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浅尝辄止》现代bg，暂定盲+心脏，不会很虐
坐在楼下的咖啡厅，我把顾清城领到角落靠窗的一个位置坐好：“热巧克力可以吗，我去买。”咖啡会增加人心脏负担和氧气的消耗量，显然不适合他。
“当然，谢谢。”他笑得很开朗，真的，从出事以来没见他在我面前这样笑过。
我们面对面坐着，久久没有说话。我并不想先开口，手握上自己面前的杯子，双手捧起来，送到嘴边，想遮住自己的脸。
顾清城捏着自己的手指的骨节，他的习惯，从大学开始。
“依依，你们打算留下来玩儿多久？”
“大约再两周。”
“哦......时间好短啊，我能再邀请你们出去转转吗，我知道有些不错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们已经有了安排，我绝不勉强。”
“顾清城。”我忍不住打断他，“你可以不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吗？感觉很不像你，我不习惯。”
他低下头，“在你印象里，我怕是还是哪个阴沉暴躁，极端不讲理的人罢......”忽然，他前倾了身子，有些迫切地说：“可是，我真的都改了，对不起依依，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我知道，不然我不会让臭小子来见你。”我的声音冷静地让自己都惊讶。
“不，你听我说。”顾清城深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叹了出来，“依依，那段时间，我所说的做的，真的都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尤其是那些伤害你的，我控制不了，我就像是没有意识一样，每次事后我都非常后悔，觉得自己都这样令人厌恶了，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每天光是照顾我已经心力交瘁了，还要忍受我的口不择言甚至.......”
“别再说了！”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极力保持冷静：“顾清城，我觉得现在再提这些，没有必要。”
“依依你信我，如果当时能让你幸福，我会努力，不放过任何机会。可是，我不能，所以...我只能把你从我的身边赶走，至少......至少别耽误你太久......”他的声线开始不稳，破碎的字节里带了颤音，眼睛的焦点落在了我背后的某处。
“呵......”空气很冷，我抽了一下鼻子，将涌到眼底的委屈吸了回去，“那就是你为我好的方式？得了吧。”
我忽然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掉进了一个黑洞里。
臭小子刚出生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给顾清城发邮件，有时一天几封，并告知了他我的家庭住址和所有联系方式。孩子每一天都在成长变化，我不希望他作为一个父亲错过任何一个时期，当然，暗自还抱着或许我们之间还有转机的美好希望。
哪怕只要他一通电话打过来，凶巴巴地说两个字，“回家”，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带着孩子回去。可是，我从未收到过任何回音。
又过了四五年，臭小子被我丢去了寄宿学校，作为母亲，我很愧疚，但是没有办法。发给顾清城的邮件渐渐减少，几天一封，一星期一封，有的时候一个多月。我觉得我不是在告知他什么，只是单纯地记录给自己看，有的时候犯懒，也就忽略过去了。
真正联系上，大约也就两年前，通过几次电话，说着无关痛痒的近况。
我们一直小心地避开与当初有关的任何话题，非常默契，那是我们处理不来的疼痛。
但是现在，他先揭开了心上的伤疤，并且拖着我一起。
而我不愿意，何必呢。
我看着顾清城，很认真的说：“Loss of memory,is the best release.（失忆，是最好的摆脱。）所以，让我们都忘了过去吧。”
“别...咳咳咳...”他刚一开口，就是一阵呛咳，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依依，可不可以，这次，不走......留下来， 让我补偿你和孩子.....好不好？”
终于，他还是说出口了，这才是今天谈话的目的。
“不可能。”我彻底黑脸。
他闻言全身一震，脸色惨白。
“这样，如果你希望臭小子改回姓顾，我没意见。如果你希望能偶尔接他回国小住，只要和上学时间不冲突，我也没意见。这些，是我的底线。”
“我不是这个......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撑着站了起来，抖着骨节分明的手超我的方向摸索。
我亦站起来跳着退开一步，躲了过去，“谈到这里就可以了，再联系。”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依依！等等！”
顾清城跟在背后，他一边喊一边摸索到门口，着急抖开折叠盲杖，慌乱地轻点着地，脚下踉跄，只是几步之后， 他就完全失去了方向，茫然地站在原地：“依依，你在哪里？”
我恻然，停下脚步。
他没有拿盲杖的手在身侧摸了几下，周围的人都抬起头默默注意这边，窃窃私语，顾清城知道自己现下正完完全全以一个盲人的姿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本就惨白的脸瞬间染了青灰色，咬着下唇，连呼吸都有些窒了，整个人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飞快地跑过去拉着他走了出去。
我听见他隐忍地有些可怜兮兮的声音：
“依依，我是盲人什么都看不见，我需要一个人帮我，你...你也别跑太快，我跟不上，而且...会摔倒的......”
“当然，谢谢。”他笑得很开朗，真的，从出事以来没见他在我面前这样笑过。
我们面对面坐着，久久没有说话。我并不想先开口，手握上自己面前的杯子，双手捧起来，送到嘴边，想遮住自己的脸。
顾清城捏着自己的手指的骨节，他的习惯，从大学开始。
“依依，你们打算留下来玩儿多久？”
“大约再两周。”
“哦......时间好短啊，我能再邀请你们出去转转吗，我知道有些不错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们已经有了安排，我绝不勉强。”
“顾清城。”我忍不住打断他，“你可以不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吗？感觉很不像你，我不习惯。”
他低下头，“在你印象里，我怕是还是哪个阴沉暴躁，极端不讲理的人罢......”忽然，他前倾了身子，有些迫切地说：“可是，我真的都改了，对不起依依，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我知道，不然我不会让臭小子来见你。”我的声音冷静地让自己都惊讶。
“不，你听我说。”顾清城深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叹了出来，“依依，那段时间，我所说的做的，真的都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尤其是那些伤害你的，我控制不了，我就像是没有意识一样，每次事后我都非常后悔，觉得自己都这样令人厌恶了，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每天光是照顾我已经心力交瘁了，还要忍受我的口不择言甚至.......”
“别再说了！”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极力保持冷静：“顾清城，我觉得现在再提这些，没有必要。”
“依依你信我，如果当时能让你幸福，我会努力，不放过任何机会。可是，我不能，所以...我只能把你从我的身边赶走，至少......至少别耽误你太久......”他的声线开始不稳，破碎的字节里带了颤音，眼睛的焦点落在了我背后的某处。
“呵......”空气很冷，我抽了一下鼻子，将涌到眼底的委屈吸了回去，“那就是你为我好的方式？得了吧。”
我忽然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掉进了一个黑洞里。
臭小子刚出生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给顾清城发邮件，有时一天几封，并告知了他我的家庭住址和所有联系方式。孩子每一天都在成长变化，我不希望他作为一个父亲错过任何一个时期，当然，暗自还抱着或许我们之间还有转机的美好希望。
哪怕只要他一通电话打过来，凶巴巴地说两个字，“回家”，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带着孩子回去。可是，我从未收到过任何回音。
又过了四五年，臭小子被我丢去了寄宿学校，作为母亲，我很愧疚，但是没有办法。发给顾清城的邮件渐渐减少，几天一封，一星期一封，有的时候一个多月。我觉得我不是在告知他什么，只是单纯地记录给自己看，有的时候犯懒，也就忽略过去了。
真正联系上，大约也就两年前，通过几次电话，说着无关痛痒的近况。
我们一直小心地避开与当初有关的任何话题，非常默契，那是我们处理不来的疼痛。
但是现在，他先揭开了心上的伤疤，并且拖着我一起。
而我不愿意，何必呢。
我看着顾清城，很认真的说：“Loss of memory,is the best release.（失忆，是最好的摆脱。）所以，让我们都忘了过去吧。”
“别...咳咳咳...”他刚一开口，就是一阵呛咳，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依依，可不可以，这次，不走......留下来， 让我补偿你和孩子.....好不好？”
终于，他还是说出口了，这才是今天谈话的目的。
“不可能。”我彻底黑脸。
他闻言全身一震，脸色惨白。
“这样，如果你希望臭小子改回姓顾，我没意见。如果你希望能偶尔接他回国小住，只要和上学时间不冲突，我也没意见。这些，是我的底线。”
“我不是这个......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撑着站了起来，抖着骨节分明的手超我的方向摸索。
我亦站起来跳着退开一步，躲了过去，“谈到这里就可以了，再联系。”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依依！等等！”
顾清城跟在背后，他一边喊一边摸索到门口，着急抖开折叠盲杖，慌乱地轻点着地，脚下踉跄，只是几步之后， 他就完全失去了方向，茫然地站在原地：“依依，你在哪里？”
我恻然，停下脚步。
他没有拿盲杖的手在身侧摸了几下，周围的人都抬起头默默注意这边，窃窃私语，顾清城知道自己现下正完完全全以一个盲人的姿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本就惨白的脸瞬间染了青灰色，咬着下唇，连呼吸都有些窒了，整个人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飞快地跑过去拉着他走了出去。
我听见他隐忍地有些可怜兮兮的声音：
“依依，我是盲人什么都看不见，我需要一个人帮我，你...你也别跑太快，我跟不上，而且...会摔倒的......”
其实打从顾清城刚一走进咖啡馆，已有人侧目留意，几个叽叽呱呱谈笑正浓的女生也忽然间得了失语症，后来我们的谈话开始，虽然环境有些嘈杂，大家都假装在干着自己的事，但仍有很多双眼睛都在暗暗地注视。
只因为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尤其是一个集眼盲与英俊于一身，且双眸有种空虚又怅然的男人。
赶紧拉着他离开，周围人的目光立刻更加强烈地投射了过来。
我一脸懵，什么情况？
“依依，可以...慢些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扭头，人一脸无助，因为突然停住还绊了一下，脸上有隐忍地痛楚，一只手抵了一下后腰。好吧，回想方才他追过来的样子，外加我有些粗鲁的行为，实在像是我很凶地在欺负一个眼盲的残疾人，难怪一众人等有些忿忿不平，恨不得拿目光把我射穿，只好让他重新扶住我的手肘。
顾清城一路很听话地跟在我身后，我把他带到酒店大堂的沙发。
他一只手摸到椅背，另一只手沿着扶手摸到座位，确定了高度及上面没有杂物后，便慢慢坐下了。我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一边的一个靠枕垫在了他的腰后。
“抱歉。”顾清城说。
“不用道歉。”我摸他的口袋，翻出他的手机：“打电话，找人接你回去。”
“现在？”
“立刻，马上。”
他微皱起眉，轻轻叹了口气，打电话。
“依依，你对孩子也这么霸道吗？”
我点头，“差不多，哦不，纠正一下，是严格要求。”
“那你觉得，我今天一整天的表现如何？”
“非常得体。”我补充：“如果没有刚才咖啡厅那一出，我给满分。”
“那...你会考虑...我的提议吗？”
“应该不会。”
顾清城神色黯然，闭了闭眼，陷入短暂沉默。
忽然，他微仰起头，茫然无神的一双眸子哀愁地望向远方，似叹息地轻道：“但我始终爱你，依依。”
“好了！”我直觉想要抬高声音，但最终还是放轻了，“顾清城，不要旧话重提。”
长长地十几分钟，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我们之间的沉默令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顾清城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修长却苍白，我就盯着一直看，至少避免接触他那张脸。
然后他的车来了，他很自觉地抖开盲杖，伸直手臂提到腰部的高度，然后肘关节微屈靠近身体，腕关节很自然地像鱼尾那样左右摆动，盲杖末端移到右侧与地面轻叩，左脚向前迈进；反之，盲杖移到左侧地面，右脚向前迈进。
他边走边问：“酒店大门是在这个方向吗？”
“不是，正好反了。”
他淡然地“哦”了一声，慢慢转身，有些落寞地说：“依依，我感觉你现在八成不想接触到我，所以我自己走就好。”
“确实。”
走到车边，顾清城收起盲杖，用右手打开车门，左手摸到车顶，再摸座位，最后才伸腿坐了进去：“再见，依依。”
“再见。”我把车门替他关上，犹豫了一下，开口：“顾清城，你能把戒指摘了吗？”
那人听见之后，猛地抬头，微微泛红的眼睛用力地睁大，里面的绝望和悲伤似要溢出来，手迅速覆上无名指紧紧盖住，像是生怕人突然抢了去。
我很平静，应该说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只是一个建议，你要喜欢就继续戴着，当个装饰，但请不要认为它还有任何意义。”
车开走的时候，透过车窗，我看到顾清城紧紧地皱着眉，右手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服，指节泛白，紧抿着嘴唇，面色一下子变得青白，他左手在口袋中迅速翻找着，我不由跟着车跑了两步，看着它在马路上慢慢远去......
这算什么？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临分别时干嘛还去踩他一脚，算报复吗？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快感，只是心中无限的酸涩正在蔓延，带着与黑暗相衬的疲倦......
只因为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尤其是一个集眼盲与英俊于一身，且双眸有种空虚又怅然的男人。
赶紧拉着他离开，周围人的目光立刻更加强烈地投射了过来。
我一脸懵，什么情况？
“依依，可以...慢些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扭头，人一脸无助，因为突然停住还绊了一下，脸上有隐忍地痛楚，一只手抵了一下后腰。好吧，回想方才他追过来的样子，外加我有些粗鲁的行为，实在像是我很凶地在欺负一个眼盲的残疾人，难怪一众人等有些忿忿不平，恨不得拿目光把我射穿，只好让他重新扶住我的手肘。
顾清城一路很听话地跟在我身后，我把他带到酒店大堂的沙发。
他一只手摸到椅背，另一只手沿着扶手摸到座位，确定了高度及上面没有杂物后，便慢慢坐下了。我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一边的一个靠枕垫在了他的腰后。
“抱歉。”顾清城说。
“不用道歉。”我摸他的口袋，翻出他的手机：“打电话，找人接你回去。”
“现在？”
“立刻，马上。”
他微皱起眉，轻轻叹了口气，打电话。
“依依，你对孩子也这么霸道吗？”
我点头，“差不多，哦不，纠正一下，是严格要求。”
“那你觉得，我今天一整天的表现如何？”
“非常得体。”我补充：“如果没有刚才咖啡厅那一出，我给满分。”
“那...你会考虑...我的提议吗？”
“应该不会。”
顾清城神色黯然，闭了闭眼，陷入短暂沉默。
忽然，他微仰起头，茫然无神的一双眸子哀愁地望向远方，似叹息地轻道：“但我始终爱你，依依。”
“好了！”我直觉想要抬高声音，但最终还是放轻了，“顾清城，不要旧话重提。”
长长地十几分钟，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我们之间的沉默令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顾清城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修长却苍白，我就盯着一直看，至少避免接触他那张脸。
然后他的车来了，他很自觉地抖开盲杖，伸直手臂提到腰部的高度，然后肘关节微屈靠近身体，腕关节很自然地像鱼尾那样左右摆动，盲杖末端移到右侧与地面轻叩，左脚向前迈进；反之，盲杖移到左侧地面，右脚向前迈进。
他边走边问：“酒店大门是在这个方向吗？”
“不是，正好反了。”
他淡然地“哦”了一声，慢慢转身，有些落寞地说：“依依，我感觉你现在八成不想接触到我，所以我自己走就好。”
“确实。”
走到车边，顾清城收起盲杖，用右手打开车门，左手摸到车顶，再摸座位，最后才伸腿坐了进去：“再见，依依。”
“再见。”我把车门替他关上，犹豫了一下，开口：“顾清城，你能把戒指摘了吗？”
那人听见之后，猛地抬头，微微泛红的眼睛用力地睁大，里面的绝望和悲伤似要溢出来，手迅速覆上无名指紧紧盖住，像是生怕人突然抢了去。
我很平静，应该说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只是一个建议，你要喜欢就继续戴着，当个装饰，但请不要认为它还有任何意义。”
车开走的时候，透过车窗，我看到顾清城紧紧地皱着眉，右手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服，指节泛白，紧抿着嘴唇，面色一下子变得青白，他左手在口袋中迅速翻找着，我不由跟着车跑了两步，看着它在马路上慢慢远去......
这算什么？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临分别时干嘛还去踩他一脚，算报复吗？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快感，只是心中无限的酸涩正在蔓延，带着与黑暗相衬的疲倦......
——你还好吗？
斟酌再三，还是给顾清城发了条微信。他应该有读屏软件，如果发语音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才合适。
很久没有回复，我悻悻把手机插回裤袋。
秦自恒睡醒以后，在酒店就待不住了，上蹿下跳吵着要珍惜时间多逛几个地方，我把平板扔给他：“你找地方，我带你去，别太远就行，晚了没地铁回来。”
他瞬间安静，开始埋头划拉，对比各种景点。
我也抱臂开始在大脑中回忆。其实我很难把上海想成一个旅游或者观光的地方，各种比较出名的景点我大都没去过，至少不是刻意去的。就比如说，别人提外滩，看得都是万国建筑群亮灯，到我这儿我就只能想到某年跨年夜的踩踏事件，造成多少伤亡云云。再比如，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同学介绍家乡，云南的夸过桥米线，四川的夸冒菜，重庆人爱火锅，当三个女生眼神闪亮一脸期待地看向我时，我只能尴尬地说小笼包。但其实上海吃小笼包最有名气的地方，不但价格贵得离谱，而且皮厚干瘪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曾经一度让我非常反感。
我认真思索过自己对这座城市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情感，但直到真正身在异乡才得出结论——家一般的眷恋。尽管嫌东嫌西，但心里踏实温暖。
“找到没？”
“没......”秦自恒噘着嘴拧着眉。
“那你饿不饿？”
“有点。”他突然扭头，警惕地看着我：“别告诉我叫room service，我不吃。”
好吧，瞧我这妈当的，儿子都被我懒怕了。
我拧他的耳朵：“你是男孩儿！做决定能不能干脆点！”
“Oh！”他扭着身子向后躲，不忘嚷嚷某人的口头禅：“Be nice,please！”
这句话出自贺皖。
贺皖比我小五个月，小时候门对门的邻居，父母有事的时候经常互相托付，有时蹭饭，有时过夜。
七岁以前他惹祸我背锅，我犯错他告状，从无例外。或者说，他变着法儿地找麻烦，然后再看我倒霉，年复一年，乐此不疲，所以每次我都想抓花他的脸。
我很小就给他下了定论：贺皖，你上辈子一定是一只狐狸。
他嘿嘿一笑，不予置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上小学前的一次过年，那时上海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大晚上我俩带着一塑料袋的“家伙事儿”在小区里玩，他扔甩炮我放烟花棒，点火用的是我爸给的半根烟屁股，忽然间这家伙兴冲冲凑过来，烟火闪烁中他的眼睛泛着狡黠的光，伸出手两个手指，在我鼻尖的位置一捏，“啪！”的一声响，伴着火光差点没闪瞎我的眼。我吓得手一抖，烟屁股和烟花棒烫得我浑身一缩，紧接着就是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我“哇”得一声大哭起来，跑回家我妈一看拉着我的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很久，涂了点牙膏，然后扭脸就笑眯眯地切了一盘水果给后跟进来的贺皖。
于是我华丽丽地在喜气洋洋的春节哭了第二次，这回是气的，多年积怨瞬间爆发，当下放话从此再也不理贺皖。我妈笑呵呵地看我闹，摸着贺皖的脑袋说没事。
后来，贺皖把那一年收到的所有压岁钱全交给了我。
他还保证以后把每年的压岁钱都交给我。
就这样，我们的恩怨两清了。
到了初中，他的个子蹭得一下拔高，从圆圆鼓鼓的小包子变成轮廓均匀的少年模样。我们没再同班，放学时间不一定合得上，但贺皖坚持每天要一起回家。于是那段时间，我靠替别人给他递纸条得了不少便宜，比如永远能借到作业抄，桌洞里始终有吃不完的零食。贺皖终于有一次被逼急了，在我面前上蹿下跳：“作业抄我的，零食我给你买，你是不是傻！”
我看着他，心里莞尔，他要敢在学校这么咋呼，不就没那么多桃花债了么。
时光波澜不惊一路向前，一个秋天的周五，梧桐树上蝉声聒噪，脚下踩着厚厚一层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贺皖夹着个篮球，短发修得整整齐齐，修长的身影始终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走着走着，肩膀忽然一轻，有人从后面替我提起了双肩包。
抬头一看，贺皖背着光站在身后，鼻梁高挺，嘴角微扬。我试着在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狡黠，结果被他用力地捏了捏鼻子。
他说：“走了，回家！”
再后来，初中毕业，那年暑假，贺皖全家移民加拿大，我的竹马飞了。
自始至终，贺皖没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但我们不止一次在操场上讨论过什么时候结婚，将来生几个孩子，甚至聊到教育理念与培养方式，我俩一拍即合——放养式！接着就是躺在跑道上哈哈大笑，仿佛那一天就在不久的将来，近得触手可及。
然后，很多年过去。
我只身一人飞到加拿大，在温哥华国际机场的接机口，眼前有很多人头晃动，影影绰绰。
一个身影向我走来，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重得要死的大号行李箱。
我忽然回想起当年他接过我书包的样子。
接着，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带着薰衣草的味道，和熟悉的淡淡的气息。我感觉全身的血液涌到头顶，几乎没有犹豫就伸手圈住了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惊觉，其实我不该来投奔贺皖，太没节操！
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深吸了口气，我哆嗦着嘴唇说：“贺皖，我怀孕了。”刚说完，就啪嗒啪嗒掉眼泪，根本止不住，一滴一滴，越哭越委屈。
贺皖怔住。
我抽泣地不能自已，狼狈地抹着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怎么办，我该...我该怎么办？”
“哦。”他平静地看着我，然后视线移到我的肚子，又移回来停在我的脸上。他已一种这辈子我没听他用过的严肃认真的语气，说道：“那我想，我也准备好做一个爸爸了。”
“......？”
“还记得吗？放养式！”
“你疯了？”我愕然。
他笑笑，伸手用力捏了捏我的鼻子，说：“走了，回家！”
斟酌再三，还是给顾清城发了条微信。他应该有读屏软件，如果发语音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才合适。
很久没有回复，我悻悻把手机插回裤袋。
秦自恒睡醒以后，在酒店就待不住了，上蹿下跳吵着要珍惜时间多逛几个地方，我把平板扔给他：“你找地方，我带你去，别太远就行，晚了没地铁回来。”
他瞬间安静，开始埋头划拉，对比各种景点。
我也抱臂开始在大脑中回忆。其实我很难把上海想成一个旅游或者观光的地方，各种比较出名的景点我大都没去过，至少不是刻意去的。就比如说，别人提外滩，看得都是万国建筑群亮灯，到我这儿我就只能想到某年跨年夜的踩踏事件，造成多少伤亡云云。再比如，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同学介绍家乡，云南的夸过桥米线，四川的夸冒菜，重庆人爱火锅，当三个女生眼神闪亮一脸期待地看向我时，我只能尴尬地说小笼包。但其实上海吃小笼包最有名气的地方，不但价格贵得离谱，而且皮厚干瘪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曾经一度让我非常反感。
我认真思索过自己对这座城市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情感，但直到真正身在异乡才得出结论——家一般的眷恋。尽管嫌东嫌西，但心里踏实温暖。
“找到没？”
“没......”秦自恒噘着嘴拧着眉。
“那你饿不饿？”
“有点。”他突然扭头，警惕地看着我：“别告诉我叫room service，我不吃。”
好吧，瞧我这妈当的，儿子都被我懒怕了。
我拧他的耳朵：“你是男孩儿！做决定能不能干脆点！”
“Oh！”他扭着身子向后躲，不忘嚷嚷某人的口头禅：“Be nice,please！”
这句话出自贺皖。
贺皖比我小五个月，小时候门对门的邻居，父母有事的时候经常互相托付，有时蹭饭，有时过夜。
七岁以前他惹祸我背锅，我犯错他告状，从无例外。或者说，他变着法儿地找麻烦，然后再看我倒霉，年复一年，乐此不疲，所以每次我都想抓花他的脸。
我很小就给他下了定论：贺皖，你上辈子一定是一只狐狸。
他嘿嘿一笑，不予置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上小学前的一次过年，那时上海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大晚上我俩带着一塑料袋的“家伙事儿”在小区里玩，他扔甩炮我放烟花棒，点火用的是我爸给的半根烟屁股，忽然间这家伙兴冲冲凑过来，烟火闪烁中他的眼睛泛着狡黠的光，伸出手两个手指，在我鼻尖的位置一捏，“啪！”的一声响，伴着火光差点没闪瞎我的眼。我吓得手一抖，烟屁股和烟花棒烫得我浑身一缩，紧接着就是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我“哇”得一声大哭起来，跑回家我妈一看拉着我的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很久，涂了点牙膏，然后扭脸就笑眯眯地切了一盘水果给后跟进来的贺皖。
于是我华丽丽地在喜气洋洋的春节哭了第二次，这回是气的，多年积怨瞬间爆发，当下放话从此再也不理贺皖。我妈笑呵呵地看我闹，摸着贺皖的脑袋说没事。
后来，贺皖把那一年收到的所有压岁钱全交给了我。
他还保证以后把每年的压岁钱都交给我。
就这样，我们的恩怨两清了。
到了初中，他的个子蹭得一下拔高，从圆圆鼓鼓的小包子变成轮廓均匀的少年模样。我们没再同班，放学时间不一定合得上，但贺皖坚持每天要一起回家。于是那段时间，我靠替别人给他递纸条得了不少便宜，比如永远能借到作业抄，桌洞里始终有吃不完的零食。贺皖终于有一次被逼急了，在我面前上蹿下跳：“作业抄我的，零食我给你买，你是不是傻！”
我看着他，心里莞尔，他要敢在学校这么咋呼，不就没那么多桃花债了么。
时光波澜不惊一路向前，一个秋天的周五，梧桐树上蝉声聒噪，脚下踩着厚厚一层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贺皖夹着个篮球，短发修得整整齐齐，修长的身影始终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走着走着，肩膀忽然一轻，有人从后面替我提起了双肩包。
抬头一看，贺皖背着光站在身后，鼻梁高挺，嘴角微扬。我试着在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狡黠，结果被他用力地捏了捏鼻子。
他说：“走了，回家！”
再后来，初中毕业，那年暑假，贺皖全家移民加拿大，我的竹马飞了。
自始至终，贺皖没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但我们不止一次在操场上讨论过什么时候结婚，将来生几个孩子，甚至聊到教育理念与培养方式，我俩一拍即合——放养式！接着就是躺在跑道上哈哈大笑，仿佛那一天就在不久的将来，近得触手可及。
然后，很多年过去。
我只身一人飞到加拿大，在温哥华国际机场的接机口，眼前有很多人头晃动，影影绰绰。
一个身影向我走来，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重得要死的大号行李箱。
我忽然回想起当年他接过我书包的样子。
接着，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带着薰衣草的味道，和熟悉的淡淡的气息。我感觉全身的血液涌到头顶，几乎没有犹豫就伸手圈住了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惊觉，其实我不该来投奔贺皖，太没节操！
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深吸了口气，我哆嗦着嘴唇说：“贺皖，我怀孕了。”刚说完，就啪嗒啪嗒掉眼泪，根本止不住，一滴一滴，越哭越委屈。
贺皖怔住。
我抽泣地不能自已，狼狈地抹着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怎么办，我该...我该怎么办？”
“哦。”他平静地看着我，然后视线移到我的肚子，又移回来停在我的脸上。他已一种这辈子我没听他用过的严肃认真的语气，说道：“那我想，我也准备好做一个爸爸了。”
“......？”
“还记得吗？放养式！”
“你疯了？”我愕然。
他笑笑，伸手用力捏了捏我的鼻子，说：“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