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8§原创】和平岁月(军旅/强强)

“嘿,我说各位,你们这干什么呢?”朴有天显然已经习惯了飞机上的生活,金在中觉得现在就算让他金鸡独立,估计也是完全可以做到,所以这货现在很活跃,从这头窜到那头,就差原地起飞,“坐过山车呢啊,这小脸白的,啧啧啧。”
“老方,现在多少米了?”
“报告郑队,210。”
“继续。”
直升机顿了顿,然后拉出一个角度,俯冲下去,几个精明的听见郑允浩和驾驶员对话的时候,就已经暗暗扎稳了马步,把自己钉在地上,只有康达一个缺心眼的,不明所以的趴在机舱壁上,飞机刚往下俯冲,他就“嗷”一嗓子摔了个屁股蹲儿,然后球一般的从后滚到了前。
众人沉默。
飞机终于悬停在190米的空中,郑允浩站在机舱门口,声音是难得的温和:“第一次伞降,我先下去,你们注意动作。”
“老大亲自示范,小兔崽子们好好看着,千载难逢啊。”朴有天在一边兴高采烈,在他的聒噪声中,郑允浩活动手脚,然后一跃而出,身体在半空中绷直,然后单手拉开小伞,双臂保持平衡,以极其标准的动作从众人的视线中慢慢变小。
“来吧,各位,别愣着了,”韩睿从另一边插过来,和朴有天一边一个,拳头捶着掌心道,“谁自告奋勇的先来啊。”
没人搭话。
祁琛和康达甚至还默默地退了两步。
“没人先来,那我可随便指了啊。”韩睿这次倒也没嘲讽他们。
畏水和恐高是人们与生俱来的天性,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无所畏惧的,只有轻重之分,有的人可能可以克服,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敢站上高楼,这无可厚非。
只是他们,别无选择。
韩睿想着自己当年训练时候的惨状,也有点犹豫,话音落了后便停顿了片刻,本想缓一缓,却见金在中跨出一步,站在舱口道:“我来!”
“好样的!”朴有天大笑的称赞,“怎么样?怕吗?”
“怕!”金在中好不掩饰,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郑允浩几乎消失的背影,喝道,“但是我会完成!”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金在中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跳了出去。
很利落的动作。
风从四面八方来,灌进嘴巴和耳朵里,那种心脏被人揪起的失重感让金在中一瞬间觉得无比的恐慌,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过了好几十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打来小伞,白色的小伞张开后拉动了主伞的拉绳,“砰”的一声,主伞张开,急速下降的身体开始减慢,金在中学着郑允浩的样子保持平衡,然后虚着眼睛努力的找准他的方向,然后一点一点的移过去。
沿着他的所经过的轨迹,一起降落吧。
金在中眯着眼睛往下看,这个高度没有什么云层,风速渐渐的减弱,他可以看见郑允浩慢慢落地的模糊轮廓,心中最初跳下来的恐慌和疯狂尘埃落地,可是那时候心中浮现的那个想法却愈发的清晰:
这样从飞机上一跃而下,多么像一场逃亡。
一场随着时间的逃亡,那么,郑允浩,我会足够的勇敢,跟在你的身后,做的忠贞不二的战友。
低空伞降完成的很完美,除了康达同学下来之后惊吓过度,落地的时候崴了脚以外,全员都完成的非常好,于是整队登机,目标4000米高空。
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似乎一下子都放松了起来,金在中也轻松了不少,和沈昌珉凑在一起说话,郑允浩望过去,见他脸颊通红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然后靠在角落里休息,边上的大张见状道:“咋?一会不跳了?”
“高空的问题不大,你们看着吧。”
“成!”
大张拍胸脯保证,然后笑眯眯的往人堆里扎,当然,如果他可以预料半个小时后发生的惊险事件,那么现在,他绝对不敢这么大包大揽。
对于野狼来说,危险,无处不在。




Chapter thirty—seven——珠玑
论我英雄儿女,于是篇篇锦绣,字字珠玑。
——引
空降兵是个非常危险的兵种,相对的这种训练也有很高的危险系数,在常规的部队,基本是不会涉及到这项训练,就算是风雷基地,在进行之前,也要提交详细的评估报告,郑允浩去提交报告的时候,胡忠看到训练的数据也有些担心,于是问他是不是有必要,郑允浩只是点头。
当然有必要。
空降兵在未来会有更大的施展之地,而对于他们这样枕戈待旦的机动部队来说,掌握这项技能就更加必要了。
只希望,一切顺利。
郑允浩虚着眼睛看着聚在一起的学员们,然后转回脑袋,捏了捏眉心,即使被允许一定的死亡率,可是之于他,这些都是精英,都是他手下的兵,他更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和低空伞降不同,高空伞降如果在天气状况良好的状态下,危险系数要小很多,于是全体人员都放了一半的心,飞机上的气氛也好了不少。
按照低空伞降的顺序,高空的伞降来了个颠倒,金在中排在了最后,于是跟着高呼“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的沈昌珉后面,跳了下去,离开机舱前还转头看了郑允浩的方向一眼,男人隐在黑暗里,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
一会见,郑允浩。
金在中一跃而出,大张和朴有天蹲在机舱边上那红外望远镜看着,本来还悠闲的你一言我一语的点评,过了几分钟朴有天却突然“卧槽”了一声,转头朝郑允浩道:
“老大,好像有人的伞包出问题了。”
“谁?”
郑允浩几乎是在片刻间就到了眼前,抢过望远镜看着,朴有天想了想道:“应该是金在中。”
就是金在中!
郑允浩丢开望远镜,伸手朝后一展道:“韩睿,伞包。”
“老大,还是我去吧。”
“伞包!”
声色俱厉,不可违抗的语气,韩睿一震,听出他是真的火了,赶紧递上伞包,拼命地朝朴有天使眼色。
“老大,我和韩睿去吧,你刚跳过去一次……而且老韩有经验,我俩能应付得来。”
“氧气罩。”
郑允浩丝毫没有搭理,利落的背上伞包,扣紧包带,见没人动弹,自己伸手把可能用到的装备那好,最后抓过伞刀,在手心滴溜溜一转,插进腰间,然后朝着驾驶员道:
“左平移一百米。”
“老大!”
朴有天还想再劝,可是却被推到一边,郑允浩睨了他一眼:“老方,开舱门。”
“老大,情况未明,还是我和老韩去,我们有经验!”
“让开。”
郑允浩谁的话也没听,甚至没有做任何舒展动作,直接一头扎了下去,身形像狂飙的剑,朴有天和韩睿对视一眼,想要紧随其后,却被金俊秀拦住:“别去。”
“俊秀……”
“狼有分寸,我们只要管好这边,别给他分心。”
这话说的在理,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大张蹲在边上不停的汇报情况,郑允浩经验丰富,调整身形已经朝着金在中的地方下降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听见朴有天说是金在中的伞包出现问题的时候,他的心脏像是突然停止跳动一样,即使曾经孤身一人身陷毒穴,他也没有紧张到这个程度,脑海里几乎什么都没想到,只想着要去救他。
救他。
他不想让那双眼睛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
他甚至还想那个大喇叭往下喊,叫金在中不要害怕。
害怕。
多么陌生的词。
郑允浩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一松一紧的疼,他从来都教导自己的兵临危不惧,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想的是不要让金在中害怕。
许久没有这样失控过了。
郑允浩努力确认自己的方向,其实朴有天说的没错,韩睿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在空降部队呆过,空十五出来的最优秀的一批空降兵,有着一千多次空间经验,可是……
信不过。
他突然谁都信不过。
只有自己,只想自己亲自去,甚至以身相代。
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郑允浩来不及细想,金在中的身影近在眼前。
后者很慌张。
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起风,他跳出机舱的同时有横向风刮过,伞包打开的出现了状况,伞绳搅在了一起,展开到一半,便死死的卡住,本来已经保持平衡的身体突然失衡,然后飞快的往下落去。
云层缭绕,模糊不清。
完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身后打开了一半的伞包的线却缠在了一起,牢固的,像是纠缠住他命运的手掌。
金在中手心冰凉,指尖僵硬,像是陷入了万年不化的雪山山顶,连鼻间的呼吸都冷了下来,一时间,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一般。
脚下是模糊的看不清的地面,云雾缭绕,一切都看起来不那么真实,连同即将可能到来的死亡。
金在中第一次觉得“死”这个字眼离他这么近。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21:00 +0800 CST  
他经历过很多次演习,也上过实战的战场,枪林弹雨,炮声交杂,随时会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他的胸口也随时会被空包弹打中,然后冒着彩色的烟雾被拖出去,可是……那都是假的。
演习中的战损比是1:10。
他从来没有摊上那个倒霉的“1”,可是现在,死亡或许距离他一步之遥。
难怪郑允浩总喜欢把“活着”挂在嘴边,果然,对于一个人来说,活着才是最艰难的一件事。
那么,郑允浩,你又遇上过几次呢?
金在中咬着嘴唇苦笑,牙齿切开了干燥的嘴唇,钝钝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于是觉得更加可笑,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会想到郑允浩。
也不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在常规训练中死了,他会不会为此背上处分。
咔嗒——
因为重心偏离,勉强张开并支撑的半边伞面的支架发出了难以承重的细小响声,金在中的心猛地一沉,冷汗顺着额角落下来,
完了!
完了!
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他现在背着的这种主动式伞包是在前苏联的基础上进行改装的,尽最大的可能性确保空降兵在进行伞降任务的时候的安全,是以承重力和耐久度都是非常高的,可是现在……
四级风力,伞包不能完全展开,全装重量超过20KG,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是回天乏力。
点儿真背。
金在中第二次尝试开启备用伞包,毫无意外的再次失败,主伞的伞绳缠绕的太紧,他没有办法在身体不能保持平衡的状态下解开,也就不能打开备用伞包。
一个死胡同。
金在中无力的垂下一只手,十米长的伞绳勒的他手心青紫,不能完全展开的伞面导致他无法保持原有的伞降轨道,于是心中一边庆幸自己是最后一个,不会因为这个事故而和其他队员产生碰撞,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一边胡思乱想自己会落在个什么地方。
河流?
平原?
山地?
还是挂在树上?
后来的很多次,在生死关头,他依旧会想起这一次的事情,因为未知而带来的恐惧,远比枪指在脑袋上要来的可怕的多,何况,都没来得及说句我爱你啊……
真可惜。
脚下的地面慢慢的变得清晰可见,因为下落过快的原因,空气灌入肺部,火辣辣的疼,堪比烧灼,就在金在中认命的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只手蓦地出现,狠狠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像是钢铁制成的爪,捏的他筋骨俱疼。
却也突然安心。
是郑允浩!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在这白云飘荡的空中,被无限的拉长,像是一团抽不尽的线。
金在中艰难的转头,身后的人果然是郑允浩,面容刚硬,身后是张开的降落伞,像是一片漂浮的云,于是他低低的唤了一声:“队长。”
“主伞还打得开吗?”
金在中摇头,郑允浩的呼吸急促,嘴唇有些青紫,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快点赶上他,而冒险在下落到这里的时候才打开伞,所以呼吸不畅,所幸他身体素质极好,到这里还能和他对话。
心里五味杂陈,金在中看着郑允浩从腰间拔出伞刀,二话不说的去割缠绕的伞绳,舔了舔嘴唇,那里干涸的血液润开,带着点腥腻的甜,他再次开口,小幅度的摇头:“队长,别……时间不够了,我有句话想跟您说,我要是就这么……”
“闭嘴!”
郑允浩的声音有难得的暴躁,他一直是那种冰一样的冷,刀尖一样寒厉的人,鲜少会有如此暴躁如火山一般的样子,金在中一怔,本能的闭上嘴,低头看了看,估计了一下实际距离,还想要说话,郑允浩便开口了,他把伞刀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淡淡的道:
“信我吗?”
男人的目光镇定,浩淼如大海,沉稳如高山,像是有魔力一般,于是金在中点头。
他没办法不相信,因为他是郑允浩。
“我割断伞绳,你立刻放开主伞,开备用伞,做得到吗?”
这其实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事儿,如果金在中可以自己做,那么成功率会有百分之八十,而换成两个人合作完成,成功率会打折到百分之五十,原因无他,中间的时间差太难以掌握,断绳,弃伞,展开,这需要非常果断的动作和默契的配合。
郑允浩心里也有点没底,如果现在金在中换成大张,换成有天,换成他队里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犹豫,因为他们有这出生入死的默契。
可是现在这个人是金在中。
他有点不敢赌,嘴巴张了张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金在中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嘴角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像是那种开在春末的最后一朵花,惊艳的叫人不忍看:
“我信你。”
喜欢是什么?
喜欢就是明知道面对的是千难万险,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但是只要你在身边,便安之若素。
就像现在。
金在中努力控制身体的平衡,郑允浩的呼吸就在耳畔,沉沉的一声接着一声,他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老天是多么厚待于他,就算今日必将倒在死神的镰刀下,他也觉得满足,陪着他的是郑允浩,多好。
“身体不要动。”
“明白。”
军用的伞绳非常坚固,所以所有的伞兵都知道若非不得已,是绝对不要降落在河流或者是山地的,因为就算是伞刀也不一定可以在湍急的河水中,或者是被挂在高高的树丫上时,快准狠的割断伞绳,确保平安。
金在中绷直脊背,他知道郑允浩的手劲儿,现在的情况不容他一点点的割断绳子,所以必然是一击即中的迅猛,这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被刀锋所伤。
“来吧!”
三,二,一……
金在中在心里数拍子,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一边的肩膀却突然一轻。
绳断!
少校一惊,转头就看见垫在他背上的郑允浩的手飞快的抽出,手掌一刀深深的血痕,正不断地往下滴血:“队长!”
“快!”
染着血的手拍在他的肩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金在中来不及再想其他,眼底酸涩,机械性的完整接下来的动作。
砰——
备用伞在惊心动魄中终于伴随着一声轻响展开,歪斜的身体被拉正,郑允浩直到此时才松开手,心中松了一口气,金在中也不例外,做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劫后余生,心脏却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连成一片。
只是,危险到这里并没有终结。
两个人都偏离了原来的着落地点,本来松软的草地被坚硬的地面取代,金在中虚着眼睛,也能看见地上散落的碎石子。
该死!
即使他不是专业的空降兵,却也明白着落点的重要性,即使是专业的跳伞运动员甚至是特种兵,在着落的时候弄伤自己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他们用的伞通用面积大概在80平方米,自身体重加上全装的重量,他们在跳出机舱后的速度大概是每秒5—7米,且速度会越来越快,这就直接导致着落时的冲击力接近百公斤,所以如果着落地点是松软的草地或是平原地带,伤害就会小很多,如果是山区,河流或者是状况很差的地方,那后果就难以估计。
何况,现在还有风。
落地后如果风力不减,那么伞衣会把人拖行出去,造成二次伤害,金在中虚着眼睛观察了一下,一咬牙一闭眼就打算这么着,反正命都捡回来了,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双脚刚刚接触到地面,金在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就被人狠狠的拽住,郑允浩掐着他的腰,按着他的脑袋,把人拖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腿部用力,后背狠狠的撞击在地面上,没有完全收起来的伞衣被风吹起,拖着他们在地上数米后,郑允浩瞅准时机,抬腿踹在树干上,终于止住了两个人的去势。
“呼……”
郑允浩长长的出了口气,金在中单手撑着他的胸口,想要站起来,结果前者也恰好抬头,电光火石之间,金在中的嘴唇擦过他的下巴,划过嘴角。
一个无心的吻。
郑队长抬手去解伞包的带子,并没有把这个亲密的触碰放在心上,他从军十多年,每天说话的,聊天的,一起吃饭的全是和他一样带把儿的大老爷们,平时闹得凶了,抱一下,亲一个的闹法也也不是没有。
他在常规部队的时候,隔壁的寝室闹起来百无禁忌,打赌输了,三个人帮一个打飞机的事儿都发生过,所以他现在依旧可以淡然的收伞包,口中道:“没事儿吧,你……”
只是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小郑中校一抬头就看见金在中面红耳赤,咬着嘴唇,一副羞得不行的样子,整张脸的颜色好像新娘子的红盖头,红的几乎下一秒就能拧出血来,于是这下他倒是愣住了。
树影憧憧。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一个个圆圆的斑点,金在中靠在他怀里,偏着头,从耳朵到脖颈红成了一条线,嘴唇染了血,红的有些艳,微微抿着,矫情的讲,倒是有些像花瓣儿。
这怎么个情况?
郑允浩目瞪口呆,金在中垂着眼帘,睫毛漆黑如墨,嘴唇一点如砂,于是他这下子也有些别扭,手指蹭了蹭鼻子,痒痒的,从鼻子到心。
向来心如止水,很少对男女之事有什么很强烈的欲望的郑允浩莫名的心潮澎拜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那个柔软的触感,突然觉得熟悉。
似乎曾经也被这样触碰过,可是是在哪里呢?
郑允浩皱眉沉思,金在中这边心里七上八下,有点窃喜,也有点惊慌,顿了顿才忙不迭的爬起来,伸出一只手去拽郑允浩,口中道:“队长,那个……诶,你没事吧?”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31:00 +0800 CST  
只是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小郑中校一抬头就看见金在中面红耳赤,咬着嘴唇,一副尴尬的不行的样子。
树影憧憧。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一个个圆圆的斑点,金在中靠在他怀里,偏着头,从耳朵到脖颈红成了一条线,嘴唇染了血,红的有些艳,微微抿着,矫情的讲,倒是有些像花瓣儿。
这怎么个情况?
郑允浩目瞪口呆,金在中垂着眼帘,睫毛漆黑如墨,嘴唇一点如砂,于是他这下子也有些别扭,手指蹭了蹭鼻子,痒痒的,从鼻子到心。
向来心如止水,很少对男女之事有什么很强烈的欲望的郑允浩莫名的心潮澎拜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那个柔软的触感,突然觉得熟悉。
似乎曾经也被这样触碰过,可是是在哪里呢?
郑允浩皱眉沉思,金在中这边心里七上八下,有点窃喜,也有点惊慌,顿了顿才忙不迭的爬起来,伸出一只手去拽郑允浩,口中道:“队长,那个……诶,你没事吧?”
“没事,”郑允浩也从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他抓着金在中的手站起来,便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张望四周,带着野兽的敏感道,“A6区,西北方,偏离两公里。”
他下定论的时候,金在中并没有仔细听,他的注意力都在郑允浩一直滴着血的手掌上,这个男人大概是跳下飞机的时候太急,没有来得及带护具,数十米的拖行,即使是厚厚的作训服也磨出了口子,不过他家队长倒是浑然没放在心上,仿佛那流的不是血,而是自来水,于是金在中咬了咬指甲,纠结了一会道:“队长,你帮你把手包一下吧?”
“恩?”郑允浩抬头,见金在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于是看了看,随手从衣服边缘撕了一条布条,单手包好,最后用牙齿配合着打了个结,甩了甩道,“没事。”
身经百战的男人对于这点小伤是丝毫没放在心上,倒是金在中看的心里一抽一抽的,见他包扎的潦草,有心想要好好消毒重新包扎一下,可是条件所限,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郑允浩看在眼里,于是疑道:“想说什么?”
“没什么。”
金在中被视线调回来,和郑允浩对视,后者见他却是无事,于是继续转头用电台联系朴有天等人。
大概是惊险过后太过于平淡,这种巨大的反差让金在中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有些堵得慌,但是他明白,刚刚那个无心的动作,在他看来是惊涛骇浪,但是或许在郑允浩那里便是石入大海,没有任何波澜。
像是卡在喉管的鱼刺。
别人看不见,于是觉得你一切安好,可是只有你自己知道,那种咽不下的感觉有多疼。
其实世事多是如此,就如烟花,有多璀璨,散尽后就有多黯淡。
人生本就是台戏,人前热闹,人后便是寂寥。
“有天一会开车过来,能走吗?”联系上了朴有天,并且确定那边一切安好的郑允浩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转头去按金在中的肩膀道,“我们往外走,这边的路况太差,这边部队的车子比不上基地的底盘高。”
“恩。”
金在中的情绪有点低落,低低的应了一声,郑允浩以为他是惊吓过度,毕竟高空伞降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会心有余悸,于是声音总算温和下来道:“害怕吗?”
“有一点,”金在中没有掩饰,没有谁能够真的做到镇定自若的直面死亡,所以他不想隐瞒,郑允浩的锐利是从他的心发出,直达眼底,所以他知道就算要瞒,也瞒不住,“有点慌。”
死亡这个东西是未来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金在中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很多事情明白归明白,但是却不一定看得开。
这是人的通病,也是人的命。
中国人喜欢说脚踏实地,讲的是做人做事要务实,不能玩那些虚头巴脑的手段。
“踏”是一种态度,又何尝不是一种活法。
只有踩在地上,只有脚跟稳稳的蹬在这里,才觉得自己活着,才知道那些叫人惊慌的事故确确实实的已经过去。
金在中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怕死的人,或者说,干他们这一行的,没有几个人贪生怕死的,舍生忘死,才能对的起他们的名字:
——中国军人。
可是,在不久之前,他确确实实的怕了。
怕自己所有的求而不得都成为泡影一场,若有来生,可是谁又记得谁呢?
他怕被遗忘。
怕金在中这个人在这个绿色的军营里,在一茬一茬的新兵的交替里,被淹没,变成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这大概就是佛说的“由爱生忧,由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一切因爱生,却生生不灭。
“想什么呢?”郑允浩见金在中不说话,以为他真的是惊吓过度,于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带着安抚,语气虽然依旧淡淡,但是却听得出关心,“训练中难免有事故,谁都遇到过,没事的,睡一觉就忘了。”
听出郑允浩的误会,金在中笑了笑也没有解释,顺势道:“也不是……只是有点失落。”
“恩?”郑允浩不解。
“我……”金在中斟酌用词,挠了挠头道,“来野狼这段时间,遇到过不少事儿,有时候挺挫败的,好像一下子什么都做不好。”
这话说的有点流于表面。
金在中自己也觉得,可是要怎么说这个感觉呢?
就好像一个彪形大汉,他在自己的地盘儿的时候,打遍天下无敌手,几乎是用鼻孔看人,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被带到了世界锦标赛上,高手如云的地界儿,于是他原来的那些招式就不够看了,在这里,他就好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脆弱。
不堪一击。
于是一向顺遂的金在中免不了有些挫败,郑允浩闻言倒是挑眉一笑,反问道:“所以呢?想要放弃?”
“不,”金在中摇头,“我从没想过放弃,只是有时候觉得难过,很多时候我们经历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知道,甚至不能说给别人听,国旗班的可以在国庆的时候上电视,就算是其他常规部队,也能大阅兵的时候露个脸……我不是求这些,郑允浩,你别这么看我,我本来不想当兵的,后来真的当兵不是为了这个,如果想要出风头,想要露脸,我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我不执着那些,只是难过,我有一个战友,刚入伍的时候在一个连,前几天放假的时候,我上网才知道,他去年退伍了,为了一个阅兵式,苦练的时候伤了腿,结果硬撑着上阵,肌腱受伤,以后都不能跑了,只能退伍。”
郑允浩安静地听着,金在中转头对他笑了笑,惨淡可惜的样子:“我看了那个片子,拍的真好,英气勃发,神采飞扬,可是谁知道结局呢……我不是想抱怨什么,自己选的路,就要承担,他们是,咱们也是,只是有时候想想,还是挺难受的。”
“不公平?”
“不是,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人们看到的都是这个,可是那之后的东西,谁都看不见……”郑允浩转头看金在中,走在身边的年轻少校侧脸美好,浑身上下都是年轻的朝气,他的世界很好很光明,明亮的像太阳,叫人想要靠近,“我们用了无数的失败,才换取一次成功,可是他们只能看见成功,甚至可能连那个成功都看不见。”
他们这样的秘密部队,执行的任务都是密不可宣,于是赢得时候没有鲜花和掌声,输的时候却是马革裹尸,埋骨他乡。
“真怕走着走着,就剩下自己了啊。”
金在中开口,像是感叹。
“金在中。”
“恩。”
“知道我最喜欢哪句诗吗?”
金在中摇头,野狼整体学习风气不强,文艺性就更别提了,郑允浩看报告的时间比看书多,金俊秀爱看生涩难懂的东西,曾经抱着一本《杀人狂魔解析》看的津津有味,朴有天号称生冷不忌,荤段子小清新一把抓,韩睿痴迷各国军事,可以和你从美伊战争说到阿富汗动乱,至于大张,他最高的文化素养也就是唱个十八摸什么的,所以郑允浩问起这个的时候,他真的是很茫然的摇摇头。
“塞下曲里面有一句叫做‘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咱们是国之利刃,所以就要被不断地打磨,愿为手中刃,直为铸和平,”郑允浩停下脚步,和金在中面对面,手掌按着他的肩膀,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你说的没错,他们只会记得我们赢的那一次,甚至那唯一的一次,他们都不会知道,但是,金在中,总有人会记住我们,就算真的没有,至少我们还能记住彼此。”
金在中伸手覆盖郑允浩的手背,那些彷徨,愤怒,失落,可惜,难过……通通被吹散在风里,郑允浩的每一句话都像子弹,穿透心脏,叫他无处可躲。
“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金在中低头,复而又抬起来,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差多一句,“队长,你今天救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学员吗?”
“不是,”郑允浩收回手,揪了一片树叶拿在手里,像是漫不经心一样道,“如果可以,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穿着军装的兵死在我面前,不管是你,康达,还是其他任何人。”
金在中一怔,旋即又了然的笑了笑,这次倒是没有多少失落。
会这样回答的才是郑允浩啊,才会那个会让他沉溺不可自拔的郑允浩啊。
篇篇锦绣,字字珠玑都溶在骨血里的郑允浩。
朴有天开车来的时候还捎带了沈昌珉,据说此君落下的时候走了神,结果被挂在了树杈上,被朴有天嘲笑了半个小时才把他救下来,于是两个人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惹烦了金俊秀,把他俩直接踹上车来接人。
郑允浩坐在副驾驶上接电话,朴有天对着对讲机和大张插科打诨,于是沈昌珉和金在中窝在后座小声说话,沈小爷问了几句,看金在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立刻怒道:
“你有没有听我说!想什么呢?”
“我在想,”金在中靠在车窗边上,声音压得低低的,“郑允浩。”
“贼心不死?”
“不,”金在中摇头,“我只是想,他是个合格的队长。”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34:00 +0800 CST  
Chapter thirty—eight——倾杯
伞降训练结束后,劫后余生的人数上升到了两个半,俩整的一个是郑允浩,一个是金在中,沈昌珉勉强算半个,此君伞降全过程都安然无恙,结果跳下来的时候挂在树丫上,并且因此和朴有天打了一架,先是甩了屁股,然后又黑了眼圈,于是死皮赖脸的一定要挤进劫后余生的队列里凑热闹。
于是的于是,野狼晚上聚餐,队长请客,副队长付钱。
众人欢呼雀跃的回去洗澡换衣服,只有朴有天哭丧着脸拿着钱包扒在金俊秀的背上碎碎念:
“为什么要我出钱啊,我也是受害者啊……”
金俊秀面不改色的拖着大型障碍物回宿舍,一路吸引目光无数。
虽然要聚个餐的事情从训练中途传到了训练尾声,大家早就为此兴奋过一场,但是等聚餐这码事儿真的来了,弦绷得紧紧的选训新丁们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各个换了松快的常服到食堂集合。
康达一路上高兴的几乎是要飞起来的节奏,颠颠儿的跑在最前面,还不断招呼后面的沈昌珉快点走,一副晚了就抢不到饭的样子。
金在中依旧落在最后,看一群人健步如飞的样子,自己先忍不住的笑。
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喜事儿,只不过是他们学会了苦中作乐罢了。
人其实就是这样,安逸无忧的时候,多好的东西送到了面前都不珍惜,非要到了泥泞难行的境地,才会发现,也许只是一颗糖,都甜的胜过蜜。
这大概就是人生。
一干人等到食堂的时候,教官组已经全员到齐,大张和韩睿正帮着食堂的师傅往桌上端菜,金俊秀坐在角落里摆弄自己的枪,他最近刚到手一把微冲,正是新婚燕尔的阶段,朴有天拿着钱包站在边上脸有点绿。
“这顿饭看来能让他出血不少,”沈昌珉看枪的眼力一般,看菜的倒是不差,扫了一圈后满意的点点头,“爽!”
……
没救了!
对于调节朴沈二人矛盾已经完全不抱希望的金在中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表情生动的打量了一圈,对于沈昌珉的结论还是表示赞成的,恩,这满满两桌子菜看起来……确实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风雷基地待遇很好,四季衣服从里发到外,内裤都是统一款,一日三餐加病号饭也都不要钱,可以说除了回家探亲假的时间,他们这个工资基本没什么大用处,不过朴有天这厮喜好模型收藏,平时工资一到手,就通过各种渠道往回买模型,天下飞的,地下跑的,但凡和军事有关的,就没有他不要的,所以今儿被敲的这一顿,放在他身上,那还真是格外的心疼。
“康师傅,我们要不要加俩菜?”
“妥妥的!”
被压迫的二人组喜笑颜开的凑到食堂大师傅的边上点菜,金在中本想过去叫他们悠着点,刚抬腿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头,眼珠子滴溜溜的又转了一圈,才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郑允浩怎么不在?
食堂里闹哄哄的,除了他们这群人,还有不少训练结束来吃饭的正式军,金在中也很诧异自己怎么会一眼就发现郑允浩不在。
大概是因为气场吧。
这个男人很多时候都有一种定海神针的气场,就是那种千万人之中,第一眼一定看见的是他的强烈。
金在中撇撇嘴,转身想要出去转转,当然私心里也有想看看郑允浩在哪儿的意思,可是还不等转身,背上就被人拍了一巴掌,他一直想着的那个人从边上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桶,大概是看他在这傻站着,于是道:
“怎么站这儿?不进去?”
“额……没,才过来,”郑允浩似乎是才洗过澡,脸上的油彩被尽数洗去,下唇微厚,是个爱心的形状,很适合亲吻的唇形,头发没有梳,乱糟糟的有些翘,挂着不少水珠,该怎么说呢?金在中歪着头想,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郑允浩像是雨后的竹叶,清新挺拔,边缘却依旧锋利,“队长,你呢?”
“我?”郑允浩闻言一笑,低头晃了晃手上的桶道,“去拿了点东西,进去吧。”
郑允浩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金在中跟在后面,一打眼就看见郑允浩支棱的头发,几乎是没有思考的便有开口道:“队长。”
“恩?”
动作再一次比思维来的要快,郑允浩转过头的时候,金在中就已经抬手上去,手指拂过短而硬的黑发,把那些翘起来的碎毛全都抚平。
指尖冰凉,却轻而柔缓,像是对待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片刻如临春风。
金在中做完这个动作后才觉得尴尬,收回的手垂在身侧,有些窘迫的不知道往哪里摆,郑允浩也是愣住了,互相扒拉头发,或者是摸摸脑袋这样的动作,他们这群人做的多了去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像是三月风过花丛的轻柔的暧昧。
郑允浩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这么失常,金在中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的感觉异常的陌生,陌生的叫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从来不吃辣的人,突然看见红彤彤的辣油,即使想得到滋味,却也因扑鼻的香气而十指大动。
就像他。
野狼的战神是在金戈铁马,漫天血雾中搏来的荣誉,他的前半段人生只有没有尽头的训练,和出生入死的任务,于是竟然也就忘了铁血后面接着的还有柔情二字。
金在中的指尖擦过的温度没有多炙热,但是却好像一团火一样,在郑允浩的心头炸裂,于是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从不失眠的队长初尝辗转反侧。
灼热铁血,悸动柔情。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48:00 +0800 CST  
“嘿嘿嘿,你俩在这干嘛呢?”付了钱的朴有天窜过来,没注意到两人怪异的气氛和不自然的表情,只看到了郑允浩手上的白色塑料桶,于是立刻欢呼起来,“噢耶,米酒米酒,老大,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你竟然把私藏都拿出来了。”
这一咋呼不要紧,除了不大了解状况外的新丁们,食堂里的人一下子呼啦啦的都凑了上来,连坐在角落里玩枪的金俊秀都投过来诧异的一眼,康达最好事儿,立刻凑过来小声嘀咕道:
“什么玩意?什么玩意?我看看。”
没人搭理他,几个看起来和郑允浩他们很熟的军官已经拿着饭盒过来讨酒,从言语到选材都很豪迈,朴有天很小家子气的把米酒抱在怀里,大摇其头:“不给,不给,老大难得拿出来一次,上一次还是什么时候来着……”
“改编。”韩睿在边上补充。
“对,还是基地改编的时候,这都多久了,今儿谁都别想抢,否则……”朴有天反手一指,“否则和我们俊秀靶场上见!”
众人回头,被点名的人淡淡然的拿着枪,没什么表情,但是却比有表情更可怕,于是乎,几个军官笑骂着走开,朴有天这才对着莫名其妙的其他人解释。
米酒是郑允浩家里寄来的,北方的家庭都有一两手腌菜酿酒的绝技,而郑允浩的姑姑正是个中好手,米酒酿的那叫一绝,度数不算太高,但是酒香醇厚,最妙的是喝多少都不上头,堪称居家旅行必备良品,第一次寄来的时候,就引得各方觊觎,郑允浩最后不堪其扰,直接藏起来,谁敢上门要,揍一顿再说。
所以今儿冷不丁的见这么一大桶,朴有天乐的合不拢嘴,一边倒酒一边道:“老大,老大,今儿什么好日子,你这么大方。”
“有酒喝还堵不上你的嘴,”郑允浩靠在椅子上,就着米饭慢吞吞的吃菜,隔壁桌的一圈新丁们大概是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一开始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他转眼看过去,金在中坐在沈昌珉边上,一双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下午的事故的影响,于是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转头道,“没什么日子,就是突然想喝。”
虽不能一醉方休,至少可以庆祝你我劫后余生。
一天恨不得训练24小时的日子熬得头疼,于是难得的放松就变得弥足珍贵,没有了五分钟吃完饭的硬性标准,加上温和的米酒,一桌子选训学员吃的不亦乐乎,金在中不爱喝酒,当然酒量也差的可以,又不像沈昌珉那样见了吃的不要命,跟着笑闹了一会,就被祁琛的大嗓门吵得耳朵疼,于是便起身想要活动活动,刚见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瞧见郑允浩就喊:“郑队,你家里电话。”
正在喝酒的郑允浩一愣,转头看过去,是通讯室的小兵,于是点点头往外走,有没喝到酒,心中忿忿不平的八卦人士立刻用半个饭堂都听见的声音道:“谁打来的啊?”
郑允浩已经大跨步的迈出去,于是小兵这才转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道:“好像是未婚妻,听着可年轻。”
“哎呦,哎呦,”同样是中校的大龄某军官立刻拍大腿,一副很愤怒的样子道,“郑允浩这小子到底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年纪轻轻的就中校,还有个漂亮的媳妇儿,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啊,”他边上的人打趣儿,哈哈大笑的样子很爽朗,“要我说这就是老朱你不机智了,你说你家闺女要是大一点,不就能攀亲戚了,多好的女婿啊。”
“去你娘的,我闺女儿才七岁。”
“哈哈哈,你说这臭小子结婚,咱得出多少?”
“半年工资吧,妈的,有点心疼。”
……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嘴巴说的厉害,但是实际上都是由衷的祝福,教官组那边也都是笑着的样子,朴有天甚至还倒了杯酒,叫大家一起喝一杯,庆祝他们老大即将有主。
于是,熟悉的,不熟悉的,高兴的,不高兴的全都站起来,一时间祝福声不绝,金在中笑不出来,沈昌珉窥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道:
“哥,你……别这样,就算笑不出来,也别这幅表情,看得真难受。”
金在中一手端着酒杯,摸摸自己的脸,心想他做了什么表情?没有镜子看不出来,可是手掌冰凉,像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
像是肺部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呼吸变得有点困难。
金在中想要咧出一个笑,这向来是他所擅长的,这些年,他学会了笑着面对许多事情,因为心里知道,就算他哭天抢地,结果也不一定会改变,那么不如笑,来的更加体面。
郑允浩有未婚妻,这是他来野狼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在确认自己喜欢上郑允浩后,他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只是那些他准备好的妆容表情还没来得及安在脸上,大幕就已经落下。
戏演的不好,大多是演员的错,不过他……
金在中想,大概连剧本都拿错了。
“哥……真的不能算了吗?就当他是队长……就好了。”
觥筹交错,漫天的祝福声中,沈昌珉的声音被盖过去,金在中苦笑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算了?
哪有那么不容易,这又不是戏文话本,君既无心我便休,那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是唱罢退场后的苍凉。
“诶,一会老大回来,咱们灌他几杯,祝贺一下怎么样?”大张大咧咧的推测,他笑的太猥琐,韩睿看不下去给了他一脚,“我估计是要来催婚的,啧,以后要有大嫂了,咱们说点啥啊?那个,金博士,要不你整两句?”
金博士是他给金在中起的外号,自从知道金在中归国后准备攻读博士,后来因为来野狼才暂时搁浅计划后,就惊为天人,整天博士博士的跟在后面叫,沈昌珉一度被他喊的觉得自己来到了快乐星球。
金在中被点名,本来就快垮下去的表情更是僵住,沈昌珉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沈少校的口才好,三言两语就搞热了气氛,众人纷纷文艺范的开始祝福,连大张都搞了两句什么岁月静好之类的酸词。
铺天盖地的热闹里,金在中一个人独坐着,仿佛与一切都无关。
其实祝福是一种很好的方式,金在中可以把那些词藻组织的优雅而华丽,这是他的强项,他敢说,不管是这里,哪怕是在学校,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当年的他被逼着去国防大学演讲,可是活生生的说哭了下面千八百号学生,可是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像是被封上了嘴。
郑允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将挽着别人的手迈进婚姻的殿堂,我也许会祝福你,也许会像现在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像个傻瓜,然后再往后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流浪。
不过如果可以,我给你的祝福,会留在高空跳伞的时候,就像今天那样,万米的高空,风撕扯着身体,冲击着灵魂,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
于是,痛而解脱。
我想只有那时,我才能真正的把祝福说出口。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48:00 +0800 CST  
在那个身体坠落,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心甘情愿,让你走到别人的身边,让你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我。
郑允浩回来的时候,祝福的气氛嗨到了顶点,队长大人一走进来,朴有天就立刻伙同大张蹦过去,想把人举起来,结果被一个反剪,干脆利落的按在了桌上,哼道:“想过过招?”
“哎呦,哎呦,老大,我的胳膊……”朴有天呼天抢地,“俊秀,快来救人啊,老大这是做了新郎官,就不要好兄弟啊。”
朴有天不着调不是一天两天,郑允浩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才淡淡道:“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
“刚不是打电话来……”
“不是。”
言简意赅。
沈昌珉若有所思的回头,果然看见金在中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指尖恢复了淡淡的粉色。
唉——
他重重叹气。
感情这事儿谁都说不得。
说是酒过三巡,实际上也就吃了半个多小时,郑允浩接了电话回来后表情就不怎么好看,其他人乖觉的很,于是也没人敢闹腾他,郑队长自己在角落里和金俊秀坐了一会,习惯性的去找金在中的身影,转了两圈后发现这小子竟然不在,于是转头和一直沉默的金俊秀道:“我出去一下。”
“恩。”
郑允浩举步出去,动作轻巧,几乎没人注意到,踩踏出门就看见金在中坐在石阶上,背景是无边际的黑色夜空,显得他的背影小小的一团,有点可怜的样子,于是郑允浩走过去,也坐下来道:“想什么呢?”
正文艺的打算找个地方咀嚼悲伤的金在中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郑允浩,才又道:“没,热了,出来坐坐。”
“看你没吃什么东西,还以为怎么了,”郑允浩伸开腿,搭在下一节台阶上,大概是基地这样的夜幕让他格外的放松,两只手撑在身后,像是没话找话的样子道,“上次……就是在医院,你和我说过一本心理学的书,叫什么来着?”
金在中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有些结巴的道:“牛津军事心理学。”
“你有那本书吗?”
“有,不过没带过来,”可能是话题跳转的太快,也可能是现在的郑允浩太过于和颜悦色,金在中有点懵,愣了一会才补充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下到电脑里,电子书……电子书你知道吧?”
郑允浩点头。
“那赶明儿你来我宿舍给我下一个。”
“啊,好,好啊。”
气氛融洽的让金在中有点不敢相信,虽然和郑允浩剑拔弩张的对峙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但是像是现在这样并肩坐着,郑允浩的脸上甚至还隐约有一点笑意,柔和了线条。
其实郑允浩本身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接触的越久就会发现他冷漠背后的好,就像他对待自己的那群队友一样,沉稳如山,包容如海。
他和金俊秀不一样,金俊秀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而他却是寒冰后燃烧的一团火,初识不久的人会觉得他冷硬难相处,认识久了就会觉得他冰冷之后总是透着些许温暖,再久一点……
金在中挨着郑允浩的肩膀想,大概就像他这样就算被烧着,也甘之如饴吧。
他想着自己的心思,郑允浩也没有说话,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金在中回过神来后就有点尴尬,想了想干巴巴的道:“队长……那个,谢谢你今儿救我。”
“怎么?”郑允浩看他吭哧吭哧的样子,以为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对于这位准博士的长篇大论,他着实心有余悸,结果等到了这么一句,淡淡笑,口中道,“不客气。”
带着点别有用心的道谢被公式化的堵了个正着,金在中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复杂的无法形容,于是口中道:“那个,那个……我一会有个发言,我先进去看看。”
“诶?”郑允浩被撂在外面,夏风微微,他莫名其妙的挠挠头,低声道,“臭小子。”
……
金在中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好一会,连喝了三杯酒才缓解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正坐着发愣,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来找他‘要作业”。
“诶诶诶,在中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干啊……”朴有天喝的多归多,但是正事儿倒是没有忘,从那边桌子蹦跶过来,抓着金在中到了食堂中间,自己啪啪啪啪的拍巴掌,“来来来,让我们欢迎金大才子给咱们发言。”
底下都喝了不少的众人纷纷做金三胖鼓掌动作,康达还兴奋的蹦到椅子上。
金在中这人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但是最出众的一点当属不怯场,管你底下是八个人,还是千八百人,他照样能脱稿侃侃而谈,于是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发言。
引经据典。
煽情而理论并重。
真情实意却不矫揉造作。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48:00 +0800 CST  
从进入基地,开始训练,说到送走了的兄弟和留下来的自己,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恳切真实,直说的几个幸存者眼泪汪汪,康达拿着沈昌珉的袖子擦鼻涕,被一巴掌推开。
金在中的声音有些脆,是很好听的那一种,他说话不是慷慨激昂的那种,但是字字清楚,句句分明,一人独立正中,仿佛拢了一室的光辉。
明月在上,流萤无光。
金在中就是这种人,郑允浩咬着筷子看过去。
基地里最年轻的少校,有着一双清浅的眼睛,身段高挑,不需盛装华服,只一身最简单的陆军常服,袖子松松的挽着,那样站在食堂的中央,举着一杯酒,朝着众人欢笑,他说话有些文气,但是却不像很多咬文嚼字的酸人一样喜欢卖弄。
郑允浩不知道什么时候惊奇的发现,金在中是那种搁在那里都挺引人注意的主儿,每个人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这里面也包括他。
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有光。
所以他站在那里,眼底是满室的流光溢彩涌动,亮的惊人。
于是,郑允浩突然觉得,他再也看不见旁人。
于是,流萤无光。
金在中的长篇大论说了十多分钟,感谢了很多人,更像是一场心路历程,他剖析自己,刀刀露骨,然后满腔的感谢,最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吐字磅礴:
“没什么其他可说的,就祝我们提剑纵马,热血趁年华。”
看今朝,提剑纵马遍天下。
待明日,热血年华卫我国家。
空酒杯翻扣过来,最后一滴液体落地,金在中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郑允浩的身上,粲然一笑。
君且随意,我自倾杯。
倾这满腔情谊于此,记我无悔青春,苦乐年华。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喝完了一桶酒,消灭了所有菜,众人撑得不行,于是勾肩搭背的打算回宿舍睡觉,结果走到门口就听郑允浩清了清嗓子,四平八稳的道:
“等等。”
众人纷纷觉得不好,金在中一回头,果然看见那人又恢复了训练场上说一不二的样子,眉眼平静的道:“回去打包,一个小时后操场集合,准备进山,演习。”
康达立刻举手发言:“报告教官,我们刚喝了酒!”
“你醉死了吗?”
“报告教官,没有。”
“那就等死了再来跟我报告。”
……
康达委委屈屈的退后一步,金在中替补:“教官,请问是什么演习?”
郑允浩挑眉一笑,带着点神秘的问道:“这个……你们一会就知道了。”
一干人等毛骨悚然。
后来事实证明,却是是值得他们后背发凉的一次演习,而其中出问题的人也是他们最意想不到的。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49:00 +0800 CST  
===================我又来注明了=============================
【提剑纵马,热血趁年华】引用的是小曲儿歌词里的一句,原句是【提剑纵马,诗酒趁年华】,特此标注。
高空救人这个的可行性其实我查了下资料,好像有阅兵的时候花样跳伞的时候出现过问题,但是怎么解决的我真的没找到,只能自己凑合的想象一下了。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7:51:00 +0800 CST  
Chapter thirty—nine——且战
其实就野狼的训练量来说,模拟,演习,对抗赛这种项目可以说隔几天就会轮一遍,根本算不上稀奇,郑允浩是绝对的“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练”的忠实奉行者,朴有天更是热衷于“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我们高兴一下”的以折磨他人快乐自己为目的的主儿,所以野狼时常会有突然的或者说是莫名其妙的训练计划。
祁琛一度把它总结为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之和正式军干过架,沙漠里面跑过马,深海海底捞过鱼,冰刃家里打掉牙的几部曲。
何为冰刃?
那是北方军区赫赫有名的头号特种精英,三军大阅兵的时候唯一亮相的秘密部队,几乎是响当当的一块招牌,但是到底郑允浩面子大,直接把他们给拖去人家家里练了一把,结果一群新丁被收拾的灰头土脸,康达小朋友还赔上了半颗牙,到现在说话还有点漏风。
虽然被打得有点惨,但是效果是极其显著的,至少现在这深更半夜的演习任务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慌乱,金在中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暗地里揣测这次演习的基本情况。
小金少校有些好笑的发现他现在越来越能够明白郑允浩的很多做法,从一开始暗暗看不上到后来的不理解再到现在的赞同,这一段心路历程很奇妙,他觉得自己从一个旁观者开始慢慢的融入这个地方,他甚至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他的骨血里会溶于独属于野狼的味道:
——永战不屈。
北京时间 二十二点
金在中手腕的电子表盘刚刚闪了一下,时针与秒针完美重合,操场上就已经全员到齐,选训的五人和朱雀的七人分两队站好,以郑允浩为首的教官组跨立在队前,整装待发,朴有天依旧漫不经心,韩睿拎着两个电脑包,肩上还背着移动电台,大张其人力可抗鼎,身上背了个半人高的军用背包,还一幅身轻如燕的样子,他身后的金俊秀左右各背一装备枪盒,表情淡漠,几乎和黑夜融在一起,两架直升机安静的停在边上的草地上。
最叫人摸不透的是胡忠的机要秘书和作战参谋也在队列中,身边还站着几个看起来很眼熟的陆军打扮的军官,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就这样沉默的站着。
黑夜浓重。
气氛冷凝。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这场演习的动静大概小不了,果然几分钟后,郑允浩作为总负责人出列简要解释这次的演习概况,这人说话向来言简意赅,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金在中一边听一边给总结,左不过两句话:
封锁与反封锁。
对抗与反对抗。
这是一场人数比例悬殊的对抗演练,选训的五人对抗由朱雀七人和军区临时抽调的一支十五人的陆战队组成的的突围队伍,而野狼五人扮演“暗鬼”的角色,会分批隐藏在作战地点,不定时出击,不属于任何一方,旦遇则攻,绝不容情,十足的狙杀部队的翻版。
作战的时间是一天两夜,以作战的山林为界,突围部队如果有任何一个人在时间限制内逃出作战区域,是视作胜利,“暗鬼”的队长为郑允浩。
毫无疑问。
金在中在黑夜里耸了耸肩膀,这个男人站在任何地方都是焦点,只是这个对抗赛着实有些不公平了一点。
朱雀的实力本就不容小觑,现在又加上了郑允浩他们这帮子人。
截杀。
也不知道是谁截杀谁。
“这不公平,”大老粗祁琛跳出来抗议,“她们人多,而且还有你们……”
“觉得不公平?”朴有天闻言也学着祁琛的样子跳出来,见他点头立刻笑容可掬的道,“那你退出啊。”
“哦,对了,忘记说一件更不公平的事情,本着女士优先的世界性守则,暗鬼遇上朱雀会鸣枪示警,但绝不截杀,明白了不?”
众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
嘴巴本来就没多利索的祁琛憋得青筋暴起,默默的退回来,金在中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安慰,就听见郑允浩再次开口道:
“你们五人配红牌,红队,队长……金在中。”
被点名的人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转回脑袋,在无边黑夜中去寻找郑允浩的眼睛。
锐利如狼。
那目光如有实质,像一把重锤直击到金在中的心头,于是勇气如空气一般涌入肺中,一时间壮志滔天,于是他跨出一步,抬手敬礼:“是!”
“登机。”
令出必行,于是全员分两架直升机,原地起飞。
金在中他们五人和野狼五人上了第一架,上了飞机就各自找地方坐下,康达睡神附体,一上来就歪在角落里张着嘴,差点喷出鼻涕泡泡,祁琛和刘拓小声的讨论这次的任务布置,沈昌珉和金在中说了几句,便开始神游太虚,于是新上任的金队长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东张西望了一会,也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醒来,习惯性的从舷窗往外看,然后立刻愣在了原地。
绿浪滔天,隐有河流。
是海市!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05:00 +0800 CST  
竟然是他曾经和郑允浩并肩作战过的那个丛林!
金在中惊讶的张着嘴去寻找郑允浩的身影,却见那人两手空空的坐在机舱一角,大约是见他望了过来,挑了挑眉毛,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复而又垂下眼去。
一小时十七分钟的夜间飞行,两架直升机前后降落在一片看起来很是广袤的平原上,不远处有飘着国旗的小楼,于是韩睿奉命去做沟通,并递交演习许可的签字,大张和金俊秀清点人数,分发这次少的可怜的装备。
一把M9,一把88狙,四个弹夹,一把军刀,制式的,25克盐,双流通讯耳机,夜视镜,金在中作为队长还格外多给了一张地图,满打满算还没装满一个军用包,刘拓向来精打细算,于是一边偷看郑允浩那边,一边和金在中小声嘀咕:
“在中,我总觉得咱们这次又要被阴了,那边到现在装备都没透个底儿。”
金在中忙着低头看地图,闻言头也不抬道:“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儿。”
刘拓郁闷的去收拾东西,沈昌珉在一边吃吃的笑,金在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完了。
他现在竟然连说话的语气都往郑允浩那边发展了,曾经最喜欢讲公平公正的少校现在竟然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
人啊,果然是越成熟,才越能看清这个世界,然后也能更顽强的去面对这个世界。
韩睿交涉的很快,片刻就跑了回来,朝郑允浩点了个头,后者抿唇,表情淡淡的道:“零点正式开始,你们现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进入丛林,并且布置战术。”
“那你们呢?”
金在中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后悔,生怕郑允浩会在众人面前把他骂到臭头,结果对方瞥了他一眼,却神奇的开口回答:
“我们低空绳降,天亮之前,你们也许就会碰上,祝你们好运,勇士们。”
声音低沉,犹如鬼魅。
郑允浩的话音一落,朱雀全员就已经动了起来,陆战队紧随其后,狂奔而入,祁琛见状豪情万状,怪叫一声一马当先的也往里跑,金在中检查装备,跑在最后,眼前是黑漆漆的丛林,从未被修剪过的天然的树丫支棱着,被巨大的黑影笼罩,奇形怪状的投影下来,像是故事里的恶鬼的镰刀。
风声簌簌。
金在中一只脚踏入黑暗里,忍不住的驻足回望,不远处的郑允浩抱胸站在直升机的前面,灯光从他的侧面投过来,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光芒,高大而坚毅,像是从不曾被黑暗侵染一般,这个男人曾经也是这样,也是在这个地方,彻夜奔袭,在漫天的雨幕中把他救回来,不让他陷在无边的泥泞里。
而现在,他将再次投入黑暗,走过郑允浩曾经走过的路,去感受那些曾经让他的心灵得到升华的旅途。
郑允浩,愿我今日心头血,能得明朝肺腑言。
一身戎装的少校背着枪头也不回的冲入黑暗的丛林中,所以他没有看见身后的郑允浩脚跟相磕,厚重的军靴在黑夜里发出“锵”的一声脆响,他缓慢的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的身后,金俊秀,朴有天,韩睿,张文远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抬手敬礼。
这是一个战士对另一个战士最好的尊重和最高的赞誉。
这是野狼给予他们的最后一次考验,不管完成与否,能够走到这里,就都值得用这一个军礼相送。
直到金在中的声音完全隐入黑暗,郑允浩才垂下手,安静的望着那片丛林,夜深人静,甚至连风都没有,树梢静止,可是郑允浩的眸子却风起云涌,像是蕴藏着巨大的风暴。
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身,举步登机,声音恢复平淡:“走吧,很快就是我们该登场的时候了。”


凌晨
万籁俱寂的时间,夏夜闷热无风,整片丛林都显得格外寂静幽深,时不时的响起几声怪异的鸟叫声,有飞行动物的翅膀发出扑簌簌的声音,自头上飞过,带起一片呼啸之音。
距离对抗演习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金在中带着一行人在灌木丛中穿行,深夜潜行是他们训练的主要科目之一,所过之处,只有树叶微微摆动,仿佛有风。
静悄悄。
沈昌珉有点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这种别样的安静是自然还是人为,于是从队伍中脱离,快走了两步,追上打头阵的金在中道:“哥,已经半个小时了,我总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咱们要不要停下来看看。”
“不行,这里不能停,”金在中来过一次这里,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在黑漆漆的丛林中扫视一圈,夜视镜中的世界微微泛绿,他深吸一口气小声道,“这是林子的入口,附近有不少土包,贸然停下会有危险,我们必须进到深处再作打算!”
“可是……”
“昌珉,相信我!”
金在中言简意赅,在黑夜中高高的抬起手,做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手势,沈昌珉顿了顿,退了回去,他觉得金在中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变得似乎是气场,曾经的金在中虽然聪明,但是却并不果断。
而现在,他夜视镜后的目光锐利,微微弓着腰,背部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手中的M9紧紧的握着,子弹随时出膛。
那是一种利刃出鞘的锐。
像……
就像郑允浩!
对,像郑允浩。
沈昌珉踏过一截枯树枝,在细微的断裂声中,突然发现,是的,没错,有一种类似郑允浩的强大的气息在金在中的身上慢慢的展开,像是天使即将张开巨大的羽翼。
原来,短短大半年,他们已经成长如斯。
“停!”金在中的手势先行,在沈昌珉走神的当儿,突然单手握拳在身侧举起,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十分的警惕,身后的四人立刻停下,“警戒!”
四人后背相靠,持枪戒备,金在中将M9甩到背后,单膝跪下,耳朵贴着地面,仔细的辨认了片刻,站起来道:“有人朝这边来,具体人数我听不出来,但是应该只是一个小队。”
这是他和郑允浩的差距,郑允浩可以听风辨位,凭着地面的震动和脚步声辨别大概的人数,而他还远远做不到,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赶得上。
金在中捏了捏拳头,这场演习中,他们没有盟友,所以只要是有人,那必是敌人,所以无须手软。
“战还是躲?”
“战!”
异口同声。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05:00 +0800 CST  
好,那边且战且行!
金在中点头,环顾四走,片刻后,一个主意在脑海中成形,抬手一指附近的参天大树道:“祁琛,昌珉,你们上树隐蔽,刘拓你耐力好,诱敌,康达和我伏击,他们既然撞进来了,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
“好嘞。”
祁琛应了一声,把枪背在身手,双手箍住树干就往上爬,沈昌珉紧随其后,可是这深山丛林,树上苔藓湿滑,祁琛打小就野,虽然千辛万苦,但是好歹很快到了粗壮的树桠上,沈昌珉却三两次的滑了下来,金在中见状立刻扯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拽,俯下腰来道:“人梯。”
“明白!”
祁琛双脚倒挂在树桠上,双手下垂探出,沈昌珉倒退数步,起跑加速,在接近金在中的时候,奋力一跃,单腿他在他的背上,金在中一震,立刻发力,沈昌珉借力使力,奋力一纵,祁琛瞅准时机,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树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没有意思凝滞,漂亮的叫人惊叹。
“一会看我手势,”金在中和康达分别寻找掩体,然后对着压低身体往外走的刘拓道,“一切小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开枪。”
“明白。”
五人四下散开。
金在中趴在土坡的后面,换上了88狙,装上配的消音器,空包弹一颗一颗压进去,在深夜里发出细小的声音,他调准红外瞄准镜,摆正姿势,采用的是半跪式射击,和卧射不同,这个姿势最有利于下一步的动作,一切准备就绪,他搓了搓手,手心汗液黏腻,于是在裤子上蹭了蹭,心中无端的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
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郑允浩带领他们打了一场漂亮仗,而现在,轮到他了。
如果说生命是一场轮回,那么这个世界就在其中循环往复,曾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金在中手指搭上扳机,想着第一次和郑允浩合作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曾这样伏击过。
郑允浩动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猎豹,可以媲美光的速度,可是在伏击的时候却更像一条蛇。
见过蛇捕食吗?
长久的漫长的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绝不手软的凌厉。
金在中咬着嘴唇,有些好笑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感叹郑允浩完美的教科书一样的姿势,结果耳边却捕捉到脚步声。
来了!
他比了个手势,屏住呼吸,果然几分钟后,刘拓像是一只被追捕的兔子一般,飞快的往这边跑来,他的枪挂在脖子上,装弹夹的地方空空的,金在中通过夜视镜看得清楚,心中好笑。
这倒是个聪明的,做出一副子弹用尽了的样子,好叫人上钩。
奔跑中的刘拓似乎感受到了金在中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张开,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个?
大丰收啊!
金在中勾起一抹笑,转头和康达打手势,食指指了指自己,比了个2,又指了指他,比了个1,康达点头表示明白,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刘拓已经跑进了伏击圈,不能再退,于是停下脚步转身,对方立刻也停了下来,似乎是想问出其他人的下落,结果还没开口,转了消音器的枪声闷闷的响起,跑在最后的人胸口冒出蓝烟,宣告出局,那倒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是一声枪响,康达的M9紧随其后,不过准头不大好,打中了其中一人的下腹部,那人“哎呦”一声,康达立刻举手认错,笑嘻嘻的道:
“哎呀,对不起啊,差点害你断子绝孙,主要是这枪不好。”
追来的六个人瞬间折损其二,刚要反击,祁琛和沈昌珉便一前一后从树上扑下来,夹杂着犀利的风声,将举枪的两人扑倒,扭打成一团。
“康达,不能让他们开枪!”
“OK!”
现在是深夜,88狙有消声器,可是M9没有,这一小队的人看起来是先行部队,一旦有枪响,那就真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这种混战的时候他不敢开枪,黑暗中太容易误伤,于是搁下枪,就地一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抬腿踹在正要开枪的高个子的小腿上,然后横肘把他的枪撞出去,对方也不是孬种,提膝朝金在中的腹部撞去,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这一招本是避无可避,但是在野狼的这半年可不是白呆的,金在中的脚步一错,身体往后折去,几乎折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双臂后撑腰部发力,化守为攻,一脚重重的踹在他的膝盖上,然后趁着对方踉跄的当口,双腿一剪,夹着他的腰把人撂倒在地,拔出藏在靴子里的95式军刀拔出来,刀柄顶着他的胸口,“啪”的掀了他的名牌,蓝烟寥寥中,金在中站起身来,傲然开口:
“你输了。”
“妈的,野狼手下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被金在中“毙命”的校官拿下帽子丢在地上,恶狠狠地痛骂,金在中眉间眼角都是笑意,不知是因为赢了,还是因为得到了肯定,于是转头问道:“嘿,要帮忙吗?”
说话间沈昌珉已经掀掉了最后一个人的名牌,反手比了个完成的手势,潇洒又帅气,于是五人聚在一起,收缴了对方的武器,康达这家伙财迷下手狠的跟周扒皮一样,连他们的盐都没放过,金在中走了几步想了想,从战利品中拿出一把刀和几小包盐隔空丢过去,在那些倒霉蛋诧异的目光中道:
“我这个人和郑允浩最大的不同呢,就是比他仁慈一点,要是他在这儿,估计你们就只剩下裤衩了……喏,这些给你们留个念想,下次在树林里别乱跑。”
“对啊对啊,”沈昌珉在边上兴高采烈,“有大灰狼哦。”
几个人哈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留下几乎还没回过神的陆战队成员们懊恼不已,果然,郑允浩那个人手底下的兵怎么可能是好相与的!
他们一上来就太过轻敌,没看出那个清秀的小哥竟然是个狠角色,失误啊!
这边一干人等懊悔不已,恨不得在大战三百回合,那边金在中却已经带着四人摸进了丛林深处,天边渐渐放明,各处开始枪声四起。
“暗鬼”终于到了。
郑允浩他们可不是陆战队那群人能比的,金在中头脑清醒,于是立刻改变策略,就近寻找了山洞,由祁琛警戒,洞口盖上枯草,其他人围在一起,金在中把地图放在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枝,虚空描图画点,口中道:
“海市是丘陵地区,山势不高,但是却陡,这座山越往深处树木越密,这对我们来说有利有弊,好处在于适合隐蔽,可是坏处是,如果暗鬼任何一人躲在里面,我们逃过的几率都会减小,”提到郑允浩他们那群人潜伏的本领,几人都沉默下来,金在中见状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认为我们最好分组行动,暗鬼五人,而我们加起来一共二十七人,他们绝对不可能聚在一起阻击我们。”
“我也觉得,他们各个以一当十,单打独斗都是好手,”刘拓的脚尖在沙地上蹭了蹭,点头表示赞同,“分散开来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没错,”金在中出了把地图推过去,然后在几个地方重重的点了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都是他们很有可能隐蔽的地方,特别是这里,这是一条河流,附近树木茂密,是典型易守难攻的地带。”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05:00 +0800 CST  
金在中想到上一次在那里险象环生的实战,依旧有些心有余悸,顿了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决定,化整为零,五个人分三个小组,朝三个方向走,尽量避开暗鬼,着重剿杀突围人员,如果正面冲突不能避免,那至少一定要保证一个人逃出来,报告暗鬼位置,明白吗?”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下的决定。
郑允浩在作战时最善出其不意,手段奇诡,传说他曾经在一次任务中,在全员失败不得不撤离的时候,孤身一人避开了所有的敌人和红外扫描,最后亲手了结了当时的头目,而最后他被发现的时候,全身涂满了泥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把体温保持下去,让热红外扫描不到他。
这几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但是很显然,他做到了。
单枪匹马入阵,满身荣华而归!
所以金在中做每一个决定前都很慎重,他反复思量,把自己摆在郑允浩的位置上,试图猜测那个男人的想法,可是最终都是无果。
这像是一个伪命题。
他猜测郑允浩不会聚在一起伏击,可是转念又想郑允浩会不会也想到自己会想到这一点,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可是想着想着又觉得,万一郑允浩又觉得他会想的深远,于是故意简单化呢?
金在中拍了拍脑门,他向来是个事无巨细,比留后路的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这个总是精密计算的大脑却让他更加无措起来。
其余的四人都认真的看着他,那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原来作为队长是这样的感觉,是这样骄傲自豪可是却负担压力交杂的感觉。
金在中下令原地休息十分钟,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就着地上的沙子一遍一遍的做沙盘推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紧张的,那种紧张从骨子里透出来,渗入心脏,和皮肤的每一个毛孔。
他突然有些心疼郑允浩,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同情着下一秒随时可能让他出局的男人。
那个男人到底是以怎样强大的内心和坚强的意志及勇气在一次有一次的任务中,在一个又一个生死关头做出决定,保护着他的战友,让他们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金在中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郑允浩为什么永远都保持着警惕,严厉且认真,他不得不那样做,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哥,还在想?”康达换下祁琛继续警戒,沈昌珉分配了刚刚拿到的战利品,收获颇丰,于是心情不错的想找人说话,一回头却看见金在中紧皱眉头的蹲在角落,地上是各种各样凌乱的符号,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和。
“恩。”
“这么想赢他?”沈昌珉也蹲下来,把水壶递给他,见他喝了一口才故意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赢他呢。”
“为什么?”金在中转头,沈昌珉暧昧一笑,一脸你懂得的表情小声道:
“你不是对他那个啥嘛。”
金在中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最后一遍推演,口中道:“我是对他那个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想要打败他。”
“听起来真矛盾。”
“不,”金在中再次抬头,郑重其事,“这一点都不明白。”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不想退让,也不想他给我任何余地。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更想要势均力敌。
这一点都不矛盾。
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即使没有血肉横飞,不死不休的疯狂,也得有横刀问天的快意,所谓快意,便道爱如恩仇。
爱时感谢此恩,不爱若不能放手,那快意成仇,只不过在恨的时候,依旧还有那人的影子。
酣畅淋漓,不留任何退路。
十分钟时间转瞬就到,金在中收好东西,起身做最后的分组,刘拓,祁琛一组向东,康达,沈昌珉向西,而他一个人往南,三人领命,只有沈昌珉尚有异议:“哥,我和你一组,南面是密林,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行,西面已经至少响起枪声五次以上,必定有人在那里,康达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
“可是你……”
“对表。”
“哥……”
“沈昌珉,服从命令!”金在中转头吼,目光凌厉,然后抬起腕表,众人最后一次对表,约定好暗号,金在中弹了一下双流通讯耳机道,“一下示警,两下危险,三下我已阵亡,记住了吗?”
“明白。”
“好,”金在中走出山洞,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已经能看见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他疲倦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神采奕奕,“兄弟们,就算同归于尽,也绝不能放他们任何一个人出去,能不能做到!”
“能!”
五只手在有着腐臭气息的山洞前交叠在一起,年轻的心燃着热血,奔腾不息。
很好!
蓄势待发!
那么,郑允浩,那么这一次,我们就来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06:00 +0800 CST  
====================我又来了============================================
身体上裹泥降温是在我是特种兵里面看的好像,吴京演的那个,说起来,吴京导的那个电影《战狼》要上啦,预告片可热血,等我看完安利你们。
然后我记得火凤凰里面也有一次演习,女兵们把陆战队打的可惨了,我爹当时看的时候说太假了,但是我真的觉得很好看啊!!!
最后,叫我推荐文的妹子,那个……我看耽美真的好少啊,BG看的反而多,BG的话推荐一个种田文《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好好看的。
好吧,别理我,我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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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09:00 +0800 CST  
Chapter forty——逆战(1)
天光渐明。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的声音,在耳畔呼啸盘旋,藏了一夜太阳姗姗来迟,自云后露出半张脸,日光算不上暖,但是比起常年阴森的丛林来说,这样的温度已经足以叫动物们开始出来活动。
鲜绿色夹杂白纹,手臂粗细的蟒蛇从树枝上悄无声息的滑下,落在地上,然后顺着草木茂盛的方向游走着,压倒的草叶子在片刻之后慢慢的恢复原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然而,危机四伏。
几分钟后,灌木丛粗厚的叶子被树枝拨开,一只穿着黑色军靴的脚轻巧的踏过来,看起来甚至比刚刚那条蛇还要轻,军靴的主人满身泥土,脸上是黄绿相间的油彩,头上还扣着草编的帽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
其实他很累。
金在中在确定这里并没有危险后,靠着粗壮的树干喘气,单手撑着削下来的树枝,手腕上胡乱的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厚厚的外军制式迷彩裤的膝盖部位已经磨起了毛,裤脚也破了口子,松松垮垮的挂着,像是用坏了的拖把布条。
真的太累了,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只在石头的背后短暂的眯了十分钟,便又踏上征程。
这是他要独自面对的一条路,即使是拼尽全力,也要走完。
五人分开后,金在中便独自朝南面疾奔,他希望能够在天完全放亮前能够到达丛林深处,他们五人分散开来,加上有暗鬼的阻挠,这个白天,突围的队伍必定不会在外围游荡,如果他是突围队伍的负责人,他也会这么选择,白天潜伏,夜晚突袭,一天两夜里,最后一夜才是最紧要的关头,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夜晚到来前,尽量淘汰一些人,可是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上帝太想让他建功立业。
这一路疾行而来,他先是因为晨雾迷失了方向,险些撞上提着枪的大张,好不容易避了过去,又一头扎进了陆战队的包围圈,一对三的苦战,他用伤了手腕的代价淘汰了一个人,可是慌乱中却丢了水壶和一个弹夹,其后的路倒是平静无波,只是因为来的季节不同,夏日里的丛林不但潮湿炎热,而且毒物的数量剧增,越到密林深处,他越是不得不减慢速度,砍了粗壮的树枝为自己探路,可是即使是这样,厚实的迷彩裤还是被沿途的植物刮破。
向来最爱好整洁的小金少校低头看看自己丐帮帮主一样的打扮,苦笑着想这还真是衣衫褴褛啊,他这么想着,却还是弯下腰,用草编的绳子牢牢的扎住裤脚,夏季毒虫不少,别没单挑到郑允浩,先放倒了自己。
灵巧的手指打出一个漂亮的结,金在中正想舒一口气抬头,耳中却突然捕捉到窸窸窣窣的响声,浑身肌肉立刻绷紧,却不敢轻举妄动,来不及用枪,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那么在他拿起枪的当口,他就已经淘汰出局。
冷静!
必须冷静!
金在中闭了闭眼睛,强作镇定的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异样,继续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手指却一点点的挪开,抹上了插在靴子里的军刀,冰凉的刀柄贴着掌心的温度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底气,于是凝神静气。
他在等。
等一记绝杀!
可是预想的敌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直到金在中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也没有人靠近,他在心中反复挣扎,难道真的是听错了?
少校先生有些疑惑,于是小幅度的侧过头,确实没有人,可是那条不知从哪里游回来的蟒蛇已经近在眼前,比敌人更有威胁性。
竹叶青!
金在中在心中连呼倒霉,他统共来过这林子两次,竟然都遇上了蛇,还都他妈的是毒蛇,向来温文尔雅的少校先生难得骂了句脏话:
“操。”
进退维谷。
金在中眼观鼻鼻观心,他不能进,可是更不能退,这种学名叫做白唇竹叶青的毒蛇有剧毒,多生活在山林地区,因为蛇的生理构造,这种生物对于活动的目标有极强的攻击性,如果距离再远一些,他还有把握直打七寸,可是现在,竹叶青近在咫尺,他只能不动。
这是他在野狼学到的第一课:
——防守有时候也是一种进攻。
竹叶青在草地上的行进速度极快,金在中屏住呼吸,连指间都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转动着眼珠子,感受着蛇冰凉的身体划过脚背,小金少校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这个时候“轰”一声炸开,背上的鸡皮疙瘩浮起来,他觉得恶心,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冷血的爬行动物,他的体内流的是最炙热的血液。
于是,极热和极寒无法相容。
金在中的腰弓着,头垂的极低,低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竹叶青爬过脚步时,那吐出的红色信子带出的腥臭的气味,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军刀,做好了一旦有变,就算拼着被咬一口,也要斩它七寸的决心,目视着那条蛇扬长而去。
“呼……”
冷汗从脑门上滴下,砸在地上,直到确认警报解除,才直起身,松了一口气,双手狠狠的握拳,抵在额上,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就在此时,耳机里传来滋啦啦的电流声,紧接着是沈昌珉略带愤怒的声音:
“哥,你怎么样?”
“暂时OK。”
“那就好……我操啊,我和康师傅刚刚差点被围了,朴有天他妈的一直追踪我们算怎么个情况!他是不是爱上我了!”
……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36:00 +0800 CST  
劫后余生的金在中无言以对。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的祁琛的声音就追了过来,气喘吁吁,似乎也是累的不行的样子:“你,你他娘的知足吧,我和老刘这边已经遇了三波了,子弹都来不及换,陆战队的那帮混蛋就是伺机报仇!”
群通频道里一时间骂声一片,金在中靠着树干休息,一边警戒一边听他们骂娘,噪杂,混乱,粗鲁,甚至有点烦人,可是偏偏是因为这样,他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一些。
多好,他们都还活着,陪着他在这个潮湿而闷热的地方一起拼杀。
这是金在中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理解战友的含义,从前他说过很多口头上的漂亮话,甚至在郑允浩一次一次提起的时候,也把那些等同视作与书上的黑字,道理谁都会说,可是等到现在,他站在这里,他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密林,听着战友们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和不放弃的壮志雄心。
他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
何为战友?
他们并肩作战,他们出生入死,他们在枪林弹雨走过,他们在生死关头携手,他们一起见识血与火的拼杀,他们一起面对死神的镰刀,从那底下抢回一条有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一起哭过,笑过,痛过,也绝望过,然后在某一天成长为彼此的依靠,他们不问生死,迎面擦肩而过的时候,目不斜视,却在心底高呼:
去吧,兄弟!
别怕,有我!
金在中突然凝眉一笑,在幽暗的丛林中,光芒大盛。
耳机里的抱怨声告一段落,突然陷入奇异的安静,金在中擦了把汗,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心中盘算着到现在为止还剩下的人数。
虽然多有波折,但是却面前还算是顺利,刘拓祁琛一组出发后遇伏三次,淘汰两人,沈昌珉和康达比较倒霉,一出发就撞上了朴有天,好在沈昌珉激灵,带康达泅渡避开,中途遇上朱雀两人,淘汰一人,伤陆战队一人,他撞见陆战队一次,淘汰一人,加上之前出其不意绞杀的六人……
“十个,”金在中不自觉地高兴起来,现在还不到中午,已经淘汰了几乎一半的人数,陆战队这次做了出头鸟,几乎被淘汰掉了一大半,现在他们只要在最后一个夜晚来临前,解决剩下的人,就大功告成,“很好,很好。”
最好的是,他和祁琛这两个小组目前为止还没有和暗鬼正面冲突,这大大的提高了他们的成功率。
只不过,郑允浩现在又会在哪?
金在中抬头,触目是穹顶一般的碧绿树叶层叠交错,几乎看不见天空,竟然有点想他,少校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神经病。
他竟然思念着自己的敌人。
金在中沿着选好的路继续疾行,耳畔时不时有枪声响起,可是大概是因为前半途的倒霉事儿太多,现在一下子倒是顺当了起来,于是这这么走了一个多小时,知道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才意识到竟然已经到了中午。
“好饿啊……”沈昌珉那边显然比他饿得更快,在群通频道里嚎了一嗓子后,康达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你将就吃点空气吧,朴老大还在后面追呢,我现在真觉得自己跟喜洋洋一样。”
“朴有天还在追你们?”
“恩,”康达声音疲惫,满是疲于奔命的倦怠,“追了一个早上了,我真是要疯了!”
“真想回去揍他!”沈昌珉愤恨,“哥,如果他还这么追下去,我和康师傅打算分开走,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
金在中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会如此大,但是下意识就觉得有蹊跷,事有反常必为妖,郑允浩那个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必然有他的深意,不能小觑。
“怎么……”
“昌珉,听着,不管发生什么,你绝对不要和康达分开,我觉得……”
之后的话并没有来的及说完,因为本来算不上嘈杂的丛林中突然发出一串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是剧烈的爆响,惊起林中鸟雀无数。
紧接着是无边的寂静。
几分钟后,耳机里终于爆出沈昌珉惊得变了调的声音:“卧槽啊……榴弹炮啊,谁他妈的背的榴弹炮过来的啊,这是要抓人还是要炸人啊!”
金在中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没错,榴弹炮声音。
这种武器虽然杀伤力大,但是同样的也有换弹药麻烦,且自重过重,不方便随身携带的弊端,但是很诡异的是,野狼的众人似乎都很喜欢这种武器。
他这边想的入神,耳机里突然传出“啪啪啪”三声。
有人阵亡?
金在中大惊,还不等说话,就听那边祁琛已经快要崩溃的吼声:“妈的,刘拓被金俊秀狙了,我差点被榴弹炮掀出去。”
“怎么回事儿?”
祁琛那边似乎还在逃命,榴弹炮的杀伤范围太大,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出去:“我和老刘刚刚遇上了岔路,我就说问问你,他觉得没必要,自己可以判断,我不干,说你是队长,要听话,他就说要不我和他分开看一下,各自走一条路,十分钟后汇合,我拗不过他,他自己先跑了,结果我才走几步就听见狙击枪响,回头要过去,榴弹炮就到了,他妈的,到底是谁把榴弹炮都带进来了啊!火力点太强,我想过去都没办法,现在只能跑!”
“刘拓这死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
沈昌珉那边显然也听见了全过程,虽然看不见脸,金在中也能想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也认同他的观点。
刘拓各方面都很强,但是只有这一点,他骨子里自视甚高,鲜少服人,和自己相比,他们算是并驾齐驱,势均力敌,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刘拓总有一股子傲气,说话间爱压人一头,祁琛大咧咧的很少在意,康达知道他有本事,也不在乎偶尔被刺上几句,沈昌珉倒是为此和他呛过几次,不过有他在中间调停,也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这在平时并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缺点,但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就像一个小数点可以影响整个宇宙飞船的存亡一样,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金在中捏了捏鼻梁,顾不上安抚沈昌珉,直截了当的问祁琛:“报告你的位置。”
“B9区,西南方位。”
“是否安全?”
“应该安全了,”祁琛那边大喘气,好半天才道,“奇了怪了啊,我不知道金俊秀在哪,但是就他那牛逼劲儿,一枪撂倒我绝对不是问题啊,还有谁使唤的榴弹炮啊,感觉就是逗我们玩呢,要不这会怎么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放过我了呢?不科学啊。”
大概是两个人中好歹逃了一个,祁琛的脱险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康达那边声音总算不再惊恐,好半天才道:“可能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祁铁塔,你赶紧跑吧。”
“队长,那我……”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36:00 +0800 CST  
“原计划行进,你们要小心,”金在中深吸了一口气,腐败的树叶带着点酸味被吸入肺中,他突然有些心头不安,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现在不能乱,他现在是主心骨,他的任何决定都关乎这场演习的成败,“……我总觉得这场演习不止郑允浩说的那么简单。”
时间过半,折损一名队友,气氛登时凝重起来,剩下的四个人全都一言不发的各自行动,金在中心头如同乌云压顶,偏偏密林深处几乎是寸步难行,到了最后,他甚至不得不拔出军刀清扫障碍,才能前进,正因为如此,烦躁加上阻碍,他越发忐忑不安。
其实人就是这样,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你以前从来不曾对他有过任何猜疑,那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是一旦你自己对他有了怀疑,那么旁人说的东西,你就全都会听进心里,那种疑虑会想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终不可收拾。
他现在就是这样。
刘拓的意外淘汰和祁琛的死里逃生让他心中疑云重重,郑允浩心里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半小时后,祁琛淘汰,他逃过了榴弹炮,却没躲过大张,两个在队内都是以搏击见长的人狭路相逢,本着武士精神,弃枪肉搏,结果向来不服气大张的祁琛输得心服口服,五十招之内,他宣告阵亡。
金在中觉得有什么念头在心中渐渐成型,刘拓孤傲,喜欢遵从自己的想法,所以被金俊秀一枪狙掉,祁琛不服气大张,总是想要横行霸道,结果在这个时候被轻松淘汰……
郑允浩针对的是他们……
弱点!
没错,是弱点!
这个精明的男人在这段日子以来,不动声色的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分析透彻,找到了他们的弱点,甚至很有可能把他们的弱点全部放大,逐一嵌套在这场任务里,如果真的是他猜想的那样,那接下来的这十二小时里,他们将过的非常艰辛,并且随时面临危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金在中苦笑,他觉得现在自己倒是可以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的精髓,只不过,兔子急了也还会咬人。
郑允浩,你视我们为板上之鱼,又是否知道我们是不是鲨呢?
思及此处,热血沸腾。
对于军人,对于他们这样的军人来说,战场更容易激发他们体内的勇敢和激情,战友的命,自己的血,让他们别无选择,勇往直前。
“你们一定要小心……”金在中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那头的两人也沉默下来,金在中搓了搓掌心,声音低沉,“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要放弃。”
“明白!”
“放心!”
日头明黄。
金在中关了群通频道,小心翼翼的潜行。
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
郑允浩的存在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宝剑,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心惊胆战,金在中低头给枪换弹夹,想了想,拉了一条单线到沈昌珉那,声音低低的道:“昌珉。”
“哥。”
“你和康达一定要小心,现在祁琛和刘拓淘汰,我们的压力会非常大,好在对方也淘汰了不少,你们现在一定要避开暗鬼。”
“明白。”
“如果遇上郑允浩,立刻给我信号。”
“是。”
金在中抱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心态下命令,可是要在这方圆百里的丛林中要找到最擅长潜伏的野狼,那无异于大海捞针,一直到下午三点,金在中这边都一无所获,沈昌珉那里倒是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淘汰四人,总算是挽回了一些。
下午三点二十九分。
事情有了转机。
金在中在丛林最深处对上朱雀的副队长和队员一人,狙掉一人后,依旧是近身搏击,CQC这种军方的搏击术对于女生来说总是有短板的,即使各方面都训练到位,但是在体力上就已经输了一筹,最终娇小的副队长还是被掀了名牌,金在中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是绅士作风,这会两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下巴,结结巴巴的道:
“不好意思啊。”
两个小姑娘本来眼泪汪汪的,这下子倒是乐了起来,副队长是个北方妹子,见状伸手道:“诶,那作为补偿,你把手机号给我吧?”
“啊?”
金在中眨巴眨巴眼睛。
“手机号呀,我们后天就要走了,给个号码以后联系。”小姑娘语气暧昧,金在中差点吓得落荒而逃,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另一个姑娘说:
“诶诶,要不我们告诉你郑允浩在哪?你给我们手机号怎么样?”
郑允浩?
“你们见过郑允浩?”
“别提了,”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露出很无奈的表情,“你们队长真是……没话说,神出鬼没的,我们是被一路逼到这里的。”
“就是啊,什么人啊,怜香惜玉真是一点不懂……”
“你这样还是玉么,磨刀石都比你精致点……”
“唉,你真是!”
“成交!”俩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很明显要偏离主题,金在中想了一下正面遭遇郑允浩后,自己的存活率,最后还是报上自己的手机号后,立刻追问道,“你们在哪儿看见他的?”
小姑娘指了指北边道:“D5,不过他现在具体在哪,还要看你的运气了。”
有坐标就好!
金在中喜出望外,背上枪就往D5跑,还不忘转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虽然一脸油彩,但是还是神采飞扬:“谢谢。”
英俊的少校飞快的跑远,留下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感叹:“长得可真好看。”

野外追踪对于金在中来说并不是强项,D5区位于丛林的中心地带,树木没有那么密集,金在中单手持枪,眼睛扫视四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丛林不同于陆地,有人走过就算是再小心的伪装,也会留下痕迹,金在中一边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细心,细心,一边飞快的设想,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局,那么在自己的身上,郑允浩设定了什么?
天色慢慢的有些暗,黄昏时分,金在中终于从一根被踩断的树枝上发现了线索,树枝是刚刚被踩断的,断口处不整齐,有新鲜的汁液一点点的渗出来。
有人经过!
漫无目的寻找总算有了一点眉目,金在中大为振奋,几乎要飞奔起来,于是顺着走下去,越走有人经过的痕迹就越多,他警觉起来,M9握在手上,随手准备开枪。
咔——
全神贯注中他踩断了地上的枯枝,清脆的声响惊起了附近的飞鸟,金在中本能的抬头,树桠上一个男人抱着枪以一个慵懒而轻松的姿势靠着,似乎是见他来了,起身淡淡笑道:
“你果然来了。”
“郑允浩?!”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37:00 +0800 CST  
Chapter forty—one——逆战(2)
古木参天。
阳光笼罩下来,这片未经开发的丛林里酝酿着奇异的寂静,暗色的光晕透过树叶的缝隙时只剩下惨淡的颜色,风过树梢,发出一阵急促的沙沙声,地上树枝交错断裂,绵延而去,像是一条卧伏的巨蟒。
阴森可怖。
金在中仰着头看着靠坐在树干上的郑允浩,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脸上没有惊讶,没有疑惑,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淡定的问候就好像在问晚上吃了什么一样,可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金在中的心理压力更甚。
少校先生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郑允浩的态度太过于淡定寻常,于是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演习。
“你在等我吗……”
疑问的句型,可是却是笃定的语气,金在中调整呼吸,然后缓慢的开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也淡定一些。
如果说这是专门给他们挖的陷阱,那么避无可避的时候,至少从容淡定一些,绝对不能露怯,这是他们选训学员最后的尊严!
不容任何人践踏,即使是郑允浩也不可以!
大概是讶异于金在中情绪的平复,靠在树枝上的郑允浩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玩味,单手撑着头,看起来很轻松的应了一声。
“我等了很久了。”
一句明明夹带着些许暧昧的话被他说得铮铮有声,如金玉坠地。
金在中突然有些愤怒又有些嫉妒,愤怒的是凭什么自己爱他到如斯地步,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直到他离开自己的生命,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个人爱他至深,嫉妒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郑允浩表现出的淡然,那是一种和周边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淡然,就好像他天生就属于这里一样,周身强悍的气息缓慢的释放着,融入即将到来的黑夜。
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金在中捏紧拳头,然后又缓缓地松开,“得益”于儿时的经历,他逐渐学会擅长克制,克制情绪,甚至克制爱情,于是半响后他苦笑,这些愤怒和嫉妒多么幼稚,先爱先输这个道理,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懂。
“那么,我很荣幸。”金在中学着郑允浩的样子,勾起一抹微笑,在昏暗的丛林里,努力把眼光盯在他的脸上。
看,多荣幸啊。
成为郑允浩的猎物。
那抹笑容有些恍惚,其实算不得好看,但是郑允浩却一下子看的有些走神,金在中有着较之其他人来说都要强的心理防线,他像是藤蔓植物结香,茎可以被折成圈,却不会断裂。
郑允浩不否认自己对金在中的有特殊关注,也不否认自己恨不得用最精准的手法把金少校从里到外的解剖一边,他很想看看金在中在想些什么,起先是出于选拔的角度,然后是好奇,再后来……是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但是,金在中,但愿今日你也能安然度过。
砰——
枪声突兀的响起。
金在中手中的M9枪口有着淡淡的白的烟尘,那是子弹出膛时超高的速度和极高的温度造成的,在郑允浩走神的当口,他毫不犹豫的开枪。
瞄准对方的心脏。
只可惜,郑允浩是从刀山火海里磨练出来的,即使后发依旧制人,单手拿枪,身子一矮,然后朝后仰去,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失去了树枝的支撑,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地面上落,就在整个人都要脱离树枝的时候,双脚一勾,便稳稳的挂在了树上,紧接着一秒都没有停顿,肩膀一带,握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
一梭子子弹扫到金在中的身前,大口径的步枪的子弹杀伤力极强,掀起一阵呛人的灰尘,金在中本能的后退几步,然后抬头怒目圆视。
他觉得这是一种挑衅,轻视的信号。
只是郑允浩却没有给他机会反击,那人从树上跳下,完美的后空翻,明明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傲人身高,但是落地时却轻巧的像一只猫。
“呵,小鬼,没想到学会偷袭了。”郑允浩冷冷的笑,像是初一晚上的月牙,带着泠然的光。
十足猎杀者的口气。
金在中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人类有很多本能,好的,坏的,这些东西与生俱来,而好人和坏人的根本区别就是在于,到底是哪一面占了上风,他曾经不屑于趁人之危,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抵如此。
“放下枪吧,我如果想要狙你,你现在早就淘汰了。”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郑允浩玩枪的本事他见识过,想要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把他秒杀,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更加紧张,郑允浩现在的态度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吗?”
“不知道。”
“想赢吗?”
“当然。”
没有什么人是喜欢输的,更何况对手是郑允浩,金在中点头,眼神满是渴望,火焰重叠,几乎点亮了整个丛林。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52:00 +0800 CST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赢了,暗鬼全员报告坐标,弃枪静默一小时,”郑允浩的声音很具有诱惑力,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靠近金在中,两个人挨得极近,金在中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却被他捏住了肩膀,“当然,如果你输了,除了你淘汰外,你们剩下的人也要照做,如何?”
“你想做什么?”
金在中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小步,郑允浩说话的时候带着强大的侵略性,他的气场可以是一堵墙,也可以是一根刺,细小却尖锐的刺进他的周围。
避无可避。
“很简单,近身搏击,”郑允浩也后退一步,挑眉道,“敢吗?”
金在中舔了舔嘴唇,一时有些难以抉择,平心而论,如果对方不是郑允浩,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成为这场演习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可是……如果对手是郑允浩,金在中忘不了他把自己撂倒在冰冷的泥潭里时的感觉。
“当然你可以拒绝,我可以……”
“不!”金在中打断他,目光灼灼,“我接受!”
这是挑战,不容退缩。
光荣和梦想需要付出披荆斩棘的代价的,这个道理他明白。
“很好。”郑允浩勾唇一笑,把枪搁在一边,然后脱掉厚重的军装外套,露出里面的军用背心,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细腰,肌肉不夸张但是结实,在黯淡的日光下带着点金属的色泽,他右手手掌按着握拳的左手,骨节发出细微的响声。
蓄势待发!
金在中也放下枪,双手交握放在身前,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抬头道:“来吧。”
生命是一场战争。
那么,不如来得更如火如荼一点
很好,无边丛林,殊死一搏,这是战士的荣光!
啪——
树枝断裂的轻微响声,金在中原地一跃而起,抬腿朝郑允浩扑来,他身体素质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如郑允浩,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这一腿力道极猛,挟风带雷,呼啸而来,郑允浩避无可避,于是双腿微微分开,举臂格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蹬蹬”后退数步,单腿后踹,死死的蹬在树上,止住了去势。
“来得好!”
强悍的男人重喝一声,面孔朝右转去,然后单手成刀切向金在中的脚腕,角度刁钻,金在中吃痛,连忙收腿,落在地上的瞬间躬身躲过郑允浩的横拳,然后顺势去抓郑允浩的腰带,屈膝提腿直击下三路,郑允浩哪里会容他得手,冷笑一声,手肘下撞,重重的磕在金在中的背上,然后横臂揽腰,重重一摔。
“咳……”
郑允浩是双臂皆可控弓的传奇,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差点把金在中撞得呕血,他缩着肩膀逃出困局,就地一滚,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五招之内,他落了下风,可是那目光中的灼热火焰更胜,几可燎原。
“怎么样?还来吗?”
“来!”
郑允浩哼笑,这次没有后发制人,而是拳脚凌乱的冲出,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在他的小腿上,金在中吃痛跪下,趁势横扫郑允浩下盘。
“不错,腿部力量加强不少,张文远还是有点能耐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金在中却并没有占到上风,郑允浩的手劲极大,一路将他逼到树前,把他按在树干上,横肘在他的颈前道:“认输吗?”
“不!”
金在中眼睛亮的怕人,声音嘶哑,但是却不肯低头,一只手使劲拽开郑允浩的拳头,然后抬腿重击他的腹部,郑允浩见招拆招,避实就虚,左脚向前半步,斜上出拳重击金在中头部,金在中歪头一闪,郑允浩立刻放弃这虚招,变拳为掌,横扫金在中的腰部。
“唔……”
人体穴位众多,郑允浩和金在中都是辨认穴位的好手,这一掌让他半身酥麻,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认不认输?”
“不!”
“好,再来!”
郑允浩傲然而立,金在中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斗志熊熊燃烧,他纵身猛扑出去,用肩膀撞击郑允浩的身体,把人撞倒在地,然后一拳猛地打在他的肚子上,郑队长这下总算出了个闷亏,咳嗽出声,可是下一秒,金在中就被拽着头发按在地上,郑允浩的腿压着他的小腿,冷笑道:
“认输吧!”
“我不会输!”
……
这是一场艰苦的决斗。
到了后半程,金在中的体力不支,接连几次被踹倒在地,却一次有一次的爬起,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金在中,你认输吧。”
“不!”
“你输了。”
“没有!”
“你想要被打死吗?”
“我不会被打倒!”
瘦瘦高高的清秀男人面上挂了淤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背粗鲁的划过嘴角,郑允浩站在他的对面,嘴角也挂了鲜血,却听对面的人一字一顿道:“郑允浩,我的格斗技巧或许不如你,但是我的意志绝对不会认输。”
“是吗?”
“是!要么战!要么死!我绝对不会走第三条路!”
绝不认输!
日头西沉,年轻的少校站在夕阳下,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郑允浩摸了摸鼻子,面上沉静,心中却无端的欣慰起来。
对,就是这样。
很好,这样很好。
这才应该是他郑允浩带出来的兵,只有无坚不摧,才能勇往直前!
“继续?”
“继续!”
金在中怒吼,声音喑哑,他浑身都疼,像是被打散了一样,却还顽强的摆出起手式,马步成弓,这是太极的第一式,受身形和体力,耐力的影响,金在中的近身搏斗进益很慢,大张暴躁之余,和韩睿研究了几次,决定给他单独开小灶,小金少校力气不够,但是却得天独厚的有着异于常人的柔韧性,于是两人一合计,就给他专门教了一套太极掌。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52:00 +0800 CST  
以柔克刚。
最柔的太极和最烈的搏击,软绵的力道和凌厉的招式像是两个极端,金在中渐落下风的劣势被挽回不少,两人缠斗在一处,直打的树干摇晃,树叶纷纷落下,如同一场下在夜晚的雨。
“张文远倒是舍得把这个交给你。”
近身搏击讲得是一击即中,出手无悔,他们这些人学的是杀招,而不是花架子,讲究切中要害,干净利落,这样的招式遇上太极,却是相生相克,纠缠许久,都没有分出胜负。
“咳咳……”
五十招过后,金在中被郑允浩一个勾拳击中下巴,而他的脚也重击郑允浩的小腿,两个人各自后退,然后站定在五米之外,遥遥相望。
“金在中,”郑允浩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带着点诡异的味道,嘴角的笑容寒冷,“我看过了你的简历,还有你在学校的报告单。”
金在中皱眉。
这话题和眼下的情况毫无牵扯,他不太明白郑允浩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莫名的觉得不安,果然那个男人下一句话突兀的戳中了他的心口:“金天佑……”
“你什么意思!”
金在中的肩膀耸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刺激,双手紧紧的握拳,身体剧烈的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怎么?不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吗?”
“你闭嘴!”
这下子连声音都是颤抖着,金在中微微仰头,郑允浩看着他苍白的唇色,有些不忍,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不认识?我看你以前的作文里可是写到过……资料封尘的太久,费了我不少功夫才查到,金天佑,男,1969年出生,16岁特招入伍,通过选拔进入惊雷行动小组,一等功两次,二等功七次,三等功五次,2004年赴国外执行特殊任务,同年9月失去一切联系,疑失踪,12月被认定死亡,曾不排除叛国……”
“郑允浩,你他妈的混蛋!”
金在中情绪波动巨大,嘶声怒吼,挥拳扑来,指间深深陷入掌心,那种绝望的,崩溃的疯狂打碎了他一直平和的面具,郑允浩不闪不避,被打的转过脸去,反手一拧他的手腕,把背对着他按在地上,要说的话却没有停下来,“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叛国?恩?金在中?”
“你够了,你够了,你够了!闭嘴!你凭什么打探别人的隐私,郑允浩,你违规了!”金在中声嘶力竭,他努力的反抗,却不得要领,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疯狂而嗜血,郑允浩几乎压不住他。
“你凭什么!凭什么!混蛋!”
通常向来冷静的人爆发起来才会更加可怕,像是火山下滚烫的岩浆,奔涌而出,金在中浑身颤抖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全盘崩溃,郑允浩扭着他的胳膊,按着他的背,突然有些不忍心。
这是不是太残酷了。
对于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大男孩来说,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残忍直白。
郑允浩在金在中看不见的的地方苦笑,那笑容满是酸涩和不忍,他不想这么做的,不想这样硬生生的戳中金在中的伤口,不想让他没有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血肉模糊。
胡忠曾经称赞他是一把利刃,为祖国和平岁月的染血之刃,他那时候很自豪,可是现在,他这把锋利的刀却割开了金在中的伤口,染血之刃,染血之刃,染得却是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的心头血。
他很难过。
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是针对五名选训学员的最后一场考验,把每个人的弱点罗列出来,然后在这场看似无常的演习中加入特殊的环节,给每个人最沉重的考验,测试他们在真正的战场上时,是否可以应对,是否值得信赖。
就像针对桀骜不驯的祁琛,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迎头一击,或者说是自视甚高,爱自己做决断的刘拓,金俊秀的狙杀会让他一生难忘,还有金在中……
他的心病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坎,如果作为普通人,或许连心理医生都不用看,时间会抚平这世间一切的伤痛,可是他是军人,他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一举一动都不容有失,金在中必须要跨过这个难关,必须要自己去克服,否则如果有一天,他如果真的站在了战场上,如果他有一天被人拿捏了这个弱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郑允浩不敢用其他人的命去赌,更不想让金在中为此赔上自己的命。
命只有一条,是任何东西都没办法补偿的。
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办法。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治疗方法叫做“系统脱敏法”,原理是让一个原可引起焦虑的刺激,在求助者的面前反复暴露从而使这一刺激失去原有的焦虑作用,这个另一种“冲击疗法”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郑允浩在和朴有天等人讨论了很多次,最终决定以类似的形式对金在中进行测试。
为了得到更完善的资料,郑允浩给胡忠递交了申请,这位曾经有着赫赫战功,上过越战的老首长在沉思了很久之后,询问自己的爱将: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金在中这样的心理创伤和一般的形式不同,你也清楚的,如果心理素质不行,可能人就毁了。”
心理创伤这个词最先引起关注是越南战争回国的老兵身上,这些人虽然已经离开战场,但是却总觉得自己还在战场上,每天都会看见死去的战友,听见炮弹的声音,造成生活的紊乱,所以专家们对此心理干预,并提出一个新的诊断名词:创伤后应激障碍。
可是金在中的问题却不是这样,他们没有前例可以参考,只能孤注一掷,郑允浩站在胡忠的办公室整整半个小时,最后终于缓慢的点头:“是,我相信他。”
一个星期后,金在中的详细资料,包括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的资料,事无巨细都被送到了郑允浩的办公桌上,郑允浩在夜晚的时候仔细研究,拿出了一套详细的方案送去给胡忠,在得到了认可的签字后,他自己却犹豫了。
是,他冷血无情又狠厉,可是当那个方案真的被执行时,他却比任何人都不忍心,朴有天最善看眼色,于是主动自告奋勇决定和郑允浩换一换,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针对的学员,这是一场严密的谋划。
不过郑允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来。
如果真的要这样血淋淋的揭开金在中的伤疤,那么还是让他来吧。
郑允浩给自己做了很多天心理建设,可是现在看见这样在崩溃边缘的金在中,准备好的那些话全都梗在喉头,甚至一个不注意,还被金在中给挣脱了出去。
“郑允浩,你违规了!”金在中的手指颤抖,眼睛通红,愤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把郑允浩生吞活剥。
“所以呢?”郑允浩平复情绪,让自己不要被那些不忍的情绪干扰,扯出一抹冷笑。
金在中咬着牙扑上来,可是却完全的失了分寸,郑允浩轻轻一避就躲开了,眉梢眼角全是轻视和嘲讽,前者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随手拿起地上的枪,朝着郑允浩射击。
心乱了。
郑允浩在心里默默的摇头,有些惋惜的闪避开来,然后猫着腰飞快的上前,抬肘拱掉了枪支,把人撞到在地,一边俯下身去,一边道:“你可以去军部告我,哦……还要加上三连的连长……说我们诽谤你是叛徒的儿子。”
金天佑,金在中早逝的父亲。
“郑允浩,我要杀了你!”
被按在地上的金在中剧烈的挣扎,只可惜他已经全然的失去了冷静,毫无章法的攻击对于郑允浩来说像是小孩子的打闹,向来沉稳内敛的郑队长在心中长长的叹息。
还是不行吗?
是他高估了金在中的承受能力了吗?
战场上瞬息万变,一点点最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全军覆灭,何况金在中这样……
他压抑着心头的不忍和难过,伸手摸上金在中胸口的姓名牌,只要摘下来,金在中就输了,郑允浩开口,声音低沉的像是叹息:“你输了。”
然而,变数就在一瞬间!
郑允浩的手还没来得及用劲,泪流满面像是已经崩溃的金在中神色一凛,突然暴起,一道绚烂的光华划破寂静的黑夜,带着凌厉的光芒压上了郑允浩的脖子,力道之猛,几乎是登时就将他的脖子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郑允浩,”金在中翻身坐起,反手握着匕首,抵着郑允浩脖颈上的大动脉,声音还有些哽咽,但是却冷得像冰,“你也输了。”
“我们……同归于尽。”
郑允浩怔住。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8:52:00 +0800 CST  
不只是因为这久违的匕首划破肌肤的疼痛,还是因为金在中把那“同归于尽”四个字说的狠厉却深情。
有血珠子顺着匕首缓缓的往下落,郑允浩没有伸手去摸,只是低下头去看金在中的眼睛,那一双黑色的眸子里面有泪,像是浸在水里的上好的黑色玛瑙,透亮而温润。
可是现在,那眼中是深深的愤怒和悲哀。
“队长,可以让我起来了吗?”金在中收回匕首,郑允浩这才看清那把被他藏在腰间的匕首正是自己曾经留给他的那一把。
这像是一场命定的轮回,在此为起点,最后又绕回了原处。
郑允浩哑口无言的站起来,然后伸手去拉金在中,结果却被全然的无视,那个被摔打的几乎散架的男人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每一步似乎都很艰辛,但是最后却依旧顽强的站了起来,像是一根竹子,傲然的立在这黑夜之中。
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叫人不敢直视。
那双眼睛的主人定定的看着自己,然后转身就走,走得很慢,却很坚决,郑允浩怔忪了很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在金在中这里,他似乎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这个小家伙跟他生过气,也吵过架,甚至被他教训的很惨过,但是在下一次,他依旧会注视着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然的无视,郑允浩有些愤怒,他很想大吼着说我这是为了你好,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抬腿追了上去,无声的跟在金在中的身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开口道:
“我道歉,对不起。”
声音干涩,一点都不像那个强悍的野狼。
金在中抽了抽鼻子,郑允浩借着月色去看他的脸,鼻头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于是他心中更加愧疚,差点被人切断脖子的火气消失殆尽,向来不会说好话的郑队长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想要揽他的肩膀,被躲开后,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道:
“我很抱歉,这确实是我事先设计好的,对不起。”
金在中这下总算有了一点反应,转头看了郑允浩一眼,目光停留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又转了回去,肩膀小幅度的动了动,刚刚那绝杀的一击,他虽然控制了力道,但是暴怒之下,却还是差点真的弄出大事儿。
如果刚刚真的失手……
金在中不敢想象,闭上眼睛靠在边上靠在边上的一颗大树上,像是脱力了一般,慢慢的滑坐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
“金在中,”郑允浩蹲下来,先是去摸他的脉搏,确定他不是身体出现异常后,这才又道,“对不起。”
少校埋着头,依旧一言不发。
郑允浩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满心无力感让他几乎口不择言起来:“要不你去军部举报我?”
“额,不能去胡司令那,这事儿他也参与了,要不去朱政委那里,他一直觉得我……”
“队长,”金在中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明白,我可以理解,我的理智告诉我要接受,可是……”
“金在中,抬起头来,”郑允浩去拍他的背,把他拽到怀里,拍着他的脑袋,“我不是有心,对于你父亲的事……嘶……”
郑允浩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金在中张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尖利的牙齿透过衣服,狠狠地咬在了肉上,力道大的惊人,战士的本能让他差点反击,可是最后还是沉静下来,一下一下的拍着金在中的背。
“金在中,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接受他的道歉吗?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资格接受郑允浩的道歉。
金在中松开嘴,满口的血腥味让他终于平静下来,于是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扪心自问,却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郑允浩的做法没有错误,这是针对他来说最有效的一个方法,是测试他能否留在野狼的最好方法,这无可厚非,郑允浩甚至根本没有必要为此道歉,这是他作为一个队长的责任。
如果换做是他,或许也会这么做,甚至比郑允浩做的更加绝情。
“金在中?”
郑允浩的肩膀刺痛,看着金在中颓然的靠在树干上的样子,于是唤他的名字。
“恩。”
要怎么回答呢?
接受道歉是一门学问,人们通常爱回答“没事儿”,只有很少很少的人会回答“我接受”,前者尘归土壤,风过无痕,后者接受,但却不一定原谅,这是十足的语言游戏,金在中这一手玩得很好,但是现在,那个走在他身边,一脸诚恳的注视着他的男人,让他放弃了所有的心机,于是,鞋跟踏过落叶的“沙沙”声中,他淡淡开口:
“没事。”
金在中抹了抹嘴角,抬头去看郑允浩,目光恢复了最初的那种清澈,郑允浩不是个坏人,没错,他对自己的测试残忍而冷血,但是他或许也担负着偌大的压力,丝毫不少于他。
嘴唇染血的少校先生看着对面男人的脸,表情终于放松下来,郑允浩的血液温热,在这个夜里给了他最后的一点温暖。
或许,温暖真的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非得用至深的寒冷和极致的痛苦来体现。
“我真的没事了,队长,”金在中靠着树干,声音疲倦,“我只是有些累。”
身体的疲劳加上心的疲倦,他现在真的很想找个地方睡一觉,最好醒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忘记了。
“你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这是一场测试。”
金在中想了想,斟酌用词开口道:“从一开始我就有怀疑,为什么俊秀狙杀刘拓,却放过祁琛,即使在森林里,榴弹炮的准头也足够把祁琛轰回老家,为什么朴有天一定要分开康达和昌珉,而且以你的个性来说,我们同样作为队长,狭路相逢,你一定会狙杀我,群龙无首才是最好消灭的。这里面疑点重重,我起先只是奇怪,直到……你提起我的父亲,没错,我那时候真的很愤怒,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地方……其实你猜想的对,如果我不是事先发现疑点,一直保持着谨慎的话,今天或许我就真的输了。”
“你比我想的要厉害。”
郑允浩由衷的赞赏,作为一个新丁,金在中可以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进行分析,并且保持警惕,把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这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
金在中笑笑,没有答话。
“还生气?”
郑允浩转头看他,金在中摇头,很小很小的弧度。
其实,是生气的。
怎么会不生气呢?
他曾经把郑允浩当做救赎,他曾经以为郑允浩伸出的那只手会把他带出深渊,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亲手把他再次退了回去,就像本来戳在心头的一根刺,被连根拔除后,又狠狠的插了回去,那比从前更痛。
即使,郑允浩不是有心的。
金在中苦笑,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在嘴巴里嚼,郑允浩的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挚:“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在中,相信我,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含在嘴里的树叶在郑允伸手过来的时候,“咕咚”一下子被咽了下去卡在喉咙里,金在中觉得自己说不上来,此时是苦涩还是甜蜜。
承诺。
以及好兄弟。
金在中转头笑:“队长,我真的不生气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
“我们走吧。”
金在中起身就要走,郑允浩也跟着站起来,打开通讯耳机通告自己的死讯,金在中也想起这茬,于是弹了弹耳机。
片刻之后,陷入黑暗的丛林里爆发出两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卧槽,老大被淘汰了?谁干的?”
“妈蛋啊,哥怎么会挂掉的!”
……
黑夜渐浓。
最后一场厮杀近在眼前。


楼主 不弃家的豆花酱  发布于 2015-03-31 19:08:00 +0800 CST  

楼主:不弃家的豆花酱

字数:807103

发表时间:2015-03-29 04:1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5-10-06 07:08:5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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