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上折: 明代隆万间的 赋役折银与中央财政再分配 李义

李义琼
摘要: 明代的赋役折银不仅牵涉王朝白银财政体制的形成、一条鞭法的推进、国家与社会的转型等重大问题,且直接关联着田赋、盐课、徭役和上供物料等不同税收类项,以及会计、征收、解运、贮藏等多个环节。京师银库是连接基层赋役折银和国家白银财政体制的关节点。对京师户部、工部和皇帝等所属的银库所贮上供物料的类项、数量以及库藏间分配关系等的探讨,有助于弄清明代白银财政体制如何通过中央各部财权博弈建立的过程,从而在国家白银财政管理制度层面推进对一条鞭法的研究。隆庆、万历年间的上供物料,经历了从区分本色、折色到区分本色折银、折色折银,以及从皇帝专属到皇帝、户部和工部共有的转变。这一转变表明,一条鞭法下的上供物料折银与中央各部的财权博弈紧密相关,但户、工二部从皇帝内府分割的财赋需奏报皇帝,说明皇帝才是中央财政的最高决策者,而派无定数、轮年折征和折率不定,意味着朝廷内部并无财政集权,而是实行财政分权。
关键词: 隆庆万历间; 上供物料折银; 京师银库; 中央财政; 一条鞭法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明代东南盐业与海防关系研究”( 16BZS049)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24:00 +0800 CST  
折色是中国古代财政赋役史上的重要问题。学者们的研究表明,南朝至宋代折色、折租、折科、折变等,是中国古代财政赋役中的常见现象。① 到了明代,赋役折色制度进一步演变至折银阶段,牵涉王朝白银财政体制的形成、一条鞭法的推进、国家与社会的转型等重大问题。


本文所论之“折上折”,并非仅指赋役折色这个层面,还需要处理中央各部门以折色为手段,展开财权博弈重新分配财赋的问题。即,文章既要处理明代赋役从折色到折银的问题,②更要分析户、工二部如何以折银手段,借机分割皇帝内府财赋的问题。后者将打破皇帝强势占夺国家财赋、万历皇帝贪财等固有认知,③分析财政表象背后的制度性问题。嘉靖万历时期是一条鞭法兴盛时期,④那么,以赋役折银为核心内容之一、在各地自发推进的一条鞭法,如何导致了明朝财政体制从实物劳力为主到白银货币为主的转变? 通过对隆万时期京师银库,特别是其所贮上供物料折银的研究,对一条鞭法的研究将从中央白银财政管理体制拓展的层面得到推进。


赋役折银是明代经济史研究的重难点。因为它是一条鞭法的重要内容,而一条鞭法的研究已吸引几代学人,不胜枚举。① 具体来讲,赋役折银主要有田赋、盐课、上供物料和徭役的折银。长期以来,学界的研究多集中在田赋、徭役折银,略为涉及盐课折银,但对上供物料折银的关注还很不够。②且以往的研究视角多集中在基层赋役,疏于关注京师衙门间的财政关系,即中央财政的再分配。虽然,岩井茂树认为一条鞭法首先是个财政问题,并且从徭役与财政的关系去研究一条鞭法,但他认为白银财政的建立是个常识性的问题。③ 事实上,白银财政的建立和拓展并非是理所当然的事件和过程。需说明的是,因材料所限,论文对中央各部财权博弈的探究,更多基于数据统计而非案例分析。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25:00 +0800 CST  
一、京师银库与中央财政的再分配
明代的京师银库,简称京库,主要有皇帝的内承运库、户部的太仓银库、兵部( 太仆寺) 的常盈库和工部的节慎库。它们先后建立,主要税源分别为明代赋役的田赋折银( “金花银”) 、盐课折银、马役折银和上供物料折银。④ 四者皆为赋役折银的主要类别。京师四大主要银库,可视作各地的各色赋役折银在中央层面的制度化,即一条鞭法在中央财政的制度化。当我们追问各银库所藏白银数量如何,是何名目,来自何地,折银之前与之后有何变化,各银库间的财政关系如何等问题时,分析的触角便会伸向明中叶以后的一条鞭法改革和白银财政管理体制的建立等重要问题。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27:00 +0800 CST  
京库是集合名词。它有内、外之分,南、北之别,且因时而异。其所贮之物从实物为主变为以白银货币为主。故其常与“内府库”、“内库”、太仓银库、节慎库、南京银库等名称混用,给研究者理解和运用史料造成诸多不便。洪武时,它大概指南京的属于皇帝的内府库和属于户部的九个库藏。永乐后,新都北京逐步设立了建制与南京相似的库藏体系。正统后,皇帝、户、兵、工等部银库相继建立。那么,如何判定京库是哪个库藏呢? 可遵循以下基本原则( 适用于正统之后) : 其一,京库是指各内府库。按照各库的职能,相应所解物品送入相应库藏。⑤ 其二,“派剩米麦、马草折银”,及丝绢折色折银解送户部太仓银库。其三,承运库的丝绢折色折银,供用库的黄、白蜡折色折银,甲、丁字库的颜料折色折银,以及天财库、广惠库的钱钞折色折银等进入太仓银库。其四,部分甲、丁、戊字库及其他库的折色折银解入工部节慎库。其五,两京制度确立后,解往南京库藏的物品要在库藏前加“南京”二字,解入北京的则不加“北京”修饰。要特别注意的是: 内府库的折色物料折银,皆贮入户部的太仓银库和工部的节慎库。究竟如何区分京库呢? 这需要根据史籍记载进行具体分析。因为上供物料的本色、折色之派征,要上报皇帝同意,由户部、工部等分别发放堪合,派到各府州县。根据《明会典》的规定与各部堪合的具体内容,特别是所派物品的本、折之分,基本可以判定赋役要解送的具体部门或库藏。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28:00 +0800 CST  
明中叶以后,京师库藏体系分为两套,包括皇室财政( 或宫廷财政) 所属的内府库和政府财政所属的户部、工部、太仆寺、光禄寺等管理的银库。前者贮藏包括上供物料在内的黄蜡、颜料、丝绢、布匹、钱钞等,为皇帝控制,宦官管理,主要负责皇帝个人的开支。后者分属中央各部,由文官管理,应付政府的各种公共开支。黄白蜡、丝绢、颜料、野味、翎毛等财赋,在明前期以实物形式贮藏在皇帝的内府各库,在明中叶以后,通过折色尤其是折银的方式,从皇帝专属变为皇帝、户部、工部等共有。进而言之,隆万间户、工二部在财赋入库前,通过将上供物料从之前的区分本色和折色,变为区分本色折银和折色折银,将本色折银召商买办物料实物,仍贮于皇帝的内府各库,而将折色折银贮于户、工二部银库( 太仓银库和节慎库) ,成功地分割了皇帝的财赋。这正是一条鞭法发展至隆万间出现的新特点。
明代的赋役折银是一个历时性的过程。它成规模地始于周忱在江南的田赋折征,尤以“金花银”的出现为关键。①赋役折银也是一个多层次的、非常复杂的财政运作体系与过程,包括编派、会计、征收、解运和入库等环节。②值得提醒的是,赋役折银还是一场有中央各部参与的财政博弈,其入库环节和中央各部通过折色折银对丝绢、物料等财赋的再分配,正是文章着力探究的内容。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29:00 +0800 CST  
二、户部利用物料折银分割皇帝的财赋收入
山根幸夫指出,物料折银起初只解运至布政司,③但至嘉靖中后期,这些折银已经解往京师。不过从入库来看,来自各地的赋役折银到达京师后,在贮藏时并非完全实现折银。出于国防安全、内府和朝廷需要等考虑,漕运米麦和宫廷所需丝绢、布匹、白粮等,仍需实物。不过这些实物在贮藏前,既可以是从征收之地解运而来的,也可以是户、工等部利用所折白银,代内府召商,利用“商人”群体,买办实物入内库的。④后一种情况引申出一个问题: 户、工等部是否真的将暂贮白银全部用来购买物料?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理由有二: 其一,内府各库贮藏实物物料的能力有限,如果库藏富足,那么便有一部分白银长期贮藏在太仓银库和节慎库; ⑤其二,户、工等部的财政开支一直较大,特别是在北虏南倭问题日益突出,以及大工不断兴建的情况下,这部分暂贮等候召商的白银极可能被挪用。那么,户、工二部等如何将暂贮白银保留下来的呢? 其细节笔者无从得知,不过在隆万间,户、工二部的确采用“折色折银”的手段,成功分割原本属于皇帝内府库的财赋,从而充实各自的太仓银库和节慎库。这也正是赋役改革的重要结果。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0:00 +0800 CST  
隆庆元年( 1567) 发生的户部大规模改折内库上供物料之事,或有助于寻找本色折银与折色折银发生的原因。此事后来成为户部改折内府物料的重要先例。直至明末,当大臣要求皇帝改折内库物料充实太仓银库时,还被引用来据理力争。如,“户部尚书李汝华,题为极陈太仓匮乏之由,竭摅军饷急需之策……其一改折十库物料。查隆庆元年,礼科给事中王治题甲字库银砂红花光粉水银等料,将见该起解之数,各照原定时估折征银两,解发济边”。①这一年,礼科给事中王治不仅建议将内府甲字库的物料折银,还建议将内府供用库、内承运库、承运库和丁字库的物料折银,皆解入太仓银库。其改折理由有三: 其一,拖欠物料之地不产此物; 其二,内库物料比较丰足; 其三,户部需银接济边用等。改折物料包括黄、白蜡,苓苓香,绢匹,阔白三梭布、阔白绵布、苎布,红花,光粉,二砂,水银等。物料改折的时间和数量,尚无统一的明确规定。②这一事件可谓开了改折内库物料的先例,使户部日后有例可循。例如在万历初期,奏请改折内库物料的事例就时有发生,但此时似乎还未形成正式制度。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0:00 +0800 CST  
万历四年( 1576) ,户部尚书殷正茂将颜料银中需召商买办支付商价的部分贮藏在部廊,无需给商的才存入太仓银库。对此,殷正茂给出的理由为“抵补原借之数”。③但此事已说明,户部已将部分颜料银收入本部银库,且它们无需再用来购买颜料。万历七、八年,丙字库绵花因库藏丰足而改折白银,存入太仓银库,改折的理由与隆庆元年之事相似,程序也类似,即由大臣奏请,皇帝批示,然后再将命令下达地方进行改折。④物料折银无需再购买物料,意味着户部可以自由处理料银,处理这些料银最具说服力的理由便是济边。至于究竟用来做什么,借给工部,或者被皇帝拿到内承运库,皆有可能。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0:00 +0800 CST  
隆庆元年,皇帝内府供用库和丁字库的黄、白蜡折银的细微差别是: 在两库贮藏的黄、白蜡暂时够用的情况下,供用库黄、白蜡入太仓银库的折银是不产黄蜡地方的折银,以及所有白蜡的折银,而丁字库的黄蜡折银却是拖欠且不产黄蜡地方的折银。⑤故从时间上看,隆庆元年以后,内府供用库黄、白蜡的折银可能持续发生,而丁字库黄蜡的折银只是针对过去的拖欠,一旦完欠,户部便不再有此收入。如是,便可印证万历时的文献《太仓考》和《万历会计录》的记载,太仓银库的黄、白蜡折银68 325 两来自供用库而非丁字库。⑥而且,《万历会计录》还详载内府供用库黄、白蜡折银转解太仓银库的情况( 见表1) 。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2:00 +0800 CST  
《万历会计录》乃户部财经专书,其记载的太仓银库收入来源和数额,甚不稳定。正如上文分析的来自供用库的黄、白蜡折色银68 323 两入太仓库,其前提至少有二: 一是内府供用库的黄、白蜡足够使用; 二是户部向皇帝奏请折银,得到批准。万历末财政紧张时诸大臣的议论表明,太仓银库从供用库争取到的这笔物料折银,因其不确定性,一直都处于争议中。⑦笔者认为,这正是太仓银库的收入在制度设计上的重要特点。它不仅反映在黄、白蜡折银的收入上,他如丝绢折银,绵苎布折银,临清、河西务、浒墅、九江、淮安等钞关船料商税折银等收入,亦不稳定。因为丝绢、绵苎布和钱钞等,也是属于内府的财赋,贮藏在内府承运、甲字、丙字和广惠库中,但折银后,除去购买物料充实内库的那部分白银外,剩余的都归户部太仓银库所有,用来济边。据此笔者推测,户部在保障内府库实物供应的同时,会尽可能“节约”物料折银,充实本部银库,应对不断扩大的边防财政需求。
户部究竟采用哪些方法保障内府库的物料供应? 笔者无法确知。但是户部似乎很好地解决了此问题,确保内府物料折银的一部分转进太仓银库,且还将这种结果写入官方典籍之中,变为成例。这也是万历前期户部两部重要文献《太仓考》和《万历会计录》均记载这些收入项目和数量的原因。户部确保其从内府物料折银中分得一部分的策略,便是先将物料区分为本色和折色,然后再分别折银,即本色折银和折色折银,将折色折银变为户部收入。值得注意的是,两种折银的比率和相关费用不一样,不同的折银率,可参见下文泰昌元年徽州府夏税起运南京库人丁丝绢的情况,不同的费用,则表现在内府的本色折银附带“铺垫”费,①而户、工二部的折色折银便无此名目。②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3:00 +0800 CST  
三、户部利用折色折银保障太仓银库的制度性收入
万历时期,因一条鞭法赋役合并和折银的盛行,要详细区分某一税目的性质较为困难。例如南直隶和两浙的丝绢、绵苎布,明初就已记载于方志的田赋门内,周忱在江南地区的田赋折征改革后,充当过田赋折色的标准物,①故文献常有绵苎布准米多少,或者绵苎布米等痕迹。② 但是从二者贮藏的库藏看,作为实物形态,丝绢主要解往南北二京的承运库,有少部分解往两京的丙字库,绵苎布主要解往两京的甲字库,绵花绒解往两京的丙字库。它们都是嘉万间的内库,由皇帝控制,宦官管理,虽常委托户、工二部代为验收和批文,以及让科道官代为督查等。但是,其财赋却不能为二部支配和使用。而且,其科道官的稽查亦未成定制,多为具文。故贮藏实物的内府库,与贮藏白银的户、工二部的银库相比,是不同性质的库藏。但这并不表明,京师的实物库藏与白银库藏之间并无紧密联系。
下面以丝绢及其折银为例,来探讨分属皇帝的承运库和户部的太仓银库间的关系。万历六年,朝廷实征天下夏税丝绢名目多达十余种,总计约373 889 匹。③ 同洪武二十六年( 1393) 的夏税绢288 487 匹相比,④万历六年丝绢税的名目增加许多,且数量也增加近10 万匹。其中,增加9 000 匹以上的主要是南直隶、北直隶、山东、河南、陕西地区。⑤ 万历初丝绢税名目和数额增加的情况,可追溯至正德《大明会典》所载的弘治十五年( 1502) 的丝绢税。⑥ 亦即从洪武到弘治间,田赋折征丝绢的情况已经普遍。而这主要发生在宣德间周忱在江南进行税粮折征的改革之后。那么,万历间明代的丝绢税大概有多少属于起运,分别解送哪些库藏呢?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4:00 +0800 CST  
据表2 可知,万历前期起运两京各库丝绢总额约为318 034 匹,乃整个明代起运丝绢的大致总额。它约占万历《大明会典》所载实征丝绢税总额373 889 匹的85%。其中起运部分入库时,又分为实物和白银,按照笔者计算,实物约占起运的59%,白银约占起运的41%。起运丝绢又可分为起运北京和南京两种,其中运往南京的丝绢占起运的8%,运至北京的丝绢占起运的92%。显然,按起运、存留来划分,明朝丝绢税以起运两京为主,且以起运北京为主; 按实物和白银贮藏来区分,虽说以实物为主,但却并不像起运、存留以及起运南、北二京在划分比例上那样悬殊。考虑到太仓银库于正统前期才建立,且最初并无丝绢折银的制度性收入,笔者虽然不清楚户部太仓银库获得丝绢折银的过程,但通过表2,的确可见户部已经通过折色折银的方式,从皇帝的内府库分得一部分财赋。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5:00 +0800 CST  
南京户部通过丝绢折色折银从南京内府承运库分割丝绢税的情况,或可有助于认识户部太仓银库如何从北京内府承运库分割丝绢税的情形。万历《大明会典》记载: “( 嘉靖) 二十八年议准,南京户部自嘉靖二十九年为始,查照原议承运库绢,除湖广浙江原坐本色,及福建窎远照旧折价外,其应天、并直隶徽州、松江、苏州、宁国、太平府、广德州折色绢,于内量改一半本色五千五百六十九匹……其余照旧折价解部,以备文武官四、八月折俸,并赏赐军士等项支用。”但到了“( 嘉靖) 四十年,议准江西布政司并徽州府各本色苎布,应天、苏州、徽州、松江四府各本色绢,自四十年为始,暂征本色,送南京户部,以备年例供应”。不过“又议准,南京官军绢布折银,自四十一年为始,仍旧例,每绢一匹折银七钱,苎布一匹折银二钱。”①隆庆至万历初期,关于南京的丝绢税是征解本色还是折色,多有反复,但总的原则是“若该库本色有余,折色不敷,临期该部再行题请”。②这表明应优先供给内府承运库本色丝绢。在本色丝绢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南京户部可向皇帝题请征解折色丝绢,所折银两用来发放官俸或者济边。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5:00 +0800 CST  
关于丝绢本色、折色的规定,在徽州府所收夏税和起运南京的丝绢税中有相应体现: ①嘉靖《徽州府志》记载,嘉靖四十一年,徽州府所收夏税中,丝10 976 斤,共折本色绢8 781 匹,每绢1 匹折银7 钱,共征银6 147 两,其中,起运南京库收丝10 976 斤,共折本色绢8 781 匹,今改每绢1 匹折银7 钱,共征银6 147 两。② 万历《大明会典》提到,徽州府所收夏税中丝绵折绢共8 794 匹,其中,起运南京库人丁丝折绢8 779 匹,农桑丝绢15 匹,二项本色一半,折色一半,每匹折银7 钱,共银6 156 两。③ 泰昌《徽州府赋役全书》则载,夏税为人丁丝175 583 两,折绢8 779 匹,本折色共该正扛银并铺垫银6 439 两,起运南京库收农桑生丝绢奉部札改解折色15 匹,每匹折银7 钱,该银11 两。收人丁丝绢奉部札坐派8 779 匹。内奉文本色绢1 053 匹,每匹征银5 钱5 分,该银579 两3 钱; 折色绢7 725 匹,每匹折银7钱,该银5 408 两; 本折色共该正扛银并铺垫银6 439 两。④
可见,万历六年和泰昌元年起运南京库的人丁丝绢折银,相对于嘉靖四十一年的丝绢税来说,万历间才出现丝绢的本色、折色折银,只不过万历六年的本色、折色折银率相同,皆为每匹0. 7 两,而泰昌元年的《徽州府赋役全书》却记载了本色、折色的不同折银率,本色丝绢折银率为每匹0. 55 两,折色丝绢折银率为每匹0. 7 两。除了本色和折色各自的折银率不同外,各自的数额也不相同。这说明,户部从内府库分割的收入,处于某种不确定的状态。当然,这种不确定的状态,与户部上报的丝绢折色数额、折银率以及皇帝的批复有关。这表明皇帝才是国家财政的最高决策者。虽然这是南京户部银库而非北京户部太仓银库从内府库分割丝绢税的情况,但其反映的权力运作机制类似。而且,南京户部银库的白银,还会被北京户部调走。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6:00 +0800 CST  
上述材料中的南京库,特指贮藏丝绢实物的南京承运库和贮藏丝绢折银的南京户部银库。南京户部银库似无特定的名称,不似北京户部银库叫太仓银库。南京户部银库的藏银量和重要性都比不上北京的太仓银库。故在万历《大明会典》等典章制书中,并未发现专门记载南京户部收支项目、数额等详细信息。上述记载中的万历和泰昌间徽州府丝绢税的本色折银、折色折银之折率不同,说明表2 中万历会典记载的南京承运库的丝绢,其中的折色折银不是收贮在南京承运库,而是南京户部银库。史料在记载南京库的人丁丝绢时,有“铺垫扛费银三百九十七两二钱”字样。⑤ 其中,铺垫费是丝绢本色上纳内府承运库时,给管库内官的打点费。如果丝绢折银解入南京户部银库,则不需此费。
由此可见,京师库藏变迁背后的历史,反映的正是皇帝、宦官、阁臣和部堂等对财政分配的运作。因为,从长时段来看,洪武间,皇帝有内承运库,户部有外承运库,皇帝和户部共同掌管天下的丝绢税;正统到正德间,皇帝以内并外,将户部的外承运库变为内府的承运库,天下丝绢税尽归内府; ⑥到了万历间,户部又想方设法从皇帝的内府库分割部分财赋进入太仓银库。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6:00 +0800 CST  
四、工部上供物料收入在各司府州的分布
工部也通过本色折银、折色折银的方式,参与了对内府各库等上供物料的分割。万历间,在入库时,并非所有的上供物料都是折银的。其一,某些属于当地特有的物品尚未折银; 其二,某些物料在地方征收时可能已经折银,或者起运时以及至京后仍为白银。因为,问题的关键在于财赋的入库。内府各库贮藏本色物料,各地起运至京的物料本色折银便暂贮工部,由工部代为召商买办实物。而物料折色折银,包括徭役折银在内的匠班银、柴夫银等,便贮藏在工部的节慎库,由工部决定其用途。虽然《工部厂库须知》未明确提到物料的本色折银和折色折银,只记载本色( 实物) 和折色( 白银) ,这是因为作者的观察角度是赋役的入库。从各地赋役全书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内府库上供物料的编派、征收和解运已基本折银,且根据所入库藏的不同,区分为本色折银和折色折银。本色折银会附加征收专供内官的铺垫费,而折色折银则无。
工部的收入项目在拓展,数额亦在增长。因为据记载,嘉靖三十五年,节慎库的四司料银岁额为50 万两,①到了万历四十三年,节慎库的收入除四司额征料银515 753 两外,②还有各种杂料银及赋役折银。在对节慎库的本色、折色的折银展开分析之前,我们先了解四司的上供物料在各布政司和直隶府州的情况( 见表3) 。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8:00 +0800 CST  
将表3 南北直隶的统计细化到府,再进行排序,便可看出万历四十三年各司和南、北直隶各府的工部物料折银的排名。大致来说,万历时期,各布政司和南、北直隶的工部料银排名,南直隶、北直隶、山西、山东、湖广、浙江依次排在前列。南、北直隶各府中,真定府、保定府、顺天府、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徽州府和应天府等又各依次排在前列。①
简言之,南、北二京附近的直隶府和布政司的料银相对较多。这当然与物料集中需求地就在北京、南京有关,也与物料的就近供给有关。那么,万历末年工部节慎库的四司料银中哪一司的料银最多呢? 显然,屯田司总数高达402 169 两,比其他三司的都要高; 营缮司为230 075 两,位居第二; 都水司位居第三,约17 万两多; 虞衡司的最少,不到10 万两。
那么,嘉靖时期的四司料银情况如何呢? 据万历《大明会典》记载,统计见表4: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39:00 +0800 CST  
据表4 可知,嘉靖三十五年的四司料银,以营缮司为最,近16 万两; 屯田司位居第二,近12 万两;都水司排在第三,高达约14 万两; 虞衡司最少,不到8 万两。从嘉靖三十五年到万历四十三年,料银增加数量最多、增幅最大的是屯田司的料银,所增数量,达到260 408 两,增幅为68. 9%。③从表3 可以看出,万历四十三年的屯田司料银,集中在柴夫折银一项。而柴夫折银,主要由北直隶、山西和山东承担。其中,北直隶的柴夫折银数量最巨,高达10 万两,主要集中在真定府、保定府和顺天府三府。
柴夫折银,并非万历四十三年才出现,其在万历《大明会典》中已有记载,“今营造之外、又有柴夫以供内府之用”。④随后明载工部有两种夫役,其一为砍柴夫,其二为抬柴夫。前者应役司府主要为北直隶、山东、山西各府,早在弘治年间便已折银,但未载额数。嘉靖六年,政府决定将砍柴夫银解往工部节慎库贮藏。隆庆元年,其定额为261 298 两。后者应役之府主要为北直隶六府,于嘉靖二十年折银,不用亲身应役,改为雇募,所折银共50 400 两,解送工部转送惜薪司交纳。① 可见,《工部厂库须知》所载柴夫银261 298 两,即为砍柴夫银,而非抬柴夫银。这是因为,供应内府惜薪司的燃料柴炭早已折银,且在嘉靖五年解往工部寄放,等候工部召商于京师附近买办柴炭,事毕再支给银两。② 如是,砍柴之役自然用不上。
从表3 可见,万历末年,节慎库四司料银的额征料银基本保持在嘉靖三十五年的额度。但在额征料银之外,万历后期的节慎库之岁入已高达897 044 两,比起嘉靖三十五年节慎库的岁入50 万两,增加了397 044 两。那么,所增料银是何名目? 是否属实? 是否亦如太仓银库的料银,其岁入走向定额? 从节慎库四司杂料银的具体情况,我们可获答案。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40:00 +0800 CST  
五、上供物料的折色折银与工部节慎库收入的拓展
嘉靖三十五年,工部确定节慎库的四司额征料银岁额约50 万两,其实是对各种加派的制度化、定额化。③ 那么伴随着嘉万时期一条鞭法中的上供物料折银,节慎库的收入又出现何种变化呢? 《工部厂库须知》对此留有记载。此文献虽刊刻于万历末,但其反映的情况却可主要为万历年间,几乎与一条鞭法的推进同步。虽然文献记载已无法反映折银的过程,却呈现折银后的结构,以及折银的动机。从上供物料及徭役折银的名目和数量来看,营缮司杂料银共70 072 两,④项目有匠班银、砖料银、苎麻银、苇课银等,以匠班银和砖料银为主,主要是来自南、北直隶、浙江、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的缴纳。⑤ 虞衡司物料主要包括军装和杂料,各分为本、折两项,名目有军器、胖袄、弓箭、弦条、撒袋、焰硝等。军装折色银约共计10 545 两,⑥杂料名目有翎毛、天鹅、牛角、牛筋、及各种动物皮张( 狐狸、麂子、虎等) 本、折二色,还有山场地租、铁冶民夫、匠班等折银,折银总计约为6 559 两。⑦ 都水司有河泊、杂派及织造额征物料及折银,河泊额征有黄白麻、鱼线胶、翎毛、生熟铜铁、桐油、牛角、牛筋等本、折二色,其中折色银小计约24 006 两,⑧河泊杂派额征名目有蒲草、芦席、竹木、笤帚、榜纸、槐花、动物皮料毛料、笔管、蓝靛、铜铁丝等本、折二色,其中折色银小计约为8 801 两。⑨ 织造额解主要为南直隶和浙江织造局的绫罗绸缎,其次也有不善织造地江西、湖广、河南、山东的段匹折银23 518 两。瑏瑠屯田司的柴夫折价银由北直隶顺天府、保定府、真定府和山东、山西砍柴夫役折银提供,共计261 298 两。瑏瑡相对于上供物料及徭役折银的名目,本文更重视上供物料及徭役本、折二色问题。各地上供物料及徭役所折白银解到工部时,会特别强调其缴纳的是本色还是折色,因为中央会根据本色和折色决定各物料应入的库藏。本色入内府各库,由内府支配。折色白银入节慎库,由工部支配。如史载: “军器弓箭本、折俱巡视厂库衙门挂号。而本色则验示厅验过,送戊字库收,折色节慎库收。焰硝、胖袄二项本色送巡视十库衙门挂号,验示厅验过,送内库收,其胖袄折色则送厂库衙门挂号,节慎库收。”①另,顺天府的狐狸皮单年折色送节慎库收,双年本色送内府丁字库收。同一上供物料,按单、双年轮流区分折色和本色,目的就是为了分别收贮在不同的库藏。说明,收贮在节慎库的物料折银,某些名目的收入并非每年都有的收入,可能两年才有一次。类似的情况其他各司府也有出现。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42:00 +0800 CST  
当然,物料折银,并非全部解入节慎库。直隶凤阳府、河南布政司的大鹿折银,便入了太常寺,河南的缸坛折价银,由光禄寺收贮。②同理,本色物料也并非全收贮于内府库,例如河南的拾瓶坛本色,便由光禄寺收贮。③都水司的河泊额征和杂派额征,明确规定本色解内府十库,折色解工部节慎库,且折色遇闰还加银,同样也入节慎库。④


此外,万历四十年工科给事中马从龙等弹劾丁字库太监通同湖广物料解官郑士毓作弊,将物料折色改为本色,收贮丁字库。而丁字库太监却说是部司变乱旧例,改本为折,现在应该照旧征收本色入内库收贮。最后圣旨下令,湖广麻铁等料,应该按照万历《大明会典》的规定,解送折色银入节慎库贮藏。⑤此种情况,何士晋说得更为透彻:国家一应物料,取自外解,原有折色有本色,所从来矣。折色纳于节慎库,其弊有倾换,有挂欠,有倒批,臣等任劳任怨,所得而禁革者也。本色纳于内库,该监惟铺垫是图,解官辄通同为市,于是有原解折色而故买滥恶抵充改纳本色者,有原解本色而匿其精以自鬻易其伪以役库者,又有本折俱不入库,全与该监瓜分,反税出库中之物,以为验而径取批收去者。弊至此而极矣,法至此而穷矣。夫祖宗之制,虽本折兼用,然必以会有会无之数定外解召买之规,勿令缺乏,亦勿令朽蠧,其初岂不甚善? 何至今日,而中涓把持,明系会有,揑称会无,明该折色,强争本色。如近日解官张明经、王德新等以折纳本,正费查驳,而内库银朱数万斤,为该监王朝用盗卖,且见告矣。⑥

楼主 园中园为  发布于 2019-02-12 12:43:00 +0800 CST  

楼主:园中园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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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2-12 20:2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29 21:57: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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