，蒋宸又对她讲述过一切之后，他们的关系，悄然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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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蒋宸已经卸下多年为了武装和保护自己的坚硬铠甲，慢慢将那个纯粹的，不完美的却绝对真实的自己，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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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蒋宸自己知道，他这是积攒了多久的勇气，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迈”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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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多坚毅如山，就有多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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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是他从前不以为也不敢展露出来的，直到有一个人让他明白，世上真的有人不爱完美，不爱无暇，只爱真实，只爱真心，甚至愿意为此，接纳丑陋和残缺的身体，将不完美尽数收下，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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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一但看清了，再厚的壁垒也仿佛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尽管生活还是苦得深沉，只要有那么一点很浓的甜，就也还愿意奋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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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的空气清爽得很，蒋宸划到窗边将窗打开，看着楼下青葱的树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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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刚出事的那一年，他在医院，拖着刚残的身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整日地对着外面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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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树也是同现在一样的绿，尤其是下过雨，绿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叶子里抽出来，洋洋洒洒地铺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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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整日安静又沉郁，为了不让旁人担心，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身体里几乎压抑不住的暴戾和不甘将他折磨地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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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我做了什么错事，为何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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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在过去的二十几年对所有一切心怀善意和热爱，坚信在世界上总有真和美的存在，却在看着蓬勃的枝干几近疯狂地生长着时，恨得几乎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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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听见了方禾趿拉着拖鞋走近的声音，一回头，正对上她一双睡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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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冷么？”许是还没完全清醒，她的身体还打着晃，索性将蒋宸转过来，蹲下攀着他的腿撒娇似的蹭了蹭，又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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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顺了顺她睡得蓬乱的头发，蒋宸低声答，“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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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挣扎在尚未退却的睡意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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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就再去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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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就再一下……”
方禾咕哝了一声，也不睁眼，向上扒着他的肩膀顺势坐到他腿上，将脸又埋进他颈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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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鼻息轻轻的，像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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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一手将她环紧，一手推着轮椅往客厅去，回头又看了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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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绿意盎然。

楼楼最近真的忙不过这几天尽量更！

(四十六)
一早上方禾都有点心不在焉，刷牙用错牙膏，喝粥掉了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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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还没吃完，方禾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就起身去了阳台，声音低低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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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分钟，她重新回来坐下，拿起还剩一半的牛奶却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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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看着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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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吃饭。”
“你先说。”
“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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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点点头，索性把筷子放下摇着轮椅过去，“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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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下定了决心似地才开口。
“我爸妈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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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早饭果然是没吃完。蒋宸像是被钉在原地，愣了好才开口。
“什……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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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有男朋友的事她父母知道，也没有多过问，这蒋宸是知道的，但见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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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时间，爸妈的意思是最近让我带你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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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你都跟叔叔阿姨说了？”
他把重音放在了“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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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自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点了点头，“都说了，他们要当面见一见。”
她朝他粲然一笑，“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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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下意识地转了轮圈，走到客厅又不知道干些什么，又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吃早饭。
·
粥已半凉了，蒋宸把碗放在腿间，转去厨房放到洗碗槽里，手揪着一边挂着的毛巾捏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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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喜欢什么？下午我们去买点礼物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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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扭着头看他，“茶叶和书，我爸妈的命根子。不过他们俩的书已经买得差不多了，咱们再买估计也是重复，不如就带几斤新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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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又转到她身边，“那怎么行，太失礼了，再挑一套茶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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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注意自己这一早上已经无意识地来来回回在家里转了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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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拉住他又要转动的轮圈，“歇会儿吧，又干嘛去。”
·
蒋宸停手笑了，“是啊，我又干嘛去。”
复而又撑着扶手去牵她，“我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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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见公婆，哪有不紧张的。”方禾打趣他，笑着坐在他腿上，“不过你放心，公婆一点都不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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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点点头，伸展手臂结结实实地将她箍在怀里，将头放在她颈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那我请假，这几天就去。”
·
·
方禾家在临近的环城，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两人起了个大早，到的时候正是中午。
·
方父是中文系老师，方母是隔壁英语系，两人自年轻时就一起工作，半辈子都生活在环城大学，日常乐趣就是一人用古言一人用英语吵嘴，久而久之，感情越拌嘴最深不说，两人倒是同时精通了对方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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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虽然是学中文的，倒也没像别人说的那么迂腐，人精得很，哄我妈一套一套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妈这人经常不按套路出牌，我爸这些年被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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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带着他进门的时候指着楼前的一棵大榕树笑，
“我妈说人家外国小孩儿都从小独立自主，小时候非让我自己学爬树，还不扶我，把我吓得抱着树干扯着嗓子喊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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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低低笑了，“怪不得你现在这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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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他语气里的摄揄，方禾作势就要去闹他，蒋宸一边扶着腿上的礼盒一边向后退，“唉唉，别，我这是夸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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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笑，方禾也就停了不再闹。一路上他话不多，眉间总是轻轻皱着，方禾知道，他这是还紧张着，就想着尽量让他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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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到了，门一开，正迎上往出走的一个人。两人一对眼，方禾就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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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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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赶紧挺直了腰背。今天他特意穿了休闲西装，配棕色皮鞋，还带了腰夹，就算是双腿在西裤下有些细瘦，却还是衬得整个人挺拔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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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爸拍了拍自家女儿，扶了扶无框眼镜，“你妈说你们可能快到了，非催着我下来看一看，正好，上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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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这才松开手退出来，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不松手，旁边的蒋宸向前推了推，端端正正地伸出手来，抬头微笑，“叔叔您好，我是蒋宸。”
·
方爸伸手与他交握，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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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将腿上的礼盒递过，“这是送您二位的茶具，希望您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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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方爸接过礼盒，细细看了看，转身按了电梯，向他招招手，“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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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空间小，蒋宸倒着进去了就没再动，旁边方禾絮絮叨叨地问着家里的近况。
电梯的镜子很亮，蒋宸抬头向前看，正对上一边跟父亲说话一边悄悄看他的方禾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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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笑了笑，伸手牵了牵她身侧的手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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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松了口气，紧了紧手心，对着镜子笑了。

好吧我觉得我怎么也能来更一发了！
最近被考试论文活动折磨到头秃 本来还想十二月完结来着……
anyway 希望还有人记得这一对儿 过了这一阵儿 就给他们安排结局啦~

莫名被吞 就这样吧

大家新年快乐！

(四十八)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方禾趁着蒋宸去卫生间的功夫，赶紧劝自家止不住话头的二老："爸妈，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差不多得走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你们要是想跟蒋宸聊，我下次再带他回来，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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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妈瞅了她一眼，"你也没跟妈说明天还要上班啊，妈还以为你们不急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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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心想，你们拉着蒋宸聊天不松口，我哪敢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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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还是十分狗腿地笑着凑过去，"妈，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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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这儿说什么瞎话，"方妈捏了她一把，指挥方爸去厨房，"去把今早买的卤肉给他们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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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爸起身去了，方妈又拍了拍她的手，"回去小心点儿，卤肉记得趁早吃，买的是你最喜欢吃得那家，平时有时间就自己做点儿饭吃，别老吃外卖，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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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应了，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感慨。平时听方妈絮叨惯了，她就是随口答应了然后继续我行我素，只图个让家里老人放心。但今天听着同样的话，突然有种自己真的已经离家多年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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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门开了，方禾瞥见正出来的蒋宸，跟方妈说了句"我去洗个手"就赶在蒋宸出门之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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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爸妈说了一会儿就走，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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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想蒋宸早上开了三个小时车，又陪着方爸方妈坐了大半天，不好在他们眼皮底下减压，这会儿肯定是腰酸背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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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蒋宸就是因为感觉到腰背僵得连带着腿都快痉挛了才去的卫生间，方才他咬着牙反手揉了揉腰，又按着腿缓过了一阵痉挛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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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笑了笑，"不用了，我没事，直接回家吧，回了家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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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看着他脸色如常，伸手替他摆了摆刚才歪掉的腿脚，"好，那我们打声招呼就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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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方禾便催着蒋宸把腰夹和支架拆了。直到上了高速，她在服务区上了个卫生间，回来才发现蒋宸扶着方向盘趴着，看不清表情，身体却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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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吓了一跳，赶紧上车，旁边的蒋宸果然是痉挛了，平时瘫软的腿脚如今僵直地抖动着，磕在车身上砰砰作响。
而蒋宸腰间疼得用不上力气，只能勉力抓着方向盘不让自己被痉挛的力气拉下座椅，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紧闭着晚生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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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蒋宸！"方禾急了，扑上前去按住他还在踢蹬的双腿，一边使劲按摩理顺着手下的肌肉，抬眼便是蒋宸满是冷汗苍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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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疼极了，手下一刻没停地按摩着，一边叫他的名字，蒋宸抬眼看了她一眼，却没力气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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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痉挛过去，方禾才感到座椅上的人已经脱了力气。她赶紧起身扶住蒋宸，让他保持前倾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自己直接抽出他已经汗湿的衬衫，一点一点揉开僵硬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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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按一下，蒋宸的身体就微不可见地颤抖一下，方禾却不敢停，直到蒋宸抬手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乖，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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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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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了吗？"她不敢动，任由蒋宸靠着，只是蹭了蹭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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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事了。"蒋宸试着往后靠了靠，没出一点声响，身体却又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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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方禾胡乱抹了把眼睛，扶着蒋宸的背一点点将他放回去，又慢慢把椅背调低，看着蒋宸的眉头一点点舒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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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着你了。"蒋宸一只手去牵她。这样的姿势，他不太能有平衡的安全感，只好用一只手去扶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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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心里自责，返程之前，她就应该执意让蒋宸先休息一下的。这么长时间，他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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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蒋宸，他又用自己那套"我没事""我很好"来安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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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没去牵他的那只手，只是俯身去替蒋宸把那两条重新回复瘫软的腿摆好，又撩起裤腿细细地检查了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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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躺着看不到她的动作，又起不来身，只好伸着脖子叫她，语气哀切："小禾……"
·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前额头发全湿了，嘴唇也苍白得厉害，看她的眼神里又是疼痛又是慌乱，全然不像平日里沉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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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看不得他勉力起身，只好叹了口气凑过去，"你说真话，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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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刚想开口，看着她执拗又严肃的眼神，眼神暗了暗才又低声说，"腰还有一点疼。"
·
方禾还是没动，蒋宸赶紧又去牵她，着急似的补了话，"我说的是真的。"
·
"这次信你。"方禾看他眉头又皱起来，还是又把手伸到他眼下去按揉，"你逞强，疼的不光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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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蒋宸看她靠近，叹了口气，主动攀上她肩膀，借着她的力气稍微挪了挪，"我只是，想在你父母面前表现地好一点。"
·
天色暗下来了，蒋宸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里却分外明亮，额头的汗珠也是。
"这样，他们才放心让你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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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会，一直尽力的。"
·
狭小的车厢里，蒋宸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即使因为疲累而周身酸痛，却不减坚毅清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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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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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明白。"她柔声说，"我都明白。全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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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轻轻笑了。
"过来。"他说，"这个时候应该吻你。"
·
"没个正型。"方禾嗔怪，却还是将身子伏了下去。

深夜更完就跑真刺激

(四十九)
盛夏的时候方禾和蒋宸得知清子身体状况不好，于是暂关了酒吧在家里修养，便邀请了她来岚市同他们住些日子。
·
蒋宸和方禾的工作如旧，都是那种来了新任务就忙得昏天黑地，过了一个阶段又能闲些日子的类型。前阵子蒋宸刚结束了一个项目，接连几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整个人也清减了几分，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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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机场接清子的那天气温接近四十度，方禾只穿了吊带裙却还是热得汗流浃背，而蒋宸只有腰部以上可以正常散热，只是从停车场到机场的一小段路，整个人便汗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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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了空调还算充足的接机大厅，蒋宸的脸颊还泛着明显的红晕，身上的T湿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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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把矿泉水递过去，蒋宸接过只抿了几小口，就合上了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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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外出，蒋宸就会有意地控制饮水量，毕竟外面的无障碍卫生间要不就干脆没有，要不就不好用，他还是有顾虑。
可是多饮水对蒋宸的身体来说很重要，方禾不愿意看他这样，每次都是劝了又劝，毕竟就算设施不完善，也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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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没去接水瓶，"天气太热了，多喝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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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清子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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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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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在她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又咕咚咕咚喝了多半瓶，讨好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喏，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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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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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子只带了很少的随身行李，还是短发，麻布半裙，不施粉黛的样子还是一样柔和，可是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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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一见她就红了眼眶，几步跑了过去。
"清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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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哭什么。"
清子揉揉她的头发，轻轻笑了，"我来了，你们可要好好招待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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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蒋宸从后面划过来，向她张开手臂，"你多住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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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子俯下身去，没介意他湿掉的衣服，拍了拍他肩膀，"我累了，回家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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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蒋宸照顾着清子的身体把冷风开得很小，三人聊了会儿天，清子便靠着后座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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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岁的年纪，清子把生活过得洒脱自由，但这次因为身体原因，她精神不错，身体却的确是虚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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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们晚上不要喝酒了，我熬点汤好不好？"方禾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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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点点头，趁等红绿灯的间隙扭头看了看后排的清子，"你说我们俩谁瘦得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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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方禾皱着眉，"我的近期目标就是把你们都养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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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笑了，去牵她的手，"你也胖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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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算了，再胖都要跟你一样重了。"方禾去捏他的手背，指指前面，"绿灯了，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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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开车需要两只手配合，一刻也不不能闲着，只好深深看了她一眼，把手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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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的时候清子醒了过来，四处转着看了看蒋宸的家，又看见围着围裙的方禾和在旁边洗菜的蒋宸，转身回去拿了个盒子回来。
·
"总是说寄给你们，每次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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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凑过去，两张照片，是上一次一起去清子酒吧的时候。
·
一张是合照，三个人在暖黄的灯光下，眼神都很亮。
另一张只有他们俩，方禾不知道在说什么，眉飞色舞的，蒋宸在旁边专注地看着她，嘴角也上扬着，两人都没有发现清子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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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怀念啊。"方禾出了口气，"现在好啊，我们又聚在一起了。要不是清子姐，我和蒋宸也不会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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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抬头看她，眼神灼灼地，"是要感谢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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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谢我。"
清子在沙发上坐下，裙摆散成了一朵半开的花，这是"是你们两个人自己的缘分，我那儿来来回回的房客那么多，除了你们再也没有成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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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方禾想起那几个与蒋宸刚认识的日子，他们一起做过饭，喂过猫，在公园遇见，还有那个雨天，每个瞬间都还历历在目。
·
世界上能有多少事是缘分呢，左不过是两个人都觉得对方身上有那么一些细节总在吸引着人的注意力，认识和相处的过程中又都努力和付出了的很多而已。
说起来还是一句爱得认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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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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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聊了许久，直到十点钟，清子眼见地累了，被方禾和蒋宸催去休息。方禾专门为她准备的休眠放松的精油，泡澡的时候滴上几滴，据说效果很好。
·
清子睡下，方禾才端着碗筷进了厨房，没过一会儿，蒋宸转着轮椅跟着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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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有水，你小心点儿。"
方禾占着手，回头去看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蒋宸，"今天不用你跟我一起洗，去洗澡吧。"
·
蒋宸没出声，只是一直一直地在旁边仰头看着她，眼神清亮温柔，藏着一汪缱绻深情，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样。
·
"干嘛？"方禾摘了手套蹲下身，笑吟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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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我们再回一趟清子那里吧，"蒋宸撑着扶手去亲她的额头，"这次，我们不用分两间房间了。"
·
"好。"方禾乖乖答应，没再耍嘴皮子，因为她看见，蒋宸的眼角泛着红，拉着她的手紧紧的，也许是因为清子的照片。

楼楼没有失踪 哭 虽然放假了但是还有一个考试要准备 再过几天考完就有时间更啦！

(五十)
清子在家里住了大约一周，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药，但除了刚到的那一天，剩下的时间精神都很好。
·
夏日天气炎热，室外根本不适宜活动，三人就窝在家里，每天晚上一起去楼下的公园散步，日子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
直到一个清晨，清子提出要回家。
·
“为什么不多住几天再走？”蒋宸有些意外，“你刚到的时候还说要多留些日子。”
·
“突然有点事需要回去。”清子淡淡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浅浅弯弯的，却悄悄紧了握着手机的手，“过段时间我可以再来。”
·
“你身体还需要修养，又急着回去做什么？”
方禾眼尖，突然想起她早上似乎接了一个电话，“发生什么事了，清子姐？”
·
“也没什么。”
清子半转过身去，轮廓清瘦，顿了顿才低声笑着说，“不过是医生叫我回去准备手术而已。”
·
·
方禾和蒋宸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从她嘴里笑着说出来的字眼是“手术”。
·
“什么手术？”蒋宸本来正在站立架上复健，听见这话一时心慌，手肘软了一下，差点将自己摔到一边。
·
方禾赶忙跑过去帮他把束带松了，看蒋宸坐回轮椅又跑着去清子跟前，声音都有点颤，“清子你说清楚，什么手术。”
·
“真的没事。”清子将她和划着轮椅过来的蒋宸拉到客厅一同坐下，握着两人各自的一只手。
“我慢慢说，你们仔细听。首先你们要明白，不是所有癌症都无药可治的。其次，我检查出得了乳腺原位癌，还是程度最轻的，说是癌症，但其实还没有到那个阶段，只需要做个肿块切除手术，术后放疗服药，就可以治愈，明白了？”
·
方禾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了几个关键字，却不知道清子到底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实话。她手心里全是汗，扭头看了蒋宸一眼， 他紧皱着眉，刚才过来得急，裤子皱皱巴巴地也没管。
·
“那，那，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方禾憋了半天，脑子这一个念头最先跳了出来。
·
清子温和地看着她，又笑了，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的。”
·
“不要再这样想，”蒋宸最先找回理智，脑子里清晰地过了一遍他和方禾应该做的事。他们要先跟公司请假，安排好自己手里的活儿，然后陪着清子回去。
·
“我已经订了下午的机票，”清子听完蒋宸的计划扬了扬手机，“我到了医院会先检查，做术前准备，不会直接手术的，你们要是真的想去，安排好工作的事再去陪我。”
·
虽然情感上不想让清子先去，但两人明白，清子的话有道理，于是点头答应，送人到了机场，又当面确定了医院的地址才目送着清子走了。
·
可没想到，等他们安排好了一切隔天到了医院，却被告知清子已经进了手术室。
·
“我早该想到的，”方禾在手术室一屁股坐下，眼眶瞬时红了，“我早该想到的。”
·
她是女人，本就敏感细腻，又是第一次遇到身边人进手术室，心里越来越忐忑，感觉一颗心在胸腔里晃晃荡荡，就是不肯落地。
·
片刻间蒋宸已经将手覆了上来，指尖紧紧回扣着她，眼里虽然有赶航班又一路折腾的血丝，眼神却很温柔坚定，“没事的，我们不是问了医生吗，清子会没事的。”
·
方禾咬着唇点了个头，这才注意到蒋宸小幅度踢蹬的双腿，他太久没减压了。
·
“没事吧？腰疼吗？”方禾赶紧弯腰抱住他的腿，防止他踢伤自己或者滑下来，一边轮流去按摩他的腿和腰背，“要不你去躺会儿吧，真的。”
·
“没事。”蒋宸咬着牙一手撑着轮圈一手揽着方禾的肩膀稳住身子，“等清子出来我们再一起去。”
·
方禾知道他放心不下，也没有再劝，只是待这一阵痉挛过去，起身摸了摸蒋宸汗湿的头发，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我们一起等。”

(五十一)
清子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护士带着帽子口罩，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红红的。
·
“手术很顺利，病人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意识，家属可以去病房等着了。”
·
方禾提了一晚上的心才落了地，蒋宸卸了力靠在椅背上，冲她安慰地笑了笑。
·
清子在手术前找好了护工，方禾本来想请退护工亲自照顾，但蒋宸说，他们毕竟不如护工专业，平时大可以亲力亲为，但还是有人在旁边比较好，方禾觉得有道理，也就答应了。
·
清子的麻醉劲儿还没过，身上插着管子沉沉地睡着，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留在眉心是深深的纹路。宽大的病号服和被子下，她的身体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
方禾从没觉得人的生命这样易碎过。
·
遇到泥石流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身边已经有了为了照顾她而形容憔悴的蒋宸。那么清子一个人，又是怎么面对检查结果，怀着什么心情进的手术室呢？她要是真的就这么没了，怎么办？
·
手里润湿的棉签还没举起来，方禾就转身跑了出去。
·
清子永远是那么笑着，更不喜欢看见身边人哭。
·
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色已经亮了，昼夜交接，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从医院的窗外看去，是一大片灰色的建筑，都不很高，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都是灰头土脸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
方禾打了个寒颤，但她没去管它。
她想起蒋宸住院那次，医生跟她说过的话。
也许有一天，躺在那里的就是蒋宸，也许呢，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的，她没有乐观到忽略所有未知的可能性。
·
但那个时候，就没有人陪她彻夜守着了，她必须，独自面对，不管面前是什么。
·
身上安着管子的是清子，可是方禾突然疼起来。好像外面的寒气透过墙壁和玻璃直直ed进去她的身体里来了，把她给冻得失去了知觉。
·
眼前晕了一下，方禾下意识扶了一把窗台站住了。她几乎是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走廊，还好，蒋宸没有出来。
·
太阳慢慢出来了。方禾不是直接看见的，她只是发现医院纯白的墙壁和花纹地砖上，除了头顶灯光倒映的影子，慢慢出现了橘黄的斜斜的光线，从她的身后射出来。
·
地板反射的光有些刺目，方禾闭了闭眼，走回去，迎面遇见从卫生间出来的蒋宸。
·
他看起来很累了。
·
方禾走过去，蹲下，把头埋在他绵软的腿间，半天没有说话。
·
蒋宸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发顶。半晌，长出了一口气。
·
“我们去吃早饭，然后找个地方休息吧。”方禾抬头，“医生说清子姐晚上才会醒。”
·
“好。”
蒋宸拍了拍她的胳膊，“起来吧，再一会儿我可能又要痉挛了。”
·
方禾起身，去病房拿了包出来，自己周周正正地背好了，又去推他的轮椅。
“我来吧，你的腰该疼了。”
·
蒋宸握在轮圈上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松开了，“那把包放我腿上。”
·
“不用，你腿要痉挛的。”
·
蒋宸低了眼睛没再说话，方禾绕到他身后，伸手呼噜了几下蒋宸的短发，推着轮椅走了。

哦我长久不更已经这么不受宠爱了吗 哭

(五十二)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一进门，东西一放，方禾就扶着蒋宸上了床躺着。
·
整整一天一夜，他的腰背僵硬得像块石头，绕是从轮椅转移到床上的动作已经是小心地不能再小心，还是让他疼得出了层冷汗。
·
方禾烧了水，烫了两块毛巾，一块用来热敷腰背，一块给蒋宸凑乎擦了擦。
·
水很热，方禾的整个手都被烫的红红的，跟白皙的胳膊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分界。
·
她没在意，蒋宸却心疼支起身，明明自己都坐不稳，还推着她去卫生间用凉水冲手。
·
"我没事。"方禾没动，帮蒋宸盖好被子，"我也要脱衣服上床躺会儿了，累。"
·
一听她说累，蒋宸终究还是没再推她，只是把被子掀开，"快上来吧。"
·
两人相拥而卧，虽然都满脸疲惫，确实躺了一会儿也没睡着。
·
"想什么呢？"
蒋宸轻声问方禾，"睡不着吗？"
·
"嗯。我不放心。"
·
蒋宸少见地叹了口气。
"没事的，"他说，"清子有咱们俩呢，你有我呢。"
·
要是哪天你躺在那儿了，怎么办？
方禾想，但是没说出来。她只是勉强笑了笑，"嗯。"
·
蒋宸看着她，眼神深深的，没说话。
·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禾睡着了，等她定的下午三点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蒋宸已经不在身边了。
·
她坐起来一看，蒋宸的轮椅停在卫生间门口，人不在上面。
·
一瞬间她的脑子嗡的一下，是了，这儿没有无障碍，蒋宸不会是摔了吧？
·
她鞋也没穿地跑过去，起得急了，有点低血压，眼前顿时黑了一片，晕晕乎乎地。
她只好伸手扶墙站了几秒，待视线恢复了一点儿又赶紧跑过去。
·
总算是松了口气。
蒋宸坐在马桶上，看见她的一瞬间有点儿惊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
卫生间有台阶，马桶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他想过去，只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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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过去倒是没什么，可现在要回去，又被方禾看着，就不太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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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叫我？"方禾把挡路的轮椅拨开，进去扶着他，"这儿也没有扶手，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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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小心的，没事儿。"蒋宸这才腾出手摆正自己的姿势，"你挺累的，我想让你多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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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出去吧。"方禾左右看了看，卫生间里面空间还算大，但是怎么出去，她也心里没谱，"是我先把轮椅搬进来，还是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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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想了想，"先搬进来吧，到了门口你出去帮我扶着点儿轮椅就行，下台阶比上去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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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点点头，看着他扶稳了转身把轮椅搬进来，扶着他转移上了轮椅，又按他说的从门外扶着连人带轮椅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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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一定叫我。"方禾又转进去湿了毛巾给他擦手，"只要是跟我出来，就不用你自己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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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口气挺硬的，但也是因为担心和着急，这种地方地板这么硬，摔一下不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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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蒋宸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没把她的语气放在心上，反而弯眉笑了，"知道了。"

今日约会有感：存在于小说里太过于完人化的角色，终究都只是人为的包装和希冀。真实的爱情，是由细节堆砌起来的，而且需要不断的磨合和付出，才能维持爱情壁垒的坚实。不刻意迎合，也不矫揉造作，认真做自己，认真爱另一半，认真体味爱情。你会看见他眼里不亚于满天繁星的光芒。

楼楼携蒋宸方禾 给大家拜年啦!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五十四)
回岚市的第一天，方禾还有一天的假期。睡到自然醒，估摸着蒋宸已经去了公司，方禾便去逛了个超市，提着满满的两大袋战利品直奔蒋宸家。毕竟离开了一周，蒋宸家里肯定没什么可以吃的了，方禾准备晚上做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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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想到了楼下她才发现，小区电路维修，整个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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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第一反应是没辙了，十八楼她得爬着上去了，可转念一想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啊，那蒋宸怎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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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蒋宸有点惊讶，一般这个时候他在工作，方禾是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的，：“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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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家楼下，停电了，你在哪儿？”方禾语气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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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蒋宸轻声答，语气无奈，“我下不去，除了家哪儿也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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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跟我说？吃饭了吗？”方禾一边说一边往上走，“你等着，我这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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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爬楼挺累的，我没好意思订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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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心里揪了一下，又酸又疼的，混着点儿火气，最后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蒋宸就这个毛病，从来不想麻烦别人，宁可自己干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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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她过来，没准儿他能饿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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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又回身去楼下打包了早饭，气喘吁吁地开了门，蒋宸立刻就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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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方禾手里满满的东西愣了一下，赶紧接了放在腿上，又拉着她被勒红的手指和掌心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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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心里本来是有埋怨的，埋怨他又是想瞒着她，埋怨他总是考虑别人不顾自己，埋怨他不吃早饭，可到最后，看见蒋宸眼里的心疼和茶几上的桶面，还是一下子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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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说话，径直把桶面端得离他远远的，又拆了外卖包装，才感觉眼泪憋回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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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吃要凉了。”她侧身让给一直跟在身后的蒋宸，假装自然地吸了吸鼻子，“物业说了什么时候来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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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蒋宸抓了筷子，埋头吃了几口，还是放了下来转着轮椅到她椅子边。
“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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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什么气，你又没惹我。”方禾推他，“快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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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气的，怎么哭了呢。”蒋宸拉下手刹，去捏她的脸，力道却很轻柔，“对不起啊小禾，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跟你说，本来想下午告诉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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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这一天困在这楼上要怎么过。
方禾没说出来这话，她只是在心里想，凭什么，凭什么停个电，蒋宸就要经历这样的无奈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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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没有下次了。”方禾轻声说，“我买了虾，下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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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学会了，有些事她明白就好，没有必要次次都拉着蒋宸一起说得明明白白的。他不方便的事，有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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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清子的事，方禾发现自己好像对事儿看得更开了些。时间事除了生死，剩下的都是小事，没什么非要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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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蒋宸，可能让他主动坦露不适或无助很难，但如果人个性真的如此 她也大可不必强求，多问勤看便是，这样兴许能让两个人都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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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宸看着她，眼神灼灼，干脆用力将她拉坐到腿上，去吻她的脖颈。
“谢谢你来，”他低低地说，“有你，我就再也不是没有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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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全身一震，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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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少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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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的十八楼，离地面几十米，却在这一刻结结实实地有地面的踏实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