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直是少人行》 宦官 病娇 养成

第十六章

天将暮,渐宫禁时……季澜从季腓的怀抱里动了动身子,待他松开手,便起身整理衣袍。花谢水流倏忽,无可挽留的,她到了该回宫的时辰了……且不得不回。
收拾妥当后季澜方要走,季腓拽住她衣摆一角。季澜转头瞧他,见他一臂横在眼上,袖袍挡住半张脸让人看不见神色,但是一双手苍白细瘦、骨骼分明亦青筋暴起。
“阿腓……”,她声音又轻又软,语带安抚,亦怅然无奈。
“等等……我送你回去”,季腓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低沉喑哑。再见不知是何时何境地,命运既不肯予他半分优待,他还是惜取当下为宜。
闻言,季澜心中酸楚,倾下身子,顺了顺他散乱的发。
过了一会儿季腓终于起身,面色平静,只眼角略红,衣袖处亦似有深痕。
季澜缓步先行,季腓跟在后面,并不似往日一般上前并行,亦不再聒噪,只是沉默。季澜惯被少年讨好,如此一来,她便无措起来。然而她到底不死心,不愿他们三人相杀,一下子便从千百个话头里挑到了最差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是瞧圣人的意思,他虽情绪不大好,却并无易储的意思”
“你这话……是嫌我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了?”
少年冷着眼,将一身尖刺俱都竖起来,眉宇间俱是痛与怒。
季澜从未见过少年如此,顿了顿方安抚道:“我并无此意,这些事我算不得明白,亦怕你们太过信我反害了你们,若真有事,无需顾忌我,只管去做便是。”
少年闻言怒气更盛,如何不顾及?!她以为自己能同她一样自持薄情吗?到如今,她仍不懂他的心!
季澜见少年气的面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直如要气爆的河豚一般,深觉多说多错,再不开口。她想若真有刀剑相向的一日,少年再多怨怼她两分,亦非坏事。

落日余晖里季澜进了宫门,消失在了宫墙转角处,并未回头。待瞧不见她身影,少年霎时便颓唐下来,失了强撑的气力,靠在墙上滑坐于地。方才那一瞬,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好似永远都要这般无望的瞧着女人的背影,瞧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走向皇帝,走向陌路。
所幸这宫里当奴才的,是没时间伤春悲秋的。未待他自怨自艾多久,一个他身边伺候的寺人悄悄上前,附耳道:“主子,李公公约您到他外宅一见”。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得安,御前季澜之下第一人。原先倒也算忠心,只是如今瞧着圣人日薄西山,心思也浮动了起来,如今已是投在了江耀麾下。想到此,季腓既恨季澜忠心,又嫌恶李得安贪权背主。世上哪个人忠心不好?偏偏独她一个……

李府书房里,李公公正举着一副放大镜,细细研究着案上熠熠生辉的宝石盆景,见季腓便寒暄道:“来啦……怎得脸色不好?打你师父那受了委屈?”
季腓不答,李公公也不恼,只了然的笑了笑。这孩子一贯如此,除了他师父便谁也不上心。他既是感慨又是赞叹的安抚道:“你也别难受了,你师父是按着养死士的那套训出来的,跟咱们这群人不一样的”
“养死士?”季腓皱了皱眉,季澜从不说从前事,他也不便去查,因此并不知晓。
“平日里是不太瞧得出来,也有私心,还滥好心,不过骨子里还是死士的那套。除了主子,什么都不认的。圣人亲自握着的那批锦衣卫,没一个投到你们这边的吧……”
闻言季腓不禁犹豫起来,若是如此,若他们逼宫弑君之事成,日后季澜会如何待他……?他被今日之事吓破了胆……实在不敢冒险。
“那……”
李公公瞧出了他未竟之意,不由皱了皱眉,“这么多人都上船了,你还想回头不成?”
季腓沉默不语。
李公公既是觉得季腓荒唐,又是有意卖好结个善缘,便道:“我同你说,你现在非但不能回头,还要尽快行事。这些时日圣人常翻什么拘魂转生的书,我瞧着似有意让季内司殉葬。并且观圣人面色,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听了这话,季腓心里一凌。如此,便真的再与退路了,然而今日阿澜方同他说江陵无意更储,若真行逼宫之事,两人怕是要生嫌隙。
季腓心里直如火灼一般,面上却不露分毫,知情识趣的向李公公长拜,“公公深恩,某没齿难忘”
“谢什么,以后都是要一起共事的,殿下面前还要靠你替我美言几句”
“一定”
待少年又行礼告辞后,李公公长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盼着圣人能再多活些时日,毕竟本朝他也算得上与季澜、锦衣卫统领三足鼎立,只有别人尊称他一句爷爷的。然而等到了新朝,他说不定就要喊别人爷爷了。
想到这些,李公公实在是嫉妒季澜傻人傻福,本朝她是圣人的心尖尖,三皇子与他身边第一得意人又都是她带大的。若她能活到江耀登祚,一个平恩郡夫人是跑不了的,运气好兴许还能当个保太后。人与人啊……真是际运不同羡慕不来……
不过季腓这个年轻人聪明外露,行事又从不留退路,将来还未可知……季澜若因此有一个行差步错,结局也未必能比他们这群奴才好到哪去……
在这宫里,权势滔天算不得厉害,掌过权柄还能善终方是真本事。不过季澜太打眼了……若三皇子当不成新皇……殉葬怕是她最好的出路……

季腓刚出李府,便见季府寺人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4 23:49:00 +0800 CST  
匆匆寻他。“怎得?”
“主子,晌午您与季主子待的那屋,外面墙角的雪似被新翻过,瞧起来像是清理脚印,怕是有人听了壁角……”
季腓闻此不由心惊,他那时心神散乱,因此无所察觉。然而若真像寺人所说……谁会探查季澜?谁的人有本事不惊动季澜与他两人?唯有江陵而已。
季腓不敢想象,若江陵知道季澜心悦于他会如何,更不敢想,若是来人转述了季澜那句大逆不道的“我盼着你们能赢”又会如何。
他心里着慌,匆匆吩咐寺人,“我这便去锦衣卫那里探查情况,你去告诉燕王,朝堂宫内俱已妥当,恐迟则生变,不如攻其不备,今夜行动。”季腓顿了顿又道:“若他再问,你便说我今日同师父在一起时说错了话,若被锦衣卫传到圣人那里,恐有损于大计”
他难得惊慌,寺人见此奇道:“主子您何必这般着急呢,事涉季主子,以她的身份,锦衣卫为免报复,总要掂量掂量,未必会禀报圣人”
季腓心焦,斥道:“莫要多嘴,速去”,寺人依言离开。
季腓亦提剑匆匆向锦衣卫处行去,他何止是担忧今日之事被江陵知晓,他更是怕江耀知道。人心卑劣,皆贪似《冯衍传》里挑邻人之妻得少者而娶长者之人,他虽恨季澜忠心,可她愈忠心,于新朝时,愈能得安稳……若让江耀知道今日之事,难保不与阿澜生嫌隙……
下雪天……杀人夜,看来命里今日该有此事。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4 23:49: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季澜进了昭仁殿,昏黄的烛火里圣人端坐与御案前,正持笔写着什么,一旁还堆着几封写好的帛书。见到了季澜,圣人缓缓的将帛书卷起来,装到了窃曲纹的锦盒中。
“回来了?”圣人垂目整理着东西,少见的并未伸手迎她。
季澜低低应了一声,静谧淡漠里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暗忖圣人怕是知道今日之事了……然而她真是被圣人惯坏了性子,她不知怎得,竟走上前去挽圣人的手,惶然与试探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哪个更多两分。
他果真知道了……须臾之间尘埃落定,圣人仿若不经意的避开她的手,眉宇间淡漠的如同枯枝寒石。
季澜缓缓跪了下来,愧疚而茫然的跪在圣人身前,或许还带着些自暴自弃。
圣人简直被她气笑了,他已是先退一步,她怎么就不肯顺着下来,按着他给的路走呢?!她还要他如何?!他头痛欲裂,五脏六腑亦纠缠成一团,江陵喘着粗气,瘫在椅子上。
季澜第一次见圣人病痛发作的如此厉害,惶然的跪行上前,却被他拒绝的目光定在一尺之外。然而终究是他强自平息下来,又退了一步。
“阿澜,你对我便真的唯忠字而已吗?”
季澜摇了摇头,却并未言语。此心未由己控,漫长的岁月里她不知何时动情,却已然负了圣人,或打或杀都是她咎由自取,岂能再说什么年少情意相扶相伴来乞怜。
两人相伴多年,圣人如何瞧不出季澜的意思,他低低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疲惫与痛意。
“阿澜,你对我不公平啊……便是从前是我不好,可你从未同我说过你要什么。等我明白过来,你便走的那般远了……”
他从来以为自己当她是一把刀,尽管他对她的情感早就波涛汹涌,他以为女人不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只用对待奇玩珍物的态度待她……虽然说起来也是如珠似宝,却到底不是女人想要的……圣人紧绷着身体,眼中湿热通红。
一番话毕,其中哀意听得季澜落下泪来。是她不忠不义,负尽深恩……或许圣人早在多年前便已了悟今日,所以才会想要杀掉她身边每一个人;或许是早洞悉她天性凉薄,圣人才会日渐疯魔……
晶莹滑过她朱唇玉颌,如同海棠凝露,圣人深感自己无可救药的泛上怜惜,他俯身给女人抹去眼泪,自嘲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女人见此眼泪留得更凶,她愧疚又依恋的埋头在圣人膝上,一点点的浸湿了他明黄的袍子。
“阿澜……人是管不了身后事的……我没有时间了……待我走后,我暂且在下面等着你,下辈子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江陵并不知道人有没有来世,或是他这样的人有没有来世,可他实在不甘心将他的小姑娘放走啊……
江陵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季澜却是听出来那份退让,泪意汹涌里,她哽咽着应了一声,被愧疚全然淹没。
“好了,别哭啦”
“便是朕走了,你也不许嫁与旁人,朕实在是丢不起这脸啊……”
圣人摩挲着女人头发,絮絮叨叨着身后事,季澜便卧在他膝上,从月上梢头到月上中天。然而圣人的时间到底是不多了……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4 23:51:00 +0800 CST  
第十七章(2)

二更鼓起,季澜正待扶圣人回寝殿,便见几个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闯入殿中,一身是血的跪在圣人面前,季澜识得他们,他们出自锦衣卫内抚司,是圣人的死士,从来再忠心不过。
“圣上,季腓血洗了内抚司,三皇子正率禁卫军从西华门入宫向隆宗门来”,南北镇抚司坐落在皇宫正前的承天门外,而由死士们组成的内抚司在宫城内守卫着帝王的安危,亦守卫着内外的界限。从西华门入昭仁殿旁的隆宗门,因西宫没有太后的缘故,宫人稀少守备稀疏,这一路可谓是逼宫弑父绝妙之路。
江陵半生沉耽于权术,霎时便想到昔日江耀假与禁卫军周秉有私,不过是他借刀杀人的圈套。果真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啊,竟将他玩弄于鼓掌中……江陵又惊又怒,然而惊怒之上的,却是翻滚汹涌的痛意。他的儿子竟真想杀他,且已谋划的这般周全……
江陵狠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于昏沉中清醒起来,他自认不是狠心的父亲,却也绝不肯任人刀俎,他将兵符扔给那些死士,吩咐道:“即刻去南北镇抚司调兵”,南北镇抚司临近六部,这满朝文武绝不可能都已归顺江耀,便是这天下都是盼着他死的,也总有人盼着江耀不好的人在,如此便是他的生机……国事上江陵不甚明悟,而人的欲念贪痴,他却再熟悉不过……
“是……”锦衣卫领命而去后,江陵面色阴沉的从勾曲文的锦盒里取出最上面的那卷帛书,几次放到灯烛上,却又顿住手,最终将帛书收起来推远了锦盒。
他气定神闲的闭目靠回椅背上,仿佛今夜只是人生无数滔天巨浪中,一朵小小的浪花,可季澜却分明看到他指尖颤个不停,她单膝跪在地上,握住了他的手。
“阿澜……”他低低的唤了一声,俯下身子拥住她,道不尽怅然疲惫。季澜揽着他枯败的身子,颤抖一点点从他指尖蔓延到紧绷的肩背,又刺入季澜心里。虽万民唤他圣人,他却也不过是个凡人,会痛也会疼……
今晚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哀悔漫上季澜心头,她又暗自庆幸,幸好她予季腓的那句“我盼着你们赢”说的极小声,圣人应是不曾知晓,而今……她已然悔了……
踏踏脚步声由远即近终至殿外,圣人收敛起悲意,又成了那个无哀无痛帝王。
沉沉夜幕里,江耀裹挟着漫天风雪,如一把尖刀,破开了昭仁殿的殿门,刺入这满殿的暖香脂粉里,踏上了那不知倒下过多少人的九重阶。
隔着明明暗暗的烛火,江陵打量着他的儿子,见他身体修长,眉目俊朗,一身凌厉似利剑凶兽,皆是锐气生机,而此时他毫无迟疑的将剑刃利爪对准了他的父皇……
弹指间,二十余年的光阴流转过,天家的父子情,终于消弭于这场风雪中。所谓孤家寡人,真是半点不虚。罡风从大开的殿门呼啸而入,夹杂着飘飞的雪……这天可真冷啊……
九龙御座上的天下至尊,虽被繁复衣衫掩盖住了瘦削,却藏不住他两鬓霜色。江耀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的父皇无可逆转的走向了颓败……他亦是感慨,低低叹了一声,“父皇,您老了。”
江陵靠在黄金椅上,手臂撑着头,阴戾且倦怠,“呵……我是老了,才没有早杀了你这孽畜。”江陵早就瞥见了季腓手里提着的那几个飞鱼服的头颅,他知道尘埃已然落定,然而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便是留尽最后一滴血,亦不愿尊严倒地的被人扯拽下来困囿一宫……
他挥了挥手,残存的死士尽出,悍然拔刀上前,又被重重兵士拦下。殿中两方人马战成一团,圣人已无可用之人,而夜幕里却尚有大批少年们带来的兵马蛰伏汹涌着。
人潮之中,死士俱已倒下,江耀见他父皇仍无回转之意,只得让季腓提刀上前。然而霎时只听出鞘之声,女人一袭红衣挡在了明黄之前,萧萧劲气荡起她鬓发衣袂,三尺青光里那双眉眼波澜不惊,直如死物……圣人微有诧异的看了季澜一眼,释然的大笑起来,管他情啊爱的,这一刻她还不是守在他身边……
少年与她对峙着,眼见那七年情意颓然败矣,轰然倒地。他终于明悟,女人与帝王的那些恩怨纠葛,那三十三年的光阴,他斩不断亦替代不得,更别说胜过。那使他日复一日惊醒的梦魇与她此刻淡漠的眉眼重叠起来,将他牢牢的束缚在蛛网里,掠取着他的生机。
季澜垂着眼,瞧见地上摇曳的影子,叹了一声,却让人窥不出更多的情绪。
“将剑拿稳吧,这里没有师徒,只有圣人的刀与殿下的刀。”
季腓听了此言更是怨怼悲哀,她永远这般冷静,任他天崩地裂,也不见一丝慌乱。
他笃自颤抖着,江耀却再不肯等下去,鸡鸣将近,他耽搁不起。他淡淡吩咐了一句勿伤父皇与季内司便示意兵马上前,季腓定了定神,拦住了那些人,终于握稳了手中剑。
他信不过他们,他唯信得过自己,便是已恨意滔天,亦舍不得伤她一丝一毫……
铮铮声里,刀剑相接的火花如同陨星般飒沓而落,转眼已是数招。季澜的招式同她性子一样,没有狠戾亦不见杀招,一招一式俱坦荡磊落,却挡住所有的惊涛骇浪,己身亦不沾染一丝尘埃涟漪。
待到五更上朝时,或许局势会大有不同……季澜已然洞察,亦尽力拖延着。然而她到底不再年轻了,她本就不是一把锐利的刀,如今亦过了一把刀最好的时期,季腓拼着重伤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4 23:52:00 +0800 CST  
逼近季澜,趁她怔愣间一手劈在她后颈,揽住女人瘫软下来的身子。圣人沉怒的看着他,转头向江耀开口。
“你想要这皇位?可以,我要他死。”江陵的神情疯癫又狠戾,提着剑颤颤巍巍的上前想要抢夺季澜。
“父皇,如今我已不需您应允了”,江耀眉目淡淡,不见波澜,他亦想杀季腓,不过却不能此时为之,让其他有功之臣寒心。
“那好,待我走后让阿澜为我殉葬吧……”,江陵面沉如水,让人辨不出真假喜怒。
江耀原本想将季澜送还江陵,听了此言却皱了皱眉,带了两分不耐烦,“父皇,那些您知道我绝不会应允的事情,也莫要再提了”
“好好好……”江陵咳了起来,万分颓然,“你既不肯要她随我离开,以后便好好护着她吧,等她百年后便埋到我旁边”
“喏”,江耀点了点头,而后他的父皇咳喘着将勾曲纹的锦盒递给他,打开来几封墨迹干透的诏书,将后事一一安排妥当……传位于他,封季澜为楚国夫人,分金诸妃,选定辅国之臣……
江耀颤着手似是负担不起这一匣子帛书的重量,他未曾想到,他的父皇竟早已将江山留给他……或许不是未曾想到,只是他已然被那至尊之位迷了眼……

人之将死,计较的事情便会变少,既然亦是他棋差一招,又何必再让江耀这皇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顺,平白给江山添一重磨难……
“务必要善待江山,否则百年后莫来见朕”,说完这话,圣人再无可掩饰满溢的腥热,他弯下了腰,鲜红的血他指缝间涓涓溢出。
他性子决然,众人都以为他服毒求死,早备下御医来。御医急开了药方,却摇了摇头,道他不曾服毒,只是身子早已油尽灯枯,而今再也撑不住了。
江耀目中泛起痛悔,圣人瞧他慌张的样子,快意的笑了起来,透出了两分少年气,好似又是当年那个胡作非为的儿郎。
岁月长河上覆盖的尘翳一点点被抖落,江耀恍然间记起,床榻上的这个男人也曾握着他的手描红习字,引他挽弓射箭。然而说不清打什么时候起,两人中的哪个,先将君字放到了父前,直至父子二字面目全非。
江陵卧在榻上咳着血,昏昏沉沉间想到十七年前他的父皇是不是也这般心灰意冷,然而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半生皆是撕咬神魂理智的毒蛇……
他有心提点江耀些什么,却到底未发一言。一饮一啄皆前定,哪个也挣脱不得,何必让他徒生心魔。并且他也不愿说这些状似乞怜的话,所以到了最后也只道善待阿澜,莫负江山。
床榻上男人生息渐渐微弱,痛悔里江耀膝行两步上前握住父皇的手,然而却只赶上那坠落之势。刹那间,十五盏灯烛俱灭,未待药来,江陵便先断了生息。
其实……很早之前,他便已觉生亦无欢,他最珍贵的东西早已遗落在了十九年前,而他半生兜兜转转,直至今日方才了悟自己到底在寻觅着什么……阿澜……愿上天怜悯,人可有来生重头来过……
心神一散,他便堕入沉沉虚无里。他隐隐听到谁哭喊着父皇,然而这都不重要了……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4 23:52:00 +0800 CST  
江陵番外

昏昏间,江陵只觉这一生走马灯般流转过,而后烛残灯止,无数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往事隐入暗中,唯余季澜一人灯火依旧,彩妍辉煌。
三十年纠葛,贪嗔痴怨,不过起于一场消遣。他那时八岁,正是无法无天的时候,某日心血来潮想要个不同寻常的玩物,且需精致非常。奴才们绞尽脑汁的出谋划策,最终一个老嬷嬷,从娼馆里带回来了一个八九月孩子,小小软软的玉娃娃一般。
“凡人身不由己,坠入尘泥,总有癫狂,而美人为之,更添殊色,今奴婢献上此物,愿博小主子一乐”,老嬷嬷如是说。
闻言江陵拍手称快,为孩子赐名季澜,意为记取澜贱。
季澜六岁前是当主子养的,每日里穿着绮罗金绣的妆花裙子,被侍女抱在膝上读书习字。幸也不幸,他提早失去了耐性,将季澜扔去做死士。然而她却好似天生奴性坚强,便是时时饥饿杀戮,日日伤痕累累,也无丝毫怨尤,他却不知发了什么疯,先软了心肠。
不过,那些年季澜依旧是可有可无的玩物。直到他十六岁……他的母妃被指谋害皇嗣打入冷宫,他亦因此被罚守皇陵,一时惊雷乍起,天翻地覆。
圣旨上美名其曰为国祈福,可这京里哪个不是见微知著。门前冷落,命途飘摇他一夕尽知。
因此事,他明面上得用的人皆被关押,暗地里的人手,一半用以照看孩子们,一半分散到宫里宫外伺机而动,至于自己……轻装简从方是虔诚。然而他未曾想季澜竟会自请同去,都是关押,皇陵的日子可远不及府里,不过既如此,他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带在身边。
蛛网荒草、薄衾冷炙,世间种种艰难,于此皆是常事,他虽谋划不断,亦难免心灰意冷。晓来他日日跪于青石板上叩谢深恩,朝去则恨痛俱涌。他常有梦魇,病中又离不得人,侍从中或有帝王的眼线,他生怕自己胡言乱语,并不敢让他们留在身边。唯孩子是打小养在他眼前的,还有两分可信。所以那些长夜里,孩子陪在他身边,驱他梦魇,慰他伤痛,如同一只烛火,虽是荧荧之光,却已足够照亮一方寒凉……
与此同时,诡测人心亦在不息翻涌……雕栏玉砌的深宫见不得人喜,唯愿见人悲,而贪心不足、倾辄背叛,正可供他搅动风云。牛鬼蛇神各为利益、各展神通,当日事,不管真相如何,都成了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待他一双腿险些跪废时,他终于回了府里,然而到底是晚了,不过短短一年,他母妃身歿,二子俱亡。满目萧萧里,群鸟低飞,孤雁悲鸣……
他从来不是好气性,更恨被人生杀予夺,滔天权势迷人眼,八年来,几多面目全非,几多杀人杀己。终于他弑父登祚,权臣兄弟囚囚死死,从此天下畏矣。
那些年里,阿澜几番为他出生入死,除了主歿仆亡的死士,阿澜是他唯一可信之人……他说不得是何时动心的,然而如何能不动心呢,她在他身边,由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聘聘长到十四岁,相伴着走过了几多寒暑炎凉。
不过,或许是他给阿澜起的名字不好……季澜只安于奴才身份,分毫不逾矩,让人瞧不出一丝波澜。只除了一次,他得闲于庭院中小憩,女孩捧着本书守在他身边,也不知读到了什么,突然问他,“你为我取名季澜,是因澜贱一词吗?”
他猝然一惊,瞧向季澜,见她一双眼依旧澄澈如水,无波无澜,他却愈觉艰涩,而后若无其事的闭上眼,勉强嗤笑一声:“可真是自作多情,你是什么身份,孤还会特意起个名字羞辱你不成,孤小字为安,江陵即为江山,为你取名为澜,乃是天下安澜之意。”
女孩垂眼瞧他,轻笑起来,三分羞意三分通透,似看透了他所有羞窘,洞悉了他所有的怜意。朗朗煦日里,庭院风过,动荡了一池春水。


“华表千年孤鹤语,人间一梦晚蝉鸣”,日暮风起,蝉鸣声声,江陵于石桌上悠悠转醒,惊疑不定的打量周遭景物,恍若旧时年岁……他指尖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那十九年梦耶非耶?
恍然间,女孩一身素色衣裙聘聘袅袅而来,霞光里裙摆荡漾出一朵朵涟漪,如莲华静开,流淌过人间所有贪嗔痴怨。江陵怔愣着并不敢妄动,只怕惊醒这一场大梦,女孩见他如此,探了探他额头,嗔道:“怎么睡了一觉就痴痴傻傻的,又魇住了不成?”,女孩俯下身子,步摇玉坠微微在他眼前轻晃,她眉眼稚嫩,一颦一蹙却还未曾染上淡漠。
江陵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将女孩拥到怀里,暖香温软萦怀方敢信此时非梦。
女孩似模似样的拍了拍他,“好了好了,我在呢,梦都是假的,别怕……”
江陵眼中泛起热意,闭目喃喃低语,“阿澜,我无心安邦治国,亦不想再祸害这天下,我请旨就藩,不管这京中乱局了好不好……”
“说什么胡话……”
“阿澜……我不想做那九五之尊了,我腻了这种日子,我只想要你……”,世间权势与荒乐之极,他一一尝遍,方知不过是废铜鎏金、坠花浮水,他真正所贪所求,唯有眼前之人……
女孩像是被他吓到了,面上飞上两朵红云,然而她此时到底不曾在漫漫时光里磨平所有脾气与秉性。他喜爱我,我亦喜爱他,那么有何不可呢?月色朦胧、无限温柔里,女孩低低应了一声好。
二十年来如一梦,所幸仍有归处……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4 23:53:00 +0800 CST  
啊不想写文,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可以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6 15:09: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不过一个日升月落,王朝换了新主人……
至此时,昭仁殿的脂粉香与血腥气已尽去,墙上挂着的仕女图换了浪打岩礁,而昔日圣人亦改称了大行皇帝。从前的痕迹一点点消失殆尽,而浩浩瀚瀚哭灵声里,悲者又能有几人?
江耀难得寻到一个间隙,安排妥当江山社稷后,问起旧人旧事,“季姨那里怎样了”
“季内司还没醒”
“季腓呢?”
“内司那里跪着呢”
“呵……要他碍眼……还不让他赶紧滚回来”
“是,圣人。”
江耀见内侍仍立在那里无动作,不耐烦到,“还有何事?”
“奴才不知当不当说……”
“说!”江耀面色愈沉。
小内侍瑟缩了一下,腰弯的愈发低。“主子,说句不敬的。季大人怕是有反心……如今内司未醒,您正合做出个决断来……”
当奴才的眼睛最利,闲时便乐寻他人错处,季腓那双眼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得,不得不让人忧心主子啊……并且他季腓是个能人,主子便是不喜也倚重着,只有他去了,方能显出他们来……而若季腓身死,没准他们也能给季澜当个孝子贤孙……小内侍垂下眼,藏住其中贪欲。
不过……帝王又有几个蠢的……江耀冷哼一声,道不尽的讽刺,“好算计,以前倒是孤小瞧你了”。
他这还没登基呢……底下人倒是先动起心眼来了……
“奴才不敢!”小内侍见江耀如此,忙跪了下来,连连叩首。
幸此时,又一内侍前来回禀,“主子,季内司醒了”
江耀怔了怔,低叹了口气,“孤去看看她……”
关于诏书帝心,关于匆匆里未尽之言,年轻的帝王俱想知悉……而若能得愿……季腓之事,也可做投桃报李……

季澜醒来时,正是满宫浩浩哭灵声,山陵未崩人已去,她这半生亦随流水,而这薄老天竟真半点慈悲不予人……那么,还敬他如何……
“圣人是如何去的……”
“油尽灯枯”
“无虚言?”
“无虚言”
季澜未再多问,圣人惯是刚烈,她从前不过是自欺欺人。也好……活着的时候便痛快淋漓,走时也干脆利落,她们这些人本也不值得他留恋……
屋中既有了动静,小竹子通报入内,“主子,小主子在外面跪着呢……”
闻言,季澜向廊下望去,隔着窗纱,只得见一团朦胧的天色,压抑昏黄而凄寒。何必如此自苦呢……她并不怨他,却也无心寒暄安抚他,而两人来日如何,亦需斟酌。
“让他先回去吧”
“是”,小竹子依言退下。

江耀来时季腓正犯拧,任小竹子如何劝也不起身,他并不似季澜所想一般跪在廊下,而是跪在漫天风雪里,衣冠俱被雪埋,面色乌青,身形僵硬。
小竹子为他打着伞,求道:“小主子,这时候你犟什么呀,主子那性子您还不知道,再心软不过了”
多年来小竹子一直在季澜身边伺候着,两人之事也明了几分,只是他并不看好,人间多少大路坦途,何苦要走这独木桥呢,所以他只劝着少年起身,并不再去回禀季澜。
少年垂头跪着,并不理会他,他本来只是做苦肉计的,可如今她都不肯见他,他既怨又怕,直想跪死在她门前。昨夜季澜于他心口刺伤之处亦未处理,此时风雪便从那儿逼侵进来,五内俱寒。
僵持间明黄御辇进了这方院落,满院的奴才忙匆匆行礼,道不尽的威仪,季腓亦不得不俯首下去。江耀并不叫起,步履行经跪伏的少年,又径直进了屋内,道不尽的轻蔑。少年恨意愈重,僵硬的手握掌为拳,几个血痕亦现于掌心。年少结怨,多年相恶,如今应是相杀时……
推开桢楠的殿门,空荡清冷的屋子里,女人一袭中衣,抱膝坐在床上,几点烛火摇曳间,她便于一片昏暗中凝成一滴墨,藏着这世间所有悲意。
女人见了他缓缓起身行礼,江耀忙快行两步搀住她,“季姨,不必多礼,还如从前一样便是”
季澜低眉应是,旧主新帝,没有她使性子的道理。年轻的帝王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意而来,季澜抚了抚他眉心,“打哪里生了气?”
“无事”,帝王怒气不减,更添嫌恶。
季澜的心沉了沉,她已察觉到屋外动静,更知阿腓他们两人有隙……她近乎本能的,抛开哀悔,迅速清醒过来。一个内侍让新皇厌恶到如此程度,那他还有多少活路……季澜面上不露分毫,心却提了起来。
“前朝的事可是忙完了?”
江耀摇了摇头。
季澜点了点他额头,“那来看我做什么……有这时间,倒不如自己去休息一会儿。”
年轻的帝王嗫喏到,“季姨,你说父皇是不是很怨我”,季澜抬眼瞧他,见他眼中藏着哀和悔,与初担起天下的惶惶,他想要的,亦明明白白的写在眼中。
季澜正色道:“你阿爹是一位帝王,他选择的亦是新一任帝王,若你日后对得起这江山,他便会觉得欣慰……太平难得,慎之恭之。”
“嗯……”年轻的帝王低低应了一声,又问道:“季姨,那您怨我吗?”
季澜摇了摇头,她原是怨的,可想到昨日这孩子为她匆忙行事,便不知从何怨起了……她最怨的,其实是自己……
“是我对不起你父皇……”
江耀埋头于女人膝上,缓缓喘口气,既如此,那些关乎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流言蜚语,也应休矣……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8 11:25:00 +0800 CST  
“季姨,过段时日,朕封您做保太后好不好,这些宫殿,由您先挑”,他不愿太过尊崇他父皇的嫡妻,亦不喜他父皇封女人做楚国夫人,那诏书中命她离京就楚之意。
女人却摇了摇头,“我去楚地”。未待帝王动怒,她又缓声安抚道:“阿耀,他们见了我,便会想起你父皇年间的荒唐事,朝堂乌烟瘴气多年,天下都盼着清明的吏政,你不该和我这等旧人再多牵扯。而我就楚,那些有眼色的亦该知道如何行事了。”
属于她的王朝既已结束,她便该早日抽身,否则再深的情分都要消磨尽。过尽则狎,便是帝王生母亦需时时牢记分寸,何况是她这等身份。此时年轻的帝王不过是初登祚的惶然,待惶然尽了,便是离别之时。
她抚了抚少年眼下青黑,“我会在楚地为你祈福,那些你父皇不曾得到的,我盼着你都能有……”
江耀不舍,可他到底已非讨糖吃的孩童,这些年女人亦非时时陪在他身边,他既是感激又是愧疚的点了点头。
女人又羞赧的笑了起来,“阿耀,我再同你讨个恩情,待我去楚地,便让阿腓同我一起吧”
江耀冷下了面容,他最见不得季澜护着那狼子野心的贱坯子,不过一个阉人……“季姨,本来这东西我想缓一缓再给您看的,不过既然提起来了……”,江耀从袖中拿出那本写着无数名姓亡魂的小册子,摊开放到季澜面前。
“这是两月前季腓拿给我的,上面所载皆是曾得您照拂之人,唔,不过已被父皇杀去大半了
季澜的手颤了颤,静静等待着另一个惊雷。江耀点着自己的名姓,接着道:“那时候季腓问朕敢不敢赌,朕不敢。父皇做下这等事,朕如何信他神智清醒。而他季腓,朕也不敢信。”
江耀手指划过几个被朱笔圈起的名字,又向后翻了翻,“这些是您费过心思的,这些是与沈家旧事有牵扯的,朕查过,皆死的不明不白。”
“季姨,您不会给他改了个姓,便真忘了他是罪臣之后吧。便是您忘了,他也没忘。您说,他如今最想杀的是谁……朕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
季澜颤着手抚过那几笔猩红,只觉指尖黏腻灼热,如同沾染了凝不干的血。她一贯惜生,惜己又惜人,如今这一本杀孽,直让她如坠阿鼻地狱。亲做刽子手的、视而不见的,俱都令人齿寒。耳畔皆是鬼哭声,眼前一片霜雪白,她只得紧咬着舌尖,方能维持清醒……
然而她仍是近乎本能的护着孩子,“他犯下杀孽,自有后报。而当年事,沈家无罪,亦非无力反抗,求您看在他们束手就擒,如今岭南太平,沈家仅存此一子的份上,恩赐于他……”
她声音破碎,身形无可抑制的颤抖着,江耀不由担忧两分,先行退了一步,他倒也不是非杀季腓不可。“看在季姨的面子上,朕可以留他一条命,但是他的功夫却是留不得。”
“阿耀……他身子已严重亏损,若如此,怕是便剩不得几年寿元了……”
“他已神智癫狂,若非如此,朕不能安枕”
“他不会再进京中,日后若他进京,无论是何因由,我都亲自杀他,待我寿尽,我便直接将他带走”,季澜眼角猩红,如同一只护崽的母狼。
江耀愈恨,而季腓这般护着……他亦是起了几分疑心……
“季姨,昨日之事,季腓说是他说错了话,不过我想若单只是他,他不至于如此惊慌……季姨,您说了什么?”,经了昨晚的刀剑相向,他本不该再怀疑季澜忠心,只是到底留下了一个心结。
女人像是被这番话彻底击溃,瘫软在他怀里,疲惫又无助,如那风中枯叶,于无可奈何的命运里,百般浮沉不由己,终被消磨尽了所有生机。
“我同他说,我不能背弃你父皇,私心里却是盼着你赢……”终于她哽咽起来,“阿耀……我只余你们两个了”,言语非虚,其中哀意更有十分。
江耀亦酸涩起来,他昨日方逼死了父皇,今日竟又将这近乎于母亲之人逼迫至此……这天下怕是再没有比他更混账的人了……
他终是软了心肠,只是一时下不来台,匆匆道了一句,“让朕思量一番”,便要仓皇离去。
女人攥住他衣袖,款款起身,神情道不尽的缠绵凄绝,“我去送你父皇一程……”

及出殿门,风雪骤紧,而庭中那个近乎雪埋之人亦抬起头来,目光悲切,眼带哀求。季澜的心颤了颤,然而到底不欲再刺激年轻的帝王,只淡淡吩咐院中寺人,“还不将你们小主子扶起来。”
寺人们纷纷去搀扶,季腓挣扎着不肯起身,女人却不曾停留,只听她声音远远传来,“阿耀,他那摊子事,您另着人去担吧”,宫中荣辱,皆赖圣恩,反之所有权柄只能徒招祸患。
闻言,季腓再撑不住身形,瘫伏于雪中,低低笑了出来,今日夺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明日是不是就要杀他了?腥甜逆流而上,在素白里开出了一朵花。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8 11:26:00 +0800 CST  
突然发现写的有点问题,保太后这种只存在于北魏立太子杀其母的情况,不过……咳咳咳架空………………愿你们宽恕我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8 12:09:00 +0800 CST  
其实,18章后半段,季澜就是在作戏,一句假话没有,可不该说的都没说,该省的全省了,她对江耀的忠心是比不过对江陵的。并且设定上,她在江陵面前,也远比江耀面前放肆的多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8 12:34:00 +0800 CST  
我国唯一一个宦官博物馆了解一下😂😂😂😂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9 08:43:00 +0800 CST  
唔,以前说过要同你们说这篇文主角们的原型哒~这篇文也写得差不多了,现在告诉你们吧嘻嘻~
某天我逛郑小陌大大的微博,看到了下面这条微博,然后就去查了查高力士这个人,(关于给杨贵妃绣花累死没查到……),发现他是岭南冯家子,我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将军冼夫人后来就是嫁入冯家,《隋书.谯国夫人》里赞她“夫称妇人之德,皆以柔顺为先,斯乃举其中庸,未臻其极者也”,所以我在文章里借季澜的口说“虽然我成不了这样顶天立地的人,到底是存着一份敬意的”,也因此最终我愿意耗费精力动笔写下这个故事。(不,主要原因是据说高力士长的极美)
岭南那个地方其实从前是不太听朝廷教令的,直到高力士的祖父?或者曾祖归顺朝廷,他亦因此?被起名为冯元一,然后他的家族在被以谋逆抄斩(据说谋逆无实证,有一种观点是朝廷要岭南更大的管辖权),然后冯元一作为献给武则天的小太监被送入宫中,亦因为武则天信佛和另一小太监分别被赐名力士金刚,他被高姓太监收养,从此名为高力士,这是季腓的身世,是我对这段历史的理解。(剩下的就是我洒狗血了)(历史也远比我们想想的更残忍)(我不知道冯家家主是如何考量的,或许是大一统不可违逆,或许是拳拳臣心)
高力士这个是被我一劈为二,身世是季腓,部分性格是季澜。高力士算得上极为忠心了,史书里说唐明皇退位后,冯元一亦被流放,后来唐明皇身死,他亦痛极呕血而亡,这是季澜的忠心。
冯元一是个历史上争议很大的人,身处权力旋涡,有所底线,不见贪权夺利祸国殃民,一生行事谨慎,但是唐明皇的种种荒唐事,也不见他有什么认真的劝谏,这是季澜的为臣之道。
而史书上虽不见冯元一如何争权,他已是权势滔天,诸王公主皆呼翁,太子称之为兄,这是季澜在宫中的尊崇地位。
至于其他林林总总多有历史原型,有些是具体事件,有些是一类人的特质。比如江陵炼丹,我也懒于一一赘述了。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5-29 10:48:00 +0800 CST  
嘻嘻~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官配~@雲隠🌙盖章认证~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05 23:37: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有明月,怕登楼

建平末年冬,是七八年来不曾有的酷寒,呼啸肆虐的风雪里,无数性命苦熬着或是逝去,冻死的、被杀的,在漫长又无望的等待中,耗尽了意气的……

“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这些年,季腓思虑过甚、郁郁难抒,身体早已亏空,而今又心神散乱的在雪中跪了几个时辰,便一病如山倒。待寺人们将他搀回房时,他已烧了起来,不知怎得竟也喂不进药去,强咽下两口,便要呕出去。神智昏沉间,前尘往事将他撕扯着,使他不断的惊醒,却终是无所救赎……
萧萧寒风起,明月空照堂。夜半忽闻枯枝声,季腓复又惊醒,见桢楠门被人悄然推开,他强撑起身子,怀着隐秘的期待望去,又终究落空。郁气哽在胸中,使他长急的喘息着……
“大人,别等了,季内司还在梓宫那里呢”
季腓垂下眼,面上不露分毫,袖中指尖却轻颤了一下。
“所来何事?”,他哑声斥问,既是羞恼,又带着两分迁怒。
“大人,果如您所料,这几日二王都曾派人前来,咱们可要搭上线?”
他嗤笑一声,“呵,二王有何能为……倒是藩王们该回京”
他不想做别人随手便可碾死的蝼蚁,也做不得真奴才,他自知行事锋芒毕露,江耀容不得他,又怎会毫无安排。前朝后宫、愚贤诸臣,凡有人心诡测,便大有风云供搅动。便是终逃不过一死,他亦备好了飞书,尽陈当年沈家之事,岭南虽定,尚有漠北西南,这朝堂怎么也要动荡一番给他殉葬。
然而沉沉病中,他忽觉倦极,他已亲族俱无,故人行远,残身只能累及先人声名。便是权势滔天,便是寿终百岁,亦无可欣然,何苦来哉?恨也终是恨,怨却无从怨,世间诸人各有所执,虽不甘心,到底强求不能。
“罢了,我应过她的,罢手吧……”
“大人?”,小太监吃惊的抬眼瞧他,见如霜月色里,他眉梢眼角的戾气俱被荡尽,倒似凝起盈盈月光。
“还有何事?”
“季内司送出了许多份银两,奴才查了查,多是那册子上的……”
到底未瞒过去,惊怖间,季腓颤着身子咳了起来,掌缝间俱是血沫。他知道,于季澜看来,杀江陵还有所辩驳,而此事却是罪无可恕。然而世人从未厚待于他,他凭什么不能恨,身前名皆是身后事,他杀之又如何?可偏偏季澜信果报,惜世人。
小太监惊慌的哭了出来,“大人!是奴才胡说,是奴才想差了,您别慌啊……”
季腓无力的挥了挥手,“罢了,都罢了,将我的东西也送过去吧……”
千百支命签里,他随手便抽到了水穷山尽的那一支,而所慕是为天上月,虽莹辉万里,他所能得的到底只有掌心一捧,留也留不住,求也求不得,机关算尽,终是空落落一身,到如今,行也恹恹,去无所留。
他精神气既散,咳呕得便愈发厉害,一地霜白里,他身形委顿的伏在榻上,灼红从他指缝间不断溢出,两颊病态的嫣红着。
“主子!您可想清楚,若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宫里多的是要给季内司做孝子贤孙的,容色好的,心性讨喜的,什么样的寻不出来,那么多人急着赶着上前逗趣,过不了多久,季内司想记也记不得您了……”
小太监后退一步,又道:“您要是去了,奴才第一个就去季内司那里,好歹是伺候过您的,兴许还能多得两分青眼。”
妒火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吞没他所有理智,急怒之下,他撑起身子,颤着手欲掐小太监咽喉,戾气满身,状如厉鬼,凄绝艳绝。小太监见此松了一口气,他到底是放不下,甭管是凭妒因爱,人若是自己不想死,便轻易死不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百般行来皆是错……季腓从来自苦,家仇己恨,前仇旧恩,他放不下任何事。而季澜这一生惯听天命、凭圣意,拿起的少,放不下的更是寥寥……季澜长叹了一声,她虽暂不能释怀,可终是要迁就他……
三更人睡后,季澜悄然翻去了内抚司。江陵的暗卫多已死去,江耀的还未搬进来,院落空荡荡的,深雪荒草里,一片刺目的白。季澜于庭中垂眼伫立了一会儿,无声叹着。终于她抛开心中悲意,悄然翻进一屋中,屋中人霎时便抽刀跃起,见是她才方叩首问安。
“大人……”,言者身量尚小,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不过在宫里,却已是一把磨好的刀。
“宛童,去查一查季腓这些年的动作”
如今季澜在旧派新主那里皆有一席之地,于宫中权力更盛往昔,然而最可信的,还是无所附之人。依着江氏先祖定下的规矩,主子去世,暗卫们也要殉葬,若附新主,更无生路。唯有她这等旧仆,倒是能借由旧主名义从堂里讨几个人出来。这孩子是年轻一辈里顶尖的,更有一幼妹,可做牵制。
女孩躬身称是,季澜迟疑了一番又道:“凡有不妥,都先遮掩着,探问者格杀勿论。若办的好,我便从堂里把你们讨出来,若走露了一丝风声,**妹便与你一同上路吧”
“是,大人”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05 23:49:00 +0800 CST  
我没想到我后来还是更了直是没更春日局………………莫名其妙就不卡文了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05 23:52: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大结局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16 09:16:00 +0800 CST  
其实季腓就是在逼季澜,如果你不肯爱我,就送我去死吧,同我一起或是愧疚一生,你总得选一下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16 09:18:00 +0800 CST  
啊!我是一个过气的人了!你们都不陪我玩哭嘤嘤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16 10:34:00 +0800 CST  
和朋友聊天偶然说起来自己当初犯得懒,想想还是挺可惜的,等我考完试一个个拿番外写出来吧,回头补一个崔侍君的因果,初登基的皇帝可能补,补一个相爱相杀的江耀季腓(我埋过一点线,其实江耀对季腓感情很复杂的,他是季澜养大的,季澜又要养一个奴才,他既觉得被羞辱了又觉得被抢了东西。后来训虎一事,他本来想放下身段和季腓做朋友,然而季腓又哪里是肯弯腰的人。所以大结局的时候,江耀才说“这宫里与你一般身世的有两三成。怎么偏你这么大毛病”,这是他成为帝王后,注定回不去旧年也不能放下身架,然后溢出来的一丝憾与悔)


楼主 雪落清衫  发布于 2018-06-23 13:26:00 +0800 CST  

楼主:雪落清衫

字数:41209

发表时间:2018-04-01 22: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02 00:41:40 +0800 CST

评论数:104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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