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刹那BY狐离(瓶邪)

半夜的时候吴邪被耳朵下面铁轨轰隆轰隆的震动吵醒,坐起来再也没有睡意,看着车窗外一片漆黑中偶尔几盏明黄的路灯鬼火一样闪过,飘远。车厢里不知哪扇窗没有关好,山野里的风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寒战,肩膀不可名状地疼,像是要被再撕开一次。虽然伤口已经愈合、结痂,长出了新的肌理,但那两条铁链子毕竟伤了肩骨,司徒说这属于后遗症,受不得阴冷,让他就当作得了风湿。

伤筋动骨一百天,果然一舟车劳顿就不行,人老了啊……十来岁的时候总觉得武侠片里大侠拿剑戳来戳去很帅,轮到自己才知道被戳了是会有后遗症的。洒点血当然很凄美,反正摄像头不用拍那些恶心的膏药和绷带。

他僵着身子,越痛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痛,冒了一头冷汗,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含在嘴里吞不下吐不出。直到有一双手轻轻握住他的肩膀,下一秒,背部就靠进了一个不大却很安稳的怀抱,闷油瓶带着他重新倒回窄窄的床位,把被子扯上来裹了个严实,手依然在他肩上不动声色地按揉,从后面靠近的吻蹭过他的脸颊,若有似无地落在唇边,听到那个一直很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安抚,“不痛了,不去想它就不痛了……”

微凉的手像是带着不可思议的暖意熨平了心脏里某个蜷缩的角落,自己的身体明明永远是低于常人的温度,却愿意一心一意地抱住他凭他向自己索要温暖。——明明自己也没有的东西,因为需要的人是他,才会妄图给予。

不去想,就不痛了……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吴邪翻过身回抱那个凉凉的躯体,耳边安稳的心跳声盖过铁轨的噪音,像最好听的催眠曲。虽然还是很疼,但是因为有你在这里,就都不算什么。仰起头往那微抿的唇凑上去,不意外地感觉那人被他的主动惊了一下,“你……”

吴邪摇摇头,“就算你是粽子,我也当自己被粽子吃了。”不在乎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

前尘如梦凭谁问,需知眼下是来生。
…………

到站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小小的站台上空无一人,倒是出站口有两个站警尽职地值着夜班,吴邪走上去问其中一个,“你好,请问一下,乌杉村怎么走?”

站警拿出地图给他指了一条极尽曲折的山路,末了告诉他,等天稍微亮点可以到镇子上雇个车给带一程,但进了山区就得靠自己走了。

两个年轻人道了谢出了站后,另外一个站警才问他的同僚,“我们这哪来的乌山村啊?”

“那是你分配过来早两年前的事了,那个乌杉村在老山里,我们也没去过,听说是一个世代居住的宗族,人很少的,大概只有十来户人,这几年也没见有村民来镇上屯货了。”

“这么说村子已经……不在了,你怎么没给他们说?”害人白走几小时的山路不是玩的。深山老林里,一个只有十余户人家的村子要消亡实在是太容易了,天灾、人祸,抑或是自然的后代人丁单薄。

“或许他们真有什么事吧,最近不是很时兴那个什么……探寻古村落遗址?很多年轻人喜欢玩。”年长些的站警也不敢肯定。

“吃饱了撑的才会想到去那种鬼气森森的地方玩……”年轻的站警无法理解地打了个呵欠,望着黑黢黢的铁轨。

下一班列车,要天亮才会开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狐狸明天开学~~
第 92 章  到达这个三面环山的小镇时刚过四点,天还没亮,浓密的乌云层层叠叠堆在头顶那片雾蒙蒙的天空上,不见星月。

这种狗睡了鸡没起的时候最是安静,偶尔秋风扯落几片枯叶的声音被数倍地放大。镇卫生所外面的大梧桐树下面的长椅上两个人一躺一坐,吴邪身上盖着件外套看来跟周公聊得正好,闷油瓶坐在旁边,眼睛转也不转地望着远处一片漆黑的某个地方。黑暗之中那里当然什么也没有,但是对于一个夜视能力很好的人来说,他能够看见一座山。

中原地区的山脉很少高险,大都是蛇行一样的纵横绵延,所以风水上也常说中原多有龙脉,不够大福大贵至少也是福泽绵长,世世代代的灵山宝水滋养,无怪地杰人灵,多有王侯将相。而眼前这掩在黑色雾岚后面的山体并不算太高,但确实也显得鹤立鸡群。

这山生得端端正正,远远看去黑黢黢的一片,想必草木繁茂,也没什么嶙峋怪角,但看在闷油瓶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怪异。无奈实在是太远也太黑,视力再怎么好也说不出个子丑来。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1:00 +0800 CST  
吴邪不禁想到那个在他家三叔跟前是忠厚保镖,一离了老三就恢复热血小青年本性的潘子……心里连道人真的不可以貌相。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前面出现了个三岔路,阿贵潇洒地握着方向盘打了个摆,可惜那小破车实在潇洒不起来,差一点翻进旁边的土沟,赶紧又往反方向打摆,吴邪一时不防,脑袋眼看着就要往窗上撞,边上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闷油瓶眼睛都没睁就顺势给他接住了,动作那叫一个熟练顺手……

阿贵似乎是这样开惯了,也没觉得多惊险,从后视镜望着吴邪和闷油瓶笑,“你们是两兄弟吧?”

吴邪扶额,得……阿贵大哥八完了自己家的猫猫狗狗也没忘了八他们……

“恩。”不想多做解释,点点头就算默认了,一看自己头还搁闷油瓶肩膀上呢,尴尬地坐正了,前面冷不丁又幽幽地飘来一句,“长得不像啊……表的吧?……”

………像才是有鬼了。只好又一点头,“啊,是啊……”这绝对是无心的谎言。

“阿爷说你们要去乌杉村?”阿贵继续说,从后视镜又瞄了一眼,看到吴邪点了头,接着问,“你们去那干吗?”

“找人。”说话的是闷油瓶。

似乎是惊讶于这尊雕像上车以后终于讲了第一句话,阿贵哦了一声,摸摸鼻子没了下文。

“为什么你们好像,都不太愿意说起那个地方?”吴邪看他吞吞吐吐,想到在镇上的大爷大娘是这样,早前在火车站给他们指路的站警似乎也是这样,而且原因,好像也不仅仅是很少人会去那么简单。

“怎么说呢?……”阿贵把速度缓了缓,“从小就听家里的老人说,那座山不吉利,修房子也不用山上的木材,偶尔伐两棵树下去都只拿来打棺材,这山叫什么名也忘了,反正大家都叫棺材山……”

要是搁以前听这番说辞吴邪一定只当是老地方封建迷信,可一旦经历过从不计其数的精怪、粽子、阴兵的手中脱身,再听这类的传说也是满身鸡皮疙瘩。胆子小练不出来?能怀着秋游的心情去攀登一座叫“棺材”的山的人,估计只有胖子那厮。

正说着,阿贵把车往路边一靠,“吴兄弟,到了,再往前车走不了,你们沿着这条路上去,穿过一个林子就到了。”

吴邪闻言往窗外看去,果然,一条黄土的小道在杂草的掩盖下越来越稀疏,只好跟阿贵道了谢下车去,又执意给他塞了五十块车钱。

两人在铺天盖地的杂草堆里摸索着又走了一段,视线才渐渐宽阔起来。眼前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松树,树下立着块大石碑,上面弯弯曲曲刻的似乎是地图,吴邪这才明白老汉说的“松树碑”原来是指这个。

闷油瓶却莫名地眼皮一跳,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落在被晨雾笼罩的山体上……可不正像一只棺材,四平八稳地伫立在大松树后面,正是破晓前,他看见火光的那一座。

那边吴邪一个好奇,扒开了石碑上的枯枝烂叶,石刻的曲线清晰起来,闷油瓶被他的动作引去看时,正好露出左上角三个刻得粗浅的繁体字:将军坟。

半个小时后,一辆破破烂烂的小三厢再次轰鸣着停在松树碑前的小道上,车上的老汉低声呵斥开车的年轻人,“是这吗?快丢克!”

一张五十元的纸币被从车窗里抛出去,慢悠悠地落了地。然后车子掉头,轰地一声又被尘土扬了起来,这次不知落去了哪里。

“爷,为什么要丢那钱?”阿贵小心地问。

叼着土烟的老汉看了一眼外面,脸色有些阴沉,叹了口气,“死人的东西,不能要。” 作者有话要说:啧 。。。居然更新了 …… [自PIA出银河系 = =]
第 94 章  一路上来不及多看山里的景致,吴邪心里惶惶地低着头跟在闷油瓶身后赶路。除了漫山遍野只生长着一种树木以外,这座山还有一个更奇怪的地方——从他们进入了林子后就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风声、鸟叫声、虫鸣声,一点都没有,只有阳光一束一束漏下来,射线一样投在黑色的密林里,像被什么东西凝固住,无论如何发散不开。莫名的安静使得两人更加沉默,偶尔的谈话也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吴邪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一个林子而已,又不会吃人。再说王盟和他村里的人不也是自幼生活在这里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心里就越发寒。想起阿贵说的话,感觉满山的树都变成了黑黢黢立得笔直的棺材,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4:00 +0800 CST  
闷油瓶显得很谨慎,每走一段都不忘在途经的树干上留下记号,但饶是如此,他们依然在这片似乎连光都透不进来的林子里无头苍蝇一样转了近四个小时。正午过了,吴邪饿得有点昏,闷油瓶从背包里拿了个面包递给他,是他们上火车前在站台买的,吴邪记得,这是他们吃剩下那个。他看了看,没接。闷油瓶有点不耐烦地扯开包装送到他嘴边,流海下的阴影把眼睛盖去了大半。

吴邪知道他在烦什么,望着眼前漫无边际的树林暗暗叹了口气,他们没做任何准备就一头闯了进来,现在进不去出不来,白白浪费力气在绕林子里。烦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表现。

他接过面包,囫囵着包好丢回背包里,拉住转过头去又要往前走的闷油瓶,“小哥,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慢悠悠地挪到一块石头边上喘口气,再这么走下去,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爬着进乌杉村。

记得读书的时候有个选修金融管理的讲师说过,三批人,同样的路程,第一批告诉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路程以及需要花费的时间,并且每隔一段有一个路标,提醒他们还有多远。第二批告诉他们路程以及需要花费的时间。第三批只对他们说:跟着走,去哪里,有多远,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第一批人一路上有明确的方向,时间观念和路程提醒,很快到达。第二批人,虽然知道要去的地方,但走到一半就开始有人慢下来,抱怨为什么还没到,还要走多久。而第三批人,没有一个坚持走到目的地。

很强大的心理战术。如果不想让一个人去到某个地方,那么最好的办法是永远不要告诉他,那里离他有多远。

闷油瓶的烦乱也只是片刻,他当然比吴邪更懂得反牵制,趁着吴邪停下来休息的空档,他在周围慢慢踱着。他很早就发现他们被这片林子绕进来了,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道法玄术奇门八卦,暗自观察下又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发现。但事实上,以这座山的面积来说,四个小时,足够他们把一片自然形成的树林横穿不下三遍。

很多古老的村庄会沿用一些偏门的秘术阻隔外界的打扰,他想他们大概是碰上了。

听见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闷油瓶回过头去,见吴邪正抓着一把石子往上抛,“你在干什么?”

“啊……”吴邪困窘地抓抓头,“我想看看那个……投石问路行不行……”

闷油瓶瞟一眼地上,本没想多管,那一眼却让他发现了一件事——那些石子落地后并没有如想像中四散,而是相对集中地滚了一段,落在了一个范围内。偏偏,那是最不可能的一个地方。“吴邪,你看那里。”

“什么?”吴邪看他指着地上不起眼的几粒小石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多看了一阵才睁大了眼睛轻轻念叨了句,“奇怪……”

纵然吴邪选择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来休息,但因为在山里,总免不了会有倾斜,而那些石子,停在了一个倾斜弧度的顶端。

闷油瓶蹲在那几粒石子旁边看了看,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了吴邪,眼睛闭上跟我走。”

吴邪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被一只有点凉的手拉着走了几步,觉得一脚高一脚低地很不协调,刚想睁开眼睛,旁边传来闷油瓶淡淡的提醒,“别看,会头晕。”当下反握住那只手,闭紧了眼睛不敢有别的想法。

不能看路,只能一味地被带着走,闷油瓶大概不想他无聊得睡过去还要劳动自己扛,难得地开了金口,一路跟他解释起来。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有一块经常让飞机出现偏移错觉的领空,那下面是圣克鲁斯市,在那里有一间诡异的小木屋,倾斜着好像就要倒塌了似的。人们走进小木屋,身体立刻变得倾斜了。有的人竟然倾斜了45°却不会倒下。这座小木屋的一个角落里,斜放着一块木板,形成一个斜坡道。当人们把一只球放在斜坡道上,那个球却不会朝着低处降落下去,只是静静地呆在高处。有人尝试把这个球往下推,那个球顺着斜坡道往下滚去,可它还没有滚到最低的地方,竟然掉过头来朝着斜坡道的高处爬了上去,最后在斜坡道的最高处停住了。而在这座小木屋里,人们会感觉头晕脑胀,身体非常不舒服,闭上眼睛,这种不适感又会奇怪地减弱。

据说那是地下大量的矿藏导致的磁重反应,使那个地方的重力变得异常。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5:00 +0800 CST  
“我妈在老家啊。”王盟虽然奇怪,还是如实回答。

“她的病……”

“她没病啊,我妈身体一直不错的……”

吴邪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想回家一趟,等会你关门吧。”

“哎?可是,老板你忘啦,昨天你才说你爸陪你妈回娘家去,你二叔也到外地谈生意去了……你家没人啊”

吴邪定了定,还是说,“你关门吧,我再睡会儿。”

“哎好。”王盟应了声,回头又说,“等会儿,我找点退烧药什么的你预备着……”

“好。”吴邪没有拒绝,他转过身来,“王盟,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烟花·上》同人本所有图片 [包括本中未出现的彩图和草稿]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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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附,本章的章外话 及 小小剧透



第 97 章

下一刻,吴邪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不复存在,只有叮叮咚咚的铃声追随而来,一阵一阵的,断断续续却也没有停歇。

只是这黑暗中有一种气息叫人异常熟悉,吴邪试探着开口,“小哥,你在这里吗?”
没有声音,不是没有回应的声音,而是连自己的呼喊,都听不见,像是回到了那片死寂的树林。

嘭地一声,半掩的店门大开。王盟愕然回头望去,连暮光也逐渐褪去的夜色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撞开了门,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摘下门楣上的铜铃摇起来,不急,也不缓,像是和着某种神秘的韵律,似曾相识。

王盟注视着那个看不真面目的男人,久远的旋律渐渐清晰起来,“……大傩之舞。”

他古老的家乡一直保留着请傩神的习俗,是以,他也听过几回。

男人对他点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说不清是抱歉还是感谢,越发专注地摇起手中的铜铃。

王盟倒是笑了,“一定要把他带回去啊……”

随着铃声一点点地密集、高亢,眼前古色古香的小店渐渐模糊,边缘如同陈年的壁画一层层剥落,百子柜、太师椅、竹帘、顶灯,都慢慢溶解进大片的黑暗。

“真舍不得这里。”王盟轻轻地一句,很快身影也随着话音飘散。

男人的面前已是空无一物,最后手里的铜铃也消失无迹。他闭上眼睛,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小邪,你走慢一点啊……”

突然他急促地倒了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也在慢慢被黑暗吞没,语气带了几分跳脚,“我在帮你救他啊你添什么乱?!”

淡淡的声音凭空传来,“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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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快……点醒醒!睡觉重……重要还……是逃命重要?!!”

“哈……啊……?”哈欠打到一半就被人猛地拽起来,吴邪认命地睁眼,吓得差点没有一头栽下去,“老……老老老……痒!?”

那人扬手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你……又不是结巴,老……老老什么痒?!”

吴邪下意识一躲,狐疑地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想看看这是哪,周围的光线又明显不足,只有两个小小的手电有气无力地亮着。手往旁边一摸,是石壁凹凸不平的触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石洞会塌陷,然后自己会在废墟里,找到老痒的遗骨,然后,面前这个“人”,会冲自己开枪……

这里是秦岭!所有关于神树、阴九烛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涌现出来……我怎么还在这里?

“我说……你、你发什么……愣啊?那么大……条蛇在外面,也、也能睡着?”老痒丢给他两个白眼,“起来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出口。”

吴邪忙拉住他,“别找、别找!”再找出来一堆骨头的打击他可承受不起,这一次自己未必还能那么好命躲过枪子……就当是做梦吧,自欺欺人也挺好。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8:00 +0800 CST  

隐约传来的哭声让他不敢回头,他听不真,却也知道是那个叫做知忧的侍女在一迭声地哭喊着“公子”,不过不是对着他,是对着他身后恢弘宫殿里那具已经冰凉的身体。这一瞬间他想起来了,赵无琊死了,他死了。

死了之后呢?他被一只手轻轻拉起来,浑浑噩噩往外走,才出宫门却又被一缕深刻的意念生生扯回去……不能走啊,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

“让我去找他,让我再看一看他……”

良久,那白衣觋师点头,“我答应你。”重彩狰狞的面具掩盖,谁也看不见那淡淡语调下的表情。苍的手中凭空化出一柱清香,捻进无琊指间,香不点自燃,他的意识也跟着四散的青烟越飘越远,只听见苍最后对他说,“这是返魂香,你去吧,香尽了……回来。”

直到那抹魂魄安然的闭了眼,终于有清澈的泪从面具下滴落。“对不起,又骗了你一次,这柱香,其实叫做……南柯。”

这世上从来不曾有返魂香,有的,只是南柯一梦。
那缕孤魂不曾离开过,它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千年以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高大的身影从夜色深处缓缓走近,“他竟如此信你。”

“他也信你的,不是吗?”否则,怎么会半点不疑地孤军使魏,去赴你的死约……

“他就在这里?”

“是啊,就在你身边。”

“……我说话,他听得见吗?”赵如樾的声音迟疑了两秒。

“不,”苍笑着摇头,“他在做梦,一柱香的时间,够他做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赵如樾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

“所以现在……”吴邪怔怔看着地面,那柱香燃尽了最后一星火光,香灰落了一地,“我醒了。”

原来兜兜转转那么久,我一直在这里……

千年,也不过刹那。

(到这里为止原本也是一个结局的草稿,意思是其实当年赵无琊成了地缚灵……我又不舍得了……所以,还是把它插到中间来,继续写吧 = = )

“好累啊,苍。”

苍一直没有松开的手又握得紧了些,“什么都不用想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休息……”

吴邪的手挣了挣,“不是梦啊,我真的听见他在叫我。”那个声音叫的是吴邪,带着少有的惶急,一声一声浮现在他脑海里。

“公子,别松开手!松了就散了……”魂飞魄散,从此碧落黄泉你们再无机会。

再往前几步,竟渐有隐约的明光涌现,似是一个温暖的没有烦恼的归处,踏上之后便是安乐祥和,吴邪却又止住脚步。

苍回过头去,看见从未在公子无琊脸上出现过的那一派天真无邪的笑意,“苍,”吴邪叫住他,“你的袖子,很完整。”

没有记错的话,却邪剑上的白绸是苍从自己的袖上扯下的,如果此景真是当时,那苍的衣袖怎么可能这样完整?更何况,他也没戴面具不是?所以……

“所以,我决定赌一把。”吴邪说着,突然挣开了苍的手。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轻了起来,却没有漏看苍眼角一抹柔和的笑纹。

公子无琊,世闻才智无双,果然……不是虚传。

“如樾,你还是输给他。”
“不重要,这不重要……因为我终于能够,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严重通知:


狐狸我不幸感冒发烧 [ 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H开头那个...不然广东疫情又要多一例 ……


目前头痛咽痛四肢无力呼吸不畅思维混沌更新不能,任何事物只能茫然看 ,蹲坑的同学互相转告。

欢迎探病、慰问、小心投食


严禁借机扑倒、TX 。违者X无赦。

钦此。




第 99 章

吴邪若有所感地回头,苍淡然伫立的身影边上,有一个更为浅淡的轮廓,半透明,也没有影子。两人看似并肩站着,却分明在不同的世界。而那个徒劳地将虚无双臂环上苍肩膀的男人,竟让吴邪感到几分眼熟。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8:00 +0800 CST  

他看见苍抬头望了望天,轻声说了句什么,那表情也不知是讥嘲还是无辜。

不再容他细想,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的手抠到了身下粗糙的泥土,钝硬的触感让他察觉自己正正躺在一个什么地方,有浅浅的气息落在颈边。睁开眼,只看见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苍白人脸,双目紧闭,一道鲜红的血迹从额角斜斜划过下巴。吴邪想帮他擦擦,挣了挣才发现双手都被他紧紧攥住了,他张了张嘴,低低喊声“小哥……”

那人恍惚应了一声,也没醒,手倒是松开了,只是马上长臂一伸,把他揽进了……呃,怀里,嘴唇甚至还贴上了他的头顶,手掌顺势在他后颈安抚地收紧。很明显,是在动物世界里被解释成“护犊子”的行为。

吴邪愣愣地清醒不过来,闷油瓶下意识的这个动作显然不在他能够恰当反应的范围之内,用他那疑为摔成轻度脑震荡的脑子想了想,心说,哦,还做着梦呢我。自觉地合上眼睛再次晕去也,没有注意到闷油瓶领口隐约可见的肩与颈相接处,一只墨色纹身的边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诡异视觉效果渐渐洇开,最后变成一滴浓重的墨迹,渗透入肌肤里……

暮色四合,接着,在这片的远离了都市霓虹夜景的寂静山林里,夜轻易地降临了。

再醒过来,已是次日的上午,秋末的阳光带了几分毒辣地穿过屋顶低垂的房梁,正正的日上三竿。吴邪是在一股不太舒服的气味中不情愿地醒来的,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就是一句,“老妈,菜烧糊了!”

手一撑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下是垫着床半旧不新竹席的木板床,顶上还很老派地挂着张洗得发白的床帐。床头柜上塑料的脸盆、水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一律是记忆中年代久远的,让他想起解放前的乡村纪实片。

而那个被他叫做“老妈”的人,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床前,手里端着一碗熬得漆黑冒着热气和一丝焦糊味的药,眼无波澜地俯视着他。

吴邪感觉自己被钉住了,嘿嘿一笑,“小哥,……早啊?”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冲他喊“老妈”,就现在这阵势,那也得是端着毒药的后妈啊……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惊讶,“这是在哪?我记得我们……”

闷油瓶坐下来,把碗沿靠近他嘴边,“先喝药,你有点发烧。”

药到了鼻子前,那股令人反胃的焦糊味反而不怎么明显了,吴邪干脆地闭着眼睛灌下去,被碗底的药渣呛了下,在粗黄的草纸递过来前拿衣袖随便抹了一把嘴,亮亮碗底示意闷油瓶可以说了。

“这里是乌杉村。”闷油瓶的语气还是淡淡的,顺带着把吴邪惊愕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在黄昏的时候人的意志容易被左右,所以,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本意——你自己走到山崖边上,然后踏空了。”

吴邪努力回想,确实对自己失足踏空的经历毫无印象,只好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和日本玄学里说的逢魔时刻一样?”

闷油瓶没有否认,继续说,“我拉不住你,就一起跳下来了。其实只有几分钟时间,也许你经历了很多事情,在意识里。我尝试去带你出来,但你走得太快,那是它们的世界……还好,最后总算拉住了,我很高兴,你能回来。”

吴邪听得一愣,接着他想起了那三个错乱的梦境,他梦见了王盟、老痒还有苍,这些故去的人用这样的方式,给了他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他终于对老痒说了一句对不起,对王盟说了一句谢谢。

还有拼命地睁开眼睛后,看见的被闷油瓶紧紧攥住的手。还好,最后总算拉住了。

“等等……I Jump…… You Jump,都跳了,那我们怎么到这来的?”吴邪想了一圈发现关键问题还是没有得到回答。“还有,你不是说……这里是荒村吗?”最后一句话被刻意压低了,吴邪对这个诡异的乌杉村还是心怀恐惧的。

却不料闷油瓶俯低头来,在他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整个上午,我没有发现这个村子有一点问题,每个人的生活都再正常不过。”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8:00 +0800 CST  

吴邪刚想笑他既然没有问题干吗语气还要这么小心翼翼,往深一想却惊得冒了一头冷汗,坐落在深山里,整整四年没有与外界联系,村口长满荒草的村庄……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果然闷油瓶继续说,“但你昏迷了,我别无选择。”哪怕这深山里的村民热情好客得让人不自在,也只好暂时留下了。

吴邪扭头看看闷油瓶近在咫尺的侧脸,额角上一道红痕和记忆中的一样,显然是从高处跳下后被山石刮的,血已经止住了。他突然又站直了身体,用再正常不过的声音说,“通知村民来找我们的人,你也认识。”

“啊?”吴邪错愕的望着门口。

那里有个人倚在门边,身后好像有一条狐狸尾巴悠闲地四处乱晃,眯着眼睛笑得很是妖孽,“嗨!此处风光秀丽,小邪不介意我同游吧?”

“……司、徒。”风光秀丽?……个屁!

司徒医生曰:“我么,最终目的依然是……查房。”

所谓妖孽横生,不过如此。




第 100 章

这边吴邪还没有从司徒那个近乎横空的出现方式中缓过神来,虚掩的门又轻轻响了一下,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精神倒是好。拄着根老木龙头拐,走到床边一张交椅上坐下。吴邪注意到他走路时尽管慢,却还是很稳当,称得上老当益壮。

“吴先生总算醒了。”

“啊是!”吴邪紧张地笑笑,一看自己还二大爷似的摊床上呢,忙腾地坐直了,“您是王盟爷爷吧?常听他提起您!您叫我小吴就得了。”

这王家爷爷倒是生得一脸和善,乍一看很像个仙风道骨的老学者,穿着和自家三叔老爱显摆的旧式短褂差不离。当然不同的是——老三啊,人家比你上镜多了……

王爷爷慈祥地冲他点头,“醒了就好,上山的路难走,幸好村里几个后生在外头打柴,那里平时都没什么人会去的。”

吴邪想到那段经历还是后怕,干干地应了声,“咳……没什么,给您添麻烦了。”

“哈哈,”王爷爷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麻烦什么,我们王盟小子在杭州多亏了你照看着,只是你再不醒,你这位小哥可就急坏了。”说完竟然和倚墙站着的司徒对了对视线,一个戏谑一个揶揄地一起笑了……

吴邪愣住了,这分明是一老一小两只狐狸。

…………

“我……这次我来是想告诉您……”面对这个充满善意童心未泯的老人,吴邪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自然地扭头去看闷油瓶,就只看见一张侧过去的雕像脸。闷油瓶也没看他,就一手端起那只药碗往门外走。门阖上的声音传来几秒后,司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着吴邪小小声指向门外,“他、脸、红、了?”

“啊……恩。”吴邪也不知道自己啊的是什么恩的又是什么,于是又加了一句,“哈?……”

王爷爷耳朵精得很,乐得跟司徒一唱一和,无比“慈爱”地又往吴邪肩上一拍,“哎哟小吴你脖子上直接长了个西红柿?”

吴邪觉得自己没办法不晕。

屋外,井边哗哗的水声适时响起,没过多久传来娇滴滴脆生生的女声,“呀!小哥儿,哪能让你洗碗?放着我来……”

王爷爷轻咳,“那是……我二媳妇家侄女儿,云朵。”

隔了一会儿,水声重新响起,显然是换过手了。还是那个女声,“诶,小哥,你朋友醒啦?”

……

水声继续响,“小哥儿,你这么瘦,平时都爱吃什么呀?”

……

水声还在响,“小哥儿,你肯定去过特别多地方吧?外面特别大吧?地球真是圆的吗,那不得摔下去啊?你能带我出去看看么?”

司徒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声冲吴邪龇牙,“我昨晚上明明给那姑娘详细解释过地心引力!”

那边水声还是没有停,“小哥啊……你都不说话呢,外面的男孩子都这么害羞?”

王爷爷也忍不住又轻咳了下,“那个……我们云朵吧,比较热情……”

吴邪思索着,真的只是‘比较’吗?

窗外哗哗的水声还在继续,“诶小哥儿,你衣扣快掉了啊,一会脱了我给你补补吧,别不好意思……”

司徒斜倚着墙慢慢滑坐在地,“啊喂……”

可是水声没有停没有停,“小哥儿……你长得真好看,一定特别多女孩儿喜欢你吧?……”

好么吴邪终于也按不住了,“闷油瓶子这一个碗是要洗多久?!”……司徒有气无力地用眼神嘲笑他,你忘记小小声了。

云朵姑娘欣喜地发现“害羞”的张小哥儿准备开口说话了,他只说了两个字,“马上。”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那只洗得倍儿透亮的碗往屋里走去。

诶?什么马上?……云朵愣了愣,跟着跑进去,“闷油瓶子叫的是你啊?小哥儿你朋友真逗……”

你也真逗谢谢。司徒深邃的眼睛冲着天花板翻了翻。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是恶搞了某姑娘,谢谢。

云X姑娘我叫你粘瓶子~~~~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0:58:00 +0800 CST  
第 101 章  闷油瓶踏进门槛的一刹那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像是提醒自己一直都忽视了什么。他沉下心双眼快速扫视了一遍这个遵循了古建筑格局的堂屋,正厅通透,除了必要的桌椅箱柜外,没有过多花巧的摆设,打扫得很干净,一眼就可以看尽,却显得有点空。

往里走两边共六间单房,其中虚掩着门的是吴邪和自己暂住的那间,其余的五间房据他一早醒来后的观察,分别住着王家爷爷、王盟母亲、云朵、王盟寡居的二婶,司徒暂时和云朵的哥哥王石同住。门也都是关着的,看起来再寻常不过,而王盟的母亲也许是由于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出现。

只是在目光掠过将前屋后屋分隔开的木雕屏风时发现,通往后屋的门没有关,只垂着一幅厚重的帘布,一道微光在后面一闪即逝,像是反射的镜光。是谁在那里?……

“小哥?”闷油瓶看着自他醒后就全程陪同兼双眼放光脸颊飘红的云朵,眉头不自觉的有点紧,只好在这姑娘急切的注目礼中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低低说了声“麻烦你了。”

云朵抱着衣服两三下跑得不见人影。

闷油瓶放轻步子走上去,一股香火味慢慢地清晰起来,他伸出手正要拨开帘布,却被人叫住了。

“张先生,”说话的是云朵的哥哥王石,这个年轻人长得高,显瘦,和他的名字一样,平时一声不吭表情欠奉地像块石头,和他妹子云朵简直是对比鲜明。大概也是不善言辞的缘故,一句“张先生”居然叫得很拗口,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要随便进这里。”

果然是不常说话,根本不知道委婉表达为何物。

闷油瓶没有坚持,淡淡地看他一眼,把手收回裤袋里。

在房间里的吴邪等人大概听到了动静,正好一起走出来。

“石头!”王爷爷轻叱一声,王石便回复了一脸的恭敬神情,退到老人后面低头耳语了几句。吴邪觉得尴尬,心想毕竟是别人的地方,这闷油瓶以前也没见过这么乱来的。

他转向闷油瓶想把他拉回来跟王爷爷道个歉,“小……”刚开了口,“恩?你外套呢……”

闷油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王爷爷点了下头,“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谈谈。”这个老人从一开始就对他们的到来就不加怀疑甚至是热情至极,试想想,谁能在自己家里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其中有两个还是昏迷的这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把他们留下来?这种人如果不是思想过于单纯就是太过善于伪装,但不管怎么样,越是轻松的环境越是无法让他掉以轻心。

王爷爷打发王石出门,依然是笑眯眯的一幅和善模样,对着三人向正厅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吴邪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挨桌子就能装正经装得人模狗样的司徒十指扣起来垫在下巴上,谈话的架势一出,眼睛里似乎都能闪出蛊惑的颜色,“既然要好好谈谈,那么就先由我们重新自我介绍一次。”

王爷爷点头,“刚好,我老头子也有一些问题想不通。”

“好啊,那我们先开始。”司徒的神色也很轻松,“就像我们昨晚告诉您的,他是您孙子的老板吴邪,这是他的朋友小张,同时也是我一个逃跑的病人,也有可能是非正常人类研究所……重点研究对象,所以这也是我这个外科医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什么叫非正常人类研究所重点研究对象?”吴邪小声地质问。

“嘘……”司徒的口型张张合合,“我唬他呢……”

王爷爷笑笑,“这我相信,至少,在盟小子带回来的照片上看见过小吴。”

吴邪刚好接过话,“那么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想必您已经清楚了?”

“不不……昨天你和小张都受了伤,司徒医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想你们翻山越岭爬进来总归是有缘故的,正好也想找个机会问问……是不是盟小子在外头惹什么事了?”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04:00 +0800 CST  
闷油瓶不敢大意,张开五指缓缓地贴上去,并没有很快拿下来,而是对着吴邪摇摇头。稍嫌粗糙的镜面,带着点冰冷的温度,哪里来的‘好烫’……

可是,吴邪只觉得指尖火烧火燎的感觉不但没有消退,甚至还慢慢地渗进了骨头缝里,好象直要把骨头从里面烧断。

司徒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分别拍了他们一下,小声说,“哎!王大爷往里面走了。”两人这才发现老人举着一盏油灯,在晦暗的过道里已经走出老远,他们本身没有带照明工具,早就陷在一片漆黑里。

闷油瓶没有再研究古镜,拉过吴邪一只手握住,对司徒说了句跟上,三个人加快了步子朝前面那一星火光靠去。

以为已经走了不少的路,快要到尽头了,直到一瞬间转进了一个烛火通明的灵堂,才发觉这里面有更大的空间是他们未知的。吴邪暗暗吃惊,在山里打一条狭小的隧道都需要好几吨炸药爆定点破完成,这里那么大一个空间,上不见顶,左右无墙,只能从灵前的几排蜡烛辨识出整个灵堂的轮廓。若要人工开凿的话,莫非是效仿了愚公移山,百代千代子子孙孙不断地开掘、扩建……只是,为什么要扩建这里?

没有电灯,灵堂里幽黄的光线全都来自于这些儿臂粗的高烛,映出黑色的棺木和看起来有些年月的白挽帐,灵位上小小的字更是模糊一片。再往里似乎还有更大更黑的空间,却无论如何看不见了。

香烛的气味有点呛鼻,吴邪原以为这是个封闭的空间,正奇怪那些蜡烛怎么燃得起来,马上就感觉到一阵带着阴冷的气流拂过,甚至吹得人发冷,也就明白了王家想必是在山壁上凿了通气口,这样即使关着前屋的门,空气也能够实现对流。

王爷爷点了一把香分给他们,自己立在一边,轻轻去拂香案上的积灰。

吴邪举香过头顶,双腿跪下时,并没有刻意调动太多的情绪,却依然深切感受到了那种‘死者长已’的悲凉,也许是因为这个幽深寂静的灵堂,也许是因为自己见证过的和险些遭遇的那些死亡,又也许,只因为这里躺着的,是王盟的母亲。那个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跟王盟保证,要把他一根头发也不少地带回来,要和他一起来看看他病重的妈妈。可就好象只是一眨眼,大家都不在了。

人么,都是在看着物是人非的时候才最无力,因为从前的‘我想’、‘我可以’、‘我要’……都变成了陈旧画面里找不到的折痕,变成‘曾经我以为’。

檀香的味道窜进鼻子,安抚了躁乱的情绪,他想起前日黄昏跌落山谷时的那个梦魇,西泠印社边的小古董店子,久远得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但是又能清楚地记得,那本用来打发时间的章回体小说翻到了哪一页,储物柜最容易积灰尘的那一格又忘记扫了,帐本上还有几笔款子没有结……至于家里那边,应该找他找得快疯了吧。

吴邪眼睛的余光向旁边瞟去,见闷油瓶也拈了香跪着,心里小小地吃了一惊,印象里,这个人也只跪过鲁王宫的千年血尸和长白山上的三座圣峰,现在安安分分和自己并肩跪着,倒是平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来。

他虔诚地磕下头去,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定住了,他试图眨眨眼去驱散自己的幻觉,事实上这也不过让他看得更清楚罢了——棺木的四个脚并不是齐平地安放在地,而是,深深的嵌进了地上事先凿好的凹槽。

闷油瓶显然也看见了,看样子很想上去进一步查看。吴邪觉得蹊跷,可闷油瓶刚才和王石发生过冲突,现在当着老人和亡者的面,也不能让他无缘无故就一手摸上人家的棺材,只好先拐着弯儿问王爷爷,“请问,王盟母亲什么时候下葬?”

老人却沉默了一会,半天才说,“不下葬。”

“什么?不下葬……”司徒显然也是不可理解。

老人分明不想细说,“这里的人死了都不会入土。”

“那?……”

“头七过了,就把灵堂撤走。”

把灵堂撤走,反之,也就是棺材和尸骨,留下。吴邪想到这里一阵恶寒,他现在知道那些烛光照不到的漆黑空间里有什么,也知道为什么王家的族人要不断开掘这座大山腹里的空间了。似乎也因为有了这个认知,感觉四周竟然积聚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为什么?”问话的是闷油瓶。

“因为……这块土地不是我们可以葬的。”老人说完摆摆手,表示言尽于此。


第 104 章  从王妈的灵堂出来后,司徒就蹬着山地靴顶个拉风的牛仔帽背着他那台价格不匪的单反机消失了,倒真的像是来游览秀丽风光。王爷爷被个跟他一般大年纪的老头勾去下棋了,王石被打发去打酱油还没回来,而王盟那位独居的寡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也不开,大半天也没见过一面。至于那位活泼热情的……

吴邪打了个寒战,大晌午的,这风冷得恁邪气……

原本还想四处看看,却不妨被闷油瓶拿住往房里一带,反手关了门。

这是干什么?吴邪吓了一跳。

闷油瓶用少有的认真表情低声对他说,“我们明天就走。”

“怎么了?”

“这里的气不正常。”闷油瓶解释得有些含糊,自然万物都有着独特的气,如人、兽、花、鸟,甚至一花一木、一砖一石,都会散发不同的气,所以在玄学上也有气场这一说。

而这个地方,虽然人气地气乍看起来一样不缺,但在他仔细感觉之下,竟然都是不完整的,像是被摧毁之后再拙劣地拼凑起来——拙劣到,甚至伴随着淡淡的焦糊和血腥气味。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05:00 +0800 CST  
这些吴邪当然都不懂,他只是呆呆地往床上一坐,从下向上看着闷油瓶,“明天,是王妈头七。”

闷油瓶不答反问,“你真的相信?”

这下吴邪哭笑不得了,“就算他们说谎,又有什么好处?”这又不是婚礼满月酒什么的,还能骗点礼金……

“我也不知道。”闷油瓶摇摇头,他只是潜意识地有所怀疑,不正常里透出的正常才是最危险的。过了一会他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进山前看到的那块石碑?”

吴邪想了想,“记得啊,地图嘛!”

“哪里的地图?”

吴邪心一凉,那地图只指向了一个地方,“将军坟……你说那地图是带我们去将军坟的?”虽然不知道将军坟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但光这一个坟字就足够让他狂乱了,“小哥,我不要去啊啊啊!”

闷油瓶居然笑了笑,“恐怕来不及了。”

“什……什么意思?”古董店小老板顿觉前程灰暗。

“如果我没猜错,‘将军坟’指的不是地图上某一点,而是这一整片区域。我在树林里就已发觉这是座坟山,现在看来,王家世代确实是那个将军的守墓人了。”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站在别人的坟堆上?……”

闷油瓶点头,“这就是王大爷为什么说,这块土地不是他们可以下葬的。”

再迟钝,也该明白这是个圈套了,吴邪哭丧着脸,“小哥……我们能现在就走嘛?……”

“你说呢?”

其实自己一琢磨也该明白了,现在出去,势必要在那个诡异的林子里过夜,而若是明天一早赶路的话,在天黑前回到走下山的可能性更大。

吴邪黑线,“你最近怎么老爱用反问句?”

“哦,会吗?”

“…………”

话题一下子断了,两人都守着片莫名其妙的静默没有说话,吴邪也没有兴致再出去逛了,房间里门窗都关着,他想问闷油瓶是不是在实践怎么把人闷死在房里的吧,又怕他再冲自己来一句‘你说呢?’……这简直太杯具了。

正当虚拟的乌鸦嘎嘎地飞过不知道第几只,他感觉身上的衣服有点汗湿,背过身去正想脱下来换一件,哪知道门吱呀一声开了。

吴邪忙回头去看,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这一早上光听声音的云朵姑娘总算显形了。这一看果然小家碧玉娇柔万方,眉毛弯弯眼睛圆圆长得就像幅年画。

第二件事是,姑娘敲门不会啊?这万一里面有点什么……恩?什么?

第三件事是,“哟,小哥你衣服回来了。”

闷油瓶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唇角勾了几微米竟然又笑了。吴邪把手不停在耳朵边扇风,得……知道这一年画似的姑娘能引你笑……

那边云姑娘冲吴邪点了一小点头就把他从眼前自动屏蔽了,贤惠状把叠得平整如豆腐块的外衣搁到床头,飞红了一双粉颊,“小哥儿,我爷要我来喊你们吃饭……”又娇羞了一下,“那个……衣扣我给你钉好了,要不你扯扯?可牢了……”

吴邪喃喃一声,“这不是杯具,是餐具。”

这一句云姑娘倒听见了,忙摆手,“餐具早摆好了,哪要客人动手?”

“………………”

第 105 章  吴邪正无语间,猛然又听云朵接着说,“那……小哥儿,你能到厨房帮我端几个酱碟嘛?我哥他还没回来。”

好么,敢情我是客人你小哥成‘主人’了。吴邪望天翻眼。

“好。”闷油瓶点头答应。

哪知吴邪竟然冲着云朵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还是我帮你吧,这种事情我比较在行,这家伙手笨能帮你把碟子摔了……”

说完自己都想咬舌自尽,自己给自己削面子啊……就端个碟子还有在行不在行的,老子他娘的是掌柜的不是跑堂的!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06:00 +0800 CST  
云朵看着挺失望地垮下脸,“哦那好吧,麻烦吴哥了……”

吴邪跨出房门前回过头看他一眼,不知怎么竟觉得闷油瓶那眼神利得像刚磨过刀。

跟着云朵出了正厅才知道,洗碗槽的边上另有一道小门通向厨房,把炭灰油烟和主屋隔开。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幢矮矮小小的瓦房,两口锅子一个灶,灰蒙蒙的陈旧颜色,好像随便往哪一刮都能蹭下来一身泥,比起主屋倒是多了不知道多少农家气息。怎么说呢,主屋像是为了拍电视专门搭的布景,这下见了厨房,才感觉是真的有人居住。

吴邪一进去就被强烈的柴火味呛了一个喷嚏,云朵惊呼一声,“哎呀我的汤!”一边匆匆跑到一口大锅前面亡羊补牢。

“吴哥,这烟大,要不你在外面等会?我这……咳,一会就好……”云朵手忙脚乱去添水、拨柴火。

吴邪看着油腻污黑的厨房,突然觉得云朵这姑娘挺不容易,先前自己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一下也师出无名,想给她搭把手,刚好看到灶边垒着几张引火用的报纸,便抓起几张,丢进炉口的时候隐约瞟到了出版日期,嗬!这存得久,都是四年前的,老早脆了黄了。

云朵冲他一笑,“吴哥你别动,怪脏的……”说话间肉香已经缓缓从锅盖下面溢出来,勾得人馋虫大动。

“没事,你都把我喊来了就尽管使唤……”吴邪凑上去,“这什么肉?”

“野山獐子!”云朵搅着汤可自豪了,“我哥打的,城里可吃不着……吴哥,后面桌上给我递壶水!”

吴邪转头去找,一眼看见个晾在桌上的尖嘴圆壶,黑乎乎地像刚从煤堆里扒出来,他伸手去够,在触到铁制的壶提时被滚烫的温度烫得差点没坐倒在地上。

云朵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是一时脚滑,便自己转身去拿水壶,吴邪吓了一跳,刚要阻止,却看见她若无其事地提着他刚刚才碰过的地方往锅里加水,再把水壶放回原处。

“云朵你……不烫?”吴邪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不啊,这水我上午烧的,都放了大半天了。”云朵轻松地说,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有多让吴邪恐惧。

那水壶晾在桌上很久了,和挂在灵堂里的铜镜一样,都是不可能会烫的,也只有他,在触碰到它们的时候会产生焚灼的痛觉……他慢慢地张开右手的掌心,那里,同样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被无法言说的暮色吞噬,就连云朵原本明快的笑容,也跟着狰狞扭曲起来,周围仿佛燃起了炽热的火焰,最后暮色与火海连成一片,烧得无边无际。

——他在刚到达山下小镇的那个夜里,也曾梦见过这样的火,梦见火一直焚烧自己的躯体,有松油和尸体混合焦臭作恶的气味,有人砸窗、拍门。没有人逃出去,就这样一直烧、一直烧……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这块土地无法收葬,那么那些死去的人,他们都在哪……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06:00 +0800 CST  

“去哪了……”一边嘀咕一边拉紧了被子朝里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却越来越清醒,风好象越来越大,寒意钻到骨子里,一阵一阵灌进屋里甚至荡出了呜呜的回声,像很多人在一起哭。
吴邪受不了,走到窗边轻轻喊了声“小哥”,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回应,窗外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能去哪呢?有门不走,偏要翻窗子,外面还那么黑……去找司徒了?他们俩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吧?吴邪靠着窗胡思乱想,冷得牙都在得瑟,又不敢把窗栓上,怕闷油瓶要再翻窗进来,一边又在想要是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主人家怎么办,白天从石头和王大爷讳莫如深的样子来看,这里确实存在着一些不愿被外人探知的秘密,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在这山沟里王家一看就是大户,真有什么一杀一丢,哪还能找得着?——要知道,这儿什么都不多,就是山多……

这么想着想着,哪里还能有睡意?吴邪看不见外面,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一会想这一会想那,表情就跟时不时被猫挠了一下似的,可说是精彩万分。

静了一会儿,就听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吴邪刚想着,怎么翻窗出去走门回来了,却不想那脚步声根本不是往他这里来的,那会是谁呢?这山里乡下,总不能是来贼了吧……吴邪索性把门拉开半拳宽,隐在后面悄悄往外看……

却见一道迟缓的人影,腰有点佝,手擎着一支小小的白烛,身影在烛火中显得飘忽,竟是在向着屏风后通往灵堂的门缓步走去。那人行动看似不怎么方便,却熟门熟路,从头到尾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转弯的时候烛光把半张侧脸照得惨白。

是王大爷!吴邪掩上门,背靠着墙小声地捂着嘴喘气……他怎么会去那里?那里是王妈的灵堂,深处还安放着王家祖先不知道上百还是上千具棺椁,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走进去?……

他手脚僵硬地坐在门后,一个小时过去,他没有听见王大爷走出来的声音,一点也没有。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愈发地大了起来,窗户一下一下几乎是砸在窗框上,“砰、砰、砰……”想是人用力拍出来的。吴邪承认他在害怕,怕黑暗里一切未知的事物。他慢慢撑住墙角想站起来,却摸到一手的滑腻,凑到鼻子前闻到一股腥臭。

窗户还在不断地开阖,渐渐地透进几缕妖异的月光,吴邪看到自己的双手,晃眼的一片血红……

“滴答……”他慢慢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王盟……他也只是回家而已,吴邪早就知道,他们住的这间房,是王盟以前住过的。

吴邪把背贴在墙边,一动也不动,他看着王盟在笑,手松松垮垮地伸出来,指着一样东西,蜿蜒的血迹顺着手臂往地上滴答滴答地落。吴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方方正正的……一口棺材。

然后海市蜃楼般地很快消失了,地板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剩吴邪惊恐未定,甚至带了痉挛的喘气声。

他不再碰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别人,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闯进幽黑的夜色里,才想起自己至少应该带一支手电。

很快眼睛适应了月光,便飞快地一路奔去。

“小哥,我们回去……我们要离开这里……”喃喃自语洒落在向后倒退的草丛里,凝成透亮的寒露,也就再三个多小时而已,然后,天就会亮了吧……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09:00 +0800 CST  
窄窄的路上,零星蔓延着一地血红的细碎花瓣,从王家,一直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又或者,是从某个地方,一路延伸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宿舍网路故障 。。。这章是跋山涉水不远千里 。。来到图书馆发的 = =
第 109 章  渐渐的,花瓣消失在黑色的地面和青黄的乱草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凹谷和大片赤红花海,有人在密密麻麻的花丛中背对着他,正低头查看着什么。仅仅就是这个背影也足以让他加快脚步,完成长跑最后的冲刺。

闷油瓶在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时回头,看到的就是那个人不管不顾地涉过花叶向他跑来的景象,闷油瓶一瞬间有点吃惊,任是谁看到一个在自己认知里应该正睡得死死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能气定神闲那就真的是在拍电影了。

但很快他沉下了脸,“吴邪别过来……”

吴邪跃进凹地,才发现脚下有多难走,坑坑洼洼的不说,更时不时有透土而出的东西绊住脚步,踩上去感觉像枯枝,有些甚至缠着让他的脚无法拔离。这时一听闷油瓶的警告,自然也是慌了,站在那动也不敢动地望着他,倒是眼睛亮亮的像恋窝的动物,一副随时可以被牵走的老实巴交模样。

他这一晚上被吓得昏昏噩噩,经闷油瓶这一喝才有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连滚带爬地下了凹地,此刻也正站在那大片血红花海中,当下就像走进了一个不存在于人间的幻景,四周的景象和站在乱草坡上看见的全不是一回事,仿佛穿过苇草,就是另一个世界,连原本黑如金墨的夜空也隐隐地染了层凄艳的红,让人四顾茫然,一时不知云里雾里。

“鬼撑伞。”他听到闷油瓶低低地念。

“什么?”吴邪没有听清,想走上前,脚下却像是被花茎死死绊住了,半天才挪了不过一步。

“你没见过这种花吗?”不答反问,闷油瓶随手摘下一朵,“生生相错,花叶两不见。”

吴邪确实没有见过,但这种花在各种作品里使用的普遍性已经让他对这句描述有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红花石蒜,很形象地也叫死人指头花,当然,也可以矫情一点叫它,曼殊沙华。

“鬼撑伞,是我知道的名字。”闷油瓶扔下花,他已经知道司徒自拍的照片里他胸前别着的那抹红色是什么。

“怎么,人间原来真的有这种花吗?”吴邪不解,“不是说这是阴间的花么?”他还一直把这个物种当成传说来着……

闷油瓶却没有纠正他,“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阴阳道,鬼撑伞,看着吴邪还在试图往花丛深处折腾,这家伙从来不会有处在危险境地里该有的自觉。闷油瓶无声地叹气,慢慢走向他,步履平稳地像是没有阻力。

“你……”干什么……话还没完,一下就被走到眼前的人长臂一捞,跟着双脚离地。

吴邪一下反应不过来,双手已经条件反射地圈紧了闷油瓶的脖子,“喂!”

闷油瓶没理他,那表情全当自己搂了一麻袋,径直沿着凹地往上走。

“我说你……放我下!……”吴邪急了,他没残没废的说抱就抱哪那么便宜的。可就在挣扎间,不经意透过他的肩膀瞟到了地上——那红色花朵相错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支支透地而出的森森白骨,对空的五指像是抓握着什么。

红颜枯骨听着动容,谁能想是这样骇人的意境……

吴邪刹那间没了声,闷油瓶却停了步,“放你下去?”脸上是平静,可那眼神流转间怎么就让人觉出几分诈来。

吴邪哪还敢逞这点英雄,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双手勒着一个劲往他身上赖,“敢?!以前就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不敢。闷油瓶得逞地顺势收了收手臂,丢下去了还要再捞起来一次,不是白费力气嘛……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太困了...只写了一点过渡一下
下一篇不磨叽了,老老实实让这俩把堂拜了吧... 这章吴小同学依然弱受..... 原谅我我只是想突出闷哥的气场 = =
第 110 章  这边闷小哥弓着腰,脚步谨慎、落地无声犹如丛林中潜行的猎豹,如果不是脖子上挂着个人型麻袋状物的话,这敏捷矫健的身姿该有多么潇洒……

那边吴邪被打横抱在胸前,偏偏自己还巴得死紧,闷油瓶的鼻息不可避免地落在耳朵上,想起这家伙在医院里还啄过自己的耳朵,顿时感觉心里毛茸茸的像有只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挠,差点连气都喘不顺。好赖是半夜,哪怕整个右耳热熟了也只有自己知道。

于是气氛一片尴尬的沉默,吴邪不说话,而闷油瓶向来是不愧那个闷字的,也不能指望他怀里搂个人就非得应景地调戏几句,那不成胖子了么……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10:00 +0800 CST  

“老大……”吴邪一声呻吟,“你说得容易,怎么延续,那边火烧起来了这边我们把那对鬼新人绑着拜天地入洞房?云朵不挠你可保不准会挠我……”

“当然不是,”闷油瓶低头看他,“史载喜煞极凶,沾上的一般都逃不掉……因为大家都想着怎么逃,或许投身进去反而能有一线生机,只是我也不能保证用这个方法一定能破解。”

“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吴邪无力,闷油瓶子你这时候想起来吞吞吐吐了。

头一次,闷家小哥难得的,不是沉默,而是语塞了。

王石却像是听懂了闷油瓶要做什么,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垮了,一个劲的摇头,“不行的……张先生,这……太危险了!这几年,我都只是在旁观而已,根本不知道真的涉足进去会发生什么啊!”

“啊!你要……”吴邪这下听懂了,食指颤巍巍指向闷油瓶,“你要娶云朵?!”

闷油瓶皱眉,“为什么我要娶。”

“可王石是云朵亲哥……啊!难道你要我娶?朋友妻不可娶啊她也是王盟半个老婆王盟会撕了我的……”吴邪同志陷入了妄想,“再说万一她认准了名分看我也是个百里挑一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要来段生死恋怎么办?”

王盟想不想撕他不知道,但是闷家小哥,真的很想撕他的嘴……

“你现在回去,想办法把云朵房间的门锁上,两套吉服藏起来,等我们回去。”闷油瓶转而对王石说。

王石错愕地看着,“真的要……那王盟呢?”

闷油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亏你还看了那么多年,就没有看出来,王盟根本就不在吗?”支撑衣服的只是一团空气,因为喜服上有王盟的记忆,才一时迷惑了看客。

“呃……好。”王石再次被他的淡定打动,拍拍裤子站起来,“灯你们留着,我认得路……请一定在辰时前回来。”
王石拨开草丛,很快地消失了。这边吴邪掰手指数了数,“七点就七点么,非说辰时……”

“吴邪,听我说。”闷油瓶先支开王石不是为了听他抱怨的,“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不能相信王石,所以一定要由你来。”

吴邪欲哭无泪,“我什么都不懂,你光说我来我来,我来干什么到底?……”

“拜堂。”

“就知道是这样……能不能不要?”吴邪一脸你怎么能把我卖了的控诉表情,虽然云朵长得是水灵,可那是个鬼啊再水灵他敢要么他?

“和我。”

“啊……?”瞬间石化。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让婚礼中断,你只要老老实实把堂拜完。”闷油瓶难得凝重地叮嘱。

这是逼婚……吴邪虚弱地扶额。“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实,听说是要他和闷油瓶而不是那个女鬼云朵拜堂的时候,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不管怎么说,比起云朵,这个和他一起上过山下过海救过他的无数次的男人更能让他接受,何况他们之间,早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存在了。

“目前没有。”猜到他也许很不愿意,闷油瓶莫名的有些黯然,也没有再要求,只是淡淡地叙述,“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能出去,如果失败,我们或许都要死在这里……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和那些不得解脱的亡魂一样,成为乌杉村的一部分。

吴邪愣住了,不管是生是死,他们都是一起的,他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个地步的,仔细想想,不光是在这个鬼村,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这样了。

在医院拒绝跟三叔回杭州的时候,在无琊墓里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松手的时候,在一片漆黑中寻找他的时候,被他挡在身后的时候……

被逼的吗?可是听到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却反而有甘之如饴的感觉……甚至更早更早,早到连记忆都无法完整溯源。那些时候自己想的是什么,就算已经无法深究,但有四个字是不会错的,不想分开。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16:00 +0800 CST  

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圆满的玉,不会想要再分开。

于是他释怀地笑了笑,站起来拉住闷油瓶的手,“回去吧,快七点了。”

“……”闷油瓶抬起头的表情很是愕然。

“不就是拜堂么?……走啦我和你拜。”

“……”

两人回到王家老屋门口的时候离七点还有一刻钟,天还是黑的,但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整片灯火通明。王石心急如焚地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见到他们回来,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指云朵从外面落了把大锁的房门,示意他都办好了。

吴邪透过王石的肩膀往里望去,这一望不要紧,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地软下去。只见整个喜堂静悄悄地挂满了红布,烧着儿臂粗的红蜡烛,原本空旷的前厅摆了好几大桌,上面堆盘摆好了红枣莲子花生等干果,还有旧式用红纸包着的喜饼甜糕,这片红衬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显得异常阴森。王老爷子坐在上座,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蜡像,而一旁侧坐的竟然是王盟的寡婶和此时应该躺在后面灵堂里的王妈!吴邪想起闷油瓶说的‘这段时间属于过去’,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喊出声来。

虽然他们都坐着,却硬邦邦地板着张死人脸,让人极不舒服。

“不会被他们发现吗?”吴邪不放心。

“这些都是死灵,只会照程序走。”闷油瓶轻声解释,就像粽子一样,不认人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任由王石把云朵锁起来了。

王石朝他们走来,又指指王盟的房间让他们先进去,吴邪还没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家小哥提溜到房里的,而那个房间里多出了一台很大的穿衣镜,床上整齐叠着两套喜服。

闷油瓶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起一套就开始往身上穿戴,吴邪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拿的那套,是男装……众所周知一场婚礼不可能有两套男装喜服。

什么叫手快有手慢没有……吴邪无语问苍天,口头上还是要为自己的福利争取到底的,“为什么我要穿女的?!”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然是不存在的。

王石不厚道地笑了,吴邪始终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得出来真是个迷。

“因为我穿不下。”说话间,闷油瓶已经手脚利落地穿戴完毕,不可否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绝对适用的,他没见过王盟穿这身衣服的样子,但是肯定比不了闷油瓶。

人善被人骑,就不知道答应了拜堂还要答应当新娘的……吴邪认命地抖开女装,一件两件三件,等一下,那块小小的布是要怎么穿?……

吴少爷对镜盛装,喜服加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个屁,他分明觉得可悲可泣。

虽说这段时间奔波劳碌是瘦了不少,但面对着一套女性身量的衣服依然是只能远目,所幸婚礼用的喜服为了突出华美大气做得宽松不少,他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在王石的帮忙下总算勉强套上了最外面的那间,喜服的绣工极好,是凤凰朝阳图,可不知道为什么撑在吴邪身上那凤凰变得有点像鸡。

实在挤不下那块布和修长的底衬,光套了间外罩怎么看都不伦不类,何况领口还怎么都拉不拢……不知道那几位“高堂”看见他们家“媳妇儿”穿成这样嫁进门,会不会直接掐死了事?

然后王石又拿出一套老金的颈圈、手镯和戒指,手忙脚乱的往他身上招呼,那个当初阴差阳错打大了一圈的戒指往吴邪指头上一戳竟然刚刚合适,王石看了一阵忍不住说,“怎么感觉就是给你打的?”

“这样可以吗?”吴邪对着镜子别扭。

“这……挺好看,真的……”王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老子是问你这样穿有没有问题,不是问好不好看?!”

闷油瓶从镜子里看了看他,点点头“恩”了一声。

吴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恩什么恩?!老子喜服都穿了你敢嫌一个看看?……

“啊,时辰快到了!”王石像是突然想起来,“张先生,我们先去外面,等鞭炮响过我再把吴先生背出去。”吴邪现在扮演的是云朵的角色。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16:00 +0800 CST  
“现在还是上午啊,你不是说婚礼是在晚上么?”吴邪下意识地能拖就拖。

“你看表。”不意外地看见吴邪一幅见了鬼的表情,闷油瓶解释,“亡魂作祟没有多少时间,只能通过不断的扭曲。”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可以拉伸为它们的一天。

“你们有话快说。”看闷油瓶没有往外走的意思,王石只好先出去。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吴邪看看闷油瓶一身的红,又看看自己,心里突然有点发慌。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镜子前,轻轻地抱了抱他,“别怕,相信我,不过是骗几个死灵罢了。”

吴邪转过头去,“我……”镜子里身披喜服的两个人,和谐得一塌糊涂。

冷不丁被他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再不过,也就是一起死罢了。

门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响起……和王石说的一样,主婚人空洞嘶哑地喊了一声‘吉时到’。 作者有话要说:拜个堂还能分上下集 ... 又是3千字啊啊啊 = =
狐狸你赢了你无敌了!!!!
写完拜堂我能摊手求长评么.... 人家好久没收过长评了 [ 含泪T T ============================================================================== 这是小广告 .......
《烟花刹那》古装部分COS ... 不喜勿入~ .. ...... 小广告完毕..
第 114 章  等吴邪从王石背上爬下来真正站在喜堂中央时,才发现原本空旷的大厅此时竟悄无声息地挤满了人,穿着喜庆却面无表情的‘人’,他甚至看到了王石说的那些互相追逐的幼童,一个撞在另一个身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脸上是千篇一律的僵硬笑容,如果可以,吴邪倒是宁愿他们不要笑……还有上座的那几位‘高堂’,能不能也不要这样全都用一张阴阳怪气的脸对着他……

还有,难道他们没有一个人听见,云朵房间里面一直都在传出一种极端凄厉尖哑的哭声,甚至盖过了门口劈里啪啦的炮仗,却没有人理会。

接着手就被另一只手拉住了,闷油瓶站在他对面,望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手上用力握了握。吴邪意识到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掉链子,他不能连累了这个人也出不去。

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推着走上一个完全陌生的舞台的小丑,对接下来的一切都无从预料,却还是得装着胸有成竹。

门口的鞭炮响完了,四下变得死寂,空气如同被定住了,连一丝火药味都飘散不开。闷油瓶拉住了他的手就没有再放开,不知道是因为吴邪不自觉地把手指扣得死紧,还是他自己本身,也并不想放呢?

“一拜天地……”婚礼开始了。

吴邪还没想好天地是在哪边,已经被闷油瓶拉着朝向门外那片阒黑的天地,匆匆忙忙拜了下去,他琢磨着这闷油瓶怎么像是上赶着要拜堂……

拜完起来两人又面对面站着,就只等着一令一动,等到吴邪的手心都握出汗来,才听见主婚人扯着嗓子喊“二拜高堂……”

两人又对着上座的几位拜了下去,王妈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要来摸吴邪脑袋,想着这都是当时发生过的,吴邪才能忍着没躲。本来进行到这里,这场婚礼就该被一场大火中断了,可是此时火并没有烧起来——王石早在锁住云朵后留了个心眼,把几箱松油都藏到吴邪他们的房里,反正都偷龙转凤了,他不在乎把历史再篡改得彻底一点。可以说王石很聪明,但有一点他没想到,这不是历史重演,只是一些枉死的人的记忆……这些,迟些再说。

一瞬间整个喜堂安静下来,他们现在已经偏离了轨迹,主婚人当然也不可能把接下来不存在的婚礼主持下去,满厅的人都像突然断了电的人型玩具,空气再一次凝固了。没有人知道这些被扰乱的亡魂会不会突然发怒,把他们撕碎在这个空间里,吴邪看到有些村民□的皮肤上已经开始出现焦烂腐败的纹路,再抬头一看,坐在上面的王妈凹陷的眼眶下赫然两道深红到近乎于黑的血泪,吴邪意识到,莫非这就是她躺在棺材里的样子……而此刻王妈看着他的目光,让他觉得她是来向自己索命的。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19:00 +0800 CST  

有一个声音救了他……

王石急中生智喊了一句“夫妻对拜”,他也自动地代替主婚人,融入到这场戏里来了。

闷油瓶带着感激意味地对他点点头,一点没有犹豫和吴邪头碰头拜在一起……

那一瞬间也分不清这一碰是碰在了头上还是碰在了心上,吴邪甚至恍恍惚惚地想,他们这算是,结了阴亲了?

一直到整个婚宴结束,吴邪都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但幸运的是他们有惊无险地拜完了堂,直到王石双眼含泪地大喊着‘礼成’把他们送回房间,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王石显然十分开心,一刻也不愿停留,连夜离开了乌杉村。他们关上门,门外就变得一片死寂,好像这一场喜宴从没发生过。这是不是表示,这个鬼村喜煞已经被破掉了,他们也可以很快就离开?

不知道该说是短暂还是漫长的一天总算结束了,吴邪脱力地坐在床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趟下来出了多少虚汗,这会缺水又缺盐……

闷油瓶也靠着墙歇了会,然后很快地动手把喜服脱下来,吴邪才看见他里面的衣服也透了汗了。闷油瓶不知道从哪摸出盒火柴,哧的一声,整件喜服就在手中化为灰飞。

吴邪一看巴不得有赶紧把这身女装换下来,哪知这解衣解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风刮开了本该关好的门,一道鬼影极快地闯进来,苍白的一张脸直钩钩瞪着吴邪,几乎就鼻子对鼻子了。吴邪被唬得往后一挣,直接撞了墙……

云朵!她是怎么出来的……吴邪在看见她的时候有那么点灰心,正牌新娘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喜煞怎么可能已经被化解掉?

云朵就这么僵着也不动,光是眼里的无限怨恨就瞪得吴邪头皮发麻。关键时刻闷油瓶一把久未开戒的黑金古刀往两人中间一挡,“你看够了没有。”

云朵像是什么也听不见,雪白的脸兀自流着血泪,“新娘是我啊……是我啊!!!……”

吴邪一听崩溃,是你是你,要不是你大小姐喜事变丧事我至于把自己往外嫁么我……

云朵又向前靠近几步,根本无视闷油瓶的威胁,甚至极其碜人地对着他笑了一下,“真好啊,这衣裳和身子……不如,换给我吧……啊?……”

衣裳好说,身子免谈。吴邪左右看看,飞快地操了一个花瓶在手上,想着她要是敢抢自己好歹也能挡几下。

闷油瓶却发话了,“你忘了?你已经死了,拜堂的不是你,换不来的,你该走了。”

“不!”闷油瓶的实话显然激怒了云朵,她失控地用三寸多长的指甲去扯吴邪身上的喜服,甚至不断锋利的刀口向自己拦腰割去。

闷油瓶出手没有留情,虽然他也认为这个死在自己大喜之日的女孩无辜,但纵使这样她也不能去动吴邪。吴邪是他的,拜过堂了就是他的了。

云朵反应过来挣扎的时候,腰部已经断开了三分之二,隐约看得见腐坏的内脏,有一些紫黑色的液体溢出来,她倒在桌边,双眼通红,吼叫着撞翻了立在桌边的东西,又扫落了桌上燃着的油灯……

闷油瓶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她撞翻的是王石藏在房里的几桶松油。

油迅速地蔓延到大厅里,很快……这件事又符合了王石天亮前的描述,那些惨叫声和拍打声表明,这些亡魂还在重复着死亡。云朵看着这一切,张大了嘴又哭又笑,血糊了一整张小小的脸。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19:00 +0800 CST  
“怎么会这样?……”吴邪不可置信地低语,他以为他们成功了。

闷油瓶一下明白过来,让吴邪看表,一边拽着他往外跑,“还没到整天,今天根本还没过完!我们还在他们的死亡场景里!”

吴邪呆呆地看着表盘,时间停在了零点差一刻的地方。

该说是棋差一着,还是天意难违?……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呼吸道感染了,咽喉炎水都喝不下了..... 还没带长袖来宿舍了 = =\ 我赢了....... 求抚摸\投食\和长评 ...T T
第 115 章  混乱中吴邪跟着闷油瓶正要冲出去,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猛的往后一抓,立刻扑街……不仅扑街,那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更是让他欲哭无泪,很快后颈传来一阵阵的辣痛感,五道爪印想必少不了了……

吴邪虽说堂是拜了,可怎么着也不是当受虐小媳妇儿的材料,当下吼了一声,翻起来,管她是人是鬼,提了裙子照小腿就是一记猛踢,他是瞅着那女鬼断了大半的肚子出腿的,不可谓不毒,遗憾的是这身紧巴巴的喜服碍事。

云彩也扑街,一截胫骨听声音是折了,还是不依不饶地向他爬去,神情动作极为贞子,爬过的地方肠子内脏、乱七八糟的液体流了一地。

闷油瓶转身提了刀要砍,被吴邪一把拉住,他发现,云朵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怎么都爬不动。慢慢的,那‘东西’在空气里清晰起来,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正向后扳着云朵的肩膀,它低着头,但依稀可以看见领口外的脖子,还有袖管里伸出的小半截手腕都是焦黑的。吴邪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道鬼影,它穿着一件他曾经见过许多次的外套,那上面有一只深灰色的豹形LOGO,是王盟用第一笔工资买的,喜欢的跟什么似的,穿着回了老家。那时他还奇怪,怎么从老家回来,就没再见他穿过了……却原来……

他早该想到,在跌落山崖时他邪祟入体的那个梦里面,时间是三个月前他们还没有动身去无琊墓的时候,可王盟却不是三个月前的王盟,他穿着四年前的衣服,特意跟他提起四年前自己错收的一个赝品,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焦腐的味道。

他只当是王盟为了提醒他那个世界是假象的破绽,却忽略了也许他还想向他暗示一些东西。

“王盟?”吴邪轻轻叫他,“你从四年前就留在这里,再也没有回去过?……”

鬼影两只手把云朵死死缚住,抬起了头,脸上一道道纵横的焦黑,看轮廓却果然是王盟不假,它张着嘴飞快地冲他们喊叫。外面的火势已经蔓延开,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叫声和拍打声让他无法听到王盟说的任何一个字。

见闷油瓶也根本听不清,吴邪急得要死,他隐约意识到王盟要说的话会让他得到某个真相,而如果这次错过了,以后他都将不再知道。

你想说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时间拨回到四年以前,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王盟看了看吴邪,像是叹了口气闭上嘴不再说话。王家老屋四面都是火海,他们已经出不去了。

闷油瓶举手架住烧断一半正往下掉的房梁,手臂马上烫出一串血泡,他把吴邪往身边扯紧了一点,眼睛却看向王盟,“你要他死在这里?”

王盟望着他怔了一下,摇摇头,松开一只手对着他们伸出食指,静静地看向吴邪。云朵此时趴在地上,脸撇向一边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吴邪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动作,一时也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闷油瓶反应得快,他望四周扫视了一圈,除了浓烟和满室的狼籍却什么也看不见,“它指着什么东西?”

它……指着……

吴邪猛地想起来,“棺材,是棺材!”在他跑出去寻找闷油瓶之前王盟就在这屋里出现过一次,也是这样看着他,手松松垮垮地指向一口棺材。

闷油瓶不容他多想,抓起刚脱下的大红喜服,用一壶茶水浇湿透,抖开披在两人身上,拉着吴邪转身冲向外面的火海。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21:00 +0800 CST  

大厅里早就是尸骸满地,火舌借着垂挂的喜幔和木制家具不断蔓延,不依不饶地像是要烧光一切。错眼间吴邪似乎看见有个人提着水桶不断地朝火场里泼,看身影分明是已经离开的王石,他来回往返于厅门和屋外的水井,但这一点点的水无异于杯水车薪。

吴邪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又出现在这里,更加无法考虑为什么隔着紧闭的大门他依然能看到外面的王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王石和他们是一伙的,应该带上他一起逃。闷油瓶显然也看到了,然而他的目标却不是大厅的正门,他不去管王石还在徒劳无功地浇水,拉着吴邪直冲向屏风后面的灵堂。

吴邪懵了,以为闷油瓶认错了方向,开口喊,“王石他……”

谁知一开口就呛了满嘴烟灰,剧烈地咳起来。闷油瓶的手环过来紧紧捂住他的口鼻,吴邪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他往灵堂拖。

灵堂里也滚着浓烟,可见这里和外厅并不是完全隔绝,所幸还未见明火,只是躲在这里一样会让烟熏死。闷油瓶四处打量一番,只有一口嵌在地上的石棺。那时王妈还没去世,棺里应当是空的。

他这么想着,一边就把棺盖两手抓着一掀,石棺盖立时被推开半边。闷油瓶又探手进去一摸,见果然没有东西,就捞起还是一头雾水的吴邪利索地往里面一塞,然后自己也翻了进去。他是铁了心这么做,要是棺材里真有什么,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丢出去再鸠占鹊巢……

棺材里的空间不算富余,废话,这本来就是让一个人躺的……所以,吴邪仰面躺着被闷油瓶在身上一压,终于混沌的思维被压清醒了点,他摊平了喘几口气,要死不活地戳戳闷油瓶,“你没事吧?”

感觉闷油瓶在耳朵边上恩了一声,也在平顺着气息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吴邪又戳他,“这样不行,很快就会没氧气了。”他是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考古新闻,是说打开一口棺木发现里面干尸姿势很纠结表情很狰狞,估计是假死被装起来,等醒过来了活活憋死的……

闷油瓶又恩一声,起来把石棺顶开一道口,用还有些湿润的喜服垫上去,果然觉得通畅了些,有一点点烟味透进来,也不怎么浓。

过了会吴邪又觉得热,棺材里不透风,来不及换的喜服不透气,再加上……那闷油瓶子还压他身上呢——当然他家小哥体温是一贯的凉,谁知道怎么贴一起了倒这么热……热得都快熟了。

他很喜感也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道菜,叫做‘石锅肉’,看样子应该蛮好吃……

闷油瓶这时却伸手摸到吴邪胸前,把几颗压根扣不上的铜扣一把拽了下来,吴邪老脸都绿了,他他他……不会真要吃啊?……这这这谁见过在棺材里洞房啊?!

刚想说‘小哥这才三分熟,吃了不消化’……人家扯了扣子倒也没别的动作,一动不动像是眯着了。

得,敢情您就是嫌扣子硌着睡不舒服……敢情您一点儿都不热……吴邪白眼一翻,看看,这是什么脱线思想。

外面渐渐没了声响,吴邪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疑问没得到解答,不客气地又戳了戳闷油瓶,“小哥,那王石……他是怎么回事啊?”

闷油瓶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也死了,自己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发生了一件凄惨的事.... 老娘…老娘踩着高跟鞋从阶梯教室(满员,≥500人 = =) 上面踏空一直摔到最下面.老娘这是遗言,然后老娘去史一史…老娘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我允许你们笑一下....... 我现在只祈祷那500人里面没你们 OTZ 腿残了待家里....实在没事做所以跑来更新了 = =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21:00 +0800 CST  
第 117 章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静止,或者说被某种巨大的气场盖过了,整间房子里真正的只剩下一片死寂,但是谁都可以轻易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吴邪定住了不敢再说话,因为闷油瓶居然也一下子收敛了呼吸,像块斗篷似的罩在他上方。一片黑暗中他当然看不见进来的是什么,只是那种窒息的存在感太过强大,甚至把原本灼热的空气硬生生降下来好几度,足以让人心生畏惧。然后他们听见一声惊恐急促的惨叫,云朵的惨叫。

谁,或是什么东西,能让一只厉鬼怕到这种程度?念经的和尚,画符的道士?吴邪一边想象一边否决,且不说他的人品断没有好到一出事就赶上贵人相助,光看那云朵对着闷油瓶不过是几分避忌,再来一打和尚道士也不见得她就会很怕。

那云朵究竟看到什么了呢?

她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黑影从门窗的缝隙里渗进来,那个东西没有实体,但这并不表示它只是个虚幻的鬼影,它看起来是真实存在的,就像一滩很浓的墨迹,有生命的一滩墨。

那滩墨轻易地把她掀翻,渐渐地伸展出一个类似于手的形状,扼住了王盟的喉咙,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两只锋利的指爪“哧”地一声,竟然连着衣服撕下了王盟的皮……

吴邪被云朵的惨叫震得手脚都要抽搐了,闷油瓶一言不发的压着他,几乎重叠的覆盖在他身上。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是很可观的,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肢体相靠让他很有安全感。四周太黑,是以他看不见闷油瓶铁青凝重的脸色。

闷油瓶也在棺材里而且面朝着下,当然也看不见那个东西,他只是嗅到了很强烈的死气和霸气。

这是不存在于云朵他们死亡场景里的画面,亡灵们木然地看着浑身□的王盟轻快地在柜子里翻翻找找,颈项往下有一条撕裂的血痕。

他找到了一件衣服,穿上,嘴边挂着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满屋的尸体被一些看不清的人影一路拖曳出去掩埋,是那群纵火的美国佬,他们是活人,无法在这个空间里显像。其中一个人发现了那具没有皮的尸首,哇哇地怪叫一通,不断地在胸口画十字。

声音慢慢地消停,回到一片死寂的时候,王家已经是一座空宅。

“滴答……”表上的时间总算过了整点。

吴邪脱力地呼出一口气,庆幸那个突然出现的东西没有摸进来,刚想让闷油瓶把棺盖顶开,就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灵堂里踏出了扩音的效果,这次是直接往灵堂来的,那声音一下一下像就踩在耳朵边上。

他一下子又绷紧了皮,这次寒毛立马就炸起来了,条件反射地就去箍闷油瓶的手臂。闷油瓶刚想摸刀,被他这死命一箍感觉哭笑不得,掰了两下居然还掰不开……不仅掰不开还有越勒越紧之势……

两人纠缠间那脚步声已然在棺材外面停住,一只手‘叩叩叩’地敲上棺盖,跟着响起那似笑非笑的闲适声音,“我说,你们不会真打算这样合葬了吧?……”

司徒医生你这会儿知道回来了……吴邪刹时感觉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都从全身的毛孔里跑光了,一泄气发现身子麻了大半。

闷油瓶顶开棺盖坐起来,一手撑着跳出去,剩吴邪一身凌乱喜服衣襟大开还摊在棺材里被司徒围观。

“哟嗬,僵尸新娘……”司徒使劲打量,发现新娘子让新郎压麻了,忍着笑朝闷油瓶递眼色,“快,把你媳妇儿抱出来……”

吴邪内伤之余丢给他一双白眼,“你才媳妇,老子自己会出来!”

司徒还是忍笑提醒,“衣服拉拉,我定力不太够了。”

闷油瓶没跟他瞎胡闹,抱着肩站在一边等吴邪活动好了胳膊腿,看到吴邪弯腰往外跨的时候胸前衣服开了一大片,不由眯了眯眼。

“看!”吴邪胡乱把衣服拢起来,吼,“叫***扯我扣子!”

闷油瓶木着脸面瘫加失聪。

这回司徒实在没忍住,一回头就喷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画皮了....真是个烂创意.. 悄悄放一枚东西 ....
我不告诉你们这是啥 ... = =


楼主 crystalcactus  发布于 2012-01-20 01:23:00 +0800 CST  

楼主:crystalcactus

字数:200045

发表时间:2012-01-20 06: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2 01:06:48 +0800 CST

评论数:21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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