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适中】《暮了》伪兄弟bl年下 受胸瘫

如果我写小唐虐待哥哥……怎....怎么样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1 12:30:00 +0800 CST  
刚在家附近1979创意园吃完饭。特别喜欢1979,尤其是咖啡厅。可惜据说要拆了。今晚不出意外会更文哈~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2 19:49:00 +0800 CST  
如果没有一个什么特别的目的,一个人是不会做出改变的。
哪怕是细小的改变——看似无意识的改变,其实也都有其真正的意图。
莫唤经历那次卡痰的事情已经过了一天。他毫无征兆地从昏睡的状态惊醒过来。四周昏暗。四肢的麻木感让他心绞着难受,他都不知道这疼痛是哪里来的。莫唤唯一能动的右手揪紧了白色床单。
忽然他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触感。紧接着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右上角传来。
“莫唤哥,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他听见有人叫他“哥”,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个人是莫许。
然而不是。
是唐一丞。
莫唤感觉一阵失望。他其实想不清楚为什么唐一丞要突然改口叫他“哥”?仅仅是因为年龄大?
昏迷以前的记忆他是有的,那一声“哥”却显得十分不真实。这就感觉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隔着一个冷清了行人的街道在你的对面侧身走去,你想要唤他,却不敢开口,开口了,嗓子也却如被迷茫和顾虑掐住了一样,一个声音也发布出来。因为一切都显得很陌生了、很让人不知所措了。
而唐一丞“无意”之间说出的——“告诉我”,让莫唤感觉犹如被人五花大绑吊在大橡树上抽打一般的无助。
他哪里能“说出来、告诉他自己哪里不舒服?”
他是不曾照镜子看过自己现在瘫在床上——如重度癌症晚期病人一样被人吃喝拉撒睡地照顾着,全身肌肉萎缩成鬼样,左手像个鸡爪一样蜷缩着紧紧握拳状缩在胸口。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裹着块只有一个绑带的破布和薄被子蜷缩在病床上。
但他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他的视野范围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片花白的天花板以外,就只有——管子、管子,还有管子。
呼吸机输送氧气粗大的管子在他面庞上被支架吊着,直直延伸插到他嘴里——进而插到气管里。管子直径三厘米,他全程只能张着嘴,又是为了防止他乱动使得管子脱落——虽然他根本动不了。
那管子被用医用胶带缠绕了一部分,紧紧贴在他的面颊。扯得他生疼。
这会儿小唐突然伸出手来绕到他脑后帮他调整气管插管的绑带,他才意识到固定用的除了医用胶带,还有一个固定绑带——绑着粗大的呼吸管绕过他的面颊,在后脑勺扣紧。
当时这根粗大的呼吸管是怎么插到他嘴里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现在却能近乎绝望地感受到他自己嘴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张开固定太久。但他却能感受到那根管子往他嘴里肺里输送氧气的起伏感,以及自己完全不受控制的歪斜的嘴滴落下来的口水。
他索性不回答小唐的问题,任由他折腾。

其实很多时候,人的绝望或是希望,仅仅也只在一念之差之间。

莫唤从来不觉得绝望,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被“发现”,而被继母赶出家的时候也好、把莫许捡回家,两人穷得三餐只能吃馒头的时候也好、甚至,一睁开眼睛,睁大了眼找莫许的身影的时候也好。
但这一刻,他只是觉得自己渺小、可笑、可怜。
“这算什么呢?”他想,“我这个样子要活着干什么用?”
“呼吸都呼吸不了,要用管子送气放气?尿和屎都要糊在床上,用成人纸尿裤?一辈子瘫在轮椅里面等人给推?”他越想越绝望。
他要怎么死?
“在夜里一口痰没咳出来,把自己憋死?还是哪天呼吸衰竭,气喘不上来,就给死了。”
他越想越难受。
他想死。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2 22:13:00 +0800 CST  
章一之四


莫唤从小巷子里骑车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早餐铺还没有开门,他却也如早已料到一样轻车熟路地掏出个包子出来吃。他毕竟是富贵家里长大的孩子。吃穿虽然简朴,但是却很注意干净卫生。他那辆吱呀吱呀叫唤着的二手单车也早被他擦得干干净净,除了旧以外,实在是没有可以挑剔之处。

拐出小巷子、拐出夜市早市区、拐出小孩们玩耍的小草坪,这才到了大道上。大城市街道上影影绰绰的灯影洒在他身上,他低头看自己身体轮廓投影在空旷的路上,仿佛一个正在循环放映的单调动作。这才有一种自己真正活着的感觉。
又去看天空。
天将破晓时。
暗黑的夜在绝对的斗争和相对的平静的名曰“天空”的舞台上与光亮进行着较量。大城市压抑的天幕中为数不多的能被肉眼读取到的星辰在闪烁着——进行着对于“生”的最后一点点争取,仿佛燃尽了自己也要多在人的眼球里多待那么几秒钟。
远方的天边,那片亮已经如潮水一般蔓延,又像烧了草纸的火焰,越燃越旺。逼近、逼近,它更进了,转眼就驱走了一大片叫嚣着主权的暗黑。
“莫唤,走吧。”他张口自言自语对自己道,有磁性的男音在街道上如春风拂过。
“天要亮了。”

他要去给家在西城的高中孩子补课。
莫唤的“家”和大学,都在东城。东城是老城区,老旧,却也古雅。但钉子户也多。政府有意想要对老城区进行重新改造,却也无可奈何。另一边的西城却是另一种光景。
莫唤要骑车五十分钟,才能到达那个孩子家里。所以他必须早起。
一切都是为了生计、为了能让剩下的大二、大三、大四能好好读完。他必须走这条路。
因此他当家教,就是真当家教。
莫老师,什么都能教。真正的文理兼有、外语突出。
那个高中孩子就是个妥妥的问题学生,现在到高三的寒假了,家长才肯管他,给他“强制性”地请了个“斯斯文文”的985金牌专业的帅气的男老师,其实本意就是,这“小白脸”老师就是弄来陪他玩的,能学进去是最好,实在不行,那就俩人一起待家里吹吹暖气,得了。
莫唤去的第一天,去的时候是笑脸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人家也是笑脸出来的。
那孩子迎这老师的第一天,老师来的时候他是拿着游戏手柄迎接老师的,老师走的时候游戏手柄已经碎成几块,安安静静躺在垃圾桶里了。而孩子本人正趴在桌上狂背公式。
“阿姨,小陈并不是坏孩子,”莫唤第二天笑着给孩子母亲汇报情况,顺便解答一下为什么孩子有那么大的变化,“小陈昨天和我聊了聊,然后他‘发明本心’了”。

那孩子不知道是咋了,以后每天乖乖地写作业听讲练口语,再也不碰游戏不碰女朋友,每天和爸妈说自己只想学习、只喜欢学习。
莫唤笑笑不说话。直夸孩子乖。

一切问题,只要掌握了方法——只要能让莫唤找到解决的方法,那在他眼里都算不上问题。
所以当那个浑身脏兮兮、衣服破得如抹布一样的孩子在第三天都能准时找到他骑车抄的小径——找到他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每天都变换骑车的道路、且每个道路之间相隔一公里左右。
“这小孩是雷达吗?”他想,“还是说我是个感应器?”
莫唤不是不亲和的人,只是他现在自己都还没给自己大学后几年的学费做好保障,让他救济另一个人?这太难了。
第一次,“小乞丐”跟着他的小破单车跑了两公里,最后气喘成狗样,没再追。
第二次,“小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和他自己一样破的滑板,好巧不巧,莫唤走了条路途挺平的路,那小乞丐玩似得(几乎与他一前一后)滑了一路。莫唤只能装作眼瞎,不去看他。
第三次,“小乞丐”直接挡了他的道。

莫唤身高腿长。刚大一,身高已经有180cm,翻身跳下自行车,就这么僵着往那窄道儿上一站,眼睛直直地看着“小乞丐”。
那孩子却一点也不怕,明明身高矮了半截,气势却一点也不输眼前这个成年人。把他的那破滑板往道路上狠狠一放,往前走一步,到莫唤跟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五分钟。
然后莫唤憋不住了。
“说,”他语气不太好,“你缠着我,干什么,你觉得我这里有肉吃?”
前面那孩子还是瞪着他看,眼神模模糊糊,又坚定无比,像要滴出水来。
过了好久,莫唤听到那孩子开了口。
那声音,嘶哑得不行,仿佛几年都不曾开口讲话一般——
“我能……跟你走吗。”
莫唤愣住了。
那孩子看莫唤没有反应,又上前了一步。
他喊,
“……哥。”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2 23:05:00 +0800 CST  
同志们快夸夸我,看我把哥哥写得这么风流倜傥,嘿嘿嘿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2 23:10:00 +0800 CST  
那啥,我不想只写单纯的感情戏,其实构思这是个“双向拯救”的故事,还请大家耐心等弟弟出场,楼楼我也很想他出来啊!!!后期保证甜,保证HE。谢谢大家支持。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2 23:34:00 +0800 CST  
http://m.bilibili.com/audio/au276670
今天新写的曲子。
今天收到网易云私信,说我前一天上传的翻弹作品没过审,因为他们要求收原创作品。
然后我撸起袖子爆发灵感(?就写了这首曲子。
其实曲子旋律并不很丰富,只是两个旋律拼凑而已,和破布娃娃似的,但居然有非同凡响的诡异效果。听多几遍自己觉得还顺耳,就分享给大家来听听吧~
有任何建议,我超级欢迎。
另外:祈祷网易音乐人过审嗷嗷嗷嗷!!!!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4 19:21:00 +0800 CST  
莫唤皱了皱眉,握着车把的手紧紧一收。心里揪着有点疼。
孩子闪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得他心头一酸,他愣是在自己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里拎出了个如同这无助孩子一般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也曾有过念想、有过期望。
只不过无一例外,全被辜负。
于是从此,他不对任何人抱有念想,只能逼着自己站立起来。
很累。

看着孩子企望的双眸时,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就仿佛听见自己答了“好。”,但实际上他并不能说出来。
他闭了好一会儿眼,像是得要把这孩子从视野中驱逐出去一般,然后紧了紧手中的车把。
连续呼气吸气好几次,他才发出了声音。
“我做不到。”
他是真的做不到。他刚被逐出家门几个月,刚念大一,学费、生活费,处处都需要钱。要在大城市生活下去,如今的他只能拼命。要带一个小孩,得有多不切实际?
说完,他把黑色双肩包卸下来,从中掏出一个钱包,点了三百元给孩子。
“藏好。别让别人拿走了。学会节约,不要一顿就花完了。”
“活下去。”
说完,他绕着道走了。孩子没有追上去。他也不敢回头看,生怕回头看了,就再也转不回来了。

此后好多天,莫唤都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莫唤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就好像白蚁啃咬他的良心,让他的道德感从基地开始被狠狠敲了钟,“我那时候怎么不会把他带到警察局?”
他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走失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倒像是一路流浪的。再看他约莫十岁左右的年龄,方向感和距离感都很强,而且也不完全不懂人心、不谙世事,至少在他这里还会……“卖乖”。要是走失的早就找到路回去了。
如果是被拐、逃出来,怎么还会对陌生人这么贴近,还想跟自己走?
再者说,不论是什么原因离开了家,只要是他想回去,用得着费尽心思堵截自己吗?找警察叔叔说一通,警方也不是不管事的。
莫唤按了按眉心,长长呼了一口气。
“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跑出来的……”他不禁这么想。
这样思考着,他又觉得自己的臆测十分可笑,嘲笑自己到底还是幼稚,老把这孩子和以前的自己联系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小陈家里出了事,好像是在老家的老人过世了,在城里的亲戚都得回去一趟。就和莫唤说这几天请假,让莫唤不用来了。
莫唤早上六点半起来写论文。起床的时候就觉得昏昏沉沉、头重脚轻。整个屋子都在跟着旋转。他刚准备掐自己清醒一下,一头又栽倒在床上。
怕不是病了。
这两天大降温。莫唤为了省钱,一直没开暖炉。白天在学校里上课倒是没问题,但一到夜晚,就冷得发抖,盖多少被子和衣服都没有用。莫唤本来心想等这两天冷过了,熬过去也就没事了。没想到却在寒潮快走的时候生病。
用温度计量体温,吓一跳,已经39度了。
他赶紧逼自己下床烧水、翻抽屉找药。等水开了,药喝了下去,他就躺在沙发上拿着论文纸一页一页地看。莫唤念得是英语相关专业,选择这个专业纯粹是因为自己十分爱好,同时又已经在这个方面有一点成绩。翻译是他很擅长的,因为他不仅英语很好,同时语文功底也不错。他在高中期间已经有翻译的书出版了。
但此刻,那些平常熟悉的专业词汇,在他眼里看来都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奔跑、跳跃、蠕动,它们想要钻到他脑子里为难他,他却对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十分陌生。
莫唤的脑子烧得厉害。身上却发冷。平常他深知自己身体底子不好,小时候体弱多病,十分注意体育锻炼,所以生病也不多。在原来的家里,每次生病也都是自己吃药好的,只不过有管家宋阿姨会来看看他、关心他确保他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最近思虑很重,又加上课业、兼职繁忙,实在对付不来。一日三餐都不很注意,又着了凉。
他有点后悔为了省钱而不开暖气。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他喃喃,“为了存钱,把身体都搞垮了,那有什么意义……”
想着想着,他就迷糊了,闭了眼,脑子里还有一丝的清明。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那么瘦、那么小,是不是被狗叼走吃掉了……对哦,楼下有条很凶的大狼狗……呼……但他跑得挺快……不过能快过大狼狗吗……”
他的梦境里全都是那个瘦瘦小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喊他“哥”的孩子。
一会儿,孩子是误入狗窝,被狗叼走吃掉;一会儿,是孩子被狼狗妈妈当成了小狼狗,在给喂奶,喝奶喝得特别满足;一会儿又是孩子买了一百多个包子抱着在啃,吃完才发现三百块钱被偷走了;又一会儿是孩子以前被后妈毒打,顶着一身伤,流着血从家门跑出来,跑到人烟稀少的火车站,因为个字小,没有买票也溜了进去,然后在一个不认识的站下车,到处流浪……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5 12:24:00 +0800 CST  
莫唤迷糊了很久,最终是被一阵拍门声惊醒的,他用手撑起自己上半身坐起来,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好像有眼泪。
自己最近真是太奇怪了。
很多年以后,莫唤再回忆起自己这第一次被逐出家门后的感冒,都觉得很感慨。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已经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弯了。

他吸着鼻子开门,瞪大了眼。
“小鬼,你……你来干什么?!”他盯着那个比他矮了半截的小豆芽,哑着嗓子惊呼。
那孩子真的抱着一堆的包子站在门口,身上还是脏兮兮的。他听到莫唤叫他“小鬼”,抿了抿嘴。

这时候的莫许还不知道,多年后的自己,日日夜夜守在植物人状态的莫唤身旁,一天一天伏在他耳边呼唤他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期望哥哥睁开眼睛。
——能够轻轻呼唤自己一声“小鬼”。


小鬼眯着眼睛朝莫唤的屋子里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自己身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转了转眼珠子又去看看面色惨白、吸着鼻涕的莫唤。从口袋里摸出三百五十块钱交给莫唤,然后转身跑了。
莫唤抱着那一大袋包子,满脸疑惑。他心想追上去抓住那小孩儿问问,却力不从心,刚出家门就摔了下去。
“行吧,我就等这小流氓回来。”他心想,“一会儿好好揪着他问清楚,这小流氓到底想干什么。”
他搬了张椅子,扯过来被子裹着自己,拉着论文又看了起来。等了约莫半小时。
那小孩儿见他抬头,没再看论文了,才从门侧闪出来。
好嘛!这孩子还把自己给捯饬干净了!
莫唤惊了,看着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鬼,一瞬间话都讲不出来了。
那小鬼还是抿着嘴,仿佛这是他的招牌动作。
莫唤看这孩子,才发现这孩子其实洗干净了,也挺人模狗样的。
但他没有让孩子进来,他还堵在门口。
“说吧,你又要干嘛?”他问,随手晃了晃手中的三百五十元,“钱你哪来的?偷的?抢的?”

小孩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表情,让莫唤觉得自己说的话戳伤了他。
他指了指身后的废纸箱,做了个“叠起来”的动作。
——哦,原来是去捡废品卖了……
小孩见莫唤不让他进去,又扯了个塑料袋出来,像塞那袋包子一样塞给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莫唤。
——一大袋子药。
莫唤翻了翻,发现里面不仅仅是感冒药,胃药、跌打撞伤药、连维生素c含片都有!

小孩继续眼巴巴瞅着莫唤。莫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5 12:48:00 +0800 CST  
lz我写文是为了自娱,但是如果能有大家的回复和评论,我真的会超级超级开心的!!!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多一些大家的评论呜呜呜(非常感谢!!(五连哭泣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25 12:48:00 +0800 CST  


“……进来吧。”莫唤沉默了好一会儿,低着头喘了一会儿,叹了气,“把你的鞋子脱掉。”
小孩儿眼里冒着星地点点头,然后矮下身子去规规矩矩地把自己破破烂烂的鞋子脱下来,露出一双刚洗干净了的小脚,然后迟疑地向莫唤走去。
莫唤侧了侧身,让孩子进去。
小孩儿神色迷茫地站在客厅的小沙发旁边,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这又才转过身来看看莫唤。
莫唤心里觉得好笑,这孩子追他的时候简直“无所畏惧”、“无懈可击”,这会儿真让他得逞了进了门里了,却又十分拘谨小心,手脚都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一丝对不住这孩子。
“……咳,”莫唤感觉嗓子一阵瘙痒,忍不住咳了出来。“小鬼,你坐椅子上等我一会儿。”
说罢,他转身走进房间里,翻箱倒柜了一通。弄得自己满头大汗,被风一吹又哆嗦。
莫唤来来回回检查了衣柜,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从“家”里带小孩儿的衣服出来。其实那也是肯定的,那种情况下带什么小孩子的衣服?他除了张照片,几乎什么别的念想也不必存有,更不要说“怀旧”之类。能自己生活下去已经是最好的可能,不奢求别的。
他迟钝地直起腰来,眼前发黑,又猛咳了一通,那剧烈的程度让他觉得自己都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了。咳得差不多了,他猛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转头一看,才发现那孩子站在门口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要进来看他,又十分害怕,不敢踏进房间半步。
莫唤似乎能读出那孩子眼里所有的担忧和害怕,还有,心疼。
明明只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自己都衣食不保,还来心疼自己。莫唤皱了皱眉,心里钝痛。
“我在……咳”他一句话没说完,又咳了起来,说话声音都轻飘飘的,“……给你找找衣服。你身上那件太脏了,过来……”
小孩得到允许,这才到了莫唤跟前。
他伸手摸摸小孩的脑袋,然后把小孩的上衣给脱了。
莫唤不是没有照顾过小孩子。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都可以说是他带大的,因为他那继母年轻貌美,父亲又常年做生意在外,继母自然忍受不了寂寞。莫唤所知,继母在外并非没有人,且或许也不止一个。家里的一儿一女全都原打算交给保姆来带。莫唤本来也想就此不管,但看到弟弟妹妹哭着喊妈妈,保姆又怠工不予安慰的时候,他心软了。
所以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弟弟和妹妹,小时候都是由他来洗澡、喂饭、讲故事哄着入睡的。
他本来也以为对待这个看起来小自己七八岁的小孩儿,也能这样。
也可能是他脑子烧糊涂了,根本也没想清楚对方不是一二岁的小孩——他即使是小孩,也近十岁。不是不懂事的。
小孩的脸以光速变红,然后露出了愤怒且羞耻的表情。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莫唤这才觉得不对,生怕小孩误会了什么,赶紧把衣柜里刚翻出来小一号的衣服拿给小孩。
“抱歉,不是故意想脱你衣服的,我把你当成我弟弟妹妹了……来,快穿上,别着凉了。”
小孩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简直都能去唱戏了。莫唤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心里直骂自己糊涂。
小孩儿又以光速把那件对他来说是“超超超大号”的衣服套在了身上。两个袖子晃晃荡荡地,衣服下摆也裙子似的盖住了他的膝盖。他却没觉得不合适,只是刚才被“脱衣服”的心理不适感似乎还是让他很难受。他一直没说话。
莫唤问他饿不饿。小孩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莫唤被盯得有点慌,塞给他电视遥控器,让他自个儿看。莫唤接着看论文。
过了会儿,莫唤觉得渴了,抬头想找水杯喝水,却又看到那小孩盯着他呢,电视也都不看了,就直愣愣地盯着他。
——眼里好像有光。

很多年以后,莫唤有次在莫许怀里窝着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曾经弟弟盯着自己猛看的一幕。他用脑袋蹭了蹭莫许的颈窝,轻轻喊他弟:
“哎,小许……”
他弟听到哥哥在喊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手法不对,给哥哥按摩左手的时候按错哪儿了,神经腾地一下崩得很紧。
“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莫唤觉得好笑:“没不舒服,就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刚把你拐回家时候的事情。”


莫许松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搂紧了哥哥。

“嗯,记得。”
“死去活来多少遍,关于你的也得全部记得。”
莫唤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让弟弟又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赶紧往下讲:
“那时候我不是让你看电视吗……你怎么死活都不想看的?直愣愣地盯着我,是不是饿慌了,想把我煮了吃掉?”

他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讲起这段往事,希望能让莫许的心情放松一点,其实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他这宝贝弟弟肯定也会开玩笑似地回答类似“对,早就想把哥哥煮了吃掉得了”的回答。所以他几乎是没有悬念、十分轻松地等待莫许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
莫许好像在思考一般,按摩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是他一直沉默。
“你好看。”
他好像在说着什么很庄严的宣誓一样,或者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哥,”他喘了口气,“你不信命,我知道。我和你一样,大体上我不信命。”
“但是那一刻,我信了。哥,那一刻我看着你……”
“我就知道了,只能是你,也只有你。”
他继续说,

“我要跟一辈子、守一辈子、爱一辈子,只有你。”
他重复,
“只有你。”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30 21:42:00 +0800 CST  
我去睡了。这几天重感冒好难受,明天再更新!明天争取更5000+字数!!!晚安各位!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30 22:12:00 +0800 CST  
莫唤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更疼了,也咳得很厉害。他从床旁边的塑料袋子里扯出几张纸巾
恍惚之间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看到身边睡着的小孩儿。
他昨晚其实进行了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甚至使他失眠了。孩子倒是挺安心的——莫唤喊他吃饭,然后喊他刷牙,完了就上床睡觉。只要是莫唤允许他做什么事情了,他就减去了很多的拘束和小心。
莫唤起身,晕乎乎地去煮了两碗饺子,然后皱着眉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冰箱——再想了想自己最近没有收入的银行卡,用力拍了拍自己因为发烧变得很烫的脸,想让自己振作。
如果要收养这个孩子,自己势必会要承受很大的负担。
他没有信心。
莫唤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难受地皱眉。
莫唤就是这么一个人,零分或者满分,他只能选择一个。一旦选择承担,那就必须负责到底、全盘接受。在他这里没有五十分,也没有九十九分。所以他谨慎、考虑周密,容不得半点差错。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身后有后援、头上有屋顶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一路成长路走来,他只能好好对自己负责,否则后果就是毁灭性的。
他进去,看到孩子已经醒来了,看起来呆呆的,还没有完全清醒,正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把他那深邃的双眼皮都要揉成三眼皮了。听到开门声,赶紧蹿起来,瞅着莫唤。
莫唤让他出到饭厅来,把那碗热乎乎还冒着热气的饺子端到孩子面前,还放了个勺子在旁边。
“自己做的,小鬼,你趁热吃。”
他就坐在对面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鼻尖还冒着汗珠,正呼呼噜噜地吃着那碗自己做的饺子。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孩子还没长开的身躯上,把孩子黑色的头发照得发棕。
——他还小。以后要过怎样的人生还不知道。
——万一这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呢?我……能做到把他赶出去吗?
莫唤苦闷极了,自责难受,又在心底埋怨自己无能为力。
对面的男孩儿当然不知道大哥哥心理复杂的“天人交战”。他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食物了。
虽然他的这辈子目前为止也才过了十年而已。
莫唤清了清嗓子。
“我一会要去医院。”
小孩儿把几乎要埋进碗里的头抬起来看他。
“小鬼,我……”他又觉得说不出口了,“你还是不能待在这里。”


小孩亮亮的眼睛一下暗淡了下去。
“你还是不能待在这里。”他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一般又重复了一遍。闭了眼,不去看孩子的眼睛。
说完,他出了门。去医院。
孩子红了眼睛,却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出去。
只留一个他用过的空空的碗在是修多年漏水的水槽里。
下雪了。
清晨的空气很好,带着一种新生的气息,却让人觉得有些过于颠覆而不知所措。小巷子两边的屋顶上还堆积着些许晶亮的雪,阳光洒在上面,让莫唤冷不丁想到昙花一现的光景——它始终要化去,变成水,然后在人们的鞋底打转,被踩得水珠四溅,然后再被烘烤直到蒸发、循环往复。
一如他所预感的,自己漫长而苦涩,充斥着全程的冰冷和短暂的温暖的人生。
无数个循环。
他们一前一后,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梭。莫唤自己走得十分辛苦,摇摇晃晃。走几步要停下来咳几下。
小孩在后面,身高不及莫唤,小细短腿跟不上莫唤的大长腿。莫唤走,他就跌跌撞撞地跟着跑。跑到一个拐角,却不知道是不是脚下踩到了什么,一下子滑倒了,狠狠摔在雪地上。
莫唤听到了响动。
他停了下来,握紧了拳。
没回头。
他不能回头,他如果这次再把孩子扶起来,他就不可能再把自己那一点点伪装出来的冷漠再摆出来了。那一点点理智会被毫不费力地击破,碎在雪地上好几片,然后再如他能预料的一样,自己在往后的岁月里,再不可能单独一人。
他咬紧牙关。
走了。
他越走越快,就好像是要把听到看到的一切狠狠甩在脑后一样,最终他跑了起来。
仿佛身后的不是那个摔疼了也不哭喊的孩子,而是他所有冰冷无力的过往、他所有的无奈。

他去了附近的医院,挂号、上门诊。医生听他咳嗽得很深,让他去拍了个片子。
肺炎。
按理说是要住院的,但他过几天还要去给小陈补课。“我每天定时来打针,可以吗?”他问。
“你家人呢?”男医生抬头看着这个衣着朴素、却白皙干净的男孩,疑惑地问。
莫唤一下子没言语。
“没有家人,”他说。“没有家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
男医生年纪四五十岁,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家人吵架了?小伙子,别跟家里人怄气,好好交流、好好沟通!哎,你们这些年轻人。”
莫唤往后退了一步。
“好。”他觉得不必解释什么,但自己心里还是酸酸的。
——莫唤,你早该习惯了。这情绪算什么!
他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

但有时候他也想,如果自己不是孤独一人呢?
如果呢——

在他走出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正好出来了。他穿过那些老人夫妇、年轻人夫妇、孩子爸妈身边,形单影只,就像熙熙攘攘人群中一个渺小的点,存不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他说不好。

“人生,就是要找寻那一丁点的意义吧,”他想,“我又能以一己之力不重蹈什么覆辙、能帮扶其谁、能给谁生命中加一点色彩——再在这个过程中找到自我的意义呢?”
在哪呢。

莫唤记忆中,作为画面色彩鲜艳、笔调浓重的一笔,只能以这个画面作为代表了。
他很多次觉得,可能只是这个画面让他无法再不做些什么。直到他过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遍,他才觉得这不是巧合,也不是仅仅一个画面、一个场景能够决定的。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他迟早会走出这一步。

那孩子手上攥着他自己的破布袋子,正歪着头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睡着了。
阳光抚摸他稚嫩的脸,那脸上好像还残余着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早上的饺子,还是温暖的床,还是他喊“哥”的那个人。
他在笑呢。

莫唤只觉得一道闪亮而带着温度的光窜进了自己的心里。仿佛一瞬间两人之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远离,喊叫声、敲打声一概在这个空间里失去得一干二净,就连两人赖以生存呼吸的空气也仿佛被彻底抽空。他好似被中等程度的雷电击中了一般,周遭的一切又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连带着自己童年的回忆并着这个孩子的种种,如放电影一般在他脑子里轰轰烈烈地过了一遍,眼前的景象全部流转、消逝,然后又回到现实。
回到这里。
这里,他站在医院门口。
那里,孩子在他对面,安静地睡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

莫唤走了过去,反常地——有点粗鲁地拍醒孩子,把他一把拽起来,让他站起来。


“记住,我只说一遍——”
他直视孩子迷蒙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你,从现在开始,就叫莫许。”
孩子愣着,呆了。
过了一会,他眨巴眨巴眼睛。眼中好像有泪光。
莫唤接着看也不看他,抬脚就走。孩子还愣在原地,好像是哭了。


“喂——小鬼,”莫唤装作不耐烦地转身,放低了声音朝他喊,“走。”

“我们回家。”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31 22:56:00 +0800 CST  
离弟弟来找哥哥又近了一步大家开不开心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31 22:56:00 +0800 CST  
我想问问大家,大家所萌的属性(譬如说我萌的是植物人、高位、鼻饲),有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还有D欲是否也有冷淡期(比如说有一段时间突然不D了,过段时间又D了)?谢谢大家。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3-31 23:51:00 +0800 CST  
章二

“我只想杀了他。”男人眼睛通红、全身颤抖,痛苦地流着泪呢喃。



——引子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4-01 23:51:00 +0800 CST  
章二之一

道德行为的遵守永远是弥足珍贵的。
恃强凌弱会得到一定的快感,这对谁都一样,只要是个人,有条件、后果不太严重,这种念头和欲望往往会如泉涌般冒出来。和初尝禁果所带来的悖德的快感一样,一点点地打破原本所维持在外面的道德行为,并且致使对方达到一定程度的痛苦,往往让当事人觉得欲罢不能。
很多人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即使做些什么对方也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也难以反抗。
但唐一丞可以。
无限放大了快感,悖德感便被缩减到最小。
莫唤靠在床上低低地喘息。又是一个早晨,天气微凉。上一次的卡痰事件让他心悸且害怕,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一口痰而又一次陷入黑暗的昏迷状态。口部的呼吸管被紧急撤离、吸痰管猛烈伸入食道的恶心触感让他至今记忆尤新。他想到这里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坐在一旁的小唐好似完全没看到他身体上的不适。
他早上既没有帮莫唤减压,也没给鼻饲。
莫唤想他是忘记了。他感激这个人,一如感激他弟弟。
虽然他是在拿钱办事,但他还是给自己换尿布、换尿管、还有每天鼻饲、翻身。
他是真的很想亲口说声“谢谢”,但他办不到。

一开始是减少了鼻饲的次数和剂量。
莫唤不太能感觉到饿,但他能感觉到胃部痉挛电流般传到身上的疼痛。
小唐一遍喊着他“莫唤哥”,一遍把鼻饲的针筒在床头空中来回晃动,有时候还在莫唤眼旁停好几秒,好像生怕莫唤看不清自己要被用插进鼻孔里的那根管子进食似的。莫唤深深地厌恶这样无能又无助的自己,好几次闭上双眼。
唐一丞看莫唤闭眼不看那鼻饲针筒,也觉这不够格。
他开始在每次正是鼻饲之前,先故意把鼻饲针筒里面的鼻饲液挤出来四分之一,在莫唤的锁骨上。那是莫唤能完全清楚地感受到的地方。
然后他会又喊“莫唤哥”,然后“手忙脚乱”到一旁去找毛巾纸巾,先晾着莫唤死鱼一般瘫在床上,感受着鼻饲液在锁骨处流下去到胸膛,然后——大概是流到了腹部,但是他感觉不到。
对,他完全感受不到。
他居然像个婴儿一样死瘫在床上,每一次进食都经历一遍,深切的无助感。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感觉到呢?为什么下半身连动都动不了!?

小唐在减少给他鼻饲的次数。
莫唤只觉得胃部很疼痛,仿佛一抽一抽的,感觉清晰,他仿佛都能感觉到自己饿了,真的很饿,饿得不行了。
他在很多个深夜被这样“饿醒”。半夜已经没有人给他翻身了,小唐早已不知所踪。
他全身麻得感觉不到。胃部难受,他只觉得自己完全不受控制的麻木的身子整一个僵硬地痉挛着,先是下半身感受不到的地方,一点嘴,口水歪歪斜斜地流了一枕头。他平常能勉强动一动的右手也不受控制,跟着摩擦着床单狂抖。枕在歪斜的枕头上的脑袋此刻整个向后仰去,不受控制。莫唤翻着白眼,“呃、呃、呃”地呻吟,身旁却一个人都没有。
呼吸管被移位到了右手边。
莫唤挣扎着右手,抓住了呼吸管。
一点随着胃部的抽痛开始触电般踢腾着,踢到了床脚,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然后他的上半身也开始跟着抖,张着

“小许,你在哪里?”他翻着白眼,鼻饲管也被移了位,粘在鼻孔的医用胶带都脱位了,“小许,你来救救哥……好不好……哥哥好饿……”

“哥哥好痛,也好饿啊,哥哥怕等……等不到你,就坚持不下去了……啊……小许。”

他讲不出话来,只能一遍一遍如复读一般,一遍一遍跟不知道在哪里的弟弟说着话。

他翻着眼白、半睁着的、无神的眼睛流出了眼泪。
停不住,一直流,一直流。

到最后了,他的护工小唐也没有出现,还是巡房的护士发现了他淌着眼泪,在床上乱抖成一团,才赶紧给他吃了抗痉挛的药。但也不知道他胃难受,不知道他饿。

其实小唐一直就在门外面。只要他不亲眼看到那人痛苦的一切,他就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那个倔强到死的人一点也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窘态。那个莫唤,第二天早上即使憔悴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坐都坐不稳了,也不跟他表示任何的不满和自己任何的难受。

也有可能他放弃了吧。
小唐表面工作还是得做的。
他用冰凉的水打湿了毛巾,直接往莫唤还留着泪痕的脸上擦去。莫唤被激得头一偏,就听到小唐的话。
“哎?莫唤哥脸上怎么有一道道的水痕?我帮你擦干净。”
莫唤再怎么脑子不清醒,也不可能听不出这羞辱的话。
拿别人性格上原本能成为优势优点的强硬,在这种情况下,行欺辱之势。莫唤不会不懂。但正因为他懂,他的性格却只能让他走上不做出任何表示的举动。
做出了表示,拒绝了,在莫唤这里就是软弱。

他只能避也不避,任由对方用冰冷的毛巾近乎粗鲁地搓揉着自己的脸。
搓到都发红,几乎要破皮了,唐一丞才停下来。
“干净了。”他说完,把毛巾放进冷水盆里,故意弄出好大水花,渐了莫唤左半身一身的水。然后他装作没看见,走了。

留下莫唤一个人在那里冻得发抖。他半躺着,望着插进自己口腔里的那根粗大的呼吸管,抖着身子闭了眼。然后他就可以想他的小许。
想那孩子从始至终的谨慎拘束。想他童年时候失语症时候说不出话的时候,自己有多发愁,又是怎么一点点让他开口说话的;再想他青春期,个字长得高高的了,在自己下班回来腰酸背痛的时候,他穿着白衬衫,端着锅里的炒肉,忙活得全身是汗,朝自己喊声“哥,辛苦了”,然后跑过来接过自己手中的包,再给自己倒杯茶。
想那个孩子每次考了第一,却在自己问要不要奖励时候,撇着嘴说,不用,这都是应该的。是哥哥辛苦,哥哥该多给自己买点衣服穿。
还说,他前两天去超市买菜时候,路过男装区,看到一件羊绒背心,给买下来了,用他自己兼职赚的钱。
然后屁颠屁颠跑到房间里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那衣服。
结果还给自己骂浪费钱了的事情。

还有那么多事情。

——
哥哥很想他的小许。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4-04 23:09:00 +0800 CST  
一个小时二千二,嘿嘿嘿,很想大家夸夸坚强的唤哥,这样他就有即使挨饿也活下去的动力了,就能见到弟弟了。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4-04 23:11:00 +0800 CST  

“喂,莫总吗?对,是我。”唐一丞接起电话,迅速出了门。清了清嗓子,朝电话里说去。
电话那边声音沙哑,“最近怎么样?”
“我?多谢莫总关心,我还好……”
那边有点不耐烦,但又瞬间压下去了,“嗯。我是说他。”
“啊……这样。他很好。”
“对,他很好。”他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呼吸状况也在不断变好,主治医生说明天可以给试试拔掉呼吸管了。”

“呵,嗯,”电话那边的语气轻快起来,连抑制不住的沙哑都仿佛减少了很多,“小唐,麻烦你了。”

哥哥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多少好转。
呼吸管再一次被插上,是因为那一次卡痰事件。插着呼吸管确实保险一些,但是一直插着,只会让他的自主呼吸能力每况愈下。而且经口气管插管不宜久留,口腔清理也很麻烦。
所以其实主治医生说的并不是“情况有很大的改善,可以撤掉呼吸机”。
而是“一直用经口气管插管不好。明天先撤下来看看莫唤的自主呼吸能力。”


“不行就把气管切开,再插人工呼吸机。”

到了拔气管插管的那一天。
莫唤的床头先是被摇高了一些。他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去,虚弱地靠着歪歪斜斜的枕头。左手握紧蜷缩着紧紧贴着胸膛、右手垂放在身侧。呼吸管因为高度的变化戳着他的喉咙,他喉咙发出古怪的“呕、呕、呃”的声音,继而有口水不受控地从歪斜了的嘴角流出来。
医生和他说,要开始了。莫唤轻轻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吧。
反正早晚都得来的。
本来,如果有家属或者护工在旁边给照料——按着一下他瘫痪抽搐的身子,再能给揉揉他紧绷绷的肌肉,会让他好受很多。但小唐此刻不知道去了哪里。
身边只有例行公事的护士和医生。
护士开始拔他的喉管,管子划过喉咙,莫唤只觉得一种极度恶心的感觉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完全憋不住。他无力地干呕,扣着胸膛的左手扣得更紧,咯咯作响。两条面条细的腿膝盖紧紧扣在一起,往左侧歪去,管子太多而穿不上衣服裤子的腿耷拉在凌乱的床上,只露出骨头病态地突出的脚踝,还以越来越快的频率痉挛着。
“呃……呃……呕……咳咳咳……”他发不出声音,又想要咳又想要干呕,激得鼻涕眼泪和口水一齐往外流,把整张脸流得一塌糊涂。歪斜着贴在鼻孔上的鼻饲管也涌出了胃液。
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医生在一旁指挥说要几个护士按住他的手脚,以防痉挛得太严重把腿和手给撞骨折了,或者拉伤了。
然后他看到四五个护士从床边挤了过来,动作有点粗鲁地按紧了他不断抽搐着的手和脚,其中一个护士还忽然惊呼了一声。
“干什么?”医生拔管子的动作没停,但听到那个实习护士的声音,头也没抬地问。
“他……他失禁了……”那小护士丝毫不顾及莫唤能不能听见、心里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她直接说了出来。

莫唤只觉得自己并不很清醒的脑子“轰”的一声。
炸雷一般,一种强烈如龙卷风的羞耻感从他心底窜了上来。
他居然当着六个人的面,赤身裸体,连衣服也穿不上,就这样屎尿横流。
而且他自己居然一点也感觉不了。
就这样任由外人把这个冷冰冰的事实说了出来。
他失禁了。

那个护士还“呕”了一声。

医生可能是她的导师,当时生气到不行。“你等一下留下来。”他盯着那个小护士,一个一个字吐出来。

莫唤的呼吸管被拔了出来,连同他死命守护的那一点点尊严。
然后他被盖上了大大的氧气面罩。
“很好,就这样呼吸。”
他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然后调整呼吸。身上的抽搐一点点减弱,最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人来人往。医生和护士检查完他没什么大事,就走了。
“一会让你护工给你换换床单,如果还有什么不适,记得按铃。”
莫唤等着小唐回来呢,他实在是难受。
胸闷、头痛、全身都在轻轻发抖。

小唐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来。

莫唤累得胸闷,自己挪着右手给心口揉了揉,细细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其实也只是在胸前晃了晃,弄得他更累了。没人给他换尿布、尿垫,也没有人给他鼻饲点吃的。

他模糊的眼只看到病房外人来人往,一个穿绿色清洁服的清洁工进了他房间不知道摆弄了什么,又出去了。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4-06 00:02:00 +0800 CST  

“他恢复得很好,最近痉挛很少,也很有精神,”小唐笑着说,“今天呼吸管也撤下来了,恢复自主呼吸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一如既往,很久才说了个“嗯。”

小唐心一阵痛。电话对面明明显显是带了点鼻音。
声音还激动得发颤。
然后他又听对方发声。

“唐一丞,等他好一点了……再恢复一点,带他回家。”

楼主 南夜文舟与北理  发布于 2018-04-06 00:06:00 +0800 CST  

楼主:南夜文舟与北理

字数:113993

发表时间:2018-03-03 05:5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17 11:19:22 +0800 CST

评论数:262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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