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江伸了个懒腰，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听见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响，他手扶着落地窗，皱眉向下看去。
医护人员提着急救箱，步履匆匆得进了写字楼。
邗江手上事务繁多，他好奇看了两眼，就落座继续工作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邗江好心情地去了食堂，他身居要位，一般小员工们怯怯得从他身边走过，给他打了招呼就不敢再打扰他。
他乐得清闲。
挽着雪白的衬衫袖口，露出右手腕上黑色表带的江诗丹顿，肤色较深，肌肉线条有力而流畅。
旁边女职员飞快地打量他一眼，神色便带上了不自然的娇羞。
邗江边吃，边听着旁边公司员工的八卦座谈。才知道，今天那辆救护车是自己公司叫的。
预算部经理刘灿然，今天正开着会呢，突然晕厥了。
刘灿然。邗江知道这号人。
一般流程是，预算部为设计部效力，设计部给邗江提供最后几种方案。所以，即使刘灿然在公司已经工作多年，他跟邗江却也没什么交集。
邗江唯一记忆深刻的是，那人清瘦而雪白，淡然几乎乏味的脸庞，还有身下的轮椅。
邗江既然知道这事了，也不能不做表示。下午上班就让秘书去询问病情，带了保健品，附送三天病假。
第二天一早，邗江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一边进了电梯，余光扫到钛合金轮椅的一角，让他惊讶地猛地抬起头。
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的那人也惊讶地看着他，转瞬间平和下来，客气地笑了，“邗总。”
邗江心中暗恼刚刚自己夸张的动作，一边点头道，“刘工，早啊。”
电梯门合上，邗江按亮顶层按键，低头看了眼刘灿然。
那人察觉到视线，双臂勉强支撑着直了直上身，带着金丝框的眼睛，长长浓黑的眼睫盖着眼下的黛色，整个人开上去憔悴而虚弱。
“身体好些了么？”
刘灿然捂嘴清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邗江无奈摇头，“给你许了病假，怎么不在家里休息两天？”
刘灿然抬头弯着嘴角，五官在电梯的灯光下竟显得柔和，“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狭小的空间顿时陷入黑暗，机器运作的声音骤停。
邗江一愣，听见身旁那人受惊一般小声的惊呼。
邗江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寻找求救按钮，一边安抚道，“没事没事，别怕啊。”
刘灿然不吭声，邗江转头看他。正好对上那人镜片下闪烁着，充满信任的眼眸。
他心头猛地一动。
紧急按钮就是摆设。邗江翻开手机，给大楼的保安打电话。
电梯里信号不好，邗江嗓门越扯越大，语气也暴躁起来。
“我艹，我怎么不知道九点电梯检修？谁通知我了？”
“别说废话了，赶快把我俩弄出去！”
“几楼？我怎么知道我在几楼？”
邗江挂断电话，热的满身是汗。夏日炎炎，没了空调，电梯这狭小的空间几乎像是桑拿房。
手机照明太费电了，邗江以防万一就合上了手机。在黑暗中摸索到刘灿然的双腿。那皮包骨头一般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一颤。
“你……你没事吧？”
邗江听见那人粗重的喘息声，心头一紧。
这人昨天才被救护车招呼过，这又是怎么了？！
邗江用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看见刘灿然满脸的冷汗，嘴唇颤抖着冰白的颜色。汗珠从他纤长的睫毛划过，给人落泪的错觉。
他清白瘦弱的手指抓着自己衬衫的领口，邗江慌乱之中握上去，冰块一样的触感。
”我……低血糖了……躺下……“
刘灿然身体已经虚弱到坐不住，邗江一揽，他消瘦的身子如同烂泥一般陷在邗江怀抱里。
邗江把西装脱下，给他垫在脑后，让他侧躺着。电梯位置狭小，刘灿然一双软足还挂在脚蹬上没摘下来。
邗江家人朋友都是身体健康，从来没见过别人病弱的姿态。让他又惊又慌又心痛，抓着刘灿然一只汗湿的手掌，不住地摩搓。
”好点没有？你有糖么？吃糖啊……”
刘灿然没有力气答话，邗江摸遍了他的全身，没有半颗糖。
三十出头的总裁先生开始孩子气得埋怨，“明明知道自己低血糖怎么还不带糖！！！”
电梯门被人从外部硬生生掰开，邗江也顾不上发火了，横抱起刘灿然一矮身跳了出来。
“打120！”
刘灿然清醒过来，在他怀里扭了扭，邗江把他箍得更紧了。
“不用……我吃颗糖就好了。”
所在的楼层是一家英语培训机构，邗江抱着刘灿然就进去了，把怀里的人小心的放在沙发上，问看傻的前台姑娘要了一把糖。
刘灿然一手盖在额头上，一手松松地握住眼镜，闭目休息着。长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去掉眼镜的刘工程师，可以算得上好看。
邗江剥了颗草莓味的糖，放在刘灿然的嘴边，碰了碰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刘灿然微微睁眼，吃了进去。
大概有半分钟，刘灿然脸色好看了一些，微微撑起身子，邗江赶忙扶住他。
“邗总，我没事了。多谢邗总照顾。”
邗江横抱起他，“回公司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家。休息两天再来上班。”
刘灿然皱眉摇头，“有笔预算需要审核……”
“让别人干！”
刘灿然为难了，“别人的保密等级不够。”
邗江无奈了，“我的总够吧，我帮你看。”
刘灿然还想说什么，被邗江打断了，“好好休息，邗氏还要压榨你很多年呢，你可得好好的。”


预算邗江也不算门外汉，实习的时候对这方面很是熟悉。不过一个人干两人的工作，还是忙到了凌晨。
他把结果用Email发给了刘灿然，在一分钟后受到回复。
谢谢邗总。晚安。
邗江看到后两字，心头一软。但一看发送时间又恼火了！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回复道。
你怎么还不睡？！
好好休息！

乱入一个 你要离开我 我不阻拦 眼睁睁看你离开 梗。


李飞在天空破晓时睁开双眼，眼中无丝毫睡意，清明而阴寒。
他怀中抱着陈珂消瘦的身子，可心口确是冰凉。
李飞慢慢把手臂从怀里人颈下抽出，陈珂皱着清浅的眉头，软软地哼了一声，用细白的手指拳拳抓住李飞的手臂。
李飞嘴角勾起冷笑，把陈珂从怀抱中推开。
身上带着昨夜留下的污秽，他光裸着身子走到落地窗前，冷眼看着四处巡逻的保镖，和围栏上闪烁的高压电红点。
“李飞……”陈珂带着睡意软糯声音从身后响起。李飞收了眼中的阴霾，转身望向床上洁白消瘦的人。
“醒了。“
陈珂眯着眼睛，勾起唇角，他伸手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丝毫不知虚软的双足已经裸露在外。他眼睛看着李飞，就闪着明亮温柔的光。
陈珂从被窝里伸出一条纤白的手臂，冲李飞撒娇道，”老公，牵手……“
李飞扮作爱恋的神色，”怎么了，宝贝。”
陈珂不答话，拖着虚软的身子，一下下蹭进李飞的怀抱里，细白的指尖在他腿上摩挲。
”明天是你生日，把人都撤了吧。我不想有人打扰。“
陈珂眼眸一暗，难以维持嘴角苦笑，”他们……不会……”

“撤了吧。我答应过你不离开，我就不会离开。”李飞冷声道。
“好……”陈珂垂着眼眸，“你别生气……我让他们走。”


生日晚餐，李飞从冰箱中拿出食材，从窗户中看外面没有一人的院子，眼中浮上志在必得。
他抬手划亮一枚火柴，低头看见自己胸前，一束狙击枪的远程红光。
他的队友，终于来了。
“老公，喝那瓶酒呀？”那束激光在陈珂进厨房一刹那消失了。
陈珂在推拉门前探出个小脑袋，笑语嫣然。
“左手那瓶吧。”
今天是阴雨天气，陈珂早上身上酸的险些起不来床。
李飞今天也装不出好脾气了，扶他起床的时候，手劲大的在陈珂手臂上留下淤青。
陈珂暗自吃痛，不敢出一声，怕他生气。
吃完了晚饭，陈珂坐在轮椅上扶着腰，脸色青白。
李飞从厨房拿出甜点，撒上了一层药粉，细白的粉末一瞬间融化在巧克力里。
李飞横抱起陈珂走向卧室，陈珂抬着头，一直冲他笑，绮丽的容颜如同盛到极致的花朵。
陈珂勉强抬着手臂，挂在李飞脖颈上，不肯松手。他笑，唇角弧度满足甜美。慢慢笑出了眼泪。
“老公……”
李飞心头一震，才明白陈珂心里早就清楚自己安排下的一切。
他，陪他。过这相守的最后一天。
泪珠如碎钻般滚落，顺着他的双腮，流入他深陷的颈窝。
他什么都没说。药劲上来了，他也没力气说话了。眼睛眨了眨，轻轻合上。双手滑落。
在李飞怀中，如同酣睡一般。
李飞横抱起他，冲窗外打了手势。警鸣声由远而近。

公司在月底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投标，直接关系到年终奖金的多少。每个部门都加班加点，已经两周没有休息。
老板总是比员工更辛苦，邗江双眼发直地站在茶水间发了会儿呆，助理过来冲咖啡的时候，看到他，“邗总，要喝咖啡么？我来帮你冲吧。”
邗江晃了晃迟钝的脑袋，皱眉道，“我怎么在这儿呢……”转身走了，洁白的衬衫腰上带了褶皱，男人脚步疲惫地拖拉着，却有一种成熟的诱惑。
邗总嘴里发苦，从兜里掏出一颗八宝果糖，溜达着去上厕所了。
他办公室的卫生间正在清扫，他就贴着墙壁向外面走去，每个人都伏案工作，打印机忙碌地一张张吐着纸张。年终组织大家出去旅游吧，放松放松，邗江心想。
邗江放了水，站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双手揉了揉眼睛，疲惫地弓着身子站了一会儿。换气扇停了下来，封闭的空间没了蜂鸣声，在那一刻寂静。
邗江耳朵一动，听见一声忍痛的呻吟，像是把痛楚咬进牙关一样，很是凄楚。
“唔……”
邗江冲隔间走了两步，开口问道，“兄弟，没事吧？”
没有人答话，只听见咚的一声，砸在隔间塑料板上的声音。那人难耐地又哼了一声，声音微弱却苦楚。
邗江大步走过去，看见最里面的隔间没有关门，轮椅的框架半露出门，邗江探头一看，刹那间心头一紧。
刘灿然脸色惨白，一额头虚汗，半闭着眼睛，浓黑的睫毛颤抖着，嘴唇狠狠咬着。他裤子半褪，坐在马桶上，头抵着隔间的门板，一手按在自己肚腹上，一手用力地抓着放卷纸的金属夹子，用力到手骨青白。
“刘灿然，刘灿然！”
邗江顾不得什么，单膝跪了下来，大手扶在刘灿然细窄的腰间，把他身体扶正过来，可刘灿然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直不起腰身，细腰塌陷地靠在马桶盖上，他两个手臂用力地撑着，但已经力竭，一直不停地颤抖。
刘灿然睁眼看见了邗江，他脸上浮现一种尴尬难堪的神情，咬着已经没了血色的唇，用一种无力无奈的姿态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可眼眶却已经红了。
邗江低头的时候，无意瞥到了刘灿然蔫蔫的下，体，稀疏的毛发，惨白细软的大腿根，如同垂暮的老人一眼病态。
看见刘灿然难堪到快哭了，邗江心头像是被人拧了一样痛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糖，用牙齿咬开了，捻着糖果碰了碰刘灿然的嘴巴。
“吃颗糖。”
刘灿然含着大颗的糖，腮帮子鼓鼓地，他在左腮含了一会儿又移到了右腮，瘦瘦的脸颊鼓着，摘掉了眼镜后，眉目清秀。
“甜么，荔枝味的。”
刘灿然脸色好了些，他颤抖着睫毛不敢直视邗江，那种尴尬又害羞的表情，在一个年龄不算小的男人脸上显露，却让邗江觉得可爱。
“刚才怎么了？血糖低了么？”邗江问道，他手臂揽着刘灿然的腰，让他能够稳稳地坐着，纤腰藏在淡蓝色衬衫里，微微汗湿，邗江却手心发烫。
刘灿然被人扶着，两只手都空了出来，按在微微隆起的肚腹上，揉了几圈，难受得眉头狠狠皱着，开口时声音无力，“胃不舒服，没关系的。”刘灿然痛出水光涟漪的眼眸看着邗江，“邗总不用管我……我……我再等一会儿。”
邗江把隔间门锁上了，然后重新蹲着扶着刘灿然软腰，“我扶着你，你揉揉肚子吧。”
刘灿然抿着唇，“不用……”
邗江皱眉，声音强硬道，“我不放心，你就让我扶着吧。”
刘灿然低垂着头，一下下揉着，邗江能听见微弱的肠鸣声，低着头忍痛的人只是轻轻地抽着冷气，不敢痛呼。
“是不是这几天太忙了，没好好吃饭？”邗江看着别的员工加班到熊猫眼没什么感觉，但刘灿然因为工作身子出了问题，他又是心痛，又是埋怨自己。
邗江视线乖乖地不乱看，但刘灿然还是一手掩住自己的下面，修长细白的手指消瘦到有些病态。
刘灿然摇摇头，“不是……我有吃饭。可能是这几天排便……不规律吧……”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邗江不太懂，皱着眉，大手拢在灿然腰间，大拇指一下下无意识地蹭着。
刘灿然身子一阵痉挛，他长出了一口气，一阵水泻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刘灿然身子完全软了下来，力气也用光了。
刘灿然推推邗江的手臂，“邗总，你先出去……”
邗江一愣，“没事…”
刘灿然摇摇头，态度坚决，“你出去吧。”
邗江慢慢放手，让刘灿然自己坐着，拽了一圈厕纸，叠好了递给刘灿然，然后又拽了一圈。刘灿然脸通红一片。
邗江把轮椅推到他跟前，然后走了出去，“小心点。”
刘灿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摇着轮椅出来，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相遇，邗江眸色温柔深沉，刘灿然赶忙低垂了视线，蚊蝇般哼咛了一声，谢谢。
邗江回到办公室，秘书抱着新的报表进来。
“明天让人来装个残疾人卫生间。”邗江想了想，公司里‘残疾人’也就那么一个，这有点明显了，又道，“算了，把男卫生间里最里面那个隔间按上残障设施。最晚明天，你现在就去联系。”

#琅琊榜恶趣味同人#
#郡主什么的都不存在 靖苏万岁！！#
一
梅长苏即使被厚厚软软的棉被包裹着，孱弱的身子仍然入骨得颤栗。他头晕目胀，身子如同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起起沉沉。
耳边传来他最熟悉的声音，低沉的，轻轻的，害怕惊扰林中飞鸟一般的小心翼翼。那双温暖修长的大手将自己冰冷的手握在手心，一下下温柔地按揉着他的指跟。因为心脏的衰败，梅长苏的双手都是麻木的，可却能感受到那人的温度。
“把药放着吧，朕来喂他。”
景琰……他不是在回京的路上么……景琰怎么在……
梅长苏挣扎着睁开眼睛，墨黑的双眼睁开，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聚焦起来，看着眼前穿着明黄衣衫的那个人。那人合在自己无力的手指放在唇边，挡住了他俊挺的下颌。一双向来倔强的眼睛红红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你终于舍得醒了？”萧景琰的声音颤抖着，压抑着惊喜和心疼，三千柔情装满了心怀，从眼神里溢了出来。
“唔……”梅长苏虚弱地开不了口，他干涩的唇瓣蠕动了下，意识清醒过来才觉得身上到处都疼，疼得眉间的褶皱难以松开。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间，萧景琰哑声道，“小殊……你真是吓坏我了……”


二
梅长苏懒洋洋得靠在迎枕上，身上覆盖着南边进贡的蚕丝软被，纤细的手指畏寒地缩在衣袖里，然后一只大手伸过来暖着他的手指。只要有那人在身边，他已经好久没用手炉了。
“翻页。”长苏的声音轻而细，他身子亏损极重，说上两句话就要喘上一会儿。心脏也脆弱得经受不了一点点刺激，皇上下旨，除了缺根弦的飞流和蒙挚，就连皇上本人都要轻步慢行。
萧景琰勾着薄唇轻笑一声，乖乖地捧着书卷翻了一页。看着长苏满意点头的可爱样子，他忍不住抓过爱人的手亲了一口。
“还生气啊？”萧景琰身上还穿着厚重庄严的朝服，通身气质华贵逼人，英俊不凡。不过还不是蹲在自家夫人床前，耐心讨好。
梅长苏还在气萧景琰任性地抛开朝政，快马两天去接病重的自己，又在床边照顾了几近十天，说什么不同意拔营，唯恐自己病情恶化。才上位两天的新帝就干出撂挑子这种事，如若不是太后暗中操持，朝廷恐怕要乱。
萧景琰当时率了带了贴身侍卫一甩马鞭就找媳妇儿去了。朝中大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都知晓圣上离京竟是为了探病，那谏言的折子像是雪花片一样乱飞。飞了足足一个月。
骂自己萧景琰能忍，骂小殊他可忍不了这个。早朝上大发雷霆，指着鼻子骂那些老臣。梅长苏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拖着孱弱病体平定战乱。打起仗来可是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啊……自家媳妇儿抱在怀里就剩了一把骨头，每日混混沉沉的，什么都喂不下去。萧景琰当日说着说着，忍不住双目含泪。心疼得心头绞痛。
梅长苏哼了一声，病体虚弱，一双美目却依旧清澈明亮，“你就说吧……是不是你的错？”
萧景琰连忙讨饶，“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还是皇帝没当习惯，还是武将的性情……小殊你说了多次了……”
梅长苏想开口说话，一个气没倒匀，气喘起来。干咳的声音如同嗓子眼渗出了血。萧景琰伸臂抱着他脆弱的脊背，看他仰着脖子，细白的喉结颤抖得辛苦，便让他软软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喘了一会儿才好了，长苏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睛。萧景琰将温热的蜂蜜水靠在他唇边，喂了他半杯。梅长苏皱着眉头喝下了，哼咛着不舒服的样子。
“哪里不舒服？”萧景琰凑在爱人耳边轻声道。
梅长苏勉强弯了唇角，“无碍……”
爱人的逞强让萧景琰更是心疼，下巴蹭着他冰冷的额头，叹了口气。


三
朝中武将奇缺，否则当时也不会让梅长苏率军打仗。萧景琰武将出身，当然更加重视军队。每三年大小武官都要审核，文韬武略都要全能。
梅长苏养在深宫，他家圣上不准他劳心。他的身子也不争气，夏天还好些，到了秋冬，不仅是脏腑难受，食不下咽，连身上关节都酸痛难忍。因为心衰他已经两年没有下过床，有一次让飞流扶着走了两步，就心脏震颤着晕了过去，四肢开始地抽搐，过了半个时辰都是僵硬绷直的，可是吓坏了一帮人。他如今双腿细白软绵，上面软肉像是棉花一样，脚后跟嫩的像是婴儿一般。萧景琰给他洗脚的时候都不敢大力，只敢轻柔地撩动水花，指尖轻柔地分开他并拢的脚尖。
他日子烦闷，便拉了蒙挚说起了武官比武的事，说得兴致大发，说什么都要去看看。萧景琰不同意，他便侧着纤细的身子看着窗外，一天不说话，长发垂在纤窄的腰间，清瘦的面容染着愁绪，让他家圣上心疼的不行。
就让他去看了。
欢天喜地地去了，裹在狐裘中让人抱进来了。
梅长苏当夜就起了高烧，萧景琰着急得甩开折子就奔了过去。
梅长苏烧的脸颊绯红，已经没有了意识。他双手搁在颊边，长睫毛颤抖个不停，畏寒地弓着上身，黑发倾斜在枕头上。
萧景琰一摸爱人的手掌，触手冰凉。双腿恐怕更凉，他赶忙拿过侍人手中的汤婆子，塞进了被窝。
“这怎么回事？！”萧景琰压抑地怒吼，旁边跪倒了一片。
“苏先生在校场看得起劲，说什么也不愿意坐在棚子里……我们也拦不住……回了宫，掀了马车帘子才发现已经高烧起来了……”小太监哆哆嗦嗦说。
怎么这么不听话！！
萧景琰这气正要撒在别人身上，床上那人迷迷糊糊地嗫喏着，冰白的唇瓣动了动，要发火的皇上赶忙凑了过去。
“景琰……景琰……”
“我在我在！”

#邗江 & 刘灿然 #
邗江手里拿着年后出游的名单，翻来覆去都没有找到那个名字。邗总很不满意，皱着浓眉用公司内部邮件敲刘灿然。
【你不去杭州？】
过了两分钟，有了回复。
【邗总？】
邗江用手指压着眉头，想象着刘灿然睁大眼睛惊讶的样子，笑了。
【不是。】
结果点上了根烟的邗江等了半天，烟都燃尽了，还是没等到回复。邗江无奈了，大力敲了一行字。
【我开玩笑呢！你怎么不参加旅游？】
一直没有回复，邗江没脾气地点点头，好吧好吧，只能中午去食堂抓人了。
刘灿然和他同桌的两个同事看着自家大老板端着餐盘在他们旁边一屁股坐下了，平时的老板的饭友落单地坐在窗边，几个人一脸懵逼地看着领口松了两个纽扣，神色略显疲惫的邗江。
“邗总！”三人睁大眼睛看着邗江，惊讶之后都冲他礼貌地笑笑。正在埋头扒饭的女同事紧张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Hi。”
邗江微笑了一下，刀刻般英俊迷人的侧脸染上笑意，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魔力。刘灿然抿了抿唇瓣，低头拿起了筷子。
“杭州你们报名了么？”邗江开口问道，对面两人赶忙点头，“当然去啦，忙了一年了，还是邗总体贴让我们放松放松！”
余光看见刘灿然低垂着脑袋，乌黑干净的短发，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发旋。他低着头吃饭，没有说话。
还没等邗江开口，对面坐的女孩就问了，“刘经理你也去吧？”
刘灿然抬头摇摇头，“我不去了，我原来去过了。”
邗江心头一跳，暗道，没料到他用这个理由……这可……
问话的女孩皱眉道，“去过就再去一次呗，我也去过的。但跟同事去肯定更有意思！我们在高铁上还能打牌啊！”
刘灿然勉强笑了笑，“可是我有别的安排了……”
邗江状似不经意道，“我这可是年前就说了啊，就是想让你们把事都安排开的。想着带着你们好好玩一玩。”
邗江话说的有点重了，刘灿然低着头没说话，他瘦的厉害，低头时后颈露出苍白的线条。邗江有点后悔让刘灿然在其他人面前丢面儿，但在人前也不好意思说软话。
邗江下午上班的时候收到了刘灿然的回信。
【对不起邗总，上午没有看到邮件。我想我还是不去了，大家集体活动，我身体不方便，害怕更不上大家日程。辜负了邗总好意，实在是对不起。】
邗江读了两遍，心头一阵缩紧般的疼痛。即使真正接触不过碰巧的那两次，但他心中已经牵挂了那个人。看他如此自卑又顾及别人的语气，邗江心疼地恨不得冲到那人的面前，给他剥一颗奶糖，看他笑了才放心。
他想了一会儿，给刘灿然回信。
【这次行程安排的不紧，本来就是想让大家放松的，赶景点就没意思了。我是希望你去的，累了一年了，去个陌生的城市放松一下。爬山什么的你如果去不了，我可以陪你逛逛市区。不过不勉强你，看你的意愿。】
邗江斟酌着词句，唯恐自己过于主动吓到了刘灿然。但又害怕自己说的不够，他就不去了。
许久才等来回信。
【我报名了。谢谢邗总。】

邗江朋友饭店开业，他先飞去了上海，到了晚上去杭州和同事们会和。他这次大手笔，让秘书安排了杭州市中心一所五星级的酒店，他在高铁上的时候，公司的微信群就已经炸锅了，飞快地刷着“邗总威武！！”邗江看了一遍，看见了刘灿然发的兔斯基飞天的表情，笑出了声，旁边那排的女乘客悄悄地瞅他。
他专门给刘灿然安排了一个有残疾人设施的房间，是个双人间，他黑幕了一下，当上了刘先生的室友。
他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刷卡进了房门，床头灯昏黄，刘灿然头发湿乎乎地拢在脑后，带着一个无框的眼镜，半坐在床上，看到邗江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挺了挺上身，还没来得及整理好面部表情，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邗江。
邗江好笑地看着他，冲他挥了挥手，“嗨！我来了！”
刘灿然笑得眼睛弯弯，也蠢萌地冲邗江摆了摆手，“嗨。”
邗江没料想到刘灿然会这么活泼，他乐得嘴都合不上，一边打开箱子，一边问，“你们高铁准时么？”
刘灿然乖乖点头，“准时呀。”
邗江接着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旁边的蟹肉煲。”
“喝酒了？”邗江笑，看着刘灿然睁大眼睛双手捧着脸颊，问他，“看得出来么？我没有喝多啊……”
怪不得这么可爱，邗江无奈摇摇头，脱了身上的衣服，留了一条底裤去洗澡了。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秀肉体的意思，每周忙得累死累活还要坚持健身，不就是为了能在喜欢的人面前随时随地脱衣服么……他老脸微红，没好意思看刘灿然的反应就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下身裹着浴巾出来了。刘灿然已经去掉了眼镜，穿着大领子的短袖侧躺着趴在大枕头上，细白的手臂把厚厚的棉被抱在胸前，脸上还带着酒醉的红晕，睫毛浓黑着动了动，看在邗江眼里可爱得不得了。
邗总悄悄地靠近，蹲下身凑过去时，刘灿然猛地睁开眼睛，眼睛在一瞬间还没来得及聚焦，呆呆的视线落在邗江脸上，邗总老脸一下子烧起来了。还好刘灿然显然喝得不少，眨了眨眼睛，蹭了蹭枕头又闭上了眼睛。
邗江这才敢出了口气，躺在另一张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久才睡下。

刘灿然醒来的时候屋里只亮着走廊昏暗的灯光，窗帘还严严实实地拉着，睡了一夜再加上前一夜醉酒，灿然身上如同被火车碾过一样，脑袋动了动就感觉脖子连着他为数不多能感知的部位都是酸痛僵硬，他手臂用力撑着翻了个身，上身堪堪转了过来，细白的腰身扭成了一个麻花，下身还是脚尖外撇躺着的姿势。
他身边那个床已经没了人，厚重的窗帘也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他心头一慌，以为自己起晚了。手肘撑着自己的上身，正要捞腿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由活动。
可邗江去哪了……刘灿然慌张过后脱力地趴在枕头上，有些失落地皱着眉头……邗江肯定是跟别人出去玩了，他们俩又不熟，或许邗江不经意表现出的亲近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刘灿然微微抿着嘴巴，不开心的躺在被窝里，他伸手揽着自己的膝盖，把他一双细软的腿拉了过来，细白细白的几乎没有重量。他伸手握着自己的脚，手掌还是暖的，可脚丫却一点温度都没有。昨天喝的多了点，没记得穿袜子睡觉，杭州又是这么湿冷的气候，他怕长冻疮。只好蜷成一团给自己暖脚。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刘灿然又快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看见邗江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衫进了屋，看见他之后笑了笑，“醒了。”
刘灿然一愣，“咦……”
邗江坐在旁边的床上看着他，修长的双腿伸展着，歪着头看他，“睡得好么？”
刘灿然被他这么温柔的一句，暖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赶忙蹭了蹭脑袋，闭上了眼睛，他现在起不了身，邗江就在身边他没办法把腿甩直，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不想让邗江看见。
邗总看着他蔫蔫的样子，皱着眉头站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刘灿然发丝柔软地贴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垂着，摇了摇头。邗江盯着他看了两秒才把视线移开，拧开了瓶矿泉水递了上去，“喝点水吧。”
刘灿然撑着胳膊要坐起来，但费力的样子让邗江心疼的不行，他放下水瓶，然后长臂一揽，隔着被子勾起怀里人的膝弯给他放好，刘灿然一下脸红的像是烧了一样，他抿了两口水才淡定下来。
刘灿然把放在床脚的衣服够了过来，他睡觉时双腿乖乖的不会乱动，所以衣服折得很整齐还没有弄乱。邗江很体贴地背过身坐在床上不看他，翻看着酒店的杭州地图。
刘灿然想了一会儿问道，“邗总起得好早啊。”
邗江点了头，“刚出去抽了根烟。”
刘灿然奋力地把脑袋从保暖内衣的领口钻了出去，然后又奋力钻出高领毛衣，“你可以在房里抽烟的，我没关系。”
听见刘灿然坐上轮椅的声音，邗江才转过身笑道，“我不想让你抽二手烟。”
刘灿然一愣，然后脸又烧了起来，他抓过自己的眼镜飞快地戴上。
等他洗漱完了之后，邗江开口道，“早上想吃什么？”
刘灿然一愣，他真的以为邗江已经有约了，邗总怎么可能跟他单独结伴出游……“就我们俩么？”
邗江点头，“你有跟别人约好么？”
“没有……”
“那我们俩一起吧。”
刘灿然弯了弯一双温柔的眼睛，点点头，“恩！”
刘灿然声音本来就柔和绵软，这一声带着笑意，又有些甜腻，让邗江一瞬间整个人苏掉……
就你这一声“恩”，我愿意把全世界都给你。


#从月初掉入满汉全席的大坑里。。有妹子听过萧忆情“恩”么……卧槽简直……我整个人苏掉#
#你说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woc#

1
在八年前的盛夏时节，天空很蓝，窗外偶尔蝉鸣声响。刘策跟在方娟身后，推开那扇老旧的铁门。
吱呀一声响，刘策的视线高高地从刘娟的发顶掠过，看到了屋内坐在轮椅上的刘新宇。
“妈。”刘新宇微微驼着肩背，坐在餐桌旁翻看着一本书，他声音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清脆喊了一声刘娟，才抬起头来，看见门外站着的刘策一愣，然后一双水漾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无措地看着门口的两人，声音嗫喏求助般地又叫了一声，“妈……”
刘策的微微挑眉，眨眼间敛住了眉眼间的寒意，让神情变得无害而温柔，他颔首道，“你好。”
方娟一边解释着，一边从鞋柜里拿出了拖鞋弯腰放在刘策脚边，“你前一段不是说想找个家教把课程补上么，我给你找了个家教。”
刘新宇看着那个高大英俊的青年，那人真是长得好看过分了，普通的白色衬衫架在他平直的双肩上，有着让人不敢靠近的逼人风采。那人自从一进门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过分内向的刘新宇感觉自己紧张的都在发抖。
刘策走过去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刘策。”
刘新宇怯怯地伸过去左手，伸过去才发现伸错了手，低低地啊了一声，赶忙换了右手，放下的左手打在桌角，碰的一声响。
“你……你好。”
刘策看着少年泛红的脸颊，勾起唇角笑了，深黑的眼眸是让人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2
没有刘策搞不定的人。他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魅力，让人为之倾倒。
在他过往的二十一年中毫无例外，刘新宇自然也是被他魅力所折服的其中之一。
刻意温柔下来，放低身段的刘策实在是太好相处了。那温柔下来的英俊眉眼让人着迷，更不用说他在面对刘新宇的时候那种刻意的讨好体贴。
认识了三个月后，刘新宇几乎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刘策哥哥，少年谈及那人时是前所未有过的快乐飞扬的神色，让方娟有些意外。
“今天下午妈妈带你去姥姥家吧。”
刘新宇听了立马皱起眉头，“不行，下午刘策哥哥说要带我去看他训练。”
方娟无奈道，“昨天你俩呆了一下午，今天还见面啊……”
少年眉宇间清澈而柔和，笑的弯了眼睛，浑身像是带着柔光，“是呀！”
刘策下午来接刘新宇，新宇乖乖地带上了自己的背包挂在轮椅后背上，然后挥挥手跟妈妈再见。刘策没有跟方娟打招呼，他对新宇妈妈的态度总是过分冷淡了。
刘新宇心思敏感而细腻，他早就发现了他的刘策哥哥好像并不喜欢他妈妈，但是他不敢问原因，唯恐两人之间有一丝一毫的间隙。
刘新宇因为先天的残疾和不完整的家庭，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并不是一个开朗的人，但是他总是渴望朋友，他几乎是用一种诚惶诚恐的态度去珍惜每一个曾经对他好过的朋友。但因为他总是给别人添麻烦，朋友们总不会在他身边停留太久，每次的失去都会让他伤心好久。
比他年长六岁的刘策，那种非凡的风采，让他着迷却又让他惶恐。
为什么刘策对他这么好呢……刘新宇想，这或许是上帝对不幸的自己的恩赐吧。
刘策开的是一辆不怎么新的现代途胜，门上已经有了很多条剐蹭，他也不修，就那样大咧咧得露着铁皮。
啾啾两声刘策按开了车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长手撑着车顶，低头看刘新宇，“今天要不要自己试试？”
刘新宇笑着点点头，夸张地拉高了外套的袖子，紧紧地握了握细白的拳头，“来吧！”
刘策看着他笑了，开口说道，声音温柔低沉，“别怕，摔下来我接着你。”
刘新宇低头，羞涩的神色一闪而过，他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让他心头一颤。越野车太高了，刘新宇鼓足了力气撑了一下，却连半个屁股都没有挪上去。在他摔下去的一瞬间，掉进了旁边人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他脸红地抬头，看见刘策有型的下颌，泛着没刮干净的青色胡渣。刘新宇眨眨眼，脸红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改天开轿车来接你，这车太高了。”
刘新宇低头应了一声。
刘策今年大四，是A大的篮球队队长，夸张点说，他是整个大学女生的理想型男友。每次比赛大半女观众为他而来，就连每周训练都有不少人走了后门溜进场馆里围观。
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像是刘新宇这种畏寒的人，连秋衣秋裤都穿上了。刘策却穿着篮球短裤，上面把黑色的运动服一脱露出短袖就可以上场了。
不少队员已经拿着球开始热身了，刘策冲教练点了点头，推着刘新宇的轮椅把他安置在场边，把脱下来的外套平展地搭在刘新宇细软的双腿上，然后从短裤的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包巧克力，递给他。
“今天不会太久，你要是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刘策蹲下身，双目看着他认真道。
刘新宇心头甜的像是掉进了蜜罐，笑着点点头，握着小拳头摇了摇，“加油！”
一边正叠着毛巾的女孩好奇问，“学长，这小朋友是谁呀？”
刘策起身的动作一滞，站起身才缓缓道，“我弟弟。”
那一瞬间，刘新宇也不知道自己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幸福多一点。
开始训练时，刘策专业敏捷的动作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刘新宇坐的位置是离得最近的，身后有七八个来围观的妹子，她们低声议论着，难掩兴奋，多数是关于刘策的。
刘新宇有点小骄傲，大眼睛亮晶晶地追随者场上的那人。看，我跟他可是相熟的呢……
脸上大大的笑容连刘新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他能站起来，他一定跟旁边的姑娘们一样兴奋地跺着脚。
刘策在篮下接到了球，躲闪着跳出了三分线，后撤步子的同时稳稳地投掷。一个空心三分完美入网。
“啊！”刘新宇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支起了腰背，低声道，“太棒了……”

#靖苏##对不起宝贝们我最近玩物丧志了没更新#
梅长苏睡前被人哄着喝了安神的汤药，他嫌嘴里发苦，又喝了一大碗藕粉，夜间下腹憋涨难受，从黑甜的梦中转醒，在热乎乎的被子里蹭了蹭，睁开了眼睛。
墨色的帐幔低垂，隐隐看得见床边的烛火，身边的爱人靠在床头，眼神中的痴迷眷恋未曾掩饰分毫，修长的手指把他的长发缠在食指间，一下下拨弄。英俊挺拔的君王放下发髻，披散着漆黑的长发，烛光下剪影温柔似水。看见他睁眼时，萧景琰有些惊讶，弯腰凑过来轻声道。
“小殊，怎么醒了？”
梅长苏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下意识地抓着爱人好看的手指，攥在手心，“我想小解……”
萧景琰一听，笑了，“不让你喝那么多，你还不听。”说罢小心掀开了被子，不让冷风进来，自己慢慢下了床。
梅长苏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抓着爱人的衣角，摇了摇。
“我不用夜壶！”
上次校场归来，他凉风激着大病了一场，起居几乎都让人伺候着在榻上解决，他心里自然不乐意，可身上乏力得紧，也脱不开。如今休养了半月有余，他自己觉得腿脚上长了些力气，说什么都不想再用夜壶解决了。
萧景琰低沉着声音，劝哄着，把拉着自己衣角那只消瘦微凉的手拉起来亲了亲，“夜间风大……”
话语未毕，梅宗主就不乐意了，蹙起淡淡的眉头，手抽了回来，想要自己支撑起身子，“屋子四处的火盆你没看见么？快点扶我起来，我急着呢……”
天下敢与萧景琰这么说话的……恐怕只有林家小殊这一人了……
萧景琰无奈，只得扶着爱人的肩背，让他坐了起来，手探出帐幔取了棉披风，披在了小殊的身上，才敢把被子从他的肩头褪了下来。
“我是男子，你别把我想得过分脆弱了。”梅长苏乖乖地任他摆弄，笑道。
“总要小心些才好。”
实际上，梅长苏身子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他身上恐怕只有抬手举杯茶的力气，腰身绵软，下身更是绵软无力，平时起个身都要旁人帮扶着。火寒之毒早已将他元气耗尽，他身子甚至不如垂暮的老人来的好。萧景琰把爱人瘦弱的一身病骨揽进怀里，还是没忍住心痛，怜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萧景琰双手伸进被子里，一双大手捧着爱人纤细冰凉的膝盖，挪动着他不灵便的双腿。绵软的双腿牵动着下腹，梅长苏没忍住打了个尿颤，“哎呦……快些……”
“泄在榻上也无妨，让人换了就是。”萧景琰看着爱人白皙双手抱着小腹憋尿的样子，心疼极了。
“那……那怎么行。”梅长苏倒了口气，换了过来，动了动白皙的脚掌，一双常浸泡药汁的双足嫩白消瘦，脚背上浮着青白的血管，已经许久没有下地的样子。好看纤细的脚趾在景琰胸口的里衣上蹭了蹭，似是催促。
皇帝陛下手下轻柔极了，蹲在地上帮爱人穿上了鞋袜。梅宗主本来就不想穿白袜了，踢啦着鞋就行了，但萧景琰怎么会同意，手掌心里一双脚凉冰冰的，心疼的可是他自个儿。
萧景琰站起身把梅长苏打横抱了起来，梅宗主一愣，气道，“我要走过去！”
无力的拳头打在自己胸口，景琰无奈道，“夜间青瓷砖太寒了，你就别折腾了。”
走到偏殿，景琰把怀里的人放在恭桶上，帮正在怒目瞪他那人褪下裤子，压着因为尿急而半翘起来的小殊儿，嘴边笑意温柔，吹口哨道，“嘘……”
梅宗主双手攥着自己的裤腰，羞得两颊微红，眸中带水。消瘦的身子打了两个尿摆子，水声渐缓，终于爽快了。
回程，自然也是被陛下抱回来的。
两人重新窝进被窝里，梅长苏困倦得倒在爱人的怀抱里，边打瞌睡边问道，“可是朝堂上有什么难事，愁得你睡不着觉。”
被关切的萧景琰心口一甜，拇指宠溺地蹭过爱人发际线绒绒碎发，低声道，“没事。”
“大水牛……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主意，总好过你一人失眠。”梅长苏勾着唇角，闭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搁在爱人结实的胸口，一下下敲着。
“朝堂上的事白日都解决了。我刚才是因为又做了那个梦，就醒了。”
萧景琰曾与梅长苏说起过，他时常梦到二人未曾相认时，他自己曾经狠心地让身子孱弱的爱人在大雪中等了好几个时辰。梦的结尾，萧景琰眼睁睁看着爱人仰面倒在白茫茫雪地间，没了生息。
梅长苏听了也不睁眼，弯着唇角笑了，拉着爱人的手，“梦都是反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他话说完，就因为精神不济，昏睡了过去。
萧景琰痴痴看着爱人，紧了紧怀抱，也闭上了眼睛。

#靖苏#
萧景琰下朝回来的时候，梅长苏正半靠在床上，和太医谈天论地，东拉西扯，想要逃避吃药。
他看见萧景琰踏进殿，便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逃不过了，好生无趣地叹了口气。纤细苍白的手腕托起青色的瓷碗，还有些打颤，萧景琰快步走上前，大手托着爱人纤白的手掌，把药碗凑在他缺血色浅的唇边。
梅长苏眉间微微蹙着，好大不乐意的样子，垂着眼睛看着乌黑的药汁，抬头时一双眼睛带着忧愁，好不可怜的样子，咬着下唇道，“苦。”
又使小性子了，萧景琰心中一叹，把碗稳稳托在掌心，摆手让旁人退下了。
“小殊，听话。”萧景琰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这药是苦，可小殊这病弱的身子却也是一天也离不开这汤药。看着爱人愁眉苦脸地硬咽下去，更是惹得好几个时辰都没有胃口，他不是不心疼，可有没有别的办法。
梅长苏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也不理他家陛下。低着头，慢慢吞吞地曲起了膝盖，伸手抱住了自己，用一种脆弱又可怜的姿态。他穿着雪白的中衣，露出来的细手细脚单薄的仿佛一折就断一般，萧景琰在他后背上轻轻顺着，也不敢拉扯。
“乖，药一会儿就凉了。”萧景琰坐在床头，把梅长苏的脑袋搬到了自己的肩头，修长的食指轻轻地刮弄着爱人细白冰凉的脸颊，轻声慢语地哄着。
梅长苏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委屈极了，“我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
声音软软糯糯的，还故意带着苏苏的鼻音，萧景琰心里暗笑梅宗主如今越发会任性撒娇了，一边还是好脾气地哄着，“这药里都是大补的东西，这药是苦，但总比你病着要好，是不是？”
梅长苏哼了一声，萧景琰接着道，“你病着，我也不会比你好过半分，你就当是心疼我，乖乖喝药好么。”
梅宗主终于一点点抿着药喝了。常人一般喝药都是大口向下灌，可奈何梅长苏病了这么多年，吞咽能力已经减弱了七七八八，只能小口小口得“细细品”着，看着爱人苦得紧皱着眉头，脸色都苍白了下来，萧景琰怎么可能不心疼。
喝过药了，梅长苏被折腾得没了力气，靠在萧景琰的肩上缓着。他一手搁在自己的肚腹上，平复着一股股向上涌的反胃酸水，时不时难受得哼一声。他这时什么蜜饯都吃不下去，清水喝下去也会难受的不得了。
萧景琰这时能做的就只能是安静地陪伴，剑眉紧皱着，恨不能一并担下爱人的苦楚。
把锦被拉高盖住爱人，萧景琰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在怀里人的唇上轻啄，小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梅长苏全身放松得瘫软在爱人的怀里，启唇和他家陛下交换了温柔又缓慢的一吻，把自己嘴里的苦涩味道传给萧景琰，萧景琰隐约知晓爱人的用意，轻笑起来，但没有道破。
倒是梅宗主先不好意思了，一吻过后，他脸上飞上好看的绯红，眨了眨长睫毛，伸手揽住萧景琰的脖颈，“苦么？”
萧景琰笑，英俊的眉眼化成一汪春水，“小殊好甜。”

今夜陛下奏折批改得快，早了一步回到寝宫，接手了下人的活，打了热水，肩上搭着布巾，穿着一身中衣，发髻微微散乱，仅存了三分朝堂上威风的样子，余下的七分便全是温柔。
“小殊，洗脚了。”
梅长苏侧坐在床上，他身上披着青色布衣，脚上还穿着柔软的布鞋，白色棉布的足衣松松地包裹着他纤细的一双脚。他看着端着铜盆走过来的自家陛下，眉目含笑。
萧景琰拉过一旁的小木板凳，坐在梅长苏的脚前，开始挽袖子。一边问道。
“今天腿脚有没有抽筋？”
梅长苏微笑着摇头，长发披散着，脸色雪白，很乖巧的样子。
萧景琰轻轻地摘掉爱人一双布鞋，足衣穿了一天依然干爽洁白，梅长苏双腿的气力还是很小，被人扶抱着才能挪动两步，所以一双脚与普通男子不同，柔软白皙的像是玉雕的一般。
不管今天白玉般的脚面上却一片青紫，萧景琰眉头狠狠地皱起来，急了，“这怎么回事？！”
“没大碍，今天看古籍的时候，不小心砸脚上了。”梅长苏解释道，“不痛的。”
实际也真的就是看着吓人，那本书就算重，可梅长苏双脚几乎全年的是麻木的，没什么痛觉，他说不痛，那就是真的没感觉了。
可萧景琰还是心疼，就像是那本书重重砸在自己心口。微微粗糙的指腹在嫩白的脚背上摩挲，他心疼地托起那只脚，凑过去亲了亲伤处，神情虔诚又怜惜。
梅长苏动了动自己细白的脚趾，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啦好啦……”
睡前，他家陛下又把他的那只脚拢在手心，气哼哼不乐意道，“怎么还没消肿！”
“陛下，这才不到半个时辰……”

开个#趁热吃#的脑洞 @十三凝香爷
《趁热吃》by苍白贫血 酷炫霸道黑道攻（许晚河）vs倒贴医生受（杨默书） 原本攻心里有一朵白莲花（唐梓言） 最后HE
开个恶趣味（装病为了验证小攻爱不爱我，最后假死）脑洞 耶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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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默书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乡，假装自己很有生活阅历。
“这药信得过么？”
老乡凑头过来，两人像是偷油的小老鼠，“绝对可以，你不就想装肺癌么，只要给医院大夫们打点打点，在加上我这神药，绝对连你自己都信了！”
杨默书伸手接过药，看着上面英文字，觉得靠谱，他抬头，大眼睛微微眯着，“这要是骗不过许晚河，我可不是死一次那么简单了。”
“你放心。你掏钱，我办事！”


许老大这几天几乎疯了，那天天撅着屁股找操的傻b他妈的留了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那寒酸的信封不知道是从哪偷来的，上面还盖着邮戳，傻b把上面原先的地址用黑笔划掉，然后重新写上。
许晚河 收
字迹歪歪扭扭，比起唐梓言的字真是差远了。许晚河想到。
里面简单的一句话——我走了，别来找我。
许晚河一张黑脸几乎气绿了，大手把信纸捏碎了，黝黑结实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跳动。许老大粗鲁地淬了口吐沫，一扯自己荧光粉衬衫的领口，把上面深紫色的骚包领带拽了下来。
“滚吧，你当老子稀罕找你！”
许晚河当时真没把小大夫的出走当回事，在他眼中那人跟哈巴狗一样，自己一脱裤子，那人就扭着屁股回来了。还用爷上赶着追他？开什么玩笑。
可那小人儿不在，许晚河真有点想他，没人夸自己的衣服了，今天他穿着柠檬黄的西装裤，他才定做的，却没有一个人夸夸他，他有点失落，就想起杨默书的好了。那人眼睛又大又亮，总是崇拜爱慕地看着他，眼睛比天上星星都挺好看。
许晚河前两天见了唐梓言一面，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半天，失望地摇摇头。他怎么觉得小大夫更好看呢。
许晚河当天就让手下去找杨默书了。杨默书根本就没藏起来，他就是想让许晚河早点找到来着。
“人在哪呢？”许晚河背靠着自己的路虎，伸展着自己的长腿，一手拿着电话。
“许爷……小杨哥……在医院呢……”那边的手下声音不太对。
许晚河听清楚了，心脏一颤，手有点抖，“怎么在那破地儿啊？他怎么了……”许晚河问到这，停住了，他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住。
手下听出他家爷声音不对，赶忙道，“爷，市二院，您先来吧！”
许晚河坐电梯上到十二楼，看见楼门口那个牌子上的“肿瘤专科”他觉得眼有点晕，七尺大汉，穿着豹纹的跨梁背心，肌肉如牛般结实，可还是顶不住地扶着墙壁闭了会儿眼睛，才敢往里面走。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大汉站在一个病房门外，惹得护士站的护士吓得往药剂室缩，几个大汉看着自家老大脚步不稳地走过来，刚想伸手扶一把，却被那人汗湿的手掌挥开。
许晚河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把主治医师给我叫来，我有话问他。”
说罢，推门进了病房。里面孤零零的一张床，上面坐着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他带着灰色的棉质帽子，听见声响抬头看了过来，一手抱着ipad，另一手拿着苹果，消瘦的手背上还扎着滞留针头。
杨默书呆呆地看着许晚河走了过来，那人高大强壮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一张黝黑但硬气的脸没有表情，冷冷地看着杨默书。
“看见你爷们儿，也不知道叫人？”
杨默书爱死他这副死样儿了，心里跳了跳，“你……你来啦。”
许晚河坐在床边，哼了一声，视线却黏在杨默书身上，半晌道，“瘦了。”
杨默书一下子眼眶就热了，他一笑，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举起自己可怜兮兮，还带着针头的手，把苹果凑到许晚河唇边，“吃苹果。”
许晚河嘎吱一口咬住，伸出一只大手握住杨默书的手腕，如今他瘦的像是纸片一般，这细腕子，许晚河一手握两个。
肺癌，晚期。
杨默书自己编的病，但他看见许晚河被告知的那一瞬间，腿发软的样子，他有些后悔了。
这男人是爱他的吧。虽然他不表现出来，虽然他总是损他，虽然他更爱别人……杨默书默默想着，他觉得有点难过。他决定一直把戏演到“死”，然后远远离开这里，把许晚河忘了。
医生不建议化疗，说杨默书的身体太差了，会坚持不住。许晚河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主治医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给他治好的！？”
医生想了半天，“没有了……”
许晚河全身发抖着走过去提着医生的领子，把人举了起来，“你他妈再说一遍！”
“没有了……啊……”
许晚河直接让人办了转院手续，他一遍粗手粗脚地帮杨默书收拾东西，一遍说这家医院不靠谱，要带杨默书去更好的医院。
杨默书急了，这可怎么行。这打点下来，花了他一套房子的钱了，这不就白费了！
“你先别收拾了！”杨默书急道，但这句话中气太足，他赶忙装作呛咳起来，咳得天翻地覆，像是快要吐血一般，他原本坐在床上，一歪，直接重重摔在地上了。他光着一双纤细的脚，手臂撑都撑不起来，咳得直颤。
许晚河那一刻只觉得胸口有针在扎，他过去把人抱了起来，才发现杨默书瘦的吓人，全身就剩下了骨头。
杨默书药效上来了，他有些呼吸不上来，呼哧呼哧地挺着胸脯，可就是喘不上气。他一手还勾着许晚河的上衣口袋，就这么晕了过去。
他隐约听见许晚河粗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把护士站的护士都喊过来了。
笨蛋……床头有呼叫铃的……
医生配合得很，说他已经虚弱到不能随便移动了，转院什么的要耗费太多精力，杨默书承受不住。
杨默书醒来的时候，身子暖烘烘的，坚固的手臂搁在他的肚子上，男人粗糙的胡渣蹭着他的太阳穴。他动了动，身边浅眠的男人哼了一声就醒了，迷迷糊糊地低声问道，“唔……有没有哪不舒服？”
许晚河温柔的声音，让杨默书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扭头，吻上了男人带着烟草气息的唇，呢喃道，“干我吧。”
许晚河舔了舔他的嘴巴，然后避开了，“等你身体好了再说，现在不提这事。”
杨默书有些着急了，两人快一个月没做了，这他忍不了了，“我身体只会越来越差了！”
“你他妈闭嘴！”许晚河如同喷发的火山，吼得杨默书耳膜都裂了，他粗喘着气，坚硬的身子颤抖着，“我说你能好，你就能好！”
杨默书赶忙抱住他，伸手在他背上划拉着，“好好，你说得对……”
两人又吻在了一起，许晚河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小大夫，两人脸上都湿湿的，是许晚河三十年没流过的泪。
两人仿佛又过起了平淡的生活，许晚河配着杨默书吃饭，帮着他洗澡，两人轻缓地做了两次，杨默书累得昏了过去，不知道许晚河一整夜把自己抱在怀里，亲吻他的脸颊。
杨默书的身体还是衰败了下去。
吃的很少，即便如此，大多数也都吐了出来。整日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杨默书说他想回家，许晚河就把他接回了家，在家中买了医疗器械，请了私人医生。
两人喝了老鸭汤，抱在一起，杨默书摩挲着许晚河黝黑手臂上的斑驳疤痕，一手拿着手机，弯着俄罗斯方块。许晚河这种粗人，最敬佩这种能玩益智游戏的人了，他看的起劲。看着小大夫细细白白的手指按着键盘，可那好看的手指慢慢地停住了，手机从手心滑了出来，手指无力得搭在上面。
许晚河低头看，看见怀里的爱人已经困倦地睡了过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唇色白的让他心疼。
许晚河闭眼低声道，“我爱你。”
他没看到小大夫乱颤的睫毛。
杨默书听了那句表白。他决定要陪许晚河一辈子。
他悄悄给老乡打电话，“唉，你给我安排给手术，让我活过来吧。”
老乡，“啥！晚期要能治愈，那就是影响世界的医学奇迹了好么！”
杨默书皱着小眉头想想，“没事，他没文化，只要我能好好的，他什么都信。”

#BE慎入#
一
苏鸣躺在歌舞坊高高的檐瓦上，双手垫在后脑，把一双黑色布靴随便得放在一旁，一双穿着白色足衣的双脚随着不远处丝竹的声音晃荡着。
夜凉如水，云起遮月。楼下院中却烛火通明，很是热闹。
按理说这是好好听曲，风雅之地，却总有些仗着银子多就胡作非为，刁蛮耍横之人，把这里吵吵嚷嚷。
一彪形大汉，腰带上拴着硕大却廉价的玉佩，冲着端茶的小厮喊道，“这弹得都是什么，混弄大爷呢？快让杨柳出来，别指望找一些学徒来糊弄爷。”
苏鸣耳尖得听见熟悉的名字，立马直起要来，探头看楼下是个什么情况。
小厮吓得有些瑟缩，“爷……杨柳如今早已不弹琴了……”
那大汉一声炸雷一般吼声，“你糊弄爷呢！快快快，别找打啊！”
苏鸣在房顶上看着，冷笑一声，蹬上一双靴子，一个纵身跃下，落在了舞台正中间，旁边正弹着琵琶的姑娘吓得险些扫断根弦。
高高束起的黑直马尾甩了两甩，苏鸣挑了跳一侧的眉头，一掸黑色衣袍，“哎！”
他边走着边随手拿起一茶盏，双指一弹砸在那大汉身边的柱子上，水花四溅，吓得那人立马没了声音。
寂静片刻后，那大汉暴跳如雷，一个拳头就要砸过来，“小畜生！”
苏鸣飞身闪过，飞起劲瘦修长一腿，将大汉横扫在地，那大汉撞在另一桌的饭菜上，披挂着一头菜叶，气得双目血红，双臂一支怒不可遏地扑了过来。
苏鸣歪歪脑袋，侧身飞起一脚……
“苏鸣！” 身后一人虚弱却着急开口，听得苏鸣心中一慌，腿上减了力道，只把人又踢了个人仰马翻，却不致伤。
这时看场子的下人才跑了过来，控制住了场面。可地上已经一片狼藉，碎了不少东西了。
苏鸣转身，微叹了口气。
坐在轮椅上披散着长发那人，无奈地看着他，一双眼眸似盈盈秋水。脸颊苍白而消瘦，眼角初显细细纹路，却不减他半分风华。微蹙的眉头看着不安又忧愁，明明年长自己不少，却还是让苏鸣心头一疼。
苏鸣走进两步，在那人勉强蹲下，双手捧着那人匆忙中没摆放好的左脚，小心放好，装作乖巧道，“哎……东西我赔给你……”
杨柳眉间褶皱还放不开，细声呢喃一声，“你呀……”
苏鸣看他并没真生气，低头在他膝头蹭了蹭。


二
这歌舞坊是苏家的产业，苏鸣幼年时与父亲曾在江南短居，那时杨柳还是少年，腰肢如柳，唇红齿白，往琴边一坐，已初见风华。苏父事务缠身，便把顽皮淘气的苏鸣放在歌舞坊，让他与旁人一起学琴，修身养性。
苏鸣那时不过五六岁大，小豆丁一般矮矮胖胖，哪里会弹什么琴，整日就跟在杨柳身后，像个小尾巴一般。
也是奇了怪了，小苏鸣只黏杨柳一人，旁人给他桂花糕，他都是撅着小嘴，不肯接的。
就连晚上就寝时，小苏鸣都抱着杨柳不肯放，否则他就哇哇大哭起来。
谁人也不敢为难少爷，便由着他去了。
苏父事情办妥，择日启程。苏鸣抱着杨柳哭了一夜，说什么也不放手，哭得一颤一颤得让人心疼。纵使苏父七尺儿郎，也败给了自家儿子，答应带着杨柳一起回京。
苏鸣听了，才抽搭着鼻子，安心在杨柳怀抱里睡去。
杨柳把小小的苏鸣抱在怀里，坐在床畔，睁眼不知道想些什么，等到了天色微亮，他摘下自己脖颈上的水滴形状的玉佩，放在了小苏鸣的怀里。
马车前，苏父接过自家熟睡着的儿子，问道，“不跟我们走？苏府自不会亏待你。”
杨柳摇头，眼眶还是微红，嘴角却带笑，容颜美好，“少爷孩子心性，过不了几日边忘了杨柳。可杨柳琴还未学成，怎能半途而废。”
苏父点头，表示明白。
马车绝尘而去，年少的杨柳站在街边，细长的手指无措地交叠在身前，愣了一会儿。小小年纪还是抵挡不住离别的伤悲，兀自落下泪来。
从此十余年，两人从未联系。
直到十七岁的苏鸣，拿着那块玉佩，在大清早敲开了歌舞坊的木门。
“哎老头，你这可有一人，姓杨名柳？”


三
苏鸣看着杨柳脸色惨白难看，肯定是刚才从榻上起的急了。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后院推，前厅自有旁人来料理。
杨柳也无力反抗。他自八年前从二楼跌下，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最厌烦这秋冬季节，更是连起身都要旁人按揉一刻才行。刚才起身起的急了，如今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一阵阵发疼。
“你出来干嘛……”进了屋，苏鸣飞快搓热了双手，才小心地托抱起杨柳膝窝和后背，把他从轮椅移到软塌上。
杨柳的双腿蜷曲着颤抖，僵硬地根本伸不直，苏鸣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已经没有那么慌乱过了，双手按揉着他怀中纤细的腿脚，一点点把紧缩痉挛的肌肉揉开。杨柳紧抿着唇瓣不出声，却痛得双手握着衣摆，颤抖起来。
苏鸣又气又心疼，看着杨柳痛得惨白的容颜，狠声道，“刚才真应该把那人大卸八块！”
杨柳因为痉挛，声线颤抖道，“我就是怕……你没轻没重……”
苏鸣不满地哼了一声，手下的力道却温柔小心，等杨柳双腿恢复了软绵，他把杨柳脚上软靴脱了，一双软足左右撇着，穿着白袜瘫软娇弱。
“晚饭可吃了？”苏鸣看着那人阖着眼眸，轻声道。
杨柳摇摇头，“躺了一天，不觉得饿。”
“不吃晚饭可不行。”苏鸣道，“我扶你起来，喝碗南瓜粥。”
杨柳无奈睁开双眼，睫毛纤长，看上去如同纤薄蝉翼，更显一双眼眸美丽无比。
苏鸣弯腰去够一旁迎枕，颈间一枚水滴玉佩滑落，迎着烛火看莹润无比。
杨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哎！让你碰了么？”苏鸣玩笑道，年少英气。


三
二十岁出头的杨柳，在金陵可谓无人不晓，一幅绝世容颜，一把好琴，多少人只为求得一面。
变故就发生在那年初雪时节，知府不成材的儿子，点了杨柳的曲。
房内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见茶盏破裂的声响，杨柳推了门，无头无脑地冲了出来。
从楼梯上跌落，血都未见。
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四
苏父自然不能让自家儿子留在金陵胡闹，便给他安排了差事，天天在城中自家铺面中跑前跑后。
身边的小尾巴又跑了，杨柳整日瘫软在榻上，日子又无趣起来。
贴身的丫鬟在一日帮杨柳清理了下身污秽之后，拉着自家主子玉一般白皙好看的手，兴冲冲道，“我今日跟梅姐学了看手相，帮您也看看！”
杨柳嘴边含着温软的笑意，披散着黑发，带着些岁月打磨的五官，脆弱却动人。
“这是姻缘线，这是财富，这是生命线……”小丫头看着自家主子如同横刀截断的生命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不……我肯定是记错了……”
杨柳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拉过丫鬟的掌心看，笑了。
“你若能活到七十岁，我怕只有三十岁好活。”
小丫头赶忙摇头，差点哭了，只恨自己没事看什么手相啊。


吃了晚饭，苏鸣和杨柳并肩躺在软塌上消食，苏鸣把杨柳的手臂抱在怀里一下下揉着，没一会儿，却自己先睡了过去。
杨柳小心地把他手掌展开，借着月光看。
姻缘线长长的，财富也是，生命线更是如此。
杨柳笑着想，这人以后定会活的长长久久，有知心人陪在身边，不愁柴米油盐。
他这么想着，笑着笑着，却有些失落。
他心道，你若能活到九十九，我怕也只有三十岁好活，陪你不到头了。


五
冬去春来，一日正午时分，苏鸣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房，杨柳刚喝完了药，满屋都是苦涩的味道。
“刚接到了我爹来的信，我娘病了，我得回去一趟！”
杨柳放下瓷碗，嗑的一声响，他抬起眼眸时，不舍已被掩盖去了，“那你快回去吧，路上别走小路，切记注意安全。”
苏鸣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收拾，手下顿了顿，抬头看着杨柳，“我带你一起走。”
杨柳皱眉，“莫开玩笑了，快些收拾，快些上路。”他说罢转头对身边丫鬟吩咐，“给少爷带上一下干粮，和碎银，把马儿喂上草。”
苏鸣点点头，“那……我尽量早些回来。”
杨柳道，“等夫人病好了，也多陪些时日，不要急着回来。”
苏鸣听了，点点头。双手将包裹用力一系，背在背上。
他低头单膝跪在杨柳床榻之前，温柔的眼睛里满载着杨柳的容颜，他略微粗糙的手掌牵着杨柳的细手，放在唇边一吻。
“你等我回来。” 一语罢了，他接过丫鬟递来的东西，转身走了。
杨柳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道别。


六
又是一年秋天，杨柳因为一日在院子里坐的久了，染上了风寒，小小病灶，竟一病不起，药石无用。
他整日睡得昏昏沉沉的，只能喝下一点点流食，短短几日便瘦成了一把骨头，一头黑发也似枯草一般无华。侍人将他的床上垫了厚厚几层褥子，唯恐他嶙峋的身子硌着自己。
丫鬟隐隐约约知晓，自家主子心中牵挂之人，便没事就在杨柳榻边念叨着公子。
有一次杨柳晨起咳痰的时候怎么也上不来气，丫鬟就在旁边哭喊道，公子来了，公子明日便到了，杨柳才倒过来一口气，睫毛颤啊颤，却没力气睁开眼睛。
杨柳就这么睡着，有一日他睁开眼，竟然真看到了苏鸣。
少年面容憔悴，双目血红，两人眼睛对上的时候，少年松了一口气，眨眼间竟然留下泪来。
“你……你吓死我了……”声音委屈极了。
杨柳病痛之余，心道，还是个孩子啊……
杨柳自从苏鸣回来之后，身体一日日渐好，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不能移动，但已经比最差的时候精神很多。
等他三十岁生辰那日，杨柳觉得自己浑身都暖烘烘的，像是被阳光烘着，晨间早早就醒了，乖乖得让苏鸣伺候着穿新衣，梳理好了长发，用白玉簪子将头发束起。早饭吃了他往日最爱的小笼包，中午两人饭后躺在后院的假山上晒了会儿太阳。
夕阳西垂，杨柳乏了，他靠在迎枕上，看着眼前的少年，笑的显现出眼角的细纹。
苏鸣搓了搓双手，在古琴前坐定，紧张得有些脸红。
手起弦鸣，琴声时清扬时暗哑，并不算流利悠扬。
是一曲，《凤求凰》。
杨柳闭目听着，他嘴角带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慢吞吞的，身子开始麻痹，他坚持着听到了少年弹奏的最后一个音。
一瞬间，与少年的往昔似浮云流过，在他脑海中浮现，又一瞬间消失不见。


甚是圆满。


等苏鸣脸红得凑过来抱他时，杨柳的身子已经逐渐变冷了。


七
天气晴好。

在后院，小苏鸣从地上拾起一串白花花的槐花，就想往嘴里塞。
杨柳似模似样地清了清嗓子。
小苏鸣扯着他的衣袖，让他蹲下，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笑看着他。
然后，胖乎乎的小手把槐花别在了杨柳如墨的鬓角。


“送给你！”


苏鸣事后收拾杨柳遗物时，发现了夹在旧琴谱中的干槐花。
可他已记不得当年场景。

一
安宁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大猫，大猫肥软的身子窝在他细瘦的腿上，团成一团。他俩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夏日蝉鸣声传来，简陋的老房四边都开着窗，安宁笑眯着眼睛吹着过堂风。
安平赤裸着坚实的臂膀，穿着碎花围裙，背对着弟弟做饭，茄子下锅，一阵煸炒声传来，香味顺着夏日湿润的风飘了过来。
安宁怀里的猫闻到香味，抬起毛茸茸的脑袋，跟小主人一样抬眼盼着。
安宁深吸一口气，笑道，好香，哥哥！
安平听见了，回头笑得宠溺又温暖，说，菜马上就好了。
安宁腰肢软得使不上力，他伸长了脖子向厨房里看，哥哥掀开了萝卜牛腩的砂锅，连猫都顺着味道跑过去了，安宁伸手去抓猫，可那光溜溜的尾巴在他手心里一滑，就不见了踪影。


乔安宁醒了过来，才发觉那原来又是一场梦。


二
安家只有一个电暖气，冬天一来，兄弟俩就挤在一张床上，床尾还卧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大猫，猫儿很乖，被安平教了几次，就知道靠在安宁的脚底，给他暖脚。
安宁已经十六岁了，关灯前还撒娇得一声声喊哥哥，安平站在开关前，无奈地看着裹在大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安宁，没有佯怒得皱起，“睡觉了！”
安宁像猫儿一样哼了一声，声调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大眼睛可怜巴巴得看着安平，把细瘦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细弱粉白的手指动了动，“手臂酸……”
安平最看不得他撒娇，只好做到床边，把那细瘦的小胳膊搁在大掌里揉捏。安宁牵着哥哥的手指晃了晃，软绵绵叫了声，“哥哥，接着昨天给我讲故事吧。”
安宁叫了两声，却不见人回答。他抬起头看到安平正看着自己的手出神，眼睛又黑又深，看得安宁心跳快了两拍。他最近看到哥哥总有心悸的感觉，心里一阵又疼又痒。他不敢告诉哥哥，害怕他担心。
“哥哥？”
安平猛然回过神来，伸手摸了一把脸，“睡吧，哥累了。”
安宁一听，立马催着哥哥关灯，“快睡快睡！”
安宁睡眠很浅，他一晚上感觉旁边的人翻来覆去的，他半梦半醒间叫了声哥哥，被人掖好了被子，翻了个身，才安稳得睡了过去。
他第二日起来，发现哥哥穿着睡觉穿着的短袖，半坐了起来，眼眶微红。安宁没有看清，哥哥已经起了身，去做早饭了。


三
安宁坐在装修奢华的别墅里，他看着沙发上坐的那个男人，他的亲生父亲。
“宁宁……”那男人开口，却被安宁打断，“你别这么叫我！”
安宁像只受惊的猫，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慌和无措，他伸长了手臂去拽安平的胳膊，声音尖利道，“我们走！哥哥！带我走！”
安平在他轮椅前蹲下，那人不到三十岁，却因为生活的艰辛而早生白发，脸上有细细的纹路，一双眼睛温柔的包裹着安宁，让不安的他平静下来。
“他是你爸爸。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你。”安平不知为何，语调也有些颤抖，“宁宁，你不想有个爸爸么？”
“我只有哥哥，没有爸爸！”安宁着急了，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拉哥哥起来，全身焦急得颤抖起来，再开口时已经抽泣起来，“哥……我们走吧……”
安平沉默得看着他，半是强硬得把安宁捶打他的手臂握在手心，“你不想要更好的生活么？”
安宁颤抖得哭出来，长睫毛打湿了可怜兮兮，他敏感得预知到了什么，可就是难以抑制的不安和慌张。
安平把弟弟的双手放在手心，安抚得拍着，“宁宁不是说想住大房子么，想天天吃鱼香茄子，里面加好多好多肉馅么。”
安宁哭得上不来气，胸脯一挺一挺的，抽噎道，“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不要爸爸……”
安平眼眶泛红，“哥哥不走，宁宁不哭了，好么？”
安宁看着哥哥的眼睛，里面的温柔快将人溺毙。


四
安宁躺在蚕丝被里，他勾起自己瘫软的下身翻了个身，他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伸出另一只手放在眼前看着。依旧白皙纤瘦，却比小时候有力的多了。这些年的复建算是没有白费。
他慢慢五指并拢，想象着有人能温柔得牵着他的手掌。
时间过了太久了，他已经不记得，被人温柔得拉着手是什么感觉了。


五
小安宁在床头蜷成一团，大猫窝在乔先生特意给他买来的架子上，纯纯欲睡。
安宁手里握着小小的手机，不停地在拨打一个电话，可就是没人接。
“哥哥……”安宁无助得抱着自己哭了出来，他絮絮叨叨得自言自语，“说好了，安顿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怎么不接电话……”
“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哥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是不要我了么……”
猫儿看着小主人哭得可怜，挪着步子走了过来，窝在了他的脚边。


六
安宁现在在乔氏任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少东家的身份，从底层干起，虽然不良于行，但办事上无从挑剔。
到了年末，同事们一起聚会。安宁向来独来独往，在盛情邀请下，也无从拒绝。
一群人在ktv玩真心话，轮到了安宁，他坐在轮椅上，好看的一双手放在膝头，看着指向自己的酒瓶子，无奈得摇摇头。
年轻的女同事主动提问，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安宁一愣，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想了一会儿，弯了弯眼睛，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笑容苦涩又甜蜜，看得人心酸。
“有，我有喜欢的人。”
“他喜欢你么？”那女孩追问，眼中藏着失落。
安宁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七
安宁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有人会这么绝情。对他好的时候，让他误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离开时，一声也不吭，也从未回头。
安平当时离开的那么决绝，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安宁扔在的身后。
安宁有时在想，对于安平，他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爱情纠缠，他无从理起。


八
两人再相见时，已经到了第十二年。安宁今年三十岁，掌握了乔氏百分之五十的决策权，一直陪着他的那只大猫也死了。
他决定以乔安宁的身份接受自己，与过去告别。
安宁坐在轮椅上，放在腿上的手颤抖起来。
他看着眼前从保温箱里拿出外卖递给自己的那个男人，颤抖着声音，“哥……”
安平抬头，愣住了。


九
安平这些年的不顺，他不欲与安宁多说，他坐在一边，看着安宁低着头吃鱼香茄子，用勺子一口一口地挖着米饭，经历过风霜的脸带上温柔的神色。
他悄悄得打量着安宁，看着他平直的肩背，白皙却有力的手臂，细心打理的黑色短发，跟小时候孤僻自卑，头发长到打结的小孩，好像变了一个人。
可那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先挑着肉末认真和米饭拌在一起的习惯，却一点都没变。
安平看到眼眶发热，他起身去给安宁端了一杯水，放在他身边，低声道，“慢慢吃。”
安宁抬头看他，还以为自己在梦中，肆意地扬起了笑脸，眼睛弯弯的，似有星辰在眸中。
“哥！”


十
安宁在安平离开后，生了一场重病。
他昏昏沉沉地睡着，梦里时不时会梦到哥哥，推着他去公园，早晚送他上下学，晚上打零工回来给他带一包面包房打折的豆沙包。
他翻来复去想着那些事，那段最穷苦最艰难地日子。他想着有一日能和安平重逢，全靠着这股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他病好后，让人买了豆沙包，却再也吃不出香甜的味道。


十一
“改天让你嫂子给你做饭。”
安平在第五次给安宁送外卖的时候，随口说道。
安宁抬起头，一瞬间脸色变得雪白，“你……结婚了？”
安平笑了笑，“恩，前两年结的。”
安宁看着他，心里痛得连筷子都抓不住。


十二
安宁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在安平家吃了一顿饭，就赖着不走了。
那女人并不算好看，但跟安平站在一起也算般配。
安平已经是中年男人的模样，虽然身材依旧高大，但脸上难掩岁月的痕迹。安宁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留恋他哪一点。可当安平冲自己笑起来，眼睛里像是温柔又宁静的湖水。
安宁觉得，自己恐怕会爱他一辈子。
安宁身子不方便，客房的床太软了，安平从不委屈了他，就把主卧让了出来，给他休息。
那女人听了皱起眉头，却没说什么。
安平早起帮着安宁起床，怕他低血糖，都是把早饭端到床边给他吃。安宁会装作身子不适，让他给自己按腰按腿。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
安宁几乎有些沉迷其中了。
安宁有一天晚上听到房门外两人的争吵，才知道，安平夫妻因为自己发生了好多次矛盾，女人好像怀孕了。她抱怨着，安宁只管弟弟，不管自己。
安宁静静得听着。他听到安平无奈又气急，冲女人低吼道，“我哪不管你了，再说，我管的过来么，我不用上班了？！”
安宁听着，心凉了一半，他僵直得躺在床上，一瞬间无法思考。
像是又被人抛弃了一次。
门外两人动静慢慢小了。过了一会儿，安宁闭着眼睛听到有人悄悄得来到他的床边，给他小心得拉高了被子。
是哥哥。
安宁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委屈，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安平站在床边呆立着，过了半晌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脚步比来时重了许多。


十三
第二天，安宁早上找来了司机，帮自己把东西搬走。
安宁坐在轮椅上，冲着安平笑了一笑，他慢慢张开手臂，“哥，背我下去吧。”
安平点点头，弯腰将他背了起来。
楼梯间狭窄，安宁细瘦无力的双腿会蹭到灰白的墙面，把裤子都蹭脏了。他和这廉价的出租屋非常不匹配，像是落难的王子。
到了一楼，安宁抱紧了手臂，脸颊在安平的后颈蹭了蹭，低声道，“哥，我重不重？”
安平慢慢得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道，“不重，还可以多吃点。”


十四
安宁在三十五岁的时候领养了一个七岁的男孩。他这是才知道养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又花钱又费心。
他给小孩儿讲睡前故事，哄他睡着了。
安宁合上书，他看着窗外，心情平静又祥和，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安平对他，是爱，是陪伴。但也仅限于此。
这些年，安宁把炒熟了的种子埋下，日日盼着守着。
却终究不会发芽。


十五
人群围观着车祸现场，送外卖的电动车侧翻在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警察拉起了警戒线，地上那人盖上了白布。
有个沾着血迹的钱包被甩在了人行道上，翻开了，露出里面夹着的照片。
是一个白皙纤细的少年，怀里抱了只黄白相间的大猫，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又幸福。
照片很旧，有些年头了。

江长琉低头看见自己可以被光线穿过的手掌，有那么一瞬间摸不清楚情况，然后他抬头，看见病床上的人，被管子和被子包裹着，那张脸看上去十分眼熟。江长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灵魂离体了。
他听着心脏监控仪上滴滴的响声，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在空旷又冰凉的公寓里，那个怒急了的小家伙，像是发了疯的小型犬，扑在自己身上，又咬又骂。他身体孱弱，根本没什么力气，只有好久不修剪的指甲抠进江长琉的皮肉，一阵刺痛。
“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瞎子！你别以为我看不见就猜不透你的心！”李千千仰着头，说话时咬牙切齿，一双棕色的瞳仁无神又空旷，但他的表情太过狰狞，江长琉都能从他摆设般的眼睛在看出恨来。
李千千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双细手紧紧箍着江长琉，“今年你第几次出差了，你想甩开我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江长琉记得自己无奈得解释了一句，可恼怒的李千千根本不听，姣好的面容扭曲着发红，模样几乎狠毒。江长琉看着自己的爱人，觉得有点陌生。
后来呢，江长琉回想，自己跟爱人争吵过，不耐烦得摔门而出，然后出了车祸。
看自己这副模样，恐怕是在弥留之际了。
江长琉向医院外走去，穿过各种人的身体和墙壁，走回了自己和爱人的公寓，天已经黑了，房子一片黑暗，只有对门楼映过来的灯光。
李千千因意外失明三年了，焦躁症在一年半前确诊。
李千千不算高，瘦的就剩了一把骨头，他趴在客厅的窗户前，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一双摆设样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模样有些呆愣。
江长琉想起爱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总会在自己拿钥匙开门前打开门。江长琉很惊奇李千千怎么这么会掐时间，没想到原来他一直在窗前听楼下汽车的动静。
江长琉愧疚又心疼，走过去抱住他，李千千眨了眨疲惫的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侧耳听着。他细白的手指在窗沿抠着，指尖破皮，快流血了。
江长琉就这么抱着他，像是一团风，包裹着他的爱人。
等了一晚上，李千千没等到爱人敲门，他赌气得窝在床上，保姆叫他吃饭，他理也不理。江长琉一天没给他打电话，李千千气得摔碎了手机。
第三天，李千千翻出来江长琉藏在家中的烟，一支连着一支抽着，他摸着什么摔什么，保姆跟在他身后，都收拾不及。
下午有人敲门，李千千躺在沙发上，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垃圾绊了个踉跄，他跌跌撞撞得拉开门，门外人不是江长琉，江长琉身上不是这个味道。
“有合适的角膜，你跟我去医院。”李千千听出了这是江启明的声音，江长琉的哥哥。
“江长琉呢？”
江启明过了一会儿道，“他赶不上你的手术了。”
李千千跟江启明去了医院，医院总是难闻的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江启明让他站在一处，原地等他。他抿抿唇，老实得站着。他抬起手摸到了墙壁，他就靠墙站着，唯恐挡了谁的路。
江启明进到ICU里，江长琉病床旁边站着大夫和护士。
“请您在这里签字，病人脑死亡，家属同意终止治疗……”
江启明半跪在病床边，他看着玻璃窗外面垂着头局促站着的李千千，在江长琉耳边道，“你再看看他吧……”
门外的李千千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害怕抬头有人看出他的眼睛，只能焦躁得用脚尖点地。
江启明站起身，关闭了呼吸机的开关，监控器发出持续的长鸣。
江长琉站在角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死人。
江启明擦干了眼角的泪，走出去对李千千说，“走吧。”
李千千没好气道，“怎么这么久。”
李千千换上了病号服，被人推去了手术室，他在打麻药的时候有点害怕。江长琉看出来了，便在一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看着自己的眼角膜，在他的爱人身上，得到了重生。
两个星期后，李千千在摘掉眼罩后，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失落又难过地垂下了眼睛。可是他看不见站在最前面，正在笑着的江长琉。
李千千在第三个星期，去找江启明，他像是炸毛的小动物，顶着盛怒问江长琉在哪里？怎么出个差也不知道回家了。
江启明脸色不好，也消瘦了。他沉默的看着李千千，指了指他的眼睛，“他在那儿。”
李千千一愣，皱眉道，“你说什么？”
江启明声音暗哑道，“你用的眼角膜是他的。”
李千千脸色在一瞬间退了干净，连唇色都变得惨白，“什么……”
江启明，“他去世了。”
江长琉看着李千千像是听不明白一样，傻愣愣得看着江启明，然后用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已经站不住了，跪在了地板上。小小瘦瘦的身子颤抖得快要散架了。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我再也不任性了，求求你快回来……求你……”
江长琉看着哭泣的爱人，觉得身体更轻了，他低头看自己原来正在慢慢得消散。
我爱你。他低声道。


江长琉再睁眼时，天空蒙蒙亮，李千千蜷缩着睡在他的旁边，睡了一夜脚丫还没有暖热。他翻身抱住爱人，顺手拿过床头的手机。
上面有助理新发的信息，香港那边的展会他要不要亲自去。
江长琉亲了亲怀里睡着时分外乖巧的爱人，回复道，
不去。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一
木质的门廊被脚步蹬得吱呀作响，一灰衣小厮推门而入，“将军来了！门口已经下了马！”
一人正帮着床上那人洁面，手里握着布巾，纳闷道，“哪个将军？”
床上半躺着的男人闻言睁大了双目，伸了伸脖子，身上其余无一处能动，“快……快迎进来！”
门外脚步声沉稳，门刚一打开，一人手握着长剑，扎着三寸的腰封，跨了进来。
一身暗色衣袍，面上显出风尘仆仆，一双眼睛明亮，笑起来看出温柔。
“回京途中，正巧路过，想着来看看你。”


二
刘懿醒来时已经太阳高照，他守边这五载，夜夜多梦，果真近了家乡才能睡个好觉。
他随便找了件衣袍穿上，衣带随便一系，露出半扇胸膛。
推开门，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人，穿着水蓝色的袍子，脚边落着一群来觅食的麻雀。
“醒了？”素秋听见门响，抬头看他，眉眼如墨，面色如纸，孱弱而憔悴。
刘懿扶着门廊，神色淡淡，“我们几年没见了？”
“你那年秋后走的，”素秋看着房顶，目光长又远，神色柔和，一缕发垂着颊边，“比六年要长了。”
刘懿笑，“时间不短，你倒是没怎么变。”
素秋闻言笑得后仰着头，细白的手指蜷着，放在膝头微微颤抖，连衣袍都握不住。
“这世上怕只有你这么说……”


三
素秋唱了一上午，胸闷气短，开口说话时声音嘶哑，一旁小童候着，把茶杯喂到他唇边。
刘懿提溜这半斤花雕，进了门。
“你又不是年轻时候，唱不好就挨打。何苦这么用功。”
素秋阖着目歇了一会儿，开口道，“下月初计划着再唱一曲。”
他声音暗哑又虚弱，如风中残烛，“这辈子就不再唱了……”


月上柳梢时，刘懿敲开了素秋的房门，掂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别误了这月色。”
素秋点头，展臂让他抱着去了外面的亭子。
抬头一看，厚云遮月，素秋笑，“这哪有月色？”
刘懿先干了一杯，“看月亮不如看我。”
刘懿有一句没一句得说起战事，民间把他传得如千古神将，他却并不居功。
素秋被问起来，也只说这些年一切都好。
刘懿微醺，支着手臂看着素秋，道，一切都好，就是想你。
素秋唇角带笑，低着头不言语。
回房时，刘懿抱起素秋，才发现他下身的衣袍一片晕湿，酒一下就醒了。素秋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也不知道知不知晓。


四
素秋再时隔多年，再登场，熟客已经没留下多少了，在座的都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瘫子，一身戏袍，唱得气短。
当时红极一时，如今如烟花陨落，一曲完了没几人叫好。
万幸是刘懿早已料到，花了千金给素秋点了一排灯笼，从中庭升起，很是漂亮威风。
素秋下场时已经坐不住了，被人抱回了房里，由着人卸了妆。
一张面素白，看上去并没有一点兴奋的模样。
刘懿看着他，喊了声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素秋像是睡着了一般，刘懿在一旁守着他，白烛燃了一半。
“我没料到你会回来，”素秋开口道，轻而缓，“我盼了六年，盼你回来，救我。我不再盼了，你却回来了。”
“我回来晚了。”刘懿道。
素秋闭紧着眼眸，渗出两滴泪。
“的确是晚了。”
他哭得很安静，默不作声，更显凄苦。
小厮推门送了一杯蓝黑色的汁。
素秋睁眼道，“我心思已定，你别再劝我。”
刘懿把他抱进怀里，“你可有办法补偿。”
素秋摇头，“我命该如此。”
刘懿落了泪，扶着他喝下这杯。
素秋叹了口气，“若有来生……”
“你可愿意再遇见我？”刘懿问。
“不止……我怕是还愿意再等你……”素秋道。


五
“你真是笨，马都不会骑。”蓝衣服的青年忍着笑，骂身边的人。
穿白衣服的人气鼓鼓得下了马，衣服挂在马鞍上，撕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肉。
蓝衣服赶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把他包了个严实。
“哎，不用不用！”白衣服的男孩儿连忙推拒。
“我的人，哪能让人随便看……”蓝衣服给他穿好衣服，嘀咕道。


六
素秋一觉醒来，听见了窗外的鸟叫。
“醒了？”刘懿走过来帮他擦了把脸，素秋愣愣得看着他。
“昨日给你喝的是安神的药，怕你觉得不够苦，还特地加了点墨汁。”刘懿道。
素秋皱眉，“你！”
刘懿低头在他唇边一啄，“这辈子还长。下辈子的事儿，现在说太早。”

一
刘向时隔五年，再次看到段白时，是在一条街道尽头的小卖铺。
他来这儿接个朋友，等得有点着急了，就下车买了包烟。
刘向把烟叼在嘴里，百无聊赖得踱着步，看见一人摇着轮椅过来，米白色的衬衫，袖口挽着微微泛黄，贴着头皮的寸头，刘向无意一瞥，愣在了那里。
轮椅上那人苍白着一张脸，消瘦却难掩清俊的容颜，那人递过去十块钱，接过一包烟。
刘向愣住了，烟灰掉在地上没有声响，他好似认出了那个人，张了张口，却不敢喊出他的名字。


二
刘向百转梦回时，段白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青年穿着合身的深蓝色西装，扣子一系，瘦削的腰一手就能圈住，一双眉眼潋滟，笑容明亮得能够灼伤人。
大学时代的段白手里甩着根领带，对他笑着说，师兄，我不会系，你帮帮我。
刘向呆立了一会儿，踉踉跄跄得去追摇着轮椅往前走的那人。
“段白……”
段白手下一顿，微微转动轮椅，脖子向后扭着，他看见身后的刘向时，愣着眨了眨眼。
刘向向前走去，段白回过神的一瞬间，像是受惊又瑟缩得咬住了嘴唇，脸色刷白。
刘向从没见过段白这般表情。
他从来就是刘向心中无所畏惧，恣意狂妄的小太阳。


三
“有些乱……”段白推开一处平房的房门，二三十平米的住处，除了一张床，没有能落座的地方。
段白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一张脸素白，笑容疏离又平淡，“轮椅坐惯了，没准备椅子。”
刘向转头装作看一侧矮小的书架，眨去了眼角的酸涩。
心痛如绞，刘向这时知道这个词形容的毫不夸张。
“我不知道你还留在H市……”刘向哑声道。
段白用一只白瓷杯，夹在双腿中间，然后掂着热水壶准备倒水。刘向看得心惊胆战，赶忙接了过来。
“家里也没剩什么人了，我就又回来了。”段白嘴角的浅笑几乎是习惯性的，眼睛里黯淡得像是蒙了层纱，可嘴角还是带笑，刘向看着他，觉得陌生。
“你应该告诉我……”
“不必麻烦你。”段白摇头，“家里茶叶旧了，招待不了你。”
刘向接了个电话，朋友问怎么只看见了车，没看见人。
“你该走了。”段白抬头，形状好看的眼睛像是熄灭的蜡烛，“你走吧。”


四
外语系美女众多，刘向听闻这届新生中有个男生，“姿色”竟能眼压群芳。
辩论社团招新的时候，刘向作为面试官第一次见识了这位美人，少年过分瘦削了，衬衫显得不是很合身，可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刘向还是心头一跳。
段白作为文科成绩前十录取的，除了成绩之外，各项优秀。全校的女生，就连博士生都很难有不知道段白大名的。段白在旁人面前冷着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颇为欠揍的模样。可这朵高岭之花就偏偏爱跟着刘向乱跑，连拉社团赞助都要跟着。
刘向说笑道，等他毕业了，社长职位他一定要留给段白。
段白哼了一声，说不稀罕。
段白在大二时参加全国的英文演讲比赛，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一时间名声大振。连网络上都有他的扒皮贴，一半人花痴，一半人好奇他的背景。毕竟段这个姓，不是大姓。
段白在此事上很是低调，刘向问过一次，段白一点头，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直到段XX被双规，段白也瞬间消失的时候，段白的背景才被众人印证。
之后又有媒体爆料，段家遭遇了车祸，祸不单行。


五
段白推开门，看见门口抽着烟，仰头看月的那人。
“你来这儿干什么？”
刘向挑眉，比了比指尖的烟卷，“看不出？”
“那你慢慢抽吧。”段白拿过晾在外面的靠枕，准备回去，可椅背被人大力抓住了，动弹不得。
“小段……”刘向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这些年……”
“不要说了！”段白猛然出口的声音，称得上尖利，“不要说。”


六
刘向之后总是来段白家门口抽烟，来的时候会带上水果，挂在段白的门把手上，不过段白从没收下过，还会嫌碍事，把水果扔在墙角。
刘向捡出来了芒果，蹲在门口吃了起来，心里又酸涩，又觉得这人可爱。
段白知道他在门外，就呆在屋里，没有出来过。
刘向一夜，烟抽到了第三根，屋里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刘向察觉出不对，拍门也没人应声。他看了一眼破旧的木门，猛地一脚踹了开。
段白穿着单薄的睡衣，趴在水泥地上，赤裸着一双纤细的足。刘向把人抱起来，才看出他潮红的面孔，是发了高热。
段白一直昏昏沉沉，刘向到了医院也不敢放开手，把人抱着让护士打了退烧针。急诊室来来往往的人，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可刘向不在乎。
段白梦呓着叫着父母的名字，露出来的一张脸瘦的可怜，刘向用大衣裹着他，又找来了一床薄被。
“段白，我在这儿，别怕。”
段白迷迷糊糊得张开眼，“向哥……”


七
“麻烦你了。”段白靠在床头，神色冷淡着，“我不需要照顾了，你回去吧。”
刘向正在削苹果，“我等你出院了再走。”
段白闭上了眼，“我不需要。”
刘向一股邪火涌了上来，把苹果掷向垃圾箱，他走过去，几乎用了全力握着段白的肩膀，手下嶙峋的触感，让他心里发疼。
“段白，你让我留下吧……”刘向颤抖着吐了口气，低头在段白的唇瓣上一碰。
段白像是被人踩着尾巴一样，立马扭开了脸。
“你明白么？”刘向问。
段白闭着眼睛，勾起唇角，笑得又冷又讽刺，“刘向……为什么要偏偏在这时候……为什么要在我掉下来的时候，你要给我同情和可怜？”
刘向松开了手，“你觉得我是可怜你？”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看着窗外黯淡的天色，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自说自话道，“我如果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就好了……”
刘向心灰意冷，他不再看段白。
段白这句怀疑的话，羞辱了他，也羞辱了自己。

八
刘向出差了半个月，买了特产本来准备给段白寄过去，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就亲自走了一趟。
他开车的时候，对自己说，如果今日段白还是不开门，就算了。
刘向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还不了解你么……
刘向过去的时候，段白坐在门口，抽着一根廉价的香烟。
听见脚步声，段白转头，看着刘向一步步走近。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九
两人在一起后，刘向在哄睡了段白后无眠，翻弄起段白的藏书，一堆陈旧的外文原著里夹着两个笔记本。
刘向瞥了一眼爱人，确认他安睡后，好奇得看了起来。
每篇只有一两句话，时间间隔不定。这两本日记，几乎写的全是刘向。
2017/05/06
在一起了，我好幸福。
2017/04/20
他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2017/03/06
五年未见，自觉形秽。
越往年代长远得翻阅，段白篇幅越长，少年人不知愁滋味的雀跃和欣喜，让他落笔的文字都是欢悦的。
2011/11/03
他要答辩了，我可要做好后勤工作，不能打扰他。
2011/11/01
他要是答辩完之后，还不主动提的话。那我就主动表白好了。我等不及了。


刘向掩面，早已泪流满面。


十
刘向踏着清晨的暖阳去街口买油条豆浆，回来时爱人刚醒，手搭在脸上还迷迷糊糊得。
刘向坐在床头，想把他抱起来，段白拉着他的手，哼了一声，像是撒娇。


爱你爱你，总心里说上千万遍。
说出来怕你把它看得太浅。
只能爱你一辈子，你才懂我心中所想所言。

一
李文焕站在殿前，他站在殿试的六人之首，挺直的背像是怒张的弓，他微低着头，盯着眼前镀着金箔的台阶。
“路途劳顿，众卿便在驿馆休整吧。下月初二最后一试，”皇帝气虚声弱，咳了两声，“诸位好运。”
李文焕闻言抬头，下意识看了上位之人一眼，然后与众人一起跪下谢恩。
这般虚弱苍白之人竟是这天下的主人。李文焕心想。
他暗自皱了眉头，这帝王之像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李文焕随众人退下时，背后似乎有人一直盯着他，他不敢四处打量，到了殿外这种感觉才消失了。
太监刘杵过来掌灯，阑帝一手撑着额头，正在翻一本奏章，身上披着一件薄衫，身形瘦弱如纸。
“今日站在第一排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阑帝抬头问，一双眼睛在烛火照映下又黑有深，像是能藏着万物的寒冷深潭，刘杵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从不敢看皇帝的这双眼睛。
刘杵低头想了想，“是岭南来的，好像叫李文焕。”
阑帝换了个姿势，支起腰背，批注了几个字。
“派人把他带进来吧。”
刘杵心下一惊，不敢表露，连忙称是。


二
李文焕来时路上一直在思索，内心时而忐忑，时而窃喜。他猜测是不是朝中要事突发，需要人来救急，或者皇帝看了他原来的文章，想与他夜谈……
李文焕被带入寝宫，刘公公行了礼，“陛下，人奴才带来了。”
阑帝斜身倚在榻上，宽袍松松系着，露着苍白瘦削的小腿，头发还晕湿着，转头看过来时，容颜苍白而憔悴，鬓角发白，显着老态。
李文焕跪地请安，他心中已经透彻，一股失望和恼怒涌上心头，难受得浑身发颤。
刘公公退下了，殿中只剩他两人。
李文焕看着地上折射的光影，榻上那人伸了伸腿脚，拖曳着一双细腿，赤着脚踩在地上。李文焕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那一双足，玉白纤细，骨节匀亭，看上去像是极少下地，没有一点粗糙的皮肉。
“你若是不愿意，御书房还掌着灯，你便去那留一夜吧。”
李文焕跪了片刻，过往二十余年的场景如白驹过隙，一一从眼前闪现。年幼时站在店门口买不起的糕点，他死在病床上的娘亲，先生打手板用的戒尺，用到底也舍不得换的墨条。
李文焕藏在暗处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膝行了两步，伸手握住了那双脚。


三
阑帝头发细软冰凉，垂在李文焕手臂间，凉丝丝的。
两人完事后便并肩躺着，李文焕悄悄移了移手臂，离阑帝远了一点。身边人呼吸平稳低弱，被褥间都是阑帝惯用的熏香，原本是再亲密不过的距离。
李文焕睁眼躺着，料想自己又是一夜不眠。
第二天天刚亮，李文焕出了宫回到驿站，等着与同考的几人守在宫门口，等着放榜。
李文焕被人群推挤到最前面，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排在第四。
他一愣，又看了一遍，前三甲都不是他。第四个才是。
夏日炎炎，他站在太阳下却如坠冰窟。
今日宫中无人传唤，李文焕回了自己房里枯坐了一日，滴水未进。他混混沌沌得想着，他已经放下了自尊和清高，干了那档龌龊之事。怎么还是这般结果。
十年寒窗，半生苦读，换了这般苦果。
他心思转念间，已经把和上位那人的所有联系当成了交易，更自己觉得可耻。
夜间有人传来封信，李文焕拆开看，认出了是皇帝的笔迹。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文焕看了，点在烛上烧了干净。


四
李文焕被派去了兵部，当了个文官，兵部由阑帝牢牢掌控，国中无战事，真算是清闲的官职。
阑帝让李文焕在太学也领了差，教授皇子皇女。给了令牌，让他可以出入皇宫如无门设。
李文焕当值时听到两人的闲言碎语。
他，就是当今圣上的人，一男宠。
李文焕早就知晓旁人会这么说，可真亲耳听见了，他还是气得头晕目眩。
当夜，他手中握着阑帝纤薄的胯，像是想翻天覆地一般得耸动，阑帝手臂搁在头顶，抖得像是狂风中的破庙。中间晕过去了一会儿，李文焕握着他前身的手用了力道，把人又痛醒了过来。
事毕，李文焕抱起床上狼狈的那人，准备带去洗浴。
阑帝阖着目，声音嘶哑，“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无事。”
阑帝抬手蹭了蹭李文焕的额角，像是安抚一般。
之后的第三日，说闲话那两人说是辞官返乡了，反正李文焕再也没有见过。


五
五月春闱，阑帝体弱，向来都是扎个帐篷往中间一坐，换个地批两天奏章。
李文焕觐见时，看着刘公公正跪在地上帮阑帝穿马靴，实为惊讶。
阑帝身子纤细削薄，穿着厚重龙袍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穿上压着暗纹的黑色劲装，衬得腰细腿长，头发高束着，回眸间清丽如同女子。
他那双深黑的眼睛眨了一下，“陪朕出去跑跑马？”
李文焕走上前接过马靴，刘公公便识趣得退下了。他单膝跪地，帮阑帝穿了鞋袜，然后站起身帮他带上护腕。
“昨天还有些气喘，今日不要勉强。”
阑帝矮他半头，抬眼看他，“恩。”
两人带了十个护卫，跑了一会儿马，李文焕都觉得有些累了，反观阑帝，一张面上飞上血色，竟难得的神采飞扬。
阑帝还做王爷的时候，也是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无一不能，李文焕有所耳闻。后不知为何一个前太子缢了，一个闲散王爷竟得了这江山。身体也变成了吹不得风见不得太阳的这副模样。
“陛下，慢点。”李文焕叫住了阑帝，翻身下马，扯住了他的缰绳。
阑帝一笑，“好。”
李文焕牵着马，两人慢悠悠得走在树林里，护卫远远得跟着后面。
“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阑帝叹道，“扬鞭策马，朕好久没这么快意过了。”
李文焕说笑道，“陛下，您说再多，我这缰绳也是不会松的。”
阑帝轻笑出声，李文焕回头看他。他早就知晓当今圣上生的一副好相貌，可这一眼，人面桃花，眼波似水，还是看得他心头一跳。
“听你的。”阑帝道。
前方树梢轻动，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黑熊张着血盆大口，向两人扑了过来。
阑帝身下坐骑受惊得长鸣一声，一抬腿把阑帝甩了下去。李文焕赶忙伸手去接，那人重重得砸进自己怀里。李文焕带着阑帝翻身一滚，护着怀中人的脑袋，把他安置在树下。
护卫不过几米距离就能赶来，黑熊蹭着熊掌准备向他们扑过来。
李文焕挡在阑帝身前，他来不及搭箭，拿过身后的弓就了上去。
他就算能用肉身挡住这一秒，定能护阑帝安好。
“文焕！不要去！”


六
李文焕醒来时，浑身都痛，他想握紧拳头，却发现手心里塞着一人的手掌。
阑帝声音嘶哑哽咽，“李文焕！”
“你是不是个傻子……”
“你会没命的你知道么……”
李文焕发着高热，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只能用拇指轻轻蹭了蹭阑帝冰凉的手背，作为安抚。
阑帝趴在床头，头埋在李文焕手臂上，湿了他一条袖摆。
臣为君死，自古如此。
君为臣泣，这是什么道理？
他俩到底谁是傻子。


七
光阴似箭，实属不假。
与李文焕一年的探花郎，把领的差事干得漂亮，官升二品。李文焕闲来无事去茶楼听书，才知道坊间一讲探花郎的故事编好了，夸得让李文焕心里生出一股邪火。
李文焕当夜没有进宫，此后几日都没有进宫。
一日下了朝，阑帝将李文焕叫去了御书房。李文焕行了礼之后，一句话不说。
阑帝从台阶上下来，一个没站稳，在摔地上之前被李文焕手疾眼快得揽进了怀里，然后稳稳得抱上了旁边的软塌。
“这些年，此般技艺我怕是修炼到至臻的境界了。”李文焕闷声道，松开了手，站起身。
阑帝心中早有猜想，果真如他心中所想。
“你可愿随京师去天津历练一番。”
李文焕冷着一张脸。他那时还不知道，敢对皇帝摆脸色的人，全天下只有他一人。
“文焕，你可有中意的差事……”
“江南水军可还能入编？”李文焕抬头问道，目光灼灼，“南方战事正紧，读万卷书，本就该效力于天子。”
“文焕请命！”
阑帝呆愣了一刻，“你可知这一去没有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
“大丈夫怎能生于安乐，文焕请命！”
李文焕抬头，一脸坚决的模样。
阑帝手抓着自己的衣摆，他颤抖着嘴唇想问，你可知相思之苦。
“朕应你。”


八
出征那天阑帝留在宫内，让太子去出城送的。
阑帝一夜未眠，早上犯了心悸，折腾得误了早朝。
他披着薄衫，扶着窗框站着。形单影只，刘公公进来送药的时候，看着皇帝的背影，心疼得落了泪。
“陛下，您要是心里苦，为何还要让他去……”
阑帝沉默，看着一只麻雀轻巧得落在地上，皇宫空旷，无一处地方让它庇荫。它四处啄了啄，扑闪着翅膀又飞走了。
他的麻雀也飞走了，阑帝心想。
母妃早亡，兄弟间为了皇位阴险狡诈，痛下杀手，最后剩他一个活人，坐上着位子。
没有人问他开不开心，也没有人问他想不想要。
就连他真正的名字，这天下也没人再唤了。
他有水军八万，却只有一个李文焕。
那个愿意抱着他，为他受伤，替他温药的李文焕。
如今，他也走了。
刘公公看着阑帝佝偻着背，掩面不语，他看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皇帝正在流泪。


九
澜景十六年，江南水军一役大捷，却死伤惨重。国威大镇，此后数十年无敌国敢犯。
李姓参军战死于海线，与敌军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阑帝特例安葬了李文焕，设其衣冠墓与皇陵外三里，与阑帝身后葬身之穴遥遥相对。
阑景二十年，阑帝染大病，缢于寒冬。
太子继位，此后十数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度受吐出来了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